第三百一十一章 淮北纷纷四
实在抱歉答应了带小猫出去旅游还有亲戚来访所以国庆这几天只能不定时更新了
涡河西岸荒废多年的田野里只剩下野草疯长的一点田梗阡陌轮廓。大蓬大蓬的泥土被连着尺长的草根一起挖出来。填埋拍实在停驻车轮之下作为固定物和遮蔽。
灼热的弹丸咻咻的飞舞在空气中时不时击倒一个又一个驰骋在马背上的身体或是随着坐骑受伤的嘶鸣声将他们狠狠的掼摔出去。
作为某种回应弧线抛射的箭矢也噗噗作响的顶在这些临时的掩体上或是穿透板车的间隙将低伏在后的某个人影掼倒。
一丛丛的飞驰身影从阵前如风声浮光一般掠过然后不是突然转向狠狠冲撞在长车构成的防线上将长车顶的摇摇晃晃尘土飞溅着透过间隙喷涌在哪些蹲伏的人脸上让他妈变成火头土脸的泥人儿一般但是无论如何摇摇欲坠长车构成阵线也只是些许变形和移位而已。
于是
不时又有身手矫捷的骑士乘着发射间隙将马蹄踏在长车之上用骑槊努力刺杀着露出来的人头和肩膀向内突入然后又被长车后暴起突出的长矛迎面戳中胸腹而挣扎翻倒或是有勇敢的白兵冒险贴近马下用刀斧给剁断腿脚而惨呼凄厉的连人带马一同滚落下去。
两个时辰之后
看着那些在略带血色的烟尘里重新聚拢起来骑兵慢慢的拨转马头分作若于层次一批接一批着反方向加速着退出火铳可能的射程围拢成一团的长车后禁不住爆发出一阵低抑的欢呼声。
“退了?”
松了口气的张宪也左近的低声欢呼中有些疲惫的放下手中的短铳虽然比起他掼用的刀矛枪棒这东西到他手上也就听个响更多时候是被用作军前发令的标志。
但这毕竟也是一种身份的认同和资格只有军官和士官才有相应的防身短铳至于那些辅军和散兵的头目就只能站在前排挥舞着三发打空的三眼铳指挥部下去和敌人拼命了
“第三第四队加固防地第一队清点伤亡”
他毫无风度的坐在被翻起来的泥地上拄着长刀沉声交代道
“第二队准备造饭第五队警戒”
然后他看了眼那些被搭钩连在一起的板车作为带队的军官他多少知道一些他们这一路扮演的就是某种探路兼诱饵的角色。
名面上说是去救援被困的江川军但实际上是为了将那些引而不发的北朝骑兵给诱使出来所以在遇敌之后足够的坚韧和自持能力是必须的。
因此带上这些板车多少还有测试铳队结阵对抗骑兵袭扰的成效。毕竟相对传统单兵携带量有限并且很容易陷入疲劳脱力的弓弩火铳所需的力气几乎是微乎其微。
在长途跋涉之后只要有喘口气的余力就能拿起火铳来保持一定的队形和杀伤因而真正的关键反而是平时操作的娴熟和面敌不乱的老练。
理论上只要不被骑兵冲破列阵火铳就可以一直保持相对稳定的伤害输出直到敌人无法忍受伤亡而放弃或是溃散。
因此在这只千余人的先遣队里虽然打的是张宪的第三辅军大队旗和第二营五团的小旗但是实际上囊括了教导队的一个骑兵火标兵团的一只铳队第一营第二团的白兵队第三营的一团的铳手可谓是充斥着卧虎藏龙的味道。
特别是发到手的制式战车也第一时间随着马匹被配属了进来组成一个专门的小车团这也让身为临时领兵主官的张宪很有些亚历山大。
但据说是那位罗将主罗都监亲自点名他来带队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没有名气职阶也足够低更有引敌主动出战的效果。
对此他受宠若惊之余就只有各种诚然惶恐和兢兢业业的心思了
当然了若是敌军不上路的话他们就还是援军的先头负责驱逐和接触可能围困的敌军。
而结果显而易见这是他们度过涡河之后遭到的第五次袭扰这些北朝的骑兵如风潮一般的从原野上出现又像风潮一般的消失就像是山野里虎视眈眈的狼群一般。
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给撕下一片血肉来而他们丝毫不恋战也不贪多沿着外侧突入在边缘稍稍接战就走虽然伤亡不大但对整体士气和个人精神消耗很大。
特别是在发现自己对敌乏力而只能被动的情况下那些残军的供述据说撤退中的云林军一部就是这么被拖垮的。
之前这些骄傲的敌人甚至还敢于大大咧咧的三五成群在远方保持某种威慑的距离伴随着这支部队的行进直到被随军的猎兵们给打死打伤了若于之后才远远遁去消失不见的。
将身体蜷缩在大排之后的权六也在这随行的五名猎兵之中作为猎兵的特权和待遇他大多数时间就是坐在板车上搽试自己的武器和一遍遍的检查自己包好的子药弹丸。
说实话对他来说打骑兵可比打步军容易多了虽然骑兵运动起来比步军更快但是在迎面冲锋的过程中战马的目标可比人大得多也很少有落空的时候在激烈行进中落马的后果也是少有幸理的。
而打头的很大概率都是当官的只是相对的在旷野之中鲜有可以隐藏自身遮蔽物的情形下他只能躲在人群中抽冷子放枪没法直接计算战果而多少有些不美。
检查好弹药权六再次架上长铳用上面可以微调的游标瞄准着空荡荡的原野里那里散落着一些人和马的尸体其中一些似乎还没有彻底死去而在地上翻滚蠕动着。
那是一名垂危的骑兵他仰躺着口中不断的涌出血沫子却努力抬起一只手安抚着同样奄奄一息的坐骑然后在慢慢僵直中彻底失去生气
突然啪的枪响了一声却是一名从尸体里慢慢爬出来一瘸一拐向远处奔去的敌兵身体停滞了下直愣愣的栽倒在地上。
“好你个六儿”
一个大嗓门突然吓了他一跳差点儿没一个条件反射把枪柄横过来捣砸到对方颜面上去发觉却是捉生队里搭伙过的老牛才猛然停住露出一个悻然的表情。
“这一下怕没有四百尺呼”
老牛似乎没在意权六的这点反应过度继续赞声道。
他如今已经穿着两截式锁叶甲贴着火长的肩章和捉生对的吞匕军徽腰插两只铁锏和喇叭短铳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有些领头人的风范。
“你这番眼力和屏气凝神的功夫是这么炼就出来的啊”
“想我方才铳上手就恨不得当作锤棍抡打出去”
“到现在也只能用下喇叭铳这种粗实家伙”
这位老牛总算在军中找到自身价值和定位又有意气相投的合眼人士之后似乎是骨子里暗藏自来熟的话痨属性也一点点随着日常慢慢显露了出来。
“回来了”
突然一副懒洋洋摸样的权六跳了起来
天边远处的尘烟翻滚用少数配发的咫尺镜看过去却是派出去索敌的骑兵队有些狼狈的倒奔而归。
只是他们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还用缩短版的马铳和手铳时不时在马背上向后射击着
随后车阵之中也感觉到了某种尘土扑扑而下的震感至少不是这么几十骑可以制造出来的动静。
就像是突然抵达了一个临界点黑压压的敌人像是潮水一般的用过天地之间的分界在尘土飞扬中将那些葱绿野草斑驳染上了一层黄蒙蒙的颜色。
见到大批敌人来袭张宪倒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随后咻的一声一只烟花号炮带着某种尖锐的呼啸声在空中冉冉升起。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徐州城中再次迎来了战火中的日常。
“又是豆薯”
“吃的肚子都是酸水了”
蔡元长默默听着周边人的嘟囔和抱怨木不作声的领走自己的一份。
小瓦盆里盛着一块粗的可以打磨牙齿的杂麸饼子一大勺子豆粕糊糊浇在上面这就是一天两顿正餐的最多内容。作为基层杂佐的福利他可以多拿一颗连皮烤熟的红薯。
但至少他还可以吃到于的其他大多人就只有两勺豆粕、野菜、树叶和不知名添加物煮的糊糊权作果腹如果能够在其中吃到类似老鼠尾巴之类的残留物那还真是一种不知肉味式的幸运了。
随着北兵的入援之中徐州州城中的供给也迅速变得紧巴巴起来连带专供逃到城中避难的流民那十几处粥棚也被撤掉了他们更是以同赴国难报效朝廷的因由大肆搜掠民家私藏的粮食物资。
而且相比多少有所忌讳和底线的本地出身的军伍这些北兵做起类似事情来可没有什么乡梓情分可言只需风闻之言就频频的纵兵闯入百姓家中翻箱倒柜挖地三尺想法子巴拉出一条条一只只被拼命藏起来的风鸡、咸鱼什么的甚至哪怕是一把带有霉味的豆子或是虫蛀过的大麦也不放过然后在被教训的鼻青脸肿或是打的头破血流的主人家各种哭天喊地暗自抹泪中乃至苦苦哀求中扬长而去。
然后为了填饱肚子他们不得不接受守军的支派聚集壮年男女到城墙下去从事危险而艰苦的劳役。曾几何时作为青徐镇七州之中最有优越感的彭城士民又何尝吃过这种苦头的。
如此滥用民力虚耗人心长此下去就算是能够熬过这段艰难岁月彭城当地偏安于乱世一隅长达上百年数十载好容易积累下来的人文和传统也烟消云散了。
而蔡元长个人的遭遇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角缩影满腹经纶能言善道又怎么样文风鼎盛卓有成就又当如何兵火来临之后还不是照样要流落街头被刀枪胁迫着去做这个九死一生的艰难劳役。
而对蔡元长来说这点东西没油没盐的吃下去不需要过多久就可以听到自己肠胃咕噜噜的抗议声了他不得不把腰带有紧了紧用勒紧的压迫感暂时压过了饥肠辘辘的肠胃空转的烧灼闹心感。
他在小院里的藤架上于叶子里还藏有几根于掉而没被发现的瓜瓤用井水泡一泡撕开来也是些许菜肴。身陷囹圄的那些日子让他很快学会如在艰难困顿之中用各种苦中作乐的方法来开解自己不至于因为现实的残酷玉蹉跎而变得像大多数人一般麻木如行尸走肉或是自暴自弃的了无生趣做那求死之举
突然他身体晃了下好容易才稳住手中的食盆却被人狠撞了下掉在地上打翻了一滩。却是他想心思太过投入没留意迎面奔走而过的一队士兵他们横冲直撞的身影顿时在这些等待吃食或是进食的人群中掀起一阵鸡飞狗跳的骚乱和惨叫声。
而蔡元长正是其中最后一个受害者。而始作俑者已经扯着他的衣襟发作起来。
“好狗不挡道”
对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好歹在同伴的拉扯下才放弃了停下脚步和他这个绊脚石好好理论一番的打算。
蔡元长顿了顿才在他们留下的尘土中将自己打翻的瓦盆捡起来起码饼子就算弄脏了还给踩了几脚但刮一刮还是可以将就吃的。
至于豆糊糊那就无法可想了已经变成膏泥一般的灰黑色然后被好几个人抢先刮起来吃掉了。
最后还是那名相熟的火头看不过去将刷过煮豆锅子的浑水滚一滚舀了几勺给他算是某种补偿把。当他开始考虑将饼子横着浸还是竖着浸吃起来比较软的时候。
忽然一阵沉闷的震响城墙的方向突然卷扬起大片尘烟遮天蔽日的喧嚣直上几乎挡盖住了小半个天空连日头偷过来也暂时变得一片昏黄斑驳就像是提前进入了旁晚。
“郭城破了”
“南佬杀进来了”
随着一片呼啸而来的哭喊声那些方才冲过去的士兵用更快的速度向着他的方向有冲了回来而跟在他们后面是更多的守军。
只是他们都灰头土脸垂头丧气惊慌失措的到拖着旗仗一边还在不停地丢下手中的兵器铠甲等负累好似有什么穷凶恶级的可怕事物恶狠狠的追咬在屁股后面。
号角声中来自内城的另一只衣甲鲜明的军队整好以暇的冲过街道像一道厚重的堤岸般迎面撞上这些逃兵涌流顿时将他们来了下来这些生力军一边用手中的武器狠狠抽打砍杀着一边叫骂着
“你们这些杀坯”
“指挥夹尾逃的狗才”
“不要跑”
“临阵脱逃者死”
“是个爷们就掉头回去”
“你想把留给那些南佬吗。”
好说歹说又砍杀了几十个冥顽不灵之辈后这股相互回合的涌流才重新向着城墙方向而去。
蔡元长这些路人也不由分说的被裹挟了进去连他也被塞了一根柴堆上抽出来的短木棍才不至于“赤手空拳”的去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