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潜动
京兆府五城十八区又十一附县下辖户口百万计流内的官员杂贰数千人便装坐在茶舍里等待的哥舒庆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祖上可以上溯到天宝年间安南都护府麾下统领白弩兵的马使哥舒晃
但是相比出自天宝西军老帅哥舒翰一脉的如今在西朝大夏作为国族分支的大名鼎鼎的大小两哥舒他这支生活在南朝大梁境内的哥舒氏就未免有些拿不出台面来
虽然理论上他们都是睿宗年间后突厥汗国突骑师被击灭后内附的大姓哥舒部的渊源不过哥舒翰乃是大首领世系的出身又是西北边军的名将历任陇右节度使先锋兵马副元帅太子太保人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与天宝年间几乎掀翻天下的安禄山并列异姓两郡王之一的西平郡王。
而哥舒庆的先祖哥舒晃只是一个被分遣到南荒的俾将而已最多也就做到了一任兵马使而已。但丝毫不妨碍他在介绍家世的时候与有荣焉的攀附上一句某家乃西平郡王的余裔。
因为哥舒晃之后他这一族在军中仕途上就没有太大的起色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卑官小校的阶层打转不过因为先祖哥舒晃还是留下了一点余泽当年率领白弩军参与打通与南平都督府水陆往来的红河大远征哥舒族人在沿河的贸易中颇有建树因此有足够的钱财维持哥舒庆这一支在官家体制内的营钻作为对家族的援应。
到了哥舒庆这一代确实花了老大代价才从外郭的附县弄到下城里的这个位置的因此迫不及待的将新上任的第一桩差事办的漂漂亮亮来大些后面的举荐人也是给那些新下属们一场变相立威和兜揽好处的机会。
蝉鸣习习声中简陋的茶棚中迎面吹进来的热风就算是不停的摇扇也免不了逐渐的汗透颊背但是这里的视野正好刚好可以瞅见对方的场所却又不显得突兀和惹眼。
理论上他只需耐心的坐在街口喝着陀耶花泡的焦糖水等待相应的事情的发生就好了。可是他左等右等了半天茶水已经灌了好几盏下腹都有些憋涨起来
却没见丝毫的动静按照安排已经进去闹事的若你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他突然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好吧只好采用更加露骨的手段了他扭头示意了一下坐在邻座来自武德司的快行们纷纷起身来四散开来然后从各个方向站好街口之类的位置
说实话他是不太情愿让这些武德司的人分走自己的功劳和好处的可是谁叫自己派出去的人不太给力这么就没了升息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安起来重重喝了口糖水捏着袖袋中那封批文随即又努力的安慰自己
对方拥有东南招讨行司的背景又如何这里可是广府豪门满地走贵姓多如狗各种上层关系错综复杂的畿内
更何况只是最不要紧的后路置制的一个小小司马而已在这个畿内真算不得什么相比之下麻烦的反倒是作为海藩宗子的身份
所以须得一个由头让宗藩院那些被招呼过的老大人们可以装聋作哑的一个由头官面上的手段才好名正言顺的介入。
不过这种静默和坐视也是有期限的如果没有能耐找到或者制造足够的的机由那宗藩院也不介意用这些小人物作为杀鸡儆猴的靶标刷一刷日常存在感的工具。
不然除非是十恶之条或是三司会审否则只有宗藩院才有资格提请处置这些海藩子弟
这时一部装满陶具的大板车突然停在了茶舍之前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高声呼道
“店家给咋装两缸白茅水一缸子苦菊茶”
混账哥舒庆暗骂了一声这辆大板车恰巧就遮住了他观望的视线那些武德司的人可还在等他的信号。
既然原本派人进去制造混乱争执再乘乱刻意留下一些“赃物”的手段已经行不通了那就只能亮出身份一举冲进去做成既成事实再说。
“快让开到别去”
一把铜钱被洒在桌子上哥舒庆按奈火气冷声道。
“这儿我包了”
“实在对不住了爷这就走”
那汉子看着桌上的铜钱顿时露出一种欣然的颜色忙不住去抓却碰的掉落了好些赶忙弯腰去地上捡车边又过来两名帮工一起捡。
然后他们拉着大车离去之后哥舒庆也实在憋的狠了问茶舍指了方便之处匆匆来到幕布之后的沟前轻嘘口气放水出去然后突然被人从背后重重勒住脖子顿时**的洒满胯下。
他努力挣扎着被几只大手粗暴的搜身连袖袋中的文书都被夺走然后在加大力气的窒息中昏迷过去最后听见的一句声音是“不怀好意的狗东西也不看看茶舍是谁家开的就敢坐进来窥探”
片刻之后街市跑过来查探情形的最后一名快行也被人直接用尖利之物插在腰眼上痛的失去全身气力却没有喷出多少血来只能慢慢的被托住身体倒在地上。
然后动手的人搀扶着他就像是这夏日最常见发了痧症的人一般装模做样的给他灌水扇风然后抬到巷子里去“找大夫”从此永远消失在某条河沟漂浮的垃圾下面
工坊场地之中一条通往地下暗沟的枯井也被重新用杂物给盖了起来就像是从未在这里输送过重物一般。
左城防军的驻地里有些空空荡荡的呆在这里的副都虞侯陈子锟也在一遍遍的清点自己的家将和亲信一遍遍的检查和交代他们的细节作为计划外的一点私心只要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带人冲进那位府邸里把人给抢出来再说。
毕竟他一心觊觎的那位崔绾婷就算家宅被捣毁但是还是有大批的产业文契和钱票单据仍旧掌握在她名下或是不知名的所在只要能够人到手他有信心慢慢的炮制利用家族的势力将她名下的物产一点点的挤出来然后就让她以妾侍的身份急病死掉算了。
拥有了这批身家之后陈子锟的正妻完全可以再找一个更加匹配也更有前途的名门贵媛。这个天赐的机会真是来之不易的。作为稍微知道内情的一员据说和那位自杀服罪的东宁侯杨天霖有所于系的。
上层或许只是一句“须不得让他好过的”模糊指示但并不妨碍底下人按照自己的私心和理解层层下达之后变成某种全方位的谋夺和瓜分的盛宴。
作为庞大官僚系统里的一员上位者深藏在统治下层中的触角和代理人他们可是最擅长这种借题发挥的好事了了只要时候能够有勉强看得过去的收尾大人物们也不会太介意他们在其中究竟获得了多少好处和利益最多装模作样的训丨责一两声以示自己的公允。
一个不得志才出奔广府的罗藩公子外出数年才从北边归来这也意味这太多可以操弄手段的余地和空间还不用担心引起其他家海藩的关注和反弹。
只是对方本身所持的武力稍稍有些棘手所以就需要一些由头和契机了
港湾之中作为陈子锟所期待的由头和契机临时的盟友“苍鹞子”冯十三和他的部众也刚刚从小江中的一处私家码头上岸虽然她们都是船工水夫的打扮却难掩那种彪悍凶横的气息
冯十三已经三十有七年近四旬了常年淫浸在海上的生涯让他比起同龄人更显老一些海风和潮气没有能催折他的腰杆却让他鬓角早早染上一点霜白。
作为拥有近千名手下十几个藏身和补给地数以百计的关系人家著名走私集团的大头领他几乎很少有亲自上岸的机会更多时候是躲在近海在坐船上居中遥控指挥这一系列活动亲自带队与竞争对手厮杀与官军各种周旋的日子那也已经是相当遥远的事情了。
更别说是踏上作为都城广府的土地却又一种恍然隔世的唏嘘感他前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作为御前观览中水师少兵营的一员。
但是他这一次不得不来一方面是合作伙伴的幕后势力的强势要求另一方面则是本身的需要因为某个荒唐的理由和意外他刚刚损失了一大笔的银子这可是他好容易筹集起来准备交割给某个私铸钱团伙洗白上岸的收益这对他多年的积威和信誉无意是一大打击
更别说聚集在他麾下的大小私贩子们都是些好狠斗勇桀骜不驯丨唯利是图有今天没明日的人物一下让公中亏空了这么一笔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有一个说法和交代
然后岸上有给力的人士放出消息来愿意提供这个机会和便利他思虑再三还是亲自来了并且带来旗下最得力最彪悍的人手
虽然他们被安排了某家义从社的身份但是他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和后路的打算并没有完全依靠对方提供的场地和路径而是发动了自己的渠道和关系另有布置一番。
虽然他是来报仇算账的但也不愿平白做了他人的垫脚石或是嫁衣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