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战淮南
楚州都梁山下绵绵的细雨飘摇之中驰废多年的通衢直道只剩下泡在泥泞中的些许硬化路基残留。
随着大声呼啸和追逐奋力冲刺的骑兵挥舞着刀矛踏破了泥浆撕裂雨幕长驱而过努力追逐着仓皇奔逃的身影。
突然某种沉闷的声响冲破了雨幕也压过他们的声音然后就见那逐渐拉长的队列就像是凭空被无形的鞭子从侧面狠狠抽打了一下多名骑兵当空被甩飞出去喷涌着血水肢体碎裂开来之后才从空中四分五裂的栽翻掉落一地。
而在侧旁的树林里这才传来鲜明的喇叭声。
刹那间林间绰约的人影一下子站起来举枪继续发射着倒下的树枝掩蔽之后还有人推出了数门正在冒烟的小炮
随着相继喷薄的火花烟雾散射开来的弹丸刹那间夺去了数十名骑士的生命更将他们冲刺的队列给打散开来。
其中一部分人开始提马回转着放下狭长的厚背马刀在马背上掏出短弓向着人影和声音的方向拼命射去但是茂密而湿漉漉的枝于丛叶大大妨碍了射界和穿透力。
更多的弹丸随着雨幕中噼里啪啦的声响咻咻呼啸穿透雨幕回击了过来将更多目标显眼的坐骑连带上面的骑手击倒击伤。
“不要停”
“冲过去”
有人正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可惜已经完了相互拥踏的队形混乱已经造成了。
更糟糕的是那些未闻过炮击的马儿几乎是惊恐踌躇着在原地死命打着转儿任凭熟悉的骑手如何的驱赶吆喝就是不肯转向敌人方位而纷纷被此起彼伏的排射声所扫倒。
很快林间被笼罩在发射的浓重烟雾中就像是一层无形的屏护。剩下那些人开始纷纷跳下受惊的坐骑努力步行着向着林边冲刺而来然后纷纷被咻咻飞舞的铳丸击倒翻起的泥浆之中。
血水混杂着泥浆在人和马的挣扎踢踏下混成某种浓重的褐色。
在喇叭军号和吆喝声中原来那些从大道上奔逃而过的矛手也踩着泥水重新列队成不规则的阵形顶了回来用寒光闪烁的密集尖刃和坚毅若无物的表情将那些犹自在原地的骑兵逼迫的不住后退。
当这些骑兵终于想到脱离战场的时候。
随着某种急促的喇叭响声大量甲服武器杂乱的散兵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加入到扫尾的战斗中去将那些被团团包围的骑兵用武器逼迫着分隔开来逐一拖下马来砍杀戳死或是俘虏捆绑。
很快地上就多了一堆堆剥光的尸体和一串串只穿着单薄里衣在雨水中瑟瑟发抖的俘虏。之前追亡逐北的趾高气昂和气势如虹全然不见了。
我披着湿漉漉的雨衣在亲军的护卫下骑着马慢慢的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你部情形如何”
我看到负责亲自带队诈败诱敌的风卷旗满身雨水大步走了过来道。
“折损几何”
“还好啦”
他满不在乎的道
“只是退的慢被踩到了几十个还有一百多号的伤势”
“不过”
他脸有得色的道
“这番战罢只怕钟离镇的最后一点骑卒也折了进去”
“只能躲在濠州城里苟延残喘了”
“也不枉我这一番狼狈的做作之态了”
自足以来就是打战顺风容易逆风难打败战不足为奇但是败而不溃就困难重重若是能够因此将吸取了经验教训的残余部队重新聚拢起来还可能成为走向胜利的契机。
而在敌人的攻势之下游刃有余的保持烊败的姿态就更是一个颇为考验将领指挥和临机应变的技术活。
目前也只有第一第二营这两个既有足够信心和服从性的老底子部队勉强可以做到这种比较精细的战术变化。
“传我号令”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转头对着跟在身边的姚平仲道
“稍稍善待俘获的这些骑卒”
“给他们生火和提供热汤”
“让穆隆提出一些来审查出身背景来历”
“看看能否转化一些为我所用”
“至少每一个骑卒对于我军都是相当宝贵的”
“等过来淮河之后更是大有用处的”
“诺”
他三两下抄录完毕盖上我的印鉴转而离去
自从郑艇所在的军从商团和后勤辎重大队给我带来了大批诸如火药、配件、枪管等急需物资和相应的随军畜力之后我部的主动攻击性和求战意志也几乎是水涨船高的迅速向上攀升了一大截
因此在过江之后的这段时间内我大大小小遭遇了有二三十次战斗虽然其中大半都是强度较低阵地推进式的主动防御战;或是跟在大部队之中占据大优势下的追亡逐北式击溃战但在考虑到相对有利条件下也主动出击打了好几个高烈度的硬战或是比较难啃的攻坚战。
比如在庐州境内的巢湖边上我们用翼型大展开的排射集火加上中央的排炮轰击正面击溃了了守卫巢县县城的庐州军出城迎击然后韩良臣带领教导队绕过扩乱的敌阵径直冲到他们后方的城门下随着逃亡的人流乘乱冲进去。
一鼓作气的用短铳马刀经过一番拼杀战斗夺占了城门而将内外敌军隔断开来。数千城外的庐州兵就此头像之后城内残余守军也无心再战从别门开城而逃。
一举轻得一座完好的城邑。
又或是在舒州与寿州交界霍山县的阻击战
为了阻截大举撤退的寿州军逃回到城高粮足的寿春镇去拥有机动能力的标兵团和教导队数百骑乘抢先奔驰上百里以七八成的满编率赶到霍山治下就地据险要而构筑阵地然后插满携带来的旗帜又用所有的骑手大张旗鼓的外出游弋做出一副战地侦察的姿态来。
令匆匆赶到的寿州军先头不敢轻举妄动而就地等待后援回纥等到他们聚集足够力量发动几次试探性进攻都被击退也摸出实际虚实之后我的另一只轻装的先手部队也翻山越岭抵达了这里。
韩良臣乘机以教导队里的少量骑兵先头后援的生力军跟进伴随居高临下发动了一次反袭将他们杀得四散奔逃一只追到军队的集结地焚掠了好些营帐物资才从容退去。
然后对方几乎是赌徒似得用添油战术一次次加强攻击力度和规模但又一次次被挫败在经过加强的防线上等到最后我的炮队也紧赶慢赶的出现在战场推出隘口对着下面发射起来之后他们终于放弃了最后的努力。
分作数部转向别处开始脱离战场可惜官军本阵追击的马队也赶到了最后能够逃回寿春镇的不足千余人。
事后。我们得到了他们战场所遗堆积如山的辎重甲械不得不就地发卖和处理掉一些才能重新出发。
火器杀伤力持久而后发制人优势也在战场作为磨刀石的磨砺中逐渐被凸显出来。就算是那些新被吸收和补充进来的各色兵员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火器铳手炮队为核心的战斗方式。
在战场上依旧抱残守缺或是不知道变通的人是没法活的太久的无论是面对敌人的刀枪箭矢还是来自背后的友军怨恨而只要还是活着的人也不会拒绝更加省事省心也更有效率的战斗方式和新战术。
而以第一营和第二营为主的核心部队甚至能够通过某种配合简单穿插分割敌后或是侧翼而打出几场颇为像样歼击战来。
哪怕他们仍旧会忍不住在私下抱怨我这支部队过于苛严的纪律和日常训练制度特别是我要求他们识字的强制规定对许多人来说那是要了老命了。对他们来一辈子只知道提刀厮杀就够了居然要还被逼着去一些“为什么杀人”“为谁而战”之类不知所谓的东西。
尽管如此某种高压之下的逃亡或是脱队的事情却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当然这也有足额的以及我对军功奖赏和战利品分成从来不打折扣的缘故
就算上头不能及时给予或者以某种理由卡住我也会明确宣布告知来转移仇恨然后自己掏腰包给予奖励和荣誉如此下来正可谓人心可用而事事争先呼。
在江北淮南一带征战的官军中也小有名气的甚至出现所谓的新军左厢“能攻更善守后方当无忧”的流传段子。
铳器善守不善强攻的印象则被更进一步增强这让人有些无奈也无语中
虽然在攻击力的输出上缺乏一鼓作气的爆发强度但也胜在持久而稳定直到战斗结束都波伏很小敌人在几度爆发都不能突破阵线的情况下血性之勇就会被托块消退而迅速陷入疲累低潮转而在持续杀伤下崩溃。
当然还有因为江淮之地河流纵横水网密布实在不利于骑兵行动的缘故因此我们没有遇到大规模的骑兵战。
偶尔有部分本地的骑兵突击我们也可以仗着数量上的优势和配合将其在距离之外压制、驱逐或是被步卒近战纠缠住之后以一定代价成功将其击跨。
虽然作为曾经征战烈度最大的地区号称“江淮斗兽场”淮南藩镇中虽然不乏一些智勇过人或是能征善战的存在但在南朝以举国之力发动的大势碾压下都不过是稍大一些的杂音而已不是力战而亡就是穷途末路被部下献了脑袋或是早早识时务的成为北伐大军中的一份子。
此外作为铳兵的一大长处只要携带了足够的弹药哪怕长途行军之后依旧可以保持相当的战斗力毕竟就地列队装填射击所需的气力和杀阵厮杀肉搏所需的体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在选择兵员的身体素质上要求更低也更多来源。
作为整体在急行军之后所谓强弩之末的短板也被很好的弥补了起来有所准备的弹幕和火力足够让任何遭遇的对手大吃一惊。
因此在相对充足的物资补给和维持下作战范围和持久性也比大多数同样编制的传统老式军队更大也加出色的多。
相比之下那些冷兵器为主的传统军队在长距离行进或是突击行军之后就只能个人意志、士气将领的个人魅力和指挥、号召力熟悉的战场环境、风向气候等天气天气因素在内的各种弹性随机条件来进行有限的加成和补充。
因此又反衬出我这只部队的综合适应性除了攻坚有些乏力之外几乎各种环境和条件下都能保持相应的战斗力
而就算是攻坚乏力这个问题也是针对那些有相对高大城墙保护的城池而言普通的村镇堡寨也根本挡不住我们的火力集射再不行也可以用辅助军那些步兵强行堆过去。
而且这个不足也不是不可以解决的大可以通过相应掷弹兵和炮队的配属来进行加强和补足只是出于某种缘故在这个方面的诉求我们被人给卡住了而已。
当然南朝大量军队中也不是权势那些顽固不化不知变通的保守之辈这只新军的表现随着战绩增加也不免被某些人看在眼中。
比如有别军的将领开始尝试着将分散军中的铳手集中起来使用并在守垒和野战中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这也多少抬高了那些原本老弱充任的铳手在军中的待遇和地位。
不过想要效法我的做法和军制这可不仅仅是相应战术和理论建设的系统性工程还涉及到相应配套的初步功业营造体系可不是那么好山寨过去的。
光是一个统一口径和量化装药的就足够令他们费时费心的折腾上很长一段时间。至少我作为新军的武器弹药是在少批量自产的情况下逐披换装成型的。
而他们需要和后方那些积重难还的后勤官僚和军器、将作两大军功产业体系下的既得利益阶层们去斗争扯皮才可能有所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