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人
“我们下月便大婚。” 付峻与她耳鬓厮磨着, 却是终于难以忍耐心中的这份灼热, 他毫无章法地在少女唇上和脖颈之上啄吻着, 就如同是恨不得将她融入怀中一般的难以忍耐。 而卫莹却是没有回答,她只是缓慢地抱紧男人的后背, 顺从地将自己的脖颈袒露而出, 就如同仰颈的天鹅一般柔白而温顺, 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抗拒他举动的动作。 然而她的沉默,便足以让男人极为动情的动作缓缓地停了下来。 “你不愿意。” 男人眸中那熠熠生辉的光芒缓缓地沉下, 就如同他的心也缓缓地沉下着, 到了深渊之中。 “你说等了我许久, 可你仍是不愿嫁我为妻, 莹莹,” 付峻缓缓松开圈紧她的手, 他直视着怀中少女的眼眸, 每一字每一句说出仿佛都淬上了最深的寒意,而那寒意蔓延着, 他冷峻面容上的柔情也逐渐消失在那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寒之下。 “我有时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那双如同盛满了柔和春水般的眼眸定定望向他,付峻却没有想到的是,他得来的是少女的一个再轻柔不过的吻。 那吻在他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一闪而逝, 仿佛就如同是他自己梦中才可能无耻欺瞒自己的一种幻觉一般, 而少女那双眼中柔和的情意如水波潋滟着,几乎要将他溺毙在其中。 “陛下,我终身不嫁, 一直等着你可好?” “我不要名份和虚位,国公府在京城外郊有一处庄子,我搬到那处庄子里,陛下若是有暇,便来找我,若是无暇,我便和眉烟两人在那庄子里待着,一直等着陛下可好?” 大概是少女眸中的软情太过动人,那一刻付峻竟起了不管不顾想要答应她任何念头的感觉,然而他最终,也只是生硬地说上一句。 “不好。” 说出那一句拒绝,似乎已经竭尽了他的全力。 “为什么?” 抓住少女柔弱无骨的手,付峻再一次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他不相信少女那似乎如同孩童般天真稚嫩的回答,然而再度想起她的回答时,付峻却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你要如何才能信我?哪怕我已做到这种程度,你也仍然不愿信我吗?” 少女的眼中似有万般水波潋艳,而那一腔柔情都似乎为他而起。 “陛下,我怕。” 少女的手缓缓升起,扶上他的面颊。 “我怕你还有万般的不得已。” 卫莹垂下眸,想起她在知道付峻便是三皇子的那一刻时,仿佛万蚁噬心般的感觉,她缓缓垂下手,然后轻柔说道。 “陛下有许多事情,总是有着许多考虑,有许多不得已的理由要瞒着我的,陛下先前是将军时,身上便担了驱犯来敌之责,然后出征之日,陛下为了不让我送行时难受,便迟了一天告诉我行军之时,所以陛下出征之日,还有……,”卫莹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 “马革裹尸之日,我都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知道的。然后陛下又从将军,变成了皇子,陛下仍是有许多事情,千般顾虑,所以要瞒着我的,可是陛下,” 卫莹的长眉微颤着,她攥着男人的袖摆,轻声说道。 “我恐怕是承担不了国母这份责任的,若是日后来敌再犯,陛下定会带军出征,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陛下稍有万一,到了那时,或许我仍是最后一个得知这消息的,若是我为国母,便不能再有一丝伤悲,便必须要处理家国大事,到了那时,若是有孩子,我便要将那孩子抚养成人,而不能肆意妄为,做出一丝一毫有违礼教,有辱皇室之事。” “可是陛下,这样的日子太累了,”卫莹缓缓抬起头,望着男人说道。 “而且陛下死而复生,如今又登基为帝,想必便是真龙天子的命格,若是到了万一的那时,或许陛下还有回返之日,然而若我在凤位之上,陛下还能再纳我为后,或者再娶我一次吗?而若是不能与陛下长相厮守,这凤位于我却是从来没有丝毫牵念的。” “所以,就这样。陛下有鸿鹄之志,却是不必牵挂于私情之上,我便是得知陛下平安,哪怕不能长相厮守,便也是满足了。而若是陛下龙驭宾天,我只是一介无权无势,没有任何人在意的女眷,到了下一次,陛下记得再来找我可好?” 少女痴痴地望着他,那双如水剪眸一眨,足以让他心痛难耐的泪水又从少女面容之上滑落。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她在他面前时时露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靥,然而如今,似乎无时无刻,她都在因他的强迫而落泪,而无论这番话到底是否是少女的心中之话,付峻心中的一个角落无声塌陷着,那曾经覆涌而来的黑暗节节败退。 若她不愿为他之后,这一次,他便不再强逼她。 男人的眉宇黑沉,仿佛蕴蓄着无尽黑渊的深沉。 而她若是执意不嫁,这一世,他也不会再娶。 …… 从明月宫中载着数车厚厚的贡品回返国公府中,在车厢之中,卫莹望着车窗之外市井中的一切,只觉得一切都万分恍惚着,仿佛先前发生过的一切就如同一场幻梦一般,若不是马车后长长跟随着哪怕她已经极力删减,却也仍无比繁长的车队,她几乎要觉得登基的新帝便是付峻,只是她做的一场幻梦来。 国公府中的人已经从谋反大案中被查明,而逐渐放回,卫恺赋却是被判了死刑,已经判定是要秋后处斩,娘亲的诰命被夺,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该如何给大哥娶上一门媳妇之上,然而大哥执意要求镇守边塞,回报陛下不杀之恩,娘亲便也坚持同去,如今国公府中最后却只剩下了她孤零零一人。 现在想起小时候手足相爱时的场景,卫莹也是察觉出几分可笑的,她不愿再一人回到那空荡荡的国公府中,便再收拾着些东西,带着些下人来到了国公府外的庄子处。 少了人声的吵杂,就如同是身处于世外桃源之地一般,在知道付峻就这般和她一同望着那日色升起,月色落下的那一刻,卫莹心中便已有了无边的平静。 甚至她想,哪怕那人将她永远地遗忘在了此地,只要知道他安康,其他事情她再不会有半分奢求。 …… 窗柩外天光尚未完全亮起,从那鸡鸣的声音中醒来,这是卫莹睡在这庄子中的第一夜,奇异的是,她这一夜无梦无惊,只是醒来时甚至还觉得自己左肩微沉。 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半边空白被褥,卫莹甚至能感觉到似乎有留下的余温。 许是她睡糊涂了。 然而不过从床上直起身子,那床帘微拉,似乎毫无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自觉的男人便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 “再晚一些官轿就要将宫门堵了,朕现在便赶去早朝,莹莹再睡一会儿,御膳房的早膳张边很快就能送来了。” 仿佛时空倒错的错感翻涌而来,卫莹只在男人就要抽身退开前握住他的袖拜,少女眼中似乎还浸润着尚未睡醒的迷蒙。 “陛下,这里是何处?” 男人唇角微勾着,却是为着卫莹抚下她耳边微乱的一缕秀发。 “你的庄子?” 少女眼中的潋滟略微清醒了过来,那疑惑却是重了几分。 “那陛下为何在此处?” 男人定定地望着她,在那几乎无声的目光中,卫莹却几乎无声自通地了悟那眼中的含义。 “你在此处。” “所以你不进宫找我,我便只能来出宫找你了。” “可是我昨日方才出宫。” 卫莹眼中透露着难以置信的意味,却没料到得到的是男人再轻如点水的一吻。 “对朕而言,已是三秋未见。” …… 行至一处狭窄官道,无数府中出来的官轿已经在此刻将狭窄官路堵满。 “陛下,”车帘外有太监低声说道,“孙侍郎,马尚书的轿子都在前面堵着,宋御使的官牌只怕不能先行……” 付峻略微沉吟一瞬,面容冰冷如常地说道。 “挂出张边的牌子,弹劾朕为他挡着。” “喳。” 而这般一路超轿,紧跟的太监听着身后诸多轿子中传来不善的嗤呵,乃至怒斥权阉当道的痛骂之声,不禁为张公公捏了一把汗。 而此时御膳房中分秒必争地等着早膳出炉的张太监,鼻头一痒,连忙以着毕生都未有过的速度跑出御膳房,然后连打了十多个喷嚏,心中却是不善地想道。 到底是谁在骂咱家?误了咱家的差事,别怪咱家日后给他小鞋穿! 这个阴狠的他要记下的这笔账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张边从小太监那里听到“自己”超轿的人,那真是浩浩荡荡直超所有史上的权阉能得罪的最多人,而在知道自己要记得是上至张宰相,下至王翰林,是占据大半壁朝堂的大臣之后,沉默了整整一天,张边方才终于找到道理安慰自己道。 ——不为陛下背锅的太监,那是陛下的心腹太监吗? 当然无人知道,从那以后,他心中更热切地想要抱紧卫娘娘大腿的想法。 无他,因为陛下坑人,实在是在往死里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