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荒原试炼
西伯利亚的暴风雪是活着的怪物。
它用白色的獠牙撕咬一切，用无形的利爪掀起冰碴，把能见度压缩到五米之内。冯天懿眯起眼睛，透过雪地摩托护目镜上不断凝结又刮除的冰层，勉强辨认着前方零的背影。机械AI在最前方引路，光学镜组穿透风雪，扫描着被积雪掩盖的地形裂缝和危险冰层。
他们已经在这片白色地狱里跋涉了四天。
离开那座被“教授”意识渗透的废弃城市后，北上的路变得更加艰难。不仅因为天气，还因为某种无形的压迫感——越靠近北极圈，空气中的相位波动就越强烈，像有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在刺探皮肤。
“前方三公里，有建筑结构。”零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盖过了风雪的咆哮，“热信号微弱，但存在。可能是旧时代的科研前哨。”
“能绕过去吗？”石猛的声音夹杂着机械臂液压系统的嗡鸣。低温让他的义肢关节变得僵硬，需要更频繁地维护。
“绕行会增加八小时路程，且无法规避下一场风暴。”零的数据分析永远冷静，“建议探查。如有威胁，清除；如安全，可作为避难所。”
冯天懿看向手中的立方体。第七个光点【小丑相】的闪烁已经变得规律，像在呼应某种召唤。他点头:“去前哨。”
三公里的路程在暴风雪中走了近一小时。当那座半埋在雪中的建筑轮廓终于显现时，所有人都感到一丝诡异——它太完整了。
这不是废墟。虽然表面覆盖着冰层，但结构完好，合金外墙在风雪中反射着冷光。入口是一道厚重的气密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块光滑的黑色面板。
零靠近面板，机械手指轻轻触碰。面板亮起，浮现出一行字:
【身份验证:相位共鸣度≥6/9】
“它在等我。”冯天懿上前，将手掌按在面板上。瞬间，六种颜色的光晕从他掌心溢出，渗入面板。气密门发出低沉的液压声，向内滑开。
门后是一条明亮的走廊，墙壁是某种会自动发光的材料，温暖但不刺眼。空气干燥洁净，有微弱的循环系统嗡鸣声。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堂。
“能量读数稳定，生命探测为零。”零扫描内部，“但有近期活动痕迹——灰尘分布不均，部分设备表面有擦拭过的印记。”
四人小心翼翼地深入。前哨规模不大，大约一千平米，分为生活区、实验室、控制中心和储藏室。生活区里有干净的床铺、完好的厨具，甚至还有未开封的应急食品。实验室里仪器齐全，但所有数据存储设备都被物理移除。
控制中心最引人注目。中央控制台上，一个全息投影正在循环播放同一段影像:
那是一个冰封的湖泊，湖面中央矗立着一座金字塔形的金属建筑。建筑表面流淌着幽蓝色的能量纹路，与冈仁波齐的相位井光芒相似。影像的角度是从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建筑周围有十二个对称分布的光点——与圣山周围的相位井布局一模一样，但规模小得多。
影像下方有一行不断跳动的数字:【距共振峰值:49天7小时22分】
“又一个倒计时。”苏半夏轻声说，“而且这个建筑……我见过。在Zero-6的记忆里，那是‘零点站’的地表入口。”
石猛凑近看:“也就是说，我们找对地方了？”
“没那么简单。”零调出前哨的日志记录——虽然大部分被删除，但他在系统缓存中找到了碎片，“这座前哨建于三十年前，是‘归墟’原初派用来监测北极相位异常的。但八年前，它被篡改派接管。接管者……”
他停顿了一下，光学镜组闪烁:“代号‘冰巫’。”
“冰巫？”冯天懿没听过这个名字。
“根据残留的数据碎片，‘冰巫’是篡改派在北极地区的最高指挥官，直接对‘董事’负责。他负责守护‘零点站’的外围防线，并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筛选和捕获接近的候选者。”
话音刚落，控制中心的灯光突然变成血红色！刺耳的警报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相位共鸣！启动防御协议！】
【释放休眠气体！激活安保单位！】
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喷出无色无味的烟雾！零立刻分析:“神经抑制剂！闭气！”
但已经晚了。石猛第一个倒下，他的机械身体虽然抗性较强，但呼吸系统还是人类的。接着是苏半夏，她试图用意识屏障抵抗，但药物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意识能力无法完全防御。
冯天懿感到头晕目眩，但他体内的【医生相】自动激活！绿色光晕在血管中奔涌，快速分解吸入的毒素。同时，【鉴赏家相】让他“看”到了烟雾的分子结构，找到了最薄弱的突破点——
他冲向控制台，一拳砸在某个看似无关的接口面板上！面板碎裂，露出后面的紧急手动开关。拉下开关的瞬间，通风系统逆转，将烟雾抽回！
但危机并未解除。走廊深处传来沉重的金属脚步声，不止一个。
零已经进入战斗模式，脉冲炮口充能:“四个单位。非生物，机械构造，装备热能武器。”
四具人形机械从阴影中走出。它们大约两米高，外壳是哑光黑色，关节处有幽蓝的能量光芒流动。没有头部，躯干上方只有一个环形的传感器阵列，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冰巫的‘猎手’。”零快速分析，“专为极地环境设计，耐低温，装甲厚重。弱点在关节能量管线。”
第一具猎手开火了！从手臂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高速旋转的冰锥！零侧身躲过，冰锥打在墙壁上，瞬间爆开成一片冰雾，温度骤降！
“不要被冰雾笼罩！”零警告，“它们的战术是制造低温环境，降低我们的行动能力！”
冯天懿切换【战士相】，但【医生相】仍在持续运转，对抗体内残余的毒素。这种多相同时运行的感觉很奇妙——意识被分成几个独立的线程，却又和谐统一。他冲向最近的一具猎手，在对方手臂抬起瞬间，矮身滑铲，手中****精准刺入膝关节的能量管线！
幽蓝的能量液喷溅而出，猎手的一条腿瞬间失灵，跪倒在地。但另外三具已经包围过来。
石猛挣扎着想站起，但神经抑制剂让他的肌肉无法完全响应。苏半夏则闭上眼睛，眉心蓝光闪烁——她在尝试用意识冲击波干扰机械单位，但效果有限。
零与两具猎手缠斗，脉冲光束在狭窄空间内交错。他的机械身躯比猎手更灵活，但对方的装甲异常坚固，需要多次命中同一位置才能击穿。
冯天懿被最后一具猎手逼到墙角。对方双臂变形，伸出两把高速旋转的锯齿刀！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小丑相】在这一刻突然活跃起来！
不是战斗本能，而是一种……颠覆常规的冲动。冯天懿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冲，在刀锋即将触及身体的瞬间，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动作——他像杂技演员般凌空翻滚，不是躲避，而是主动将肩膀撞向猎手的传感器阵列！
猎手的攻击程序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自杀式”接触，动作出现了0.3秒的迟滞。
足够了。
冯天懿的手掌按在传感器阵列上，【小丑相】的力量奔涌而出！那不是破坏，而是……混乱。他将毫无规律的相位脉冲注入猎手的控制系统，打乱其逻辑判断。
猎手僵住了。它的双臂疯狂摆动，锯齿刀无差别地砍向墙壁、天花板、甚至自己的同伴。系统崩溃了。
零抓住机会，脉冲光束连续击中另外两具猎手的核心。爆炸声接连响起，金属碎片四溅。
战斗结束。
冯天懿喘着气，感受着新觉醒的【小丑相】在体内沉淀。这种能力很奇怪——它不增强力量，不提升速度，而是赋予他打破常规思维和行动模式的能力。在绝境中，往往能创造奇迹。
“干得漂亮。”零检查着还在抽搐的失控猎手，“但我们需要立刻离开。战斗警报肯定已经传出去了。”
“等等。”苏半夏挣扎着站起，走向控制台。她的银灰色眼眸盯着全息投影中的金字塔建筑，“我在Zero-6的记忆里看到了更多……‘零点站’不是简单的设施。它建在一个天然形成的‘相位奇点’上。那里空间结构不稳定，会随机产生相位裂隙。”
“裂隙？”石猛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连接不同维度的裂缝。”零调出数据，“理论上，相位能量高度集中的区域，可能扭曲时空结构，形成短暂的通路。‘归墟’选择在那里建造设施，可能就是利用这种特性。”
冯天懿想起冈仁波齐的意识体教授说的“大门”。难道……
突然，整个前哨剧烈震动！不是爆炸，而是更深层的地质活动。
“冰层在移动！”零快速分析外部传感器，“前哨建在冰盖上，下方冰川正在发生断裂！可能是刚才战斗的震动引发的连锁反应！”
“拿上补给！撤！”冯天懿大喊。
众人冲向储藏室，抓起应急包和燃料棒，拼命跑向出口。走廊已经开始倾斜，墙壁开裂，发光的材料片片剥落。
他们冲出气密门，扑进暴风雪中。回头看去，那座完整的前哨正在缓缓沉入突然出现的冰裂缝中，像被白色巨兽吞噬。
雪地摩托还在原地，但周围的冰面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上摩托！全速离开这片区域！”零率先启动引擎。
四辆摩托在崩裂的冰面上飞驰，身后是不断扩大的深渊。冰层断裂的巨响如同巨兽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
狂奔了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抵达相对安全的区域。停下摩托，回头望去，前哨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一个还在冒寒气的巨大裂缝。
“补给损失了三分之一。”石猛检查着物资，“但燃料足够撑到下一个据点。”
苏半夏突然指着北方天空:“看那里。”
暴风雪暂时停歇，北极光在天幕上缓缓舞动。但在极光之下，地平线尽头，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蓝色光点——正是全息影像中那座金字塔建筑的顶端。
“零点站。”冯天懿低声说。
距离大约还有两百公里。
零的光学镜组对准那个方向，放大图像:“建筑周围有能量护盾，强度未知。地表有移动热信号——守卫部队。”
“冰巫的人。”石猛握紧机械臂，“这次是硬仗了。”
冯天懿没有立刻回应。他低头看向立方体，第七个光点【小丑相】已经完全点亮，稳定散发着橙色的微光。第八个光点——代表【学者相】进阶形态【智者相】的那个，开始微弱闪烁。
还差两相。
“休息六小时。”他收起立方体，“然后出发。在我们抵达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苏半夏问。
冯天懿看向零:“教授意识体说，第一候选者在你核心程序里留下了加密代码。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是时候完全解锁了。我需要知道，我父亲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信息。”
零的光学镜组平静地注视着他:“代码解密需要特定的相位波动组合，且必须在接近‘相位奇点’的区域进行。我们距离还不够近。”
“多远？”
“五十公里内。”零说，“届时，我会将解密内容完全展示给你。”
冯天懿点头。他看着远方的蓝色光点，感受着体内七相力量的流转。
父亲，无论你在那里隐藏了什么真相，我都要把它挖出来。
无论那真相，我是否准备好面对。
夜幕降临，极光更盛。在梦幻般的色彩下，冰原深处的金字塔建筑顶端，一道身影静静站立。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制服，面容与冯天懿有七分相似，但更沧桑。冯天恩看着南方，仿佛能穿透两百公里的距离，看到自己的儿子。
他的手中握着一块与冯天懿一模一样的立方体，上面九个光点全部闪亮。
“快了。”他轻声自语，声音在寒风中消散，“在‘大门’开启前，你会知道一切。然后……做出选择。”
他的脚下，冰层深处，巨大的机械结构正在缓缓启动。
【距共振峰值:48天11小时0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