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
不过短短一日, 在看见男人风尘仆仆从马车上下来时, 卫莹心神恍惚着, 竟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他们仿佛是已经相处再久的民间寻常夫妻的想法。 而这般和他朝夕相处,那人日初出门, 日晚带着一车奏折而归的日子似乎万分平常, 而当看见宫中的御膳房之人大半都跑来了她这处庄子之中, 乃至于连宫中一些她都有些眼熟的精练侍卫驻守在了她这处庄子上之时,卫莹心中的愧疚之感便越发浓烈, 望着男人沉黑平静的眼, 卫莹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若是他再将那句话说出口, 这一次, 她一定会答应他。 然而卫莹到了甚至逐渐习惯和男人这般与平常百姓夫妻无异的日子时,付峻仍没有再提那句话。 …… 时间一日日地过去, 从春日逐渐到了冬天, 书房之中的布置几乎和勤政殿中的一切再无差别,而除了付峻和张公公没有再穿宫中的衣服, 仅是着着平常人家的衣袍之外,她这一处庄子,似乎越来越向着皇宫靠拢。 而在逐渐的,便连姑母也时常派人来, 甚至有时亲自前来之后, 卫莹甚至有种皇宫和她的庄子,已经似乎融为一体的感觉。 付峻每日督促着她的衣食,寒则加衣, 暖则加食,夜间便和她同床而睡,却没有擅动她分毫之举。这般寻常日子过久了,仿佛便连她也以为着他们便会这样一生一世下去了一般。 直到边关再度有贼军作祟,看见男人眼底越发浓重的青黑,卫莹方才明白,这般平静的日子,终究有停止的那一天。 而当付峻那一天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日落才返,正午便平静来到这庄子中时,卫莹冥冥间便有了预感要实现的感觉。 然而她没有开口逼问,就如同平常一样,为男人盛上一碗寻常的百叶鸭丝汤,付峻平静地陪她用完这一顿饭后,却是难得地没有带着她在庄子里走着,而是开口问道。 “可想去京城中看看?今日刚下了初雪。” 笑着望着那人,卫莹点头,几乎毫不犹豫地答道。 “好。” 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付峻既然承诺了她会尊重她的想法,卫莹便明白他定然不会做出违反她心意的事情。 听着能出行的消息,眉烟比她还要高兴,在兴高采烈地终于选中了一件付峻捕猎时带回的白熊氅,在为自家小姐挽上发髻,插上点银簪之后,望着少女那如初雪般几乎照亮了屋中的华美白柔面容,眉烟忍不住真心赞叹道。 “小姐真美。” 少女朱唇微微展露着动人至极的柔和笑意,然而眉烟还是察觉到了那笑意中的勉强。 “小姐今日不开心吗?” 卫莹微微垂眸,却是不知是否该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吐露出来。 然而眉烟望着门前,神色一惊后陡然拘谨着行礼道。 “参见陛下。” 卫莹只觉喉头一紧,她掩饰般地十指扣紧了熊氅,却是再缓缓松开了手。 “我来就好了,你下去。” 男人平静地说道。 卫莹点点头,眉烟觑着卫莹的面色,便目不斜视地从房间走出,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陛下怎么来了?” 再度转身时,她面上已经恢复了如进来时一般的笑意。 男人却是门关上的那一刻,一手抱住她,一手微微抬起她的颌,气息绵长而温和地和她交换了一个吻。 “突然觉得没见到莹莹太久了。” 卫莹抬头,撞入男人黑深的眸中,感受着男人胸膛包裹而来的气息和炙热温度,这一些比连熊氅更能给予她安心之感。 放纵着自己依靠在男人的怀中,卫莹伸手回抱上他。 “可陛下将我的眉烟赶走了,我却是连眉都没描上……” 卫莹话语柔软而平和着,眸中却忍不住已经泛上泪来,然而泪意很快便被卫莹强忍而下,至少在今天,她不想再去想分离和悲伤的想法,她只想便这般寻常地再陪男人一日。 男人身上似乎积蓄着可怕至极的力量,她便仅仅是这般抱着,都能察觉到付峻紧绷流畅的身体之中坚实和仿佛能烫伤她的热度。 付峻仔细地望着她的脸,面容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一般冷硬,他平静说道。 “不必描了,这般便足够将朕的心给勾走了。” 他面容冷峻,便如同在说起家国大事一般认真说出这句话时,便带了让卫莹在忍不住笑意之时,胸腔中热流奔涌着,几乎有着全身烧灼发烫的感觉。 微微踮起脚,卫莹也蜻蜓点水般将唇触到男人的唇上。 “那便不描了,我只要陛下的一颗心就够了。” 搂紧着怀中的少女,没有让她能够逃脱出来,这一次的吻更加深情而绵延,卫莹脑中忘记了一切悲伤和流泪的念头,她抓紧男人的衣裳,脑中一个不甚明晰的念头闪过。 ——这样便足够了,上天如此恩赐,眼前之人还健康活着,对她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卫莹哪怕习惯了被男人绵长亲吻,到最后羞红着面颊,吐息不匀地软倒在男人怀中时,卫莹脑中一片空白着,几乎是恢复到了第一次被男人这般绵长亲吻时的感觉。 “怎么还教不会?” 男人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却是缓缓地专注着为她束着白熊皮鏊的带子。 “那陛下,便教我一世好了。” 望着男人沉静宛如深潭般专注地为他束着鏊带的面容,卫莹笑着说道。 付峻束完之后,却是熟练至极地牵起她的手,自然地应着。 “好。” …… 说是出游,也没有想象那般的大张旗鼓,身后跟着十数个没有着重甲,只是着轻甲,外面一层棉衣骑着马的侍卫,付峻将卫莹搂在怀中,他们两个同乘一头温顺的白马,速度不快,却是缓缓地沿着道路而行。 而卫莹每每看向枝头上初雪落下,或是游鸟惊飞的路边场景时,总会和男人定定望向她的视线对上。 “陛下为何总是看我?” 那似乎比新雪还要纯白的少女仰着头望他,眼中却似乎有春水潋滟的美景胜过这万重雪景。 “自然是因为你比这些景要好看。” “陛下又骗我?” 少女笑着问道,那笑容清浅,她手上握着一枝红梅,然而她柔白清丽的笑靥和那一点红唇却将那红梅的红衬得宛如无比尘俗。 付峻的眼眸深了深,他喉结略微滚动着,怀中抱紧少女的力道更紧了三分,将缰绳抓紧了三分之后,付峻略微用腿一夹,白马便开始加速着。 少女进一步缩进到他怀里,却仍笑着发出宛如脆珠落盘般微低而清亮的笑声。 付峻心中却在那一刻感觉空白一片,他本能地想要说出从不骗他的莹莹的回答,然而他此刻才记起,他确实是骗了她多次的。 他第一次骗她,他回返之时会娶她,第二次骗她,他是三皇子,而在疾风掩饰着声音的呼啸之中,他也只能轻轻在她耳旁说道。 “朕以后都不会骗你了。” 然而他的少女笑声依旧宛如雪后晴空一般清灵动人,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那句回答。 握着手中的红梅,卫莹几乎忍不住要让那粗糙枝叶扎入她的皮肤。 果然,今日他许给她的一生,便也是骗她的。 …… 人逐渐地多了起来,到了京城的街巷当中,人来人往着,初雪几乎在行人脚下踩成了淤泥和污水,却也止不住百姓面上那朝气的红意。 在庄子时的寂静和京城中的吵嚷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然而便因为有着同样的人陪着,卫莹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安,反而是如同被大人领着的孩子一般再有了游玩的性质。 而她虽在许多店铺上停留了一会儿,可也只是对一些物品有一丁点外观或者好玩的兴趣,而在那点兴趣过后,她便兴致勃勃地去找下一件好玩的物什,却是没有将它们买下的念头。 男人看似悠哉,却一步都没有落下地紧握着她的手,哪怕侍卫已经将他们从喧嚷的人群中隔开,也似乎怕她跑丢了一般,而她走了半天,便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付峻却似乎没有任何疲倦一样,便连呼吸也没有丝毫变化地紧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人较少的地方时,她才发现后面紧跟着的数十侍卫已经抱了满满一车她曾留意的东西。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付峻静若无事地说道。 “这些是我用皇库的钱买的,没有从国库里出。” 卫莹还待开口,却是被付峻一句话堵住了嘴。 “百姓生意艰难,朕没有用这些钱奢侈享乐,最后还是用在了他们身上,所以—— 就当是朕喜欢,所以买的,莹莹只是可以用。” 男人的语气微微放软着,再落下的一吻几乎立刻阻止了卫莹再想其他的可能,当那吻结束之后,马车也已走远,此时大概已经在去庄子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