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十四章设局 (17)
封信笺交给了楚昊宇,微微躬身说道:“王爷,这是圣上、四爷、王妃和周先生要末将捎给王爷的,圣上还特别交代了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另外,周先生也要末将传话给王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
楚昊宇明白周褚的意思,说他冒进了,思索片刻,楚昊宇发现还真是如此。抓到天刺二统领,楚昊宇便开始布局用天刺二统领来钓鱼,不管在谁眼中,这都是一颗有毒的鱼饵,而为了逼他们跳出来,楚昊宇特意命三百血卫大张旗鼓的出京,逼的天刺逆贼必须赶在楚昊宇与血卫汇合前动手,只是此局也将楚昊宇陷入险境,昨晚虽将天刺逆贼逼了出来,楚昊宇与上官无意的一记硬碰也受了轻伤。
想到这里,楚昊宇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这趟出京已是第二次落入天刺逆贼的局中并受了伤,若非在七情谷时候曹越仲出手,还要再加上一次。三次遭天刺逆贼行刺,楚昊宇想想就觉得好笑,自己确实够幸运了,每次都是九死一生之局,若非有那么一点运道,怕真就成黄土一杯了,也该改改处事方法了。
接过书信,楚昊宇淡淡说道:“知道了。”话到最后,楚昊宇闪身入了马车。
461平江府
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五更市卖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江南道富家天下,平江府作为江南道的首府,其富庶与繁华,还真应了那句话,画师应道画难工。
平江都督府,作为江南道的中心戒备森严,两排银甲武士肃立两侧,萧杀的气氛令行人望而生畏,远远撇一眼便急忙离开,更不要说大声喧哗了,因此与平江府的热闹相比,乌衣巷倒颇为冷清。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这寂静,也惹得众侍卫竖目望去,心道好大的胆子,敢在都督府门前跃马,然而看到来人黑甲黑马,神情立变,脸上堆满敬意。大楚军伍,唯独禁军与玄甲卫着黑甲,禁军守护皇宫是最坚硬的盾牌,玄甲卫则是大楚最锋利的长矛,是大楚最精锐的两支卫队。
看到黑甲禁军,当值伍长立即迎了上去。此刻,几名黑甲将士勒马停下,当头将领翻身下马同时喝道:“血卫,奉孝王殿下令谕,拜见大都督。”说话同时,侍卫翻手多出一块黑色令牌,其中一个鲜红的血字鲜艳欲滴,充满杀气。
值守伍长自然知道血卫,从三万玄甲卫众挑选出来的精锐,孝王殿下的亲卫队,何况他早的消息,孝王殿下调三百血卫入江南。抱拳行了一军礼,值守伍长沉声说道:“原来是血卫兄弟,里面请。大都督已经发话,孝王殿下的消息,无须通禀,请!”
很快,血卫便见到了江南道大都督沈澶。沈澶身高八尺相貌俊伟,虽是文官,然刚健威武气势凛然,给人不怒而威的气势。
面对江南道大都督,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血卫不敢放肆,跪拜道:“血卫韩兵毅奉王爷令谕见过大都督。”话到最后,韩兵毅双手举起一封信,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沈澶能够得圣上信任执掌天下最富饶的江南道可知其不凡,然而随意扫了眼,脸色立变,吃惊、愤怒甚至还有一丝惶恐。将书信看完,沈澶还是张口问道:“七王爷无碍吧?”
韩兵毅立即答道:“王爷并无大碍,请大都督放心。”
轻点脑袋,沈澶却是说道:“七王爷在我江南道受伤,怎么说都是本官失察,本该亲自拜访,然王爷严令,本官自当遵从,至于风雷山庄,”说到这里稍顿,沈澶幽寂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沉声说道:“胆敢行刺亲王,乃逆谋大罪,本官这就命江南卫发兵,剿灭风雷山庄,请王爷务必放心。”
听沈澶如此说来,韩兵毅抱拳行了一礼,道:“谢过大都督。”
沈澶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道:“都是本官该做的,何况还是本官失察?待本官修书一封,还劳壮士稍候。”当沈澶的话落下,立即有人将韩兵毅领了下去,此刻,沈澶沉声说道:“老魏,请程大将军过来,就说七王爷遇刺受伤。”
魏岳秋,乃是跟随沈澶多年的管家。听闻七王爷受伤,魏岳秋心底吃了一惊,不敢迟疑,立即躬身拜道:“小的这就去。”说完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稍稍思索了下,沈澶提笔写到:“王爷殿下,臣沈澶拜上。惊闻王爷受伤,臣诚惶诚恐……沈澶敬上。”落下最后一笔,魏岳秋一路小跑跑了进来,拜道:“老爷,程大将军到了。”
当年漠北一战,程连山遭封刀门高手刺杀身受重伤,虽保住一条性命然区区四年过去竟是苍老了许多,魁梧的身躯也消瘦下来,或许,唯一不变的便是军人特有的坚毅。抱拳冲沈澶行了一礼,程连山张口问道:“大都督,七王爷伤势如何?”
程连山乃是先帝一手培养起来的爱将,对楚家忠心耿耿,若非身体受伤,绝对能够再进一步,而且沈澶知道当今圣上调程连山入江南道与他一样另有深意,因此对程连山敬重的很。
望着程连山,沈澶亦抱拳行了一礼,张口说道:“程老哥客气,七王爷并无大碍,又有三百血卫守护,应该无碍。”
听沈澶如此说来,程连山才松了口气,道:“老夫就说七王爷福泽深厚,不会有碍。”说到这里,程连山消瘦的身躯突然爆发出磅礴的气势,冷声说道:“谁干的?”
当年漠北一战,程连山多次与楚昊宇接触,熟悉这位爷的性格,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传讯平江府,想来有要事。
感受着程连山的气势,以沈澶多年培养的官威也心惊不已,心道不愧是先帝的爱将,好重的杀气,张口答道:“风雷山庄,天刺逆贼。”
点了点头,程连山沉声说道:“都督放心好了,风雷山庄,本将要定了。”
程连山这两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听的沈澶连声叫好,张口说道:“程老哥可是无敌大将军,一个小小的风雷山庄,自然不在话下。沈某这次叫老哥,可是另有要事相商。”话到此处,沈澶屏退左右,小声与程连山说着什么。
当夜幕降临,热闹一天的平江府非但没有息去,满街灯火莺声燕语,再加上无数船儿穿梭其中,更显热闹。船有大有小,大的十几丈长三层楼那么高,小的不过一小舢板,堪堪坐下两个人,尤其两者经过时候的巨大落差,当真称得上天壤之别。
错开大船,借着淡淡的月光,终是看到两个模糊身影。一人颇为粗壮,头顶草帽身披雨蓑,双手握浆沉稳有力,看似个船夫,另外一人年岁不小,身躯消瘦佝偻,然手握鱼竿没有一丝晃动,仿佛一个雕塑。
突然,鱼竿突然剧烈抖动起来,随着老者手臂的挥动,一条肥硕的草鱼跃出水面,发出噗通噗通的声响,可已然上钩,又如何逃的掉命运,最后落入鱼篓。
当老者再次垂下鱼钩,雨蓑汉子突然开了口,道:“这次,我们上钩了,还不知道有没有饵。”
听似一句无头无尾不知所以的话,钓鱼老者却再清楚不过他的意思,不过并没有接口,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似乎眼中只有鱼竿。雨蓑壮汉也不意外,继续说道:“董三儿是楚家暗探,一直潜伏在霍海身边监视水鬼大军,直到洞庭湖事变后,我们才通过蛛丝马迹发现此事。楚四老谋深算,三十年前布下的暗子,怕是楚昊宇都给他瞒过了。玄龟丹是大统领突破宗师境的唯一办法,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二统领才会亲自出手,不想却是落入楚昊宇之手,而此事则与钱家有关。”
稍顿了下,雨蓑壮汉沉声说道:“楚家一直对钱家不满,因为钱家生意做大的太大,而钱家想要生存,就必须做大让楚家心生顾忌,楚家甚至将户部交给李天念来安抚钱家,可一个通商令,明眼人都知道是在针对钱家,将天下世家绑在楚家的战车上对抗钱家。漠北一役大获全胜,楚家再没了外患,楚昊然的声势一时无双完完全全的掌控了朝堂,开始着手钱家,同时调沈澶和程连山两名心腹重臣入江南。钱不为大才,岂能看不出朝廷的意图,只是,他真的老了,再没了年轻时候的魄力。”
“鱼上钩了。”佝偻老者终是开了口,略显沙哑的话丝毫不觉突兀反倒似水波拍打河岸,让人感到安静。说话同时,佝偻老者挥手提起鱼竿,一条尺长的青鱼跃出水面,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麟麟光芒。收鱼入篓,佝偻老者张口说道:“这钓鱼啊,必须要有好饵,不然,就只能望鱼兴叹了。”
雨蓑壮汉岂能不明白老者的意思,他们开出的条件不足以让钱不为上钩,或者,钱不为压根儿就不相信他们。心底叹了口气,雨蓑壮汉神色却没有一丝变化,沉声说道:“钱家不过一商贾却列为大楚四大世家,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也只有钱不为才能驾驭,一旦钱不为一命呜呼,钱家就是一个香饽饽,立即被朝廷和各大世家瓜分。所以,为了玄龟丹,钱不为不惜启用隐藏多年的孔,得知玄龟丹被我们取走,甚至与楚昊宇合作拦截玄龟丹,最后阴错阳差抓到二哥。”
盯着水面,钓鱼老者突然开口问道:“你真以为钱不为与楚昊宇合作是为了玄龟丹?”
听到瘦弱老者的话,雨蓑壮汉幽寂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不过并没有开口,似知道眼前老者会回答。钓鱼老者并没有解释,而是再次问道:“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楚昊宇布局,真以为无人能看出门道?”
这次,雨蓑壮汉再保持不住平静,脸上有过一丝色变,沉声问道:“夜老,你是说钱不为早就看出我们的布局?”
钓鱼老者并没有回答,而是淡淡说道:“第一次暗杀楚昊宇,可以说是引起朝廷恐慌彰显存在。第二次暗杀楚昊宇,则可说为了破坏武试,这也说得通,可第三次呢?宋玥和郭颖同时身死,让楚昊宇心性大变有了漠北之行,结果却是楚昊宇交好兵部,并成为方家的女婿。这趟江湖之行呢?”话到最后,钓鱼老者更是扭头撇了雨蓑壮汉一眼。
这是一双与世无争的眼睛,可是在这一双平淡无奇的眼眸下,以雨蓑壮汉的心志竟生出被看穿的感觉,要知道他可是天刺三统领,多年的历练早让他一颗心坚若磐石。
毕竟是心志坚定之辈,雨蓑壮汉很快便回过神来,张口问道:“夜老,你说钱不为看上了楚昊宇?”
462张家堡
钓鱼老叟并没有回答,再次关注起水面来。见此,雨蓑壮汉便将此事记在心里,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抓住二哥兵戟,楚昊宇便以二哥为饵,甚至为了逼我们现身,特意调遣三百血卫入江南。得到消息后,我们费尽心机才打探到楚昊宇的行踪,只是,我们并没能查清二哥兵戟的消息。”话到此处,雨蓑壮汉壮汉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苦笑,他纵横天下多年,如今却被楚昊宇一个弱冠少年耍的团团转,甚至不得已吞下一枚鱼钩,而他根本不知这钩上有没有鱼饵。
不见钓鱼老叟开口,雨蓑壮汉却是看到了他轻皱的眉头,便知道钓鱼老叟也没有答案,摇头说道:“楚昊宇此子调皮不按常理出牌,当年一招实则实之虚则虚之将我们都给耍了。漠北之战,此子多次用及此招,尤其虚实相间,三兔都摸不着头脑,若非事后得知,怕也要坠入毂中而不自知。”
三兔,正是雨蓑壮汉加入天刺后所起的名字,至于一个壮汉会取名兔,则因为兔子的忠诚、机灵和沉稳。望着钓鱼老叟,雨蓑壮汉继续说道:“先是尹展飞被抓,楚昊宇命岳阳*水师押送龙王宝藏入京,我们潜入岳阳*水师却陷入包围,损失近十名好手,可京城传讯,尹展飞真是船上。”说到这里,雨蓑壮汉脸上浮现一抹苦笑,继续说道:“二统领被抓后,楚昊宇令江南卫徐宏押送贺家商队进京,却是真真正正的陷阱,京城派出的人马全军覆没。查探到楚昊宇的行踪,三兔曾多次试探,可惜都没能查到二统领的消息,血卫将至,三兔不得已冒险一试,却是再次坠入楚昊宇的毂中,损失几十名好手,还将风雷山庄暴露,连上官兄也被楚昊宇斩杀。”
上官无意是天刺安插在江南道的一颗重要棋子,对天刺而言极其重要,若非为了二统领,雨蓑壮汉是万万舍不得的,可现在非但没能打探到二统领的确切消息,反倒将上官无意赔了进去,恼的雨蓑壮汉恨不能亲自找上楚昊宇理论理论。
沉默良久,钓鱼老叟终是开了口,道:“且不说兵戟被关押在什么地方,有三百血卫守护,又有莫凡这等高手,就是老夫出手,也不一定能够全功,只能另想他法。”说到这里稍顿,钓鱼老叟又道:“此事,你失之过于谨慎,从而耽误时机,因为,你心存畏惧。”
钓鱼老叟的话犹若一柄重锤打在雨蓑壮汉胸口,让他心神巨震脸色大变,满脸震惊的盯着钓鱼老叟,天刺老前辈,然思索片刻,雨蓑壮汉壮汉发现还真是如此。他顾忌楚昊宇的智计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楚昊宇,若一上来就全力截杀楚昊宇,绝对不是这般结局。
想到这里,雨蓑壮汉立即低下脑袋,沉声说道:“夜老教训的是,是三兔之过,请夜老责罚。”
钓鱼老叟挥了挥手,道:“心存敬畏也非坏事,但莫要优柔寡断。”
雨蓑壮汉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说道:“三兔谢过夜老提点,万万不会在犯了,只是二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落入楚家之手,二哥虽不惧严刑酷打,可这世间,还有很多办法能教人开口。”
钓鱼老叟摇摇头,道:“影子万万不会让兵戟落入楚昊宇手中,想来留有后身,你不必担心。”
听钓鱼老叟如此说来,雨蓑壮汉脸上有过一丝明悟,只是未等他开口,钓鱼老叟接着又道:“倒是风雨楼和和张家堡入局,就让江南武林乱一阵好了,你小心处理此事,莫要陷进去。”
雨蓑壮汉知道钓鱼老者深谋远虑不会无的放矢,虽没能猜透他的意图却是立即答道:“三兔知道,夜老放心就是。”
张家堡乃是江南绿林道霸主,建造的气势恢宏厚重霸气,然张一刀出身平凡还是觉得土瓦房最舒服,一个人独居在简陋瓦房内。这日中午,简单的吃过午饭,张一刀躺在院中树荫下,微微眯起的双眼似要睡去。
张一刀年过七旬,头发花白稀疏,消瘦的脸庞堆满皱纹却遮掩不住密密麻麻的麻子,也怪不得都叫他张大麻子,可也只是暗地里,但凡当面叫的都被他砍了脑袋,稀疏的眉头依旧可以看出凶狠,修心养性十几年,还是没能磨掉他的杀气。
突然,听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且颇为急促,张一刀猛然皱起了眉头。这两日,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总觉得有些不安,现在终是来了。张一刀已很少过问江湖事了,便是张家堡,他也交给了几个女儿,因此很少有人敢打搅他午睡。心底一声叹息,张一刀睁开了眼睛,而看是卢老三走了进来,张一刀昏花的眼中猛然爆射出两道光芒,直直盯着卢老三。
卢老三日夜不停的赶了三四日,两眼充满血丝,脸上写满风霜,只是此刻,脸上眼中都是歉意和愤怒。走到张一刀身前,卢老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拜道:“老三有负大哥所托,俊儿出事了。”说到这里,卢老三脸色有惶恐有愧疚有不安,一字一字的吐道:“被杀了。”
张家数代单传,张一刀的父亲自叹人丁稀薄便收了几个徒弟,鲁老三正是其中之一,跟随张一刀闯过无数腥风血雨极得张一刀信任,也是这个缘由,张一刀才将张俊儿的安危托付给他。看卢老三一个人回来,张一刀就知道张俊儿出事了,可亲口听他说来,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冷眼盯着卢老三,张一刀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咬牙切齿的问道:“谁干的?”
卢老三不敢隐瞒,立即说道:“半个月前,镇山镖局所保的一趟镖路过大崇山黑虎岭时候被人劫了,押镖的陈皮也不知所踪,少主恼怒之下亲自追查,发现此事是黑豹所做,不过黑豹也是受人指使,最后查到一位白衣公子哥儿头上,至今也没能查到他的身份。得到白衣公子的行踪,少爷带人追了上去,在摩云岭将他们拦了下来,不想风雨楼竟接下这趟镖。”
听到风雨楼,张一刀眼中又有凶光闪过,他一直看风雨剑白剑啸不顺眼,这次一定要讨个说法。此刻,卢老三仔细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讲了遍,没有一丝隐瞒,最后张口说道:“大哥,那些侍卫绝对是百战老兵,白衣公子也该出自官家,而且要老三给大哥带句话,人并非他所杀,若大哥非要报仇,十日之内,他会在金陵等大哥。”
张一刀鼻尖发出一声冷哼,满脸凶狠的说道:“官家?官家又如何,敢杀我俊儿,老夫一定要他偿命。老二,准备人马,这就去石头城。”
听闻张俊儿出事,张家姊妹,老大张若男,老二张胜男,老七张依依立即赶了过来,其他几姊妹都不再家中。
张胜男将近七尺是人高马大,身穿武士服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柔弱反而似个江湖豪杰,这些年张家堡的事情,大都是在她在处理。张胜男能够看出老爷子的愤怒,不过她却没有出声,而是望向老大张若男和老七张依依。
老大张若男专心武道,极少过问庄内事情,可一旦她开口,就是老爷子也不会反对,她的话就似她的刀一样,言之必中。老七张依依不能练武却是熟读经史子集,看问题极为透彻,就是自己也时常向她请教。这件事,张胜男不想如此鲁莽,因为牵涉到了官家,也因为她隐隐约约感到此事非同一般,所以想要两人劝住老爷子。
张若男相貌普通,数十年如一日炼刀不缀,面色枯黄双手布满老茧,身穿粗布衫犹若山间农妇。张若男看到二妹张胜男打来的眼色也明白她的意思,却是沉声说道:“无需准备,唯有一刀。”
听到张若男的话,张一刀眼中才有过一抹神采,喝道:“这才是我张家门风,扭扭捏捏算什么。”
张胜男知道老爷子已经对自己生出怒意,只是大姐都如此说了,她已无力改变什么,心底一声叹息却是点点头,而就在此刻,张依依却开了口,道:“慢。”
张依依只是中等姿色,然先天不足脸色苍白看去犹若风雨中的百合花,尤其熟读诗书透着淡淡的书卷气息,看去楚楚可人让人心生爱怜。看三人都将目光望了过来,张依依柔声说道:“爹爹,大姐二姐,此事有些怪异。先说黑虎岭,江南绿林谁不知镇山镖局是六哥所开,都卖我张家堡几分薄面,黑豹武功一般,也就几十号人,怎敢跟我张家堡作对?定然是受人指使。”
说到这里稍顿,张依依望向卢老三,接着说道:“刚才卢三叔也说了,白衣公子是官家人,而且以卢三叔所说,此人家世非凡气度不俗,这种人物心高气傲连我张家堡都看不到眼中,不然也不会直言等待十日。如此人物,岂能看上黑豹这等小毛贼?”
听到这里,张胜男眼中有光芒闪过,似猜到了什么。她刚才一直有疑惑,只是不曾像张依依分析的这么透彻罢了,倒是张一刀没能想明白,喝道:“老七,你什么意思就直说。”
张依依缓声说道:“两种可能。若是白衣公子唆使黑豹出手,那趟镖中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白衣公子才会不顾身份出手。或者,有人陷害六哥,故意挑动六哥冲白衣公子出手,白衣公子年纪轻轻便已成为将军,想来也非好惹的主儿。”
张一刀能够从朝廷要犯变成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绝非鲁莽之人,刚才不过是被张俊儿的死讯冲昏了脑子,听张依依一一道来倒也逐渐清醒过来,冷声说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依依眉宇间露出珠玑在握的从容,缓声说道:“很简单,一个法子就能试出是不是有人陷害我张家堡。”
463
西京山风雨楼,由风雨剑白剑啸和他三位师兄所创,只是征战多年四兄弟也仅剩两人,这几年白剑啸闭关冲击天人境,庄中事物大都交给了大弟子宫白羽。
宫白羽四十出头正值壮年,身材挺拔相貌俊秀,一袭儒衫看似饱读诗书的大儒。端坐在书案后,宫白羽正在思索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书房内一片安静。沉寂之中,突然有敲门声响起,宫白羽立即说道:“进来。”
当宫白羽的话落下,一英俊少年推门走了进来。少年二十上下正年少,身形颀长隆准广额,剑眉星目俊逸英武,身穿黑色武士服端是好相貌好气度,只是气息有些阴冷。关皓月,宫白羽的弟子。推门走进书房,关皓月躬身拜道:“师父,二堂主加急传回的消息,白衣公子是大楚亲王,孝王楚昊宇。”
“什么?”忍不住的惊呼声中,宫白羽眉头皱起,抬手将字条接了过去仔细读了起来,只是越看越心惊,额头已然皱成个川字。
沉默良久,宫白羽一声轻叹后放下字条,颇为无奈的说道:“又是多事之秋啊!”
望着师父宫白羽,关皓月倒是不以为意的说道:“师父,要皓月说,他身份越尊贵越好。张俊儿拦路打劫大楚亲王,这可是逆谋大罪,说不得可借机灭掉张家堡。”说到这里稍顿了下,关皓月细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接着又道:“弟子以为,张家堡还不知王爷殿下的身份,反倒是张家唯一的男丁张俊儿丧命七王爷手中,以张老爷子的个性,定然要出手报复。”
望着黑衣少年倨傲的神情,宫白羽心底发出一声叹息,这个弟子够聪明也够勤奋,就是杀心太重,若不改改性子早晚要吃大亏。想到这里,宫白羽张口问道:“张家堡灭亡呢?”
关皓月早想过这个问题,立即答道:“统领绿林道,我风雨楼再上一个台阶,足矣与 宝 书 网 比肩。”
宫白羽接口问道:“然后呢?”根本不待关皓月回答,宫白羽直接说道:“莫非皓月你还想统领江南武林?”
无极观历经千年兴衰,已然是江南武林的标志,一举一动都能影响江南武林,举手投足间甚至能够天下大势,当年老观主知机子一人一剑入岭南,逼的宋家发下誓言不过问天下是非。风雨楼势力虽大却不足以与无极观相提并论,即便关皓月再傲,也不得不承认这点,眉头皱了下可终没有开口。
此刻,宫白羽的神色已平静下来,缓声说道:“自无极观封山,江南武林着实安静了一段时间,就是绿林道上的也安分守己生恐引起官家注意,可张家偏偏在这个时候劫了我风雨楼的镖。我风雨楼与张家堡同时崛起一直不怎么对头,若是以往,为师定要亲自讨回这个颜面,只是现在江南道局势微妙,为师不能出头。”
看到关皓月眼中的疑惑,宫白羽摇头说道:“先是无极观之乱,没过多久又是洞庭湖之乱,怕朝廷正打算拿江南武林开刀呢,我风雨楼岂能撞到这个刀口上?”
此刻,关皓月又忍不住说道:“那不正好?张俊儿出手打劫七王爷,不正好给了朝廷借口?”
摇摇头,宫白羽一声叹息张口说道:“为师正是怕张一刀乱来。为师不能出面,就让四平前往张家堡,他与张俊儿关系不错,看看能不能讨回那趟镖,谁想他半路惹事生非接下官家这趟镖,还偏偏遇到张俊儿来打劫?可结局却是张俊儿被杀,以张一刀的性子,肯定要为张俊儿报仇,我风雨楼如何逃的掉?一旦得知七王爷是身份,怕张一刀就要将怒火撒到我风雨楼头上……”
不待师父宫白羽将话说完,关皓月便插口说道:“那不更要灭掉张家堡?”
看自己说了这么多关皓月还存着这个想法,宫白羽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也严厉起来,喝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风雨楼与张家堡争斗不休,那也是江湖事,若是惹上朝廷,无极观就是前车之鉴。哼,以无极观千年的底蕴尚且要封山自保,我们呢?等着朝廷的屠刀吧!”
关皓月听出师父宫白羽话语中的不满,也知道自己有欠考虑,立即躬身说道:“是弟子考虑不周,徒惹师父生气,请师尊责罚。”
看关皓月认错,宫白羽脸色缓了不少,出口教诲道:“你啊!遇事多动动脑子,别整日想着打打杀杀,江湖事,很多都不是刀剑所能解决的。”
再次一拜,关皓月张口说道:“弟子受教了,只是,师父,现在如何办才好?”
沉默片刻,宫白羽轻吐了口气,缓声说道:“七王爷既然说等他十日,张一刀定然要去的,为师就走一遭好了。传令风雨楼所属,最近都安分下来,尤其是青楼赌场,谁敢惹是生非,必严惩不贷,另外传讯各地分舵,若有张家的消息,立即来报。”
江南多水,普通人家尚要有几艘船,更不要说张家堡这种江湖帮派,且身为绿林道的霸主,过往船只纷纷避让,更不要说那个不眨眼的会往上撞了,两艘大船速度极快。大船虽大,然主事之人却只有两个,张若男这位大姐,以及张家的智多星张依依。
已经数日过去,张若男仍盘膝坐在船舱内,一柄普通的砍刀横放膝盖上,沉稳的气息看似能够一直这么坐下去。也是,张若男自幼炼刀,而且用的是江湖上最笨的法子,每天对着木头劈砍,每天都要劈出上千刀,数十年如一日从不曾有过一日间断,所以张若男的刀法已然入微,是江南武林拍得上字号的刀法高手。
此时,张依依手握书卷正看的入迷,一双秀目不是有光芒闪过,船舱内一片安静。突然,听到脚步声响起,张若男立即睁开了眼睛,静静望着门口。
脚步有些急促,以致侍女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冲两人叫道:“大小姐,七小姐,大事不好了。已经查明白衣公子的身份,是大楚亲王,孝王楚昊宇。”
顿时,张若男平静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似吃惊似不敢相信,但其中没有一丝惧色。也不见任何动作,张若男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七妹张依依身侧直接将书卷夺走。
张依依根本没有听到侍女的话,在书卷被夺走的一瞬才惊醒过来,却是颇为不舍的撇了最后一眼,而后望着大姐张若男问道:“大姐,怎么了?”
张若男人若其刀,直接干脆命中要害,沉声说道:“白衣公子是七王爷楚昊宇。”
张依依先是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中却写满震惊,惊呼道:“什么?”话到最后,张依依望向自己的贴身侍女水儿。
水儿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将一纸片递了过去,同时说道:“小姐,这是平江的飞鸽传书。”
接过字条仔细看了遍,张依依脸色又是一变,张口说道:“事情不对,有人陷害我张家堡,要立即传讯爹爹。”话到最后,张依依低头奋笔疾书起来,很快就写好一纸便条,折好后交给侍女水儿,道:“立即传回家中。”
看侍女水儿转身走了下去,张依依轻叹了口,不无担忧的说道:“大姐,有人陷害我张家堡,咱们两个,怕是到不了金陵了。”
张若男的神色没有一丁点变化,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心动,而张依依则露出一抹苦笑,摇头说道:“行刺亲王形同谋反,六哥打劫到七王爷头上,这已是死罪,可七王爷却让卢三叔带话回去,人并非他所杀。七王爷身份尊贵,我们一介江湖人,杀也就杀了,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何况还是六哥打劫在先?七王爷之所以解释,想来知道是谁挑唆俊哥儿出手。敢对朝廷亲王出手,这样的势力根本不是我张家能惹的,俊哥儿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那么,就只能意在我张家堡。六哥是我张家堡的唯一男丁,爹爹的心头肉,不管谁,怕爹爹都要报仇。”
说到这里稍顿,张依依眉头轻皱,脸色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道:“我张家堡虽名列江南四大门派之一,可倾我张家堡之力,也未必能够伤到七王爷,到时候只怕有人要拿我张家堡向朝廷邀功,所以,布局之人只是想借我张家堡之手挑起混乱。俊哥儿,再加上咱们姊妹两个,分量足够了。”
当张依依的话落下,门口竟是有鼓掌声响起,听的张若男眉头微皱,直直盯着走进来的粗壮汉子。
粗壮汉子看去四十多岁,个头不高却极其壮实,根根青筋暴起一看就是外加功夫有成,浓眉鼻挺,一双大眼透着凶狠。扫过张若男一眼,粗壮汉子将目光放在张依依身上,沉声说道:“久闻张家七姊妹个个不凡,果真名不虚传,不过现在,知道的晚了。”话到最后,粗壮汉子抬手一掌拍向张若男。
张若男没能察觉粗壮汉子的到来,如何不知碰到内外兼修的高手?尤其看他出手,掌势浩然大气又杀机盎然,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只是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挥刀劈了出去。一个简单的劈刺,然而数十年如一日的练习,简单直接又充满难以言明的玄异,看的粗壮汉子异彩闪动,仿佛自己成了她的木桩。
张若男的长刀后发先至劈道粗壮汉子的手掌上,却没有鲜血四溅的景象,张若男反倒觉得劈在无尽水波之上。知道对方内功深厚,张若男不欲与对方硬碰,手腕轻抬又是一刀劈了过去。
粗壮汉子凭借着深厚的内力才挡下张若男这一刀,如何肯拿肉掌硬碰横刀,抬步就要冲上,然而就在此刻,张依依开了口,道:“爹爹,出手。”
听到张依依的话,粗壮汉子脸色一变,因为他已经感到身后又是一刀劈来。这刻,他如何不知中了张依依的算计。
464祭祖
下了一夜雨,直到清晨才停了下来,然轻风中已夹杂了丝丝凉意。简单洗漱过后,一袭白衣的怜玉背长琴挎竹篮出了客栈,前往钟灵山拜祖。缓步走在怜玉身侧,楚昊宇也是一袭白衣,脸上再没了笑容反而有些肃穆。
雨后的钟灵山郁郁葱葱徒添一份神韵,鸟鸣不绝更添一份生机,阵阵清风吹过卷起层层碧波,端是一处人间胜地,然而一无名山谷内,无尽竹林中,一座无碑坟头耸立,其上更是长满杂草,看去如此荒凉,看的楚昊宇心底一声叹息,任你生前如何英雄如何显赫,可终是黄土一杯。
站在坟前沉默良久,怜玉躬身放下篮子,看的楚昊宇赶忙接住古琴。放下篮子,怜玉一步步走上坟头,见此,楚昊宇似知道怜玉要做什么,可就在他抬起脚步时候,有声音响起,道:“公子,怜玉为人子女,想亲力施为。”
听怜玉如此说来,楚昊宇收回了已然迈出的脚步,望着一脸平静的怜玉。该是长时间无人整理,有野草已然半人高,长长的根须带起泥土飞溅,溅的怜玉雪白长裙上泥点斑斑,然生性干净的怜玉仿若未觉。有的藤蔓带刺,扎入怜玉芊芊五指浮现起丝丝血迹,看的楚昊宇眉头皱起,可终没有出声。
非常仔细的拔掉最后一颗杂草,怜玉双手捧土为坟头添土,做完这一切,怜玉折身提起篮子取出供奉摆在地上,点燃三支松香跪了下去。看到此处,楚昊宇思索片刻终是抬腿迈出一步,在怜玉身侧跪了下去,虽没有任何言语,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
察觉到楚昊宇的动作,怜玉平静的脸庞终浮现起一抹笑意,轻吐道:“不孝女怜玉拜见爹爹、娘亲。”说话同时,怜玉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而楚昊宇亦随之拜了下去。
直起身子,怜玉接着又道:“怜玉自幼不知父母,直到十六岁那年得师公指点才知道身世,然飘浮江湖十载却不敢前来祭拜。爹爹生前是大英雄,娘亲也是女中豪杰,怜玉一江湖儿女尚且身不由己,有辱爹娘英名,请爹爹娘亲原谅。”
再次一拜,怜玉嘴角又有笑容浮现,道:“今日来此,一为拜祭爹爹娘亲,再者,怜玉即将嫁为人妇,特来告知爹爹娘亲,也望爹爹娘亲泉下有知,能祝福女儿。”话到最后,怜玉再次拜了下去,只是这次,楚昊宇并没有跟随她祭拜。
盯着坟头,楚昊宇张口说道:“伯父伯母都是世之豪杰英灵不灭,楚昊宇今日在此立誓,此生定然不负姐姐,如违此誓,天地不容。”说完后,楚昊宇极为郑重的拜了下去。
看楚昊宇一脸肃穆,怜玉嘴角挂起一抹笑意,轻吐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望着怜玉肃然的脸庞,尤其是她嘴角开怀又坚定的笑容,楚昊宇直直盯着怜玉的双眼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话到最后,楚昊宇抬手将怜玉揽入怀中,一时间,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怜玉自顾一笑犹若百花盛开。脱离楚昊宇的怀抱,怜玉稍稍整理衣衫,抱住古琴坐了下去,抬手便是一腔柔情,令天地也陷入情网。
伴随着琴声,楚昊宇似又看到初见到怜玉时候的样子,他还是个不谐世事的顽童,一心想逗怜玉开心,一切都如此甜蜜。缓缓之中,绕指柔变成了金戈铁马,浓郁的杀伐气息,楚昊宇又回到了漠北,回到纵横沙场时候的豪情万丈和快意恩仇,只是越来越急的马蹄声中,豪情变成悲壮,如此凄凉。此刻,楚昊宇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兵败的无奈,英雄末路的悲壮。琴到此处又是一转,金戈铁马再次化作一腔柔情,又如此决绝,楚昊宇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一幅画面,一白衣素装女子,握住心爱夫君之手,毅然共赴黄泉。
心底一声叹息,楚昊宇脑中恢复清明,直直盯着怜玉,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犹若仙子的怜玉,此时此刻,她嘴角有笑眼角有泪,琴弦上,更是洒下斑斑血迹。
缓缓中,琴声低了下去,最后随清风消散,或许,只是梦一场。
深吸一口气收起所有情绪,楚昊宇清秀的脸庞上更是浮现起一抹笑意,起身同时也扶起了怜玉,笑道:“姐姐,咱们走吧,我带你回家。”
听到家,怜玉眼中有过一丝感动,虽没有出声却是重重点下脑袋,脸上更是浮现起一抹笑意,比花娇似蜜甜。挽住楚昊宇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出山谷,而看到山谷口的灰布麻衣老者,两人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静静望着他。
麻衣老者年过七旬须发皆白,容颜苍老两眼无神,身躯消瘦佝偻,手持暗青色的竹拐杖,一袭宽宽大大的麻衣随风飞扬,看似个行将就木的老者,然盯着麻衣老者,楚昊宇眼中闪过一道异彩却没有出声。他身体有伤,身侧有血卫高手随行,只是今日怜玉祭祖而谢诚又死在他大楚军威下,楚昊宇不想怜玉多心,仅带了数名高手随行,然眼前麻衣老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这可有趣了。
此刻,血卫高手似察觉到了下方的异动,再不顾的其他跳了出来,一个个冷眼盯着麻衣老者,凭空生出一股萧杀气息。挥手示意李牧无碍,楚昊宇笑问道:“敢问老丈贵姓?”
若灰衣老者真是刺客,怕早就对楚昊宇出手了,而且看到灰衣老者,怜玉手臂微微颤抖明显有些紧张,所以,楚昊宇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轻叹了口气,灰衣老者淡淡说道:“宁。”
宁是怜玉的母性,当日路过老鳖镇,宁道素可是给楚昊宇留下极深的印象,而且细看之下,宁道素与眼前老者还真有几分相似。
听到宁字,怜玉再保持不住脸上的平静,两眼直直盯着麻衣老者,有些惶恐,也有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挥手示意侍卫散开,楚昊宇抱拳冲麻衣老者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宁老,小子失礼,还请见谅。”
冲楚昊宇点点头,麻衣老者将目光放在了怜玉身上,昏花的双眼突然闪过一道异彩,脸上更有毫不遮掩的欣喜,只是很快就散去化作一脸惋惜,连身形也佝偻了几分。
短暂的沉默过后,麻衣老者终是开了口,缓声说道:“我宁家在金陵已有百年,祖上本是无极观苦修道士,后来游历天下经过金陵时候,钟情于一位女子这便有了我宁家,我宁家也遵从先祖遗训,不过问江湖、朝堂是非,安然自得倒也悠闲。传到老夫这一辈,四子一女都是人杰,老夫高兴的很,尤其疼爱灵儿,几位兄长也都让着她,养成她贪玩调皮的性格,常常女扮男装闯荡江湖。”
听到这里,怜玉如何不知眼前人是自己的外公,他口中的灵儿就是自己的母亲,而以往都是在梦中梦见母亲,现在亲口听外公说来,怜玉身躯微微颤抖,最后甚至将身躯靠到楚昊宇身上,在楚昊宇的搀扶下才站稳身躯。
此刻,麻衣老者似想到了往事,神情也有些恍惚,下意识的说道:“谢家谢诚小小年纪武功不凡又饱读诗书,当真称得上文武双全少年俊杰,只是老夫观他额头宽广鼻梁高挺,乱世之中定然不甘屈居人下,老夫只想她一生平平安安,一直不同意这桩婚事甚至将她关了起来,可惜老夫真是太过宠她了,她竟然以死相逼,直言非谢诚不嫁。看灵儿日渐消瘦,老夫终拗不过她任她去了。大婚之日,看灵儿穿上凤冠霞帔,看她满脸含笑,老夫脸上带笑,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难受,说不出的难受,而且老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自己错了。”
话到此处,麻衣老者昏花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低声说道:“后来,看两人相敬如宾灵儿又诞下麟儿,此心也就淡了,而且,谢家兵多将广已成为江南霸主,谢诚又是鸿才大略之辈,老夫以为,最不济也能划江而治,保你们母女一生平安,谁知区区十几年形势巨转,大楚挥军南下强攻金陵,谢诚不得已破釜沉舟强攻大楚大营却中计死在大楚铁蹄下。”
听到此处,怜玉娇躯剧烈颤抖起来,而感受着怜玉心中的无助,楚昊宇抬手拦住她的腰肢,让她紧紧靠在自己的肩头。
又是一声叹息后,麻衣老者接着说道:“当日,老夫已打定主意,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将灵儿保下来,谁知道灵儿一人独骑入了大楚大营,带着谢诚的尸首离去。灵儿年幼时常在钟灵山上练武,便选择了此谷作为埋身之地。当老夫赶到,灵儿抱着谢诚给老夫跪了下去,一脸绝然的对老夫说道,‘爹爹,女儿不孝,非但没能侍奉你老反尽惹你生气,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了,下辈子,灵儿一定做个乖乖女,绝不惹你生气。’然后,灵儿求老夫一件事,要老夫永不入此谷。”说到这里,麻衣老者眼中终有泪水淌了下来,满脸无奈的说道:“一个求字?就是为了下嫁谢家,灵儿也没求过老夫,要老夫如何拒绝?”
在麻衣老者提高的声音中,怜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眼中留下两行热泪。
好半天才平复下胸中的激荡,麻衣老者声音却有些嘶哑,道:“这二十多年来,老夫无数次在谷口徘徊却不敢踏入一步,生恐灵儿责怪老夫,不过看到丫头你,老夫就知道灵儿在天有灵怜悯老夫,这二十年的守候,值了。”
望着麻衣老者消瘦的身躯,苍老的面孔,怜玉悲从心来,脱口叫道:“祖父。”
听到怜玉的叫唤,麻衣老者明显愣了下,佝偻的身躯更是颤抖起来,然而脸上却有忍不住的笑容浮现。
465宁家
宁家在金陵已有上百年,却从不显山露水极少有人知道,尤其大楚立国后,在朝廷和宁家的刻意隐藏下,宁家镇几乎被世人遗忘,而宁家镇众人自给自足倒似个世外桃源。这日中午,看老族长领了一对白衣璧人回来,宁家堡竟是沸腾起来,尤其上了岁数的,看到怜玉直呼老天爷显灵。
跟随麻衣老者入了宁家老宅,老者直接带两人入了后院,最后在西侧一厢房门口停了下来,对怜玉说道:“丫头,这是你娘亲的闺房,进去看看吧。”
怜玉对于娘亲所有的认识都是听过别人说来的,现在面对母亲的闺房,一时间竟有些患得患失,有惶恐有期待,犹豫片刻才推门走了进去。该是经常擦拭,桌椅床榻都是一尘不染,窗台上甚至摆了两盆雏菊,阵阵清风吹过散发着沁人清香。
扫过房间一眼,怜玉的目光停在书案后的画卷上。画中女子身穿儒衫手牵白马,双眼熠熠生辉看似行走江湖的佳公子,嘴角挂着一抹调皮笑意给她空灵的感觉,亦让她活了过来。
这刻,不仅怜玉被画中人吸引,楚昊宇也直直盯着画卷。画中女子与怜玉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画中人顾盼生辉多了几分英气,怜玉神色恬淡较之多了几分安静。只需一眼,楚昊宇就能确定画中人正是怜玉的母亲,宁灵儿。
怜玉自然也想到这点,直直盯着画中人,眼角有些湿润。此刻,有沉稳的声音响起,道:“自小妹出嫁,这厢房就空了下来,然四十年来,家父每日都会转上一圈,静坐片刻看看小妹画像,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到小妹。二十年等待终没有白熬,丫头,你与小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话之人六十上下却没有一丝老态,身形欣长相貌俊逸,身穿青色长袍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宁家老大宁希意。
看到来人,楚昊宇眼中闪过一道异色。这一路走来,他发现宁家镇老老少少大都有功夫在身,尤其宁家父子,老爷子的武道修为连楚昊宇都看不出来,然而眼前青衣老者却是先天高手,再想到当日遇到的宁道素,一家三名绝顶高手,这宁家镇还真是卧虎藏龙。
听宁希意的口气,怜玉如何不知来者何人,躬身行了一万福,拜道:“怜玉拜见舅舅。”
再次打量怜玉片刻,宁希意不无叹息的说道:“我宁家祖训不得过问江湖是非,不然,舅舅早去圣教带你回来了,再者,当日我宁家被迫发下毒誓,剑不沾红尘。”说到这里看老父亲眉头轻皱,宁希意张口说道:“爹爹,都过去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宁希意如此说来,麻衣老者张口却没有出声,一声轻叹在椅子上坐了下去。宁希意在老父亲下首坐了下去,同时对怜玉和楚昊宇说道:“丫头,坐,都坐。”
楚昊宇将宁希意父子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道还有什么隐情,握着怜玉的手臂在两人对面坐了下去。
望着两人,宁希意张口说道:“当年,我与家父一样不想小妹嫁入谢家,大家族是非多,何况谢家还有心争夺天下,小妹贪玩调皮却是率真随性,如何受得了深宫内院的勾心斗角?可小妹爱极谢诚,发誓非他不嫁,家父拗不过她的性子只能同意。当小妹嫁入谢家,我宁家也没了往日的安静祥和,有人认为当恪守族规不问天下是非,也有人认为天下进入乱世,当顺势而起辅佐英明之主拨乱反正。老二一直心存此念,认为谢家能得天下,我宁家应当倾力助他。”
根本不用想,楚昊宇也能猜到眼前人不希望宁家卷入天下是非,而宁希意接着说道:“最后,老二带领一群热血儿郎入了石头城,南征北战闯下赫赫威名,成为谢家的大将军一时声望无双。等大楚挥军南下,老二看大楚声势正盛,返回族中恳请家父出手斩杀楚天枫……”话到这里看楚昊宇脸色微变,宁希意沉声说道:“即便楚天枫武道高绝,身侧又有侍卫无数,家父若是出手,起码也有五成把握。”
顿时,楚昊宇眉头跳动,可终没有出口反驳,因为这世间没有如果,他楚家胜出成为天下之主,再者,扫过怜玉一眼,楚昊宇也就默默受了,倒是麻衣老者五指颤抖,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此刻,宁希意继续说道:“谢家战败后,小妹为谢诚陪葬,老二自绝于宗祠内,那日,家父一夜白头。”
听到此处,麻衣老者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激荡,消瘦的身躯颤抖起来,脸色也是极其复杂,有无奈,有悔恨,有思念,甚至还在责怪自己,便是宁希意自己,再也保持不住平静,摇头轻叹道:“石头城被围之前,我曾秘密潜入谢家,本想带走小妹,最不济也带走你们兄妹,然而小妹不许,说她嫁入谢家已是任性而为,万万不能再将祸水引入宁家。至于后辈,你的两位哥哥,麟儿和祺儿,小妹直言他们都姓谢,即便年少不能为谢家征战沙场,也万万不能在战事正酣时候离开谢家,唯独丫头你尚在襁褓之中,小妹不愿你受到牵连,将你托付给至交好友流松。”
说到这里,宁希意直直盯着怜玉说道:“丫头,你千万别怪我们这些年对你不管不问,委实是不愿打扰你的安静。”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宁希意摇头说道:“天下之争,自古就是成王败寇,谢家战败,谢家老少几乎尽遭屠戮,尤其谢家嫡系,你两位哥哥自然是楚家重点关注的对象,然而石头城破后,麟儿,也就是你大哥消失不见。”
说到这里宁希意出口解释道:“你母亲生有两子一女,长子谢东麟,取名东麟,也正是谢诚的志向和期盼,一直将麟儿当做家族接班人培养。次子江祁,再就是你这丫头。麟儿身为谢诚的嫡长子,身份非同一般,楚家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麟儿就像凭空消失了,楚家搜查数日都没有结果。最后,楚家将目光放在了我宁家镇,出动大军包围镇子,要家父交出麟儿,不然,血洗宁家镇。家父被逼无奈,最后发下毒誓才保住宁家老小数百人的安危。所以,丫头你千万别怪我们这些年不去见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听到此处,怜玉心中的坚强已被击碎,眼中留下两行清泪,冲麻衣老者和宁希意跪了下去,拜道:“祖父,舅舅!”
看到怜玉的泪水,麻衣老者也是老泪纵横,赶忙扶住怜玉说道:“丫头。当年没能保住你母亲,老夫几十年心中难安。这些年一直想接你回来,可老夫当年立下誓言,绝不再问天下事,委屈你了,孩子。”话到最后,麻衣老者抬手便将怜玉揽入怀中。
爬在祖父怀中,尤其是感受到他淌下的热泪,怜玉鼻子一酸,竟是失声哭泣起来。见此,宁希意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悲伤,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怜玉伤心模样,楚昊宇心底一声轻叹。诚如宁希意所说,自古成王败寇,天下之争本就没有所谓的道义,只有胜负成败。摇摇头,楚昊宇跟着宁希意走了出去,他这一番话,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宁家老宅并不大也不华丽,然数百年的历史令这宅院沉淀出岁月的沧桑和睿智,一颗参天大树,一墙斑驳虚影,令人感到古朴与厚重。
宁希意在一古朴无华甚至有些阴暗的院落内停了下来,沉默片刻摇头说道:“世事弄人,当年楚谢两家,完全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不想二十年后,你们两人竟走到一起,唉!”低沉的叹息声中,宁希意突然盯着楚昊宇问道:“七公子可是好奇?”
楚昊宇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而宁希意则张口说道:“先祖宁谷。”
“宁谷?”自语了声,楚昊宇猛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脱口叫道:“百年前的那位麻衣宗师?”
宁希意点点头却不曾张口,而楚昊宇也沉默下来。宗师境高手是这天下最顶尖的存在,较帝王也不遑多让,只是这天下从来不缺帝王,宗师境高手则稀少的可怜。赵王朝立国三百多年换了近二十位帝王,却仅出了两位宗师高手,一位是赵王朝立国之初的徐悲扇,再就是宁谷,不仅是武道宗师,医道、草药、神农都有着极高的造诣,人称麻衣宗师,时至今日,江湖上还留有他的传说,受不少百姓供养,也怪不得宁家有底气行刺先帝楚天枫。
沉默片刻,楚昊宇张口问道:“先生想要什么?”
这刻,宁希意的目光从楚昊宇脸上移开,扫过空旷的院子一眼,缓声说道:“老二就是在这个院子自绝的。当时,老二说不该违背祖训卷入天下之争,却又直言从不后悔,只是,做了就必须承担后果。老二那一刀,不仅砍在他身上,也扎在老夫心上,几十年都不能忘怀。”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宁希意摇头说道:“我宁家不问天下事,只是天下还有老夫的牵挂,先祖手卷,换麟儿和怜玉丫头的安危。”
楚昊宇并没有回答,反而轻笑了声,道:“看来先生还是信不过本王。怜玉姐姐的安危,不劳先生费心,至于我那大舅哥,本王总不会让姐姐伤心的。”话到最后,楚昊宇转身就走,看的宁希意眼中露出一抹异彩,宗师境的手卷,不是人人都能拒绝的。
走出宁家宗祠,楚昊宇只觉得浑身一松,然就在此刻,耳边有低沉的声音响起,道:“但愿吧!”
466斗智二统领
六代江山在,繁华古帝都。乱来城不守,战后多荒地。寒日随落潮,归帆与鸟孤。兴亡多少事,回首一长吁。
自古天下财富出东南,金陵为其首,历朝历代都是繁华富贾之地,同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谢家战败,可在江南一带依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为此,楚家特将江南道的首府设在平江,金陵才失去了往日的繁华,然大楚进入盛世后,金陵以其深厚的底蕴,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只是最近几日,大量江湖人涌入石头城,不少人都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这日黄昏回到客栈,楚昊宇将孙侯叫进书房问道:“这些天是怎么回事,这么多江湖人?”
孙侯早将此事打探清楚,立即答道:“回禀公子,此事还要从张俊儿说起。张俊儿死在天刺逆贼手中,却被天刺逆贼嫁祸公子你,张家堡得到消息后,张一刀立即带领高手前来金陵找公子讨个说法,不想半路竟遭人截杀。此事该是天刺逆贼所为,然而江湖上却流传说风雨楼做的手脚,张家堡所属疯狂的冲击风雨楼各地分堂,以致江南绿林道乱成一团。至于涌入金陵城,则因为风雨楼两位堂主都在金陵,一直想求见公子你,小的看公子你整日忙碌无暇,就擅自做主挡了下来。”
根本不必想,楚昊宇也能猜到这又是天刺逆贼的手笔,只是让楚昊宇疑惑的是,挑动江湖武林混乱,对天刺逆贼有什么好处?楚昊宇的身份已非秘密,身侧又有三百血卫守护,莫非天刺逆贼还想借混乱行刺二统领?很快,楚昊宇就摇摇头,除非天刺逆贼能出动千军万马,不然想在三百血卫中杀人,无疑是痴人说梦,那么,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思索片刻不得其法,楚昊宇暗道也该见见天刺二统领了,却是又张口问道:“风雨楼查的怎么样?”
风雨楼是近三十年内崛起的,且一跃成为江南四大门派之一,楚昊宇这个查,可不是表面的东西,而是风雨楼的根。在楚昊宇的注视下,孙侯张口答道:“风雨楼乃是风雨剑白剑啸与三位师兄弟一同创立,四人师从江南名家郑晟华。郑晟华的身份一直是个迷,但此人与谢家交好,尤其风雨剑白剑啸,与谢诚、宁灵儿都是至交好友。因为这个缘由,这二十年来江南卫所从没有放弃对风雨楼的监视,收获却是甚微。”说到这里稍顿了下,孙侯接着又道:“这几年风雨剑白剑啸闭关冲击天人境,风雨楼已交给了义子宫白羽。宫白羽的父亲是白剑啸的师兄,据说是替白剑啸挡剑身亡,因此白剑啸待宫白羽视若己出。”
听孙侯说完,楚昊宇并没有任何表示,思索片刻再次问道:“江南四大门派,风雨楼和张家堡已乱成一团, 宝 书 网 和蝶翠谷可有动静?”
孙侯立即答道:“没有。 宝 书 网 已有数百年历史,在江南道根深蒂固,与世家、官场关系密切,怕早就得知公子你的身份,至于蝶翠谷,蝶翠谷与无极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无极观封山,蝶翠谷也安分多了。这次,两家都曾严令弟子不可惹是生非。”
沉默片刻,楚昊宇突然笑了起来,道:“既然是江湖事,就让他们自行解决好了,不管何人,一律不见。两日后启程回京。”
当孙侯离去,楚昊宇也走出了书房,入了一戒备森严的小院子,因为其中关押着天刺二统领。看到楚昊宇,值守侍卫纷纷行礼,楚昊宇微微点头入了房间,对莫凡笑道:“莫老,怎么样?”
莫凡知道楚昊宇在问什么,张口答道:“人醒了,还没有开过口。”
点点头,楚昊宇一个人入了内间,望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青衣中年人。一二十天没能见过天日,青衣人脸色苍白,本就消弱的身躯更是瘦了一圈,使得一双眼眸越发有神,越发深沉。
打量青衣人片刻,楚昊宇突然笑了起来,张口问道:“只知道先生称为兵戟,可还不知道先生贵姓呢?”
楚昊宇只是随口一问,然出乎他的意外,青衣人竟然开了口,淡淡说道:“赵。”
一个赵字,听的楚昊宇脸色立变,眼中爆射出两道寒光,疯狂的气息涌向青衣人,然青衣人仿若未觉,神色默然的望着楚昊宇,黑白分明的眼中甚至有过一丝笑意,看去如此诡异。
盯了青衣人半响,楚昊宇才平复下心中的激荡,缓声说道:“原来是赵氏族人,失敬、失敬。”说话同时,楚昊宇更是抱拳行了一礼,而后语气一转,叹道:“怪不得天刺一定要取赵先生的性命,怕是赵先生知道的太多了。”
青衣人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嘴角反而挂起一抹讥讽的神色,张口说道:“这一路不平静吧?”
楚昊宇也不否认,点头说道:“天刺二统领,赵氏族人,这鱼饵可是够大的。”
这些天,莫凡用特殊手法封了青衣人的五官六识,他根本不知道这一路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身在何处。猛然听到楚昊宇的话,青衣人心底大惊,虽然隐藏的很好可还是被楚昊宇看了出来。此刻,楚昊宇故作惋惜的摇摇头,道:“可惜,只钓了三统领出来。”
这次,青衣人再保持不住镇定惊呼起来,道:“什么?”
在青衣人的注视下,楚昊宇点点头,道:“无极观之变,是三统领的手笔吧?可惜让他逃了,不过这次,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对了,你们天刺之中,一共三大统领,本王一次就逮了俩,影子应该恨本王入骨吧?”说到这里摇摇头,楚昊宇不无感叹的说道:“说起来这一路还真是收获颇丰啊,先是悟元子、禅机子,而后是丹州贾家,圣教狄万新,接着洞庭湖上,千舟堂尹云帆和二统领你先后落网,现在三统领也中计被俘,这次出京,还真值了。”
望着楚昊宇,青衣人逐渐平静下来,最后更是笑了出来,似笑非笑的盯着楚昊宇说道:“当年漠北之行,七王爷将漠北诸族搅成一锅粥,都说七王爷是运气使然,赵某却不以为然,运道,可不是人人都能抓住的,不然岂能从悟元子手中逃脱?不过,七王爷总不会是告诉赵某这些吧?”
与青衣人对视片刻,楚昊宇也笑了出来,点头说道:“先生乃是聪明人,用那些粗鲁办法,有辱先生的身份,也有辱先生的心志,本王不屑为之。这次找先生,还真就是特意告诉先生一声,本王正在拿先生做诱饵,一个三统领,对本王来说还不够。对了,二统领怕还不知道,这儿并非京城,而是金陵,距京城还有千余里。”
盯着楚昊宇的背影,即便知道他在故意激怒自己,可以青衣人的心境,呼吸变得急促,眼中更是射出凶光,可惜目光不能杀人,反而惹得楚昊宇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再废话,楚昊宇转身就走,可当他走到门口时候,有声音响起,道:“七王爷可知我们为何要行刺郭颖?”
听到郭颖,楚昊宇的身影立即停住。收回抬起的脚步,楚昊宇转身直直盯着青衣人,冷声问道:“为何?”
看吸引到楚昊宇兴致,青衣人平静的脸庞上多出一抹珠玑在握的从容,也不回答反而再次问道:“七王爷当知道何为七杀星吧?”
楚昊宇是七杀星命格,岂能不知何为七杀星,只是听天刺二统领特意提起,眼中猛然闪过一道寒芒,冷声说道:“行刺宋玥和郭颖,莫非就是逼本王前往漠北,要本王经历血腥?诚如你们所愿,本王一定会拿影子的人头惦记宋玥和郭颖的英灵。”
青衣人神色不变,淡淡说道:“看来七王爷还不知情,郭颖并非赵瑾所杀,便是玥王妃,也是替王爷你挡下暗器才香消玉殒。”
冷眼盯着青衣人,楚昊宇脸色越来越冷,胸膛也是起伏不定就似心中的激荡,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张口问道:“当真?”
楚昊宇的声音异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