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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爹没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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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如注,怒浪滔天。
    孙知县决意死守江堤,洪水一日不退,他一日不回县衙。
    佐贰官员纷纷劝他:“大老爷一定要顾惜己身,万一……”
    “诸位不必再劝,我乃一县父母,当为身后子民抵挡风雨。”
    对孙知县来说哪还有什么万一,大堤一旦溃决,要么被冲进洪流中淹死,要么被朝廷追责斩首,还是那句话,横竖都是个死,死在堤上,还能赚个忠烈殉职,免得连累妻儿祸及满门。
    一众芝麻绿豆官们傻了眼,大领导亲自守在江堤上,谁敢提回城里,纷纷站出来表决心,誓与大老爷共进退,死守江堤。
    陈敬时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平安近日的作为,提议道:“倒也不必扎堆守在这里,人多无用,还碍事。”
    孙知县想了想:“是极。”
    佐贰官们心下一松,谁愿意守在堤上喝风淋雨踩泥巴,各个都想回县衙。
    陈敬时又道:“将五十里大堤分成十段,每人驻守一段,明确分工,责任到人。”
    孙知县点头道:“是个好办法,每个人各守五里,哪一段出了岔子,也不用回来领罪了,直接跳江就行,老爷我随后就到。”
    “呃……”众人心里苦不堪言,按捺住将陈敬时原地打扁的冲动,各自领命,开始分派任务。
    ……
    盛安县征调民夫上千,加上各家族自愿送来的男丁,约有两千多人,他们背着箩筐、麻包,扛着石头、泥沙、木桩,顶着风雨艰难的运送到江堤上,每隔一尺,都要深深打下一根木桩,然后捆上竹竿,围成一道结实的篱笆,再垒上装满土块泥沙的箩筐,将江堤层层加高。
    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许多不出劳役的百姓也自发前来,男人上堤扛包,妇人搓麻绳、编竹筐、送水送饭。
    陈琰等人作为士绅大户的代表,日日陪孙知县守在堤上。
    他不是不谙政务的读书人,昔日恩师还在知府任上时,他也读过不少河工方面的书,也曾跟着恩师视察河道,此时再度守在岌岌可危的江堤上,帮忙调配物资、指挥民壮,游刃有余。
    孙知县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实在累了,就在岸边安札的营地里休息片刻,三天下来喉咙沙哑,眼里布满血丝。令人欣慰的是,洪水虽然迅猛,但江堤纹丝未动,这令所有人愈发有干劲。
    这日中午,雨势突然放缓,风浪也渐渐小了,人们兴奋地欢呼,海啸过去了,他们成功保住了堤坝!
    孙知县一头栽倒在营帐里临时铺就的床铺上,陈琰和宋师爷本还想跟他商讨一下后续安排,刚进营帐,便听见鼾声大作。
    两人又轻轻退了出去。
    “宋先生,陈解元,好消息!”一名工房小吏跑过来,异常兴奋地说:“水位线降下去了,比往年汛期时还要低。”
    两人听完,面色却更加凝重,海啸过去,风浪平息,可只要没有泄洪,水位是不可能突然下降的,两人相视一眼,急忙往大堤上赶。
    工房司吏也赶回营地,只见水面风微浪稳,水位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下降。
    “坏了!”工房司吏道:“一定是上游哪个州县决堤,洪水被提前泄掉了,要快去禀报县尊才行。”
    陈琰却拦住了他:“事已至此,让他歇一会儿吧,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呢。”
    ……
    景熙元年三月初七,东南沿海海啸,海水倒灌冲毁江堤,导致三府七个州县遭灾,毁民居数万间,溺上万人,溪民流没,田庐具毁,无处安身。
    盛安县衙,刚刚结束战斗的孙知县,连气都没有喘匀,就迎来了更严峻的考验。
    府里向没有受灾的州县发送急递,要求各县迅速响应,组织灾民的接收工作。
    孙知县恨不得把陈琰扣在县衙给他当主心骨。
    “彦章,府里让我明日拿出赈灾章程,经过昨天一夜,我这白头蹭蹭直冒,你快帮我拿个主意。”他说。
    陈琰奇怪道:“赈济灾民,无非是搭窝棚、开粥棚,‘生老病死’自有一套规程,有什么可愁的?”
    孙知县道:“你可知本县分得了多少灾民?”
    “多少?”陈琰心想,盛安虽富,到底不是大县,至多一万。
    “四万。”孙知县昨天看到这个天文数字时,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陈琰半晌没说话。
    果然,一个扳倒上司的官员,一个敢于挑战按察司和分巡道的知县,一个敢于把天捅出窟窿的刺头,是不会受现任上司待见的,孙知县显然被上司穿小鞋了。
    “彦章,说老实话,我原已经做好了打算,我一个两榜出身的进士,他们横竖拿我没辙,最多是升迁无望,在知县任上干到死,可他们不能拿四万人的性命当儿戏,盛安县人力物力有限,就算把我掰成十份,也接待不了这么多灾民啊。”孙知县道。
    陈琰点头道:“的确有些过了。”
    宋师爷劝道:“不过隔壁两县,也各自分得了两万五,只能说这次灾情太过严重,府里这样分派,也不完全是为了打压县尊,县尊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如何安置这些灾民吧吧。”
    “老爷。”一个直堂吏进来禀报:“陈家来了个小孩儿给解元公送东西。”
    “是平安吧?”孙知县道:“让他进来。”
    ……
    平安提着个巨大的八角食盒,艰难迈过门槛,走进三堂。
    “帮他提过来。”孙知县忙道。
    直堂吏便上前接过食盒,摆在桌前,掀开盖子。
    上层是三道荤菜,二层是三道素菜,三层是一个甜汤和几样糕点,四层是一道卤汁鸭子,底层是个小铜炉,冒着氤氲的热气。
    平安笑道:“祖母和母亲说诸位大人辛苦,粗茶淡饭聊表心意,遣我送来。”
    “真快啊,几个月不见,平安好似长高了不少。”孙知县道:“替本官谢谢你母亲和祖母。”
    又索性对宋师爷道:“吃完饭再想吧。”
    于是叫来三个佐贰杂官,一起用午饭。
    陈琰取一双筷子递给孙知县,孙知县只吃了几口,便开始发呆。
    宋师爷劝道:“县尊已经两天水米不打牙了,再这样下去,四万灾民还没到,您自己就先垮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孙知县眼泪差点掉下来,四万灾民嗷嗷待哺,他哪有心情吃饭?
    “安置灾民的窝棚开始搭建了吗?”孙知县道。
    “准备搭在南福寺和杨林塘附近,再加上县里可以空出的衙舍、道观、寺庙等,应该可以容纳一万多人。”钱县丞道。
    孙知县道:“杯水车薪啊。”
    又问存粮情况。
    郑主簿道:“常平仓、广惠仓备粮充足,开四个粥棚,每日两粥,可以顶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朝廷拨付的粮食也就到了,再从外省购置一些,撑过半年没问题。”
    钱县丞道:“最大的问题还是安置,其实硬塞的话,多少人都可以塞得下,问题是人口过于密集,容易引发疫病和骚乱。”
    平安听明白了,他们好像在纠结四万人的容身问题。
    “可以让城里的百姓把房子腾出一部分租给他们住。”平安道:“像我们陈家巷就能腾出很多间空房,祠堂里也可以住好些人啊。”
    除了陈琰沉默,众人都笑了,把平安笑懵了。
    “笑什么?”平安问。
    宋师爷解释道:“先不说百姓愿不愿意腾屋,灾民流徙大多身无分文,你叫他们如何付得起房租呢?”
    平安道:“他们只是没有家了,又不是没力气不能干活,明明可以跟本县人一样干活赚钱,为什么要住在窝棚里喝粥呢?”
    众人面面相觑。
    陈琰翻译道:“平安的意思是‘以工代赈’。”
    众人收敛笑意,开始思考。
    “以工代赈”在前朝十分盛行,不过多是地方官员的个人行为,没有留下完整的工赈制度,到了本朝便销声匿迹了。
    每每赈灾,官员们只想按正常流程,给灾民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一点果腹的食物,只要不出大错,发生疫病很正常,死一些人也很正常,朝廷不会轻易怪罪,因此没有人冒险推陈出新。
    平安点点头,认可了老爹的说法,又道:“人多不好吗?人多可太好了!社学有人盖了,破路有人修了,工钱还便宜,把活干完他们就可以走了,还你们一个文明城市。”
    宋师爷侧耳问:“什么城市?”
    陈琰再次翻译:“灾民可以在县里的工场、作坊自己找营生,找不到的,就去整修社学、城墙、堤坝、街道,甚至开垦荒田,县里拨付工钱,灾民以工交租,自给自足。开垦的田亩纳入县里的官田,也是一笔收入,再加朝廷分拨的赈灾钱粮,应该能撑过半年,半年之后他们也该返乡了,留给盛安县的,是崭新的街道,坚实的城墙,肥沃的官田,不但可解燃眉之急,还能造福后人。”
    众人眼前一亮。
    宋师爷道:“此法似乎可以一试!”
    孙知县抚掌大笑:“平安平安,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本官的福星!”
    陈琰见孙知县巴不得把平安薅过来啃上两口样子,赶忙劝道:“县尊,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孙知县搁下筷子:“不吃了,本官这就去拟出章程,除了独老孤幼、病弱残疾者加以救治,其他人修桥铺路、开垦荒田,以工代赈!”
    他腾地起身,忽然眼前一黑,怦然倒地。
    众人乱作一团,抚胸拍背掐人中,可算将他弄醒了。
    平安心想,应该是低血糖了,赶紧将自己面前的甜汤端过来,让宋师爷灌给他喝。
    孙知县喝了几口甜汤,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血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平安感叹道:“真是汲天地之精华,采日月之灵气,才能生出这样一个神童啊。”
    平安赶紧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随便说说。”
    “要是能做成挂件拴在腰上,定能保我逢凶化吉,事事平安。”孙知县又道。
    平安:??!
    宋师爷忙去捂他的嘴,对毛骨悚然的平安解释道:“大老爷累的说胡话了,多担待啊。”
    平安对低血糖有些了解,严重者是有可能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甚至做出过激行为。
    他往后退了几步,生怕真的被做成挂件……
    “好了好了县尊,先回内宅休息吧。”宋师爷一边劝,一边将孙知县扶回内宅。
    孙知县倒下,全世界都安静了。
    平安总算能把老爹抢回来,带回家跟娘亲团聚了。
    风停雨歇,陈琰拒绝了县衙的马车,带着平安步行回家,走走路,消消食。
    “消什么食啊,根本没吃几口饭,我还饿着呢。”平安抱怨道。
    于是陈琰带着他,买了一路炸货小吃,边走边吃。
    陈琰剥了个糖炒栗子,塞进平安嘴里:“最近家里怎么样?”
    平安嚼嚼嚼:“唔,挺好的。”
    “学堂里呢?”陈琰又问。
    “也挺好的。”
    陈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平安挤出一个可爱的笑:“不瞒着,您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赶紧说,别卖关子。”陈琰道。
    平安支支吾吾地道出原委。
    陈敬时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行为,使学堂里男女生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恶果就是两天前他在拉架的过程中被误撞进池塘里崴了脚,现在还在躺在家里养伤……
    平安笑的人畜无害:“娘和祖母派我来县衙,就是把您抓回去,替小叔公上几天课的。”
    陈琰闻言,脚步一滞,平安手脚并用抱住了他。
    “爹没想跑。”陈琰道。
    “我不信。”平安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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