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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你怎么能在内阁贴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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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己诏,在本朝不算什么稀罕事,天生异象,地震灾荒,皇帝为了平息舆论都有可能下诏罪己,但承认自己的过失毕竟是需要勇气的。
    他从先帝手里接过一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无论京城还是地方都在拨乱反正,他革除弊病、整顿吏治、修治黄河、治理土司,在这个过程中遭遇无数阻碍,也做过不少妥协,不知不觉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他知道晋州军政有问题,也知道昌平侯魏氏骄横不法,可他瞻前顾后,迟迟难以下决心彻底整饬,是平安和珉王的谏言给他敲响了警钟。
    将烂摊子留给后世之君,他与先皇有什么区别?有了谬误一味遮掩不做纠正,倘使后世之君都来仿效,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一查不要紧,漠北入侵的根源居然是魏家私调军队修妓院。
    太离谱,也太荒谬,皇帝虽有受蒙蔽的成分,但倘若及早察觉、防微杜渐,或许可以使边军百姓免遭战火,王文焕更不会为此殉职。
    “令翰林院会同礼部议定王文焕的追谥、哀荣和封荫。”皇帝道。
    “遵旨。”郭恒道。
    钦天监选定时日,皇帝带着两位皇子,亲自去太庙祭祀。
    珉王切切实实被上了一课,天子身上的一粒灰,就是百姓肩头的一座山,君王的一个喜好,一个纵容,一个疏失,都会化成万千生灵的血泪,然后变做品类各异的墨汁,变做东南西北的奏报,那些诽谤、攻讦、夸功、规谏……源源不断地汇入运河,涌向帝阙,那是至高无上的权柄,也是重逾千钧的责任。
    回到乾清宫,再次召来阁臣六部,令人拟旨。
    “珉王李泊言,心怀社稷黎庶,不避逆鳞之险,陈说得失于朕前,赤诚之心当不吝褒扬,特赐完长春宫金二十两,锦缎百匹,期其不负朕望,修身进德,造福万民。”
    珉王到底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问,为什么他冒着被打死的风险进谏,要把赏赐给他娘……退一万步说,分他一半也好啊!
    皇帝看向璐王,想从他的目光中看出点端倪,但璐王仅是一脸欣慰之色地看着幼弟。
    皇帝又道:“文林郎陈平安,外傅之年,尚在学中,敢于直言陈奏,规谏阙失,实乃天下诸生之楷模,匪嘉渥典,曷劝将来?擢其为正六品承直郎,赐穿忠静服,赐金二十两,银百两。锡之敕命何求?唯愿内外臣工以之为典范,勿惮勿隐,匡正得失,安国利民。”
    这回换成珉王一脸欣慰了,好兄弟又又又升官了!
    皇帝瞧他那样子登时又有些无语,朕褒奖你,你一脸苦大仇深,听见平安升官反倒高兴起来,分得清西瓜和芝麻的大小吗?
    嫌弃地瞥了小儿子一眼,又道:“将博兼堂划归詹事府管辖,今后若有地方举荐神童,朕亲试之,优异者入堂读书,月给食米,内阁稽考课业,俟有成效者奏请擢用,愿科举出身者,由地方学政考核,选送乡试。”
    珉王闻言更欣慰了,忙不迭替大伙儿谢恩。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各异,这哪是要选什么神童,分明是给博兼堂的伴读们铺路啊。
    许是上次联名上书的缘故,皇帝对几个孩子颇具好感,仿效国初对神童的“课业廪给制”,让他们有机会直接做官,也可以科举入仕,而且免于县、府、院三试,直接通过科试取得乡试资格,这铁打金铸的前程,也算给皇子皇孙做伴读的福利了。
    说不羡慕是假的,谁家摊上这样的好事不得带孩子去祖坟上烧柱香?
    偏偏神童爹娘们头都快炸了,心里都在埋怨,这种旨意悄悄下给他们即可,何必令人去博兼堂传旨?
    孩子们读经书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早点取得功名摆脱经书,眼下听说只要随便读几年书就可以直接做官,个个都不打算科举了,散了学就呼朋引伴招猫惹狗,别说去祖坟烧香了,不去祖坟上放烟花都是谢天谢地。
    平安接到圣旨后也很嚣张,甚至敢跑去跟二师祖示威:“我是楷模,二师祖,我是百官楷模。”
    郭恒抬眼一瞥:“怎样?”
    “没事,就说说……”
    “去练字。”
    “哦。”
    ……
    皇帝一道圣旨撩起来的火,还要靠师长们一点点扑灭下去。
    不科举是不可能的,从前怎么学,如今还怎么学,他们的考课归内阁管,王阁老不点头,谁也别想过关。
    王实甫请长假回老家祭祖,他的堂伯王文焕谥号文恭,追赠都察院副都御使衔,另有对父母妻儿的封荫和赏赐,他作为家里的长子,要代父亲回乡传达这一消息,去坟前祭告,以慰其在天之灵。
    这次不但平安升官了,连李茂李老板都获得了一身七品冠带,虽然一样是挂名的,但对于世代商贾的李老板来说足够光宗耀祖了。
    陈琰替钱部堂去内阁办事,平安也在,正跟王阁老凑头讨论着什么。
    平安喊了一声“爹爹”,陈琰应一声,问王时来道:“平安又给阁老添麻烦了?”
    “没有,我给平安添麻烦呢。”王时来道。
    陈琰:??
    只见平安拿着几副镜片,一副一副地在王阁老眼前比量,远处墙上还挂着一堆东倒西歪的“山”字,上层大,下层小。
    陈琰拧着眉头眯着眼看了片刻:“你怎么能在内阁贴符呢?”
    此话一出,几个正在值房中忙碌的中书舍人忍不住嗤嗤笑了,四位阁老自持身份,堪堪忍住。
    “……”平安道:“这叫验光。”
    出于对师长的爱戴,他打算为王师傅重配一副叆叇。
    每个人短视程度不同,镜片的弧度也是不一样的,从前的叆叇店都是粗略分成几个等级,也不管两眼度数是否一致,也不量瞳距,所以量身定制的叆叇,肯定比之前的要清晰。
    而且只收五十两。
    陈琰:?!
    五十两,卖人家两片玻璃,怎么不去抢?
    王阁老居然还挺满意,这时代叆叇是稀罕物,他之前那副不甚清晰的叆叇,花了一百多两。
    陈琰皮笑肉不笑地附和:“嗯,划算。”
    平安记下几个编号,收了摊,转而又找徐阁老推销。王时来心情好,处理完陈琰的事,笑吟吟地朝他道喜。
    陈琰第一反应是陈平安又给他弄了什么差事,王时来却说是陛下擢升他为詹事府少詹事、翰林学士、掌院事,仍领武选司的差事,内阁的批红已经送达通政司了。
    “要向你提前道喜了,青袍换红袍,位列九卿指日可待。”王时来道。
    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辅助掌管东宫事物,不过那是早些年的事了,如今的詹事府官员已经成了转迁之阶,为日后升任高级官员做准备。
    陈琰脸上不见什么喜色,他被郭恒“升得快,跌得惨”的思想洗脑得很彻底,平静地向王时来道谢。
    话音刚落,郭恒敲两下门,径直进来,逮着首辅吕畴就喷:“四品官员经廷推方能应补,你们怎么批得红?”
    吕畴早被他喷习惯了,解释道:“有简拔的上谕。”
    郭恒愣了愣。
    王时来道:“我瞧彦章越发沉稳了,部堂也不必过于忧虑。巡按御史破格超擢的先例比比皆是,直接升巡抚也不稀奇,何况他屡立大功于朝廷,也是实至名归,谁敢说半句闲话?”
    郭恒朝吕畴抱一抱拳表达歉意——喷错人了,下次重喷。
    陈琰叮嘱平安好好上课,听师傅话,便和郭恒一起离开了内阁,回到兵部继续忙碌。
    左侍郎吴珩文被贬为通政司通政使,令本就繁忙的兵部雪上加霜。
    人一旦忙起来难免烦躁,阿蛮几个月来第一次出了岔子,虽说只是抄错了字,却是将“边民何辜”写成了“边民何幸”,幸而被陈琰一眼扫了出来。
    这错犯得低级又离谱,陈琰都不敢想象,这份文移一旦发出去,兵部不知要挨多少弹劾,何况边民是“何辜”还是“何幸”,不知道心思用到了哪里。
    陈琰气不过斥了她几句,却见她脸色煞白如纸,正是二月早春,两鬓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脖颈后毛毛散散的碎发也像被打湿过。
    没有下雨,陈琰瞧她一身衣裳还是干的,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阿蛮连连摇头:“没什么,没有什么。”
    陈琰以为她只是后怕,毕竟年纪轻些,这些日子跟着他忙,也是累坏了,便不再说她,让她拿去重新誊抄。
    老钱恰从外头进来,倒是说了句公道话:“抄抄写写本就不是长随该干的活儿,有点难为人了。”
    陈琰远远看着阿蛮:“我是让她拟公文了还是核算军需了?她若只甘心做一个长随,我又何必费这个口舌。”
    阿蛮原本已经平复了心情,听到这话,竟吧嗒吧嗒掉下两滴眼泪。
    陈琰有些错愕,这孩子今天怎么了,他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阿蛮慌得拿衣袖擦掉,幸而有个主事进来禀事,将焦点转移开来。
    ……
    回到家里,阿蛮向大奶奶回过话,就回到她们居住的耳房,耳房与暖阁通着,便于下人起夜照顾主人家,林月白搁下手里的账本,曹妈妈此时不在,便让九环去看看。
    九环带着一脸俏皮的笑,打了帘子从耳房出来,在林月白耳畔说:“阿蛮来月事了,好难过呀。”
    林月白一愣:“你叫她来。”
    曹妈妈从外头收衣裳回来,便见阿蛮罕见地换了一身湖蓝色的夹袄罗裙,大奶奶正将她按坐在妆台前,帮她修理眉毛鬓角。
    也不按时下流行的什么蛾眉、柳眉,只是照着她原本的眉形修去杂乱的毛,又将她束在头顶的头发拆开,一边梳头,一边让她挑发饰。
    阿蛮哪带过发饰,犹犹豫豫地拿起一支喜鹊登梅的小银簪。
    林月白打趣道:“你手指上的茧啊,比平安还要硬些,可看得出下了多少功夫。”
    阿蛮的泪再次滚下来,哽咽着说:“又有什么用,我毕竟还是女人。”
    不能科举,不能从军,连衙门里的司吏都考不得……她小时候在赵家忍饥挨饿,许是耽误了长身体,月事迟迟不来,今年都十五岁了,她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有所不同,谁知还是来了。
    林月白十指翻飞,在阿蛮头上重新盘了个发髻,插上那支简简单单的银簪,含笑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她眼睛不大,皮肤也不算白皙,但生有一双剑眉,鼻梁挺直,衬得整张脸利落清朗。
    “那就做女人。”林月白说。
    曹妈妈见到这一场景,手里装着衣裳的铜盆“咣当”一声落地,又匆忙捡起来拿出去重新洗晒。
    阿蛮不知道阿娘怎么了,只顾着看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段时日在兵部,不但属官小吏们当她是男孩,连大爷都迷迷糊糊的,日子久了,她自己也有些恍惚。
    林月白告诉她,世上有妇好、冼夫人、李娘子,也有箪食壶浆的妇人、挑油卖花的女郎,做女人很好,女人可以恃软弱为利器,也可以化坚韧做甲胄,女人可以有千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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