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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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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其中的情意,只知道,他担心她,很担心他。一如戏水那日他挡在她身前,也是因为担心她,只是她后知后觉罢了。    校场内围。    “喂,李和昶,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追上他,又解释了一遍,不过这回他没有腿软。    “刚才是我有错,对不住。”李和昶停下来,拱手道歉。    萧锦麟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他竟然会同他道歉,于是笑道:“没事的,我知道,你那也是担心我小姨!”    李和昶点了点头,继续跑起来,萧锦麟也跟了上去。    他心里隐隐知道,李和昶那般生气是因为他喜欢小姨。可他还小,只知道李和昶对小姨的喜欢是比自己对小姨的喜欢多一点的喜欢,并不知道多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多法儿。    反正,他和他都喜欢小姨,都会对小姨好就是了。    等到李和昶和萧锦麟跑完二十圈,早已下学许久,天都快黑了。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饭堂走去。    “喂,你们两个,早就没饭啦!”一直等在外面的沈兰亭见他俩竟然没看到自己,大声喊了一句。    “那怎……怎么办?”萧锦麟舔了舔嘴唇,他现在又渴又饿。    “喏,特地给你们留的,还有水!”    沈兰亭笑嘻嘻地拿出了一个大纸包,还有一囊水。她晃了晃,递给了李和昶。    “……”萧锦麟看她没有递给自己,鼓了鼓圆润的小脸,赌气似的一把抢过了那纸包。    “哇!”    没想到纸包里全是吃的,有肉包子、蛋饼还有鸡腿儿,还都是热乎的,虽然只是书院饭堂普通的食物,可萧锦麟饿极了,当时就两眼放光起来。    他食指大动,狼吞虎咽起来,不过也没忘了分给李和昶一个鸡腿。    相比萧锦麟,李和昶的吃相就优雅许多了。他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着,沈兰亭莫名觉得,他拿手吃鸡腿的样子竟然也很好看。    不。    她摇了摇头,立马否认了这个想法,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眼瞎了。    李和昶才不好看呢!他现在脸上都是汗,头发也胡乱贴在了脸上,丑死了!    她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自顾自暗暗笑了起来。    身后有杏花簌簌而落,地上倒映着三个人的身影,月光皎洁又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锦麟:“你差点儿把你外甥杀死你知道吗?”    李和昶不置可否。    萧锦麟:“哼,生气了,要小姨摸摸头才能好!”    李和昶(分外嫌弃地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不准她摸你的头了。”    萧锦麟:“为何不能?”    李和昶:“匣子里的剑已经按耐不住了。”    萧锦麟:“……”    ☆、回忆回忆(下)    春看堂前新燕啄春泥, 夏闻草间虫蛙鸣月夜,秋候岭上鸿雁过秋溪,冬笑九天瑞雪落眉心。    在书院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便已到了冬天。这是顾兰亭在外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没有时刻不离手的暖炉,没有丫鬟暖好的被窝,好像是在吃苦,可她却觉得很开心。    入冬里下了好几场雪, 因喜欢跟同窗们玩雪、打雪仗的原因, 她的手生了冻疮,可她倒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心里还想着要玩儿雪。    书院暖房,顾兰亭被山长叫来这里说话。    房内加了炭火,很暖和,可她心不在焉的, 隔着窗户缝儿,她可以看见廊下推雪人的同窗们, 她也想去。    山长这不知是第几次温声软语劝她提前回家去了,可她并不愿意, 她说她想待在这里, 想跟同窗们在一起。山长说服不了她, 再三叮嘱她就在这里暖着,莫要玩雪,才出了门去。    顾兰亭见山长走了, 正跑过去打开窗户准备往外看,听得门吱呀一声,李和昶进来了。他走至她身边,啪的一声不由分说便关上了窗户,隔绝了窗外的嬉笑声。    “沈兰亭,你为何不愿早些回家去?”她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不该在这里受苦。    “就是不愿意,关你什么事?”    她看不到推雪人了,有些生气,伸手又想开窗,他却抓住了她的手,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坐到了炭炉旁边。    “沈兰亭,家里给我送了一些雪花膏,专治冻疮的,给你!”这是他说自己生了冻疮,母妃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他对她笑,她撅着的嘴才放下来。她喜欢看他笑,那个样子很好看。    “哇,好香啊!”她打开闻了一下,清香扑鼻,竟然有一种想吃的冲动。    他看她竟然要舔,赶紧拿了过来。    “你饿慌了?”    “哈哈,骗你的!”    她戏耍了他,正哈哈笑着,他拉过她生满冻疮的手,小心翼翼给她涂起膏药来。    “喂,好凉,你涂这个我更冷了!”    “我给你呵着热气暖暖。”    她想要缩手,却被他抓住。暖暖的热气呵到她手上,酥酥麻麻的,竟也格外舒服。    暖炉里的炭火刺啦了一下,烧得更旺了,她的脸像映着红霞,格外明艳。    他已折心许久。    年少的绮念,总是不知不觉轻轻悄悄地发芽,又在同窗们的起哄下时而明朗,时而暗沉。懵懂的痴恋谁也没有说出口,却在繁琐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细细碎碎地融化。    我同你呷茶,为你诵蒹葭,你是心头好,时刻不敢忘。也忘不了。    于他来说,他欢喜她这件事情,她知道,或者她不知道,都不重要。    反正,她也后知后觉惯了。纵然大家都在起哄他们的关系,可她待他,竟然还如同待所有同窗一样,并无二致。    他有时候真想打她一顿,可又舍不得。    “又下雪啦!”门外传来同窗们的惊叹声。    “喂,又下雪啦,我要出去玩儿!” 她并没有等他反应,已经自己跑出去了。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一团团、一簇簇的雪花飞落下来,仿佛绵绵密密的柳絮从天空翻滚而下,织成一网素锦,分外好看。    “李和昶……”她转头正准备跟他说什么,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李和昶!”她突然没由来地怅惘起来,四处张望着,寻找他的身影。    “我在这里!”看她着急找自己,他心里欢喜,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出声。    “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她听得声音,转身看他,话里是责备,脸上却是笑着。    “送给你,生辰快乐,沈兰亭。”    他刚才离开,是去卧房拿一个暖手捂。是他上山猎了白狐,亲手为她做的。    “好漂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辰?”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呢。    “萧锦麟告诉我的。”当时他告诉他小雪这一日是沈兰亭的生日,他还吃了一惊,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他同她竟是同一天生辰。    “哈哈,谢谢你,那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她把手伸进暖手捂,毛绒绒的,舒适柔软,果然很暖和。    “今日。”他低声答了一句。    “也是今天啊,那你也生辰快乐!”她眯着眼睛笑,心里已想着,自己也要送他一份儿拿的出手的礼物才行。    当天晚上,雪停了,沈兰亭的礼物也准备好了,她约了同窗们去院子里放长明灯为李和昶庆祝生辰。她叫每位同窗都悄悄做了一盏长明灯,自己则做了十五盏。    每一盏都写着,李和昶长命百岁。    “李和昶,生辰快乐!”大家异口同声。    满天的星光消散,笨拙的孔明灯悄然升起,她的笑脸在微光中忽明忽暗,他看成痴。    他从未过过这般热闹的生辰,以往,不过是跟母妃、妹妹一起吃顿饭,当日不用早起练剑而已。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被这么多人放在了心上,这种感觉异常的好,甚至叫他好几天脸上都挂着笑。    母妃叫他喜怒不形于色,可他觉得,在这些同窗们面前,他大可不用。同窗的沈家子弟们或憨厚老实,或博文约礼,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想来能称“江南第一巨富”的沈家,家风自然也是极好的。    山中何事?观风听雨,酿酒煮茶,吟诗作对,寻鹤觅仙。温书习武,修自己之身。杂谈野论,平自己之心。    本以为日子就该这样,可年少不觉,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有一日,日斜歌阕将分散,离别翩然。    他还未能同她一起过第二个生辰,就不得不离开了。父皇突然病危,京城告急,几个皇子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皇位。九子夺嫡的最后时刻,他不能留母亲一个人在宫里,他不得不回去。他甚至来不及告别,只草草写了一封信,托萧锦麟带给她。    当然,关于不告而别的真正原因,李勖是没有同顾兰亭说的,他只是说家父病中,家中生变,不得不回去。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身份。    可聪慧如她,其实早已经知道了。    前日她应杨遇安之邀去太傅府做客,无意间得知今上姓李名勖,字和昶。那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和昶的真实身份比她想象得还要尊贵。    他是她不敢靠近,不敢高攀的。可他还在骗她,还不愿同她坦白,那么他与当年沈家灭门一案,是否有关系?    “也不知道我写的信你有没有收到,后来我再回江南找你时,你便已杳无音讯了。”往事絮絮道完,他心里轻松了许多,想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躲过了。    他握了个空,心里一惊。    “你不用瞒着我了,皇上。”她面上泪痕未干,心中已肝肠寸断。可她硬生生擦掉了眼泪,起身从容跪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他心里大惊,伸手想拉她起来,可她却纹丝不动。    “今上姓李名勖,字和昶,是微臣愚昧,近日才得知。臣本罪人之后,又藐视纲纪,女扮男装入了翰林,自知罪上加罪,罪无可恕,要杀要剐,全凭皇上处置。”她俯身磕头,咚地一声打在他心上。    “顾兰亭,你知我不会!”他强硬地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扼住她肩膀,逼她看着自己。    他双眸已泛红,眸子里尽是疑问和不解,他不明白她为何那样说,难道她还不懂他的心意?    “皇上,臣知你于我有意,臣惶恐,臣愧不敢当。可当年你我既然无缘,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份,我终究担不起你的好……”    他不等她说完,便出声打断了她。    “你是不是怀疑我与当年沈家之事有关?”敏锐如他,已从她的疏离中发现了症结所在。    “那皇上是否问心无愧?皇上为何要来我沈园?欢喜我为何不曾救我?为何眼睁睁看着我沈家灭门?”既然他猜到了,她便也不瞒着了。沈家灭门的场景依稀还在眼前,她要问个清楚。    “沈家私济蛮夷,罪名当时是父皇所定,我求过的,但是无能为力。我不曾骗你,我对你是真心,对沈家亦从未有过叵测之心。”他兀自以澄澈眼神,应对她的咄咄逼问。    “你不曾骗我,为何一直不告诉我你是皇帝?”她此时心中蕴的满是恨意,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说话时一步一步朝他逼近,直到他的头碰在书架上,砰的一声。    “我怕你怪我,怕你恨我……”    “呵,怕我恨你?我早该恨你了。皇上可知我沈家倒了,获利最大的是谁?”她笑问,笑里含冰,眼里含泪。    “不知。”他摇头,知作不知。    ☆、他想要她    “先帝在位时好大喜功, 大兴土木,朝政**,积弱成病, 你以为没有我沈家万万家产,大顺能在你手上三年便成盛世?正乐元年,江北大旱,朝廷拨六十万两白银赈济灾民。正乐二年,羽林军与东夷富桑军久战不胜, 朝廷拨一百万两白银充作军饷。正乐三年, 太后重修大林古寺……这哪一桩哪一件事用的不是我沈家的银两?”顾兰亭一字一句说得义正言辞,却莫名让李勖觉得她带着幽怨,像是小媳妇儿怨丈夫贪了她带来的嫁妆。    诚然,他也真的贪了,她说得对,没有庞大的资金支持, 积弱成病、国库空虚的大顺根本走不到现在。    “是,我承认, 都是你沈家的。你要想要回来,我现在就把国库打开, 予取予求。”他笑着, 伸手环上她的腰。    “……”    顾兰亭一时有些凌乱, 怎么回事,她批评先皇,批评他, 他竟然还高兴?    “皇上,我在跟你说认真的,我……”她掰开他的手,他又环上去,这次他用了力,她怎么也掰不开了。    “顾兰亭,我也是认真的,当年的事,你如果想查,我便同你一起查。你如果不查,我便同你一起放下。”他靠在书架上,几乎将她拥进了怀里,呼吸都喷在她面前。短短两句话,每个字都戳着她的心。    “你信我。”    他说得极认真,清澈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异样,蛊惑着她去相信。    她不知该不该相信,闭了闭眼,滚烫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瞧见她脸上晶莹的泪珠,他不知为何心里生了一丝热念,俯身吻在她眼角,又一路蜿蜒而下,小心翼翼吮去了两行清泪。    她心中一窒,忘了反应。    他的唇滑过她脸颊,最终印在了她的唇上。她的唇凉凉的,软软的,像涂了蜜,又甜又香,他忍不住地想尝得多一点。    可他不过才轻轻地含弄了一下她的唇瓣,她便惊觉过来,拼命往后缩,想要逃开。    他哪里容得她反抗,大手扣住她后脑勺,一个翻身,将她抵在了书架上。他修长的腿压着她的,两个人近得毫无间隙。    她几乎动弹不得。    挣扎间她手触到他颈项,惊觉烫得骇人,这才觉得面前人此刻很不对劲,可她言语不得,只得被迫承受着他越来越重的呼吸,越来越炙热的亲近。    他见制住了她,吻便渐渐地急了起来,好像压抑了很多年的欲念,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他想亲近她。    他灵活的舌头强硬地撬开了她的贝齿,舌尖滑入檀口,轻轻地勾弄着她的小舌,吮吸着独属于她的香甜,一时丁香暗渡,唇舌交缠。    他热。很热。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在不受控制地涌动。    他眼前有江南的山水。他想游上面的山,玩下面的水。    他尚有一丝清醒,明白自己许是被下了药。其实他可以忍的,但是她就在他面前,他不想忍。    他叹了一声,唇舌开始转移,一路吻上她的耳垂,手也开始乱动。    她的气息彻底凌乱了,四肢酥麻,她张了张嘴,想问问他这是怎么了,可却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脑子里一片混沌。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混乱中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周围空气一凉,然后又是一热,他的吻已落在她凝滑如玉的耳后。    她心中一颤,猛然清醒了几分。    “李勖……”    她直呼他的名字,伸手用力想推开他。见丝毫作用也不起,她心一横,混乱中吻上了他的唇,用力地咬了他一口,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儿。    他悄稍停住了动作。    她用力一把推开他,见他站不稳要倒下去,又扶住了他。    “李勖!你清醒一点儿!”    她晃了晃他,他却没什么反应。眸子里像是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此刻尽是迷离,汗水染湿了他额前墨色的鬓发,凌乱不堪。他呼吸很重,脸色潮红,身上也很烫。    如果她没猜错,他估计是被下了药。    谁这么大胆敢对皇上下药?又为何到她这儿药性才发?    她思虑间,面前人的唇又锲而不舍地凑到了她脸上。    她避无可避,左右看了看,拿起案上一本厚厚的书册,咬了咬牙,狠狠朝他脑袋拍了下去。    他动作一顿,果然晕了过去,倒在了她身上。    她将他放到椅子上,匆忙将衣服都穿好。    “冬暖!冬暖!”她朝门外喊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回答,便拖着李勖走至门口,发现冬暖坐在台阶上已经睡着了。    再看天色,已经过了三更了。    “爷,可有什么吩咐?”闻声赶来的家丁大暑问道,他旁边还跟着丫鬟谷雨。    “把……把这个人拖到湢室去,哦不,我自己拖他去。”顾兰亭本来已经把李勖的胳膊递给大暑了,蓦地又缩了回来,动作看得大暑一愣一愣的。    她扶了李勖往湢室那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大暑,谷雨,你们把冬暖扶去厢房安寝,然后你们也可以休息了,不用管我。”    “是。”大暑和谷雨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湢室里。    顾兰亭准备了一桶冷水,把李勖丢了进去。他中了药,必须降降火,不然会出事的。    他在冷水里泡着,她便在一旁看着他,不时为他把着脉,看是否正常。    良久,看到李勖面上不寻常的潮红渐渐褪去,脸色恢复正常,呼吸也变得十分平稳了之后,顾兰亭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他的脸,他并不见醒,她只好艰难地把他从浴桶里拎起来想放到湢室的床上。    可她总不能让他就这样穿着湿衣服睡觉?    难道她还要帮他脱衣服?    不不不,不行。    她斟酌了半天,俯身再次拍了拍他的脸:“李勖,醒醒,你先醒过来换个衣服再睡。”    她一连喊了他好几次,他都毫无反应。    那好,脱便脱。    她觉得自己要豁出去了。颤巍巍地伸手替他解了衣服。    她的视线在他未挂一丝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目之所及,他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每一处轮廓都如同雕刻一般完美,她不禁吞了一下口水,心中起了绮念。    不由地面红,转目,羞涩,尴尬。    她拍了拍自己心口,平静了一会儿,转身给他盖上了被子,视线尽量只落在他脸上。    看他脸上都是水迹,她拿来毛巾给他擦了擦。可他身上怎么办?想到这里她脸上又是一热,她是绝对不能给他擦身体的,大不了,明天换床被子就是了。    好不容易把他安顿好,她起身准备走,没想到手腕却被他攥住了,攥得很紧,一时还挣不开。    “喂,你醒醒啊,放开我啊!”    没有回应。    她没有办法,只好坐在床沿上,寻思着等他手松一些了,她才好挣开。    深夜,更漏声迢递中,她困倦极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听得她平稳的呼吸声,他睁开了眼睛,唇边的笑意越来越盛。    其实,他在浴桶里时便已清醒了过来。他看她不断为他把脉,一副十分担心的样子,就想看看她会对自己做什么。    果然,她的行为没有让他失望,脱了他的衣服,对他流口水,还伸手想摸他。    这些场景他想想便能笑出声来。    他看着她的脸,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黑暗中,她是他眼睛里的光,是他心里的光。    她此刻许是在做梦了,脸上尽是温和的笑容,时不时还咂一下嘴,睡得很香甜的样子。    他轻轻拉了她一把,让她睡到了自己旁边,给她盖上被子,轻轻侧身拥住了她。    温香软玉在怀,自己又未着一缕,他不由得感觉身下又热了起来。于是赶紧放开了她,往床榻里面躺过去,想离她远一点儿。    许是他动作太大了,听得怀中的人“唔”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睡了。    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涌入他鼻翼,他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她这是在逼他。    可她现在已睡熟,他没有办法,只能就这样搂着她睡。迎着烛灯,她睡颜沉静美好,眉如远山含黛,面若桃花带羞,他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渐次苏醒了过来。    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抱着她是一种享受,也是煎熬。整整一夜,他都在极力忍耐。    少年意气爱风流,锦帐**恋未休。无奈佳人春睡去,余我狂魂入仙舟。    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独我一人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守身如玉    夜幕渐渐散去, 晨光熹微。顾兰亭在李勖怀中翻了个身,刚睡着没一会儿的他醒了过来。    她此刻就躺在离他一掌之远的地方,侧躺着面对着他, 呼吸都喷到他胸膛上。她娇俏的眉眼在昏暗的晨光下格外的温婉恬静,睫毛时而轻轻颤动一下,犹如蝶翼。    他心里被挠了一下,稍微朝着她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身体,靠近她。    他握住她的手, 吻落在她眉心。    “嗯……”她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眨了眨眼睛,看清眼前人的眉眼,顿时瞪大眼珠,清醒了过来。    “呀!”    顾兰亭大惊失色,往床外一躲,一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 连带着被子也掉了下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好, 都很整齐。    她抬头,才发现床上那人正光着身子, 只穿了亵裤。连忙捂住眼睛转过头去。    还好, 还好他还穿了亵裤。    “皇上, 你……你快把衣服穿上!”她站起身来,依旧背对着他,朝后把被子扔到了床上。    “我没有衣服。”    “那个, 等会儿,我去给你找一套来。”她急急往出跑,差点儿撞到门框上。    此时天已大亮。    她拿了她的男子长衫回来,发现他又睡下了,还闭上了眼睛。    “喂,皇上,别装了,我看见你笑了!”    她恭恭敬敬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没有反应,便伸手去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胳膊。    许是感觉有些往,他不经意笑出了声,睁开了眼睛。    “我不装了,你帮我穿衣服?”    “这……不太好。”她轻声拒绝,低头去看床前他靴子上的龙纹。    “你不管我,那我就这样赤条条地起来了。”    他说着就掀开了被角,真的准备就这样下床了。    “别,我穿。”    他要是真赤条条地出去了,下人看见了还得了?脸面这东西,他堂堂大顺天子不要,她还是得要的。    她只好帮他穿衣服。    他倒也配合,一副衣来伸手的样子,仿佛她理所应当伺候他穿衣服。她堪堪把衣服袖子给他套上,便不想伺候了,再度站起来背过身去。    “还请皇上好快穿好衣服。”好快点儿离开。    “你不打算给我扣扣子了是?那我就这样敞着衣服出去了。”    他很不满,刻意把被子翻出声响,叫她以为他又要起来了。    没办法,他死皮赖脸,她只能照单全收。她坐在床沿,目不斜视,很从容地一颗一颗给他扣上了扣子。    “这下该好了,臣还有事,臣先出去了。”    她说完正要起身,他却突然一把勾住了她脑袋,薄唇顷刻便覆下来,舌尖细细地舔舐,描摹着她的唇线。    “唔……”    慌乱间她伸手推他,收却被他握住,他握住她的手,放到了某个地方。    她脸上顿时滚烫起来。    “你欠了我一晚上。”他放开他,舔了舔嘴唇,笑道。    “我……这个,那个,你知道自己被下药了?是谁竟敢对你下药?”    “嗯,许是在宫里被下的药。”他猜测应该是母后看他没有碰自己送去的美人,便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    “哦,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她淡淡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失望,还有些怨气。下药,大抵是风月之中的一种情趣,他身为大顺天子,年轻气盛,与宫妃们调**也没什么。    “你又在怀疑我了是不是?这药是我母后下的。我没有妃子,更不曾宠幸过任何人。这么多年,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他话说得认真,一双星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里盈聚的是满满的诚挚,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那浓浓的情意似要将她生生溺毙。    娇花万朵,只折一枝怜。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她眼中忽然有泪涌出来。    “我……”    “笃笃笃……”    她话至喉咙,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大暑在外面叫他。    “不好了,老爷,太保周勃周大人来了,已经进了府,到处在找你!”    “周勃?”李勖惊了一下,周勃一大清早来找顾兰亭干什么?    “坏了,难不成找的是你!”顾兰亭并不认识周勃,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来找夜不归宿的皇上的,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可能,是的。”    “他怎么知道你在我这儿?来不及了,快快快,快躲起来!”顾兰亭来不及追问,赶紧把李勖拉起来,左右找不到藏身的地方,便把他塞到了衣柜里。    “喂!”怎么能让他藏在衣柜里?    砰的一声,她把他昨天的衣服也塞了进去,然后一把关上了柜门,飞快地理好衣服,出了门去。    此时周勃恰好寻到了湢室之外,他的确是来找皇帝的。今早天还未亮,太后就急急派了宫婢来找他,说是皇帝彻夜未归,不知去了哪里。    他猜想皇帝一定在这里。    “下官见过周大人,不知周大人清晨造访,是否找下官有急事?”顾兰亭心如擂鼓,面上依旧镇定。    “没有急事,不知顾生昨夜是否留宿过贵客?”周勃说话时大步走进了湢室,四处看着。顾兰亭身为下级,自然不敢阻拦。    “……并没有,不知太保大人何出此言?”    “老夫只是看顾府紫气东来,蓬荜生辉,随口一问罢了。”周勃摸了摸鼻子,他是觉得皇上在这里,可他并没有察觉屋里还有别人。他也看出来这是顾府的湢室了,一大把年纪了,跑到人家后生家里洗澡的地方,总是不好的。    他的老脸都快没地儿搁了。    “谢大人谬赞,大人不知,是大人来了,寒舍才蓬荜生辉的。这里杂乱,还请大人前厅去坐,用些茶点。”顾兰亭恭恭敬敬地拍了一个马屁,还伸出手,是请周勃出去的意思。    正是她这个伸手的动作,让“老奸巨猾”的周勃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不知这御赐的府邸,顾生可还住得惯?”周勃并没有出去的意思,他看着墙上的书画,出声问道。    “承蒙皇恩,下官住得甚好,甚好。”顾兰亭拱手虚虚作了一个揖。    再抬头,正看见周勃的目光落到了衣柜不远处的一副字画上,人还往那里走近,她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儿上。    好慌。    “听说顾生写的一手极好的瘦金体,天骨遒美,逸趣霭然,不知这墙上书画可是顾生所作?”周勃越看那字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只听说顾兰亭的字好,并不知她与皇帝的字一样。    “回大人……并非下官所写。”她想着,周勃肯定是见过皇帝的字,此刻她无论怎样说都不对,索性便说真的了。    她也是后来才发现,这府上所有的字画,都是出自李勖之手。未曾想她还没换掉,已经叫外人看到了。    “不对,这个字……”    周勃发现那落款的印章里有一个“李”字,正准备说什么,忽听得衣柜里传出了一声异响,他的目光骤然移向了衣柜……    顾兰亭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耳上齿痕    “顾生, 你这柜子里是什么东西?”周勃边问,边抬脚往柜子那里走去。    “回大人,下官也不知道。”事已至此, 顾兰亭只能装了。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她真希望与她无关。    她尽量表现得从容,是希望周勃能不怀疑,能守礼一点儿,不打开柜门, 毕竟, 他这是在别人家里。    可这个想法有点儿悬,她眼看着周勃走到了衣柜旁边。    “喵~”    突然,只听得喵的一声,一只大花猫从柜子里跑了出来。    “原来是只猫啊!”周勃笑道。    “还是好大一只!”顾兰亭也笑着回应。    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这只大花猫是从哪儿来的,但看周勃已经移开了目光, 她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了笑意。    “大人见笑了, 许是这柜子里生了老鼠,才引来的花猫。看来下官得叫下人来收拾一下了, 还请大人前厅去坐, 容下官好好招待大人。”顾兰亭笑着, 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好。”周勃回头看了那衣柜一眼,摸了摸胡子,点头走前出去了。    两人在前厅吃了些茶点。    周勃想问关于那书画上落款的事情, 眼睛便又看向正厅内挂着书画的墙。顾兰亭心知他要说什么,便先开了口。    “下官入京许久,还未拜访过大人,倒叫大人先来拜访了我,真是惭愧。却不知大人此行过府究竟是为何,倘若是下官犯了事,不妨直说,下官谨听教诲。”    顾兰亭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倒真是一副悉听教诲的样子。她这番话,表面上是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实际上是在说周勃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他给她一个造访的理由。    周勃不得不收回四处游荡的目光,他习惯性地吹了吹胡子。    “哦,你不说老夫还忘了,老夫最近搬了家,跟顾生住到一条街上了,不远,就在你对门儿。今日起早了觉得无事可做,便寻思着来看看你。”周勃露出了一抹“老奸巨猾”的微笑,现在他可以随时监控着顾府的动静了,他倒要看看皇帝每次出宫是不是都到这儿来了。    “原来如此,能与大人做邻居,真是下官的福气。”顾兰亭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这糕点不错,老夫吃好了准备先撤了,改天来周府吃饭啊!正好小女周缨也认识你,还提过你好几次呢!”周勃看天色,已经快过了卯时了,他还要上朝呢!    “荣幸之至!”    顾兰亭将周勃送至大门口,看着他进了对面儿的宅子,还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杀个回马枪的迹象才转身进府。    转身便看见李勖正背着手,站在门后看着她。他穿着她的衣服,有些小,显得他清瘦了好几分。虽一身平常的蓝布袍子,也掩不住他身上的贵气天成。    “皇上~”她恭恭敬敬唤了一声。    “哈哈,我抓住那只大花猫了!你看!”他像个准备了惊喜等待着表扬的小孩子一样,突然把藏在身后的花猫捧了出来给她,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    这笑容很危险。    像是狼染上了羊的天真,这种天真会唤醒温柔,却自带危险,致命的危险。    可她还是抿嘴笑了,情不自禁地。    她接过那只大花猫,摸了摸它的头,它很乖巧,还轻轻喵了一声。    “周大人都准备去上朝了,皇上是不是该回去了?”她下了逐客令,因为已经很晚了,她也该去翰林院了。    “你不留我吃饭吗?”    “皇上还是回宫去吃,顺便,看一下御医。”她看着怀里的花猫,脸却还是烫了起来。    “好。”怕是宫里此刻已经鸡飞狗跳了,他确实该回去了。    “喵喵喵……”    她站在院中伸着手指逗着猫,眼睛的余光却是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老爷,当心它咬你,刚才李公子就是这样,手指就被咬了一口。”谷雨看顾兰亭把手指往花猫嘴里身,连忙阻止道。    “什么?那快将它扔了!”她说着就要把花猫往地上放,谷雨一把接住了。    “别,别扔,李公子挺喜欢它的,听说它是只野猫,还给它取了名字呢!”府里花痴李勖的一众丫鬟们,就以谷雨为首,处处都想着他。    “什么?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快就起了名字,这是叫她养个这只猫?    “叫阿昶,李公子说是惠风和昶的昶,不过我还是不知道是哪个字。”谷雨挠了挠头。    “阿昶?昶,日久也,永字在左,日在其右。”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不是让她日日唤他的名字么?真是无耻。    不的不说,他这般行径,确实与那登徒子一般无二了。奇怪的是,她心里竟然有莫名的欢喜。    真是魔怔了!    “老爷,老爷,你在想什么呢?时候不早了,该去翰院了……”谷雨唤顾兰亭,见她久未回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好的,马上就去。”    翰林院。    “顾大人早!”王义见顾兰亭今天不是第一个来的,顿了一下,笑道。    “早!”顾兰亭干干回笑了一下,她总觉得王义的笑容有些诡异。    待她进了编检厅,本来正聊天的众人都齐齐盯着她,不说话了。    “哟,顾修撰,你昨晚是去哪儿风流了?”一翰林官笑问。    “对对对,怎么今天比我们还晚到呢?”有人附和道。    “我……没有啊!”顾兰亭不太懂他们的意思。    “诶,别不承认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那个,不知诸位何出此言?”顾兰亭蹭了蹭自己的脸,表示还是不懂。    “哈哈,顾大人早上都没有照镜子吗?耳朵上还有美娇娥的牙印呢!”    “是,是我疏忽了,还请……请诸位莫要见笑。”顾兰亭摸了摸耳朵,果然有牙印,面上一红,赶紧快步离开。    走至编检厅门外,刚好撞上从登瀛门进来的李柽。    “兰亭兄,急匆匆地做什么?你这耳朵怎么了?”他看到她捂着耳朵,问道。    “无事,就是受了点儿伤,我去包扎一下。”    顾兰亭捂紧耳朵,去了盥洗房。果然,耳朵上有红痕,而且还是被咬破了的。她心下大惊,思忖着今早太保周勃是否看见了。    回忆起今早的情形,顾兰亭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周勃很明显并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他是来找皇上的,难不成他以为皇上跟自己有龙阳之好?什么时候开始以为的呢?    她感觉自己的名声被毁了。    她想遮一下耳朵上的牙印,可翰院里都是些男子,既没有香粉也没有胭脂,没有能遮牙印的东西,这可难为她了。    她揉了揉耳朵正准备就这样出去,突然想起昨天应冬暖要求买的一盒珍珠粉好像还在怀里。往怀里一探果然摸到了,面上一喜,便打开来捻了一些扑在耳朵上。    屋内光线微弱,她的侧脸明玉似水,映着铜镜,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屋外隔着轩窗,一个身影伫立良久,看得痴了。    ☆、色授魂与    李柽从未想过, 一个男人扑粉,竟然也可以如此色授魂与。    轻红腻白,如熏兰泽, 这般颜色,上天又曾赋予几人?    面前人便是绝色。    李柽伸手捏了捏怀里那方绢帕,那是他从顾兰亭书案上拿走的。绢帕上绣了“兰亭”二字,横也是思,竖也是思, 倒是应了他此刻的心思。    他对顾兰亭已经有了难以启齿的微妙情愫, 纵然他心里觉得,两个男人是不应该的。    “不好了!东夷边境又出战事了!”就在这时,负责收邸报的书吏高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李柽收起绢帕,往正厅那边去。    看来战况不妙,不然高安不会喊得这么大声, 这么急。    众人很快便聚在了正厅,看起了今日的邸报。    读书人, 少不得要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尤其是这以富桑为首的东夷诸部落,简直就是长在大顺边境的一颗毒瘤, 时不时就要挑事儿。眼下已攻破了东境三座城池, 正势如破竹。    “要我说, 就怪当年那沈毅之通敌叛国,没有沈家接济那些钱,富桑能发展这么快吗?能有好马好兵器吗?”顾兰亭进来时, 正听着廖修撰廖世刚说得义愤填膺。    “对对付,当年沈家可是江南巨富啊,可惜钱都给了富桑那些蛮子了!活该被诛了九族!”王修撰王博洋附和道。    听得这话,顾兰亭心中一疼,捏紧了手腕。    “可我听说沈家那家主沈毅之为人很是侠义,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望,倒也不像是通敌叛国、罪大恶极之人。唉,当年的事,谁又说得清呢!”这时姚学士从厅外走了进来,他平常是不喜欢品评国事的,这回却为沈毅之说了话。    他是见过沈毅之的。彼时也很欣赏他。    他说话时看了顾兰亭一眼,看到她握紧的拳头松开,摸了摸胡子,眸色深了几分。    “去年足足打了三个多月,不知道这回又要打多久,倒是苦了老百姓了。”紧跟姚学士进来的覃学士叹了一句。    “要是能议和,倒也不失为一个上策。”杨遇安说了一句,在外交之事上,他跟父亲立场一致,都是主和派。    “先帝不就送过好几个和亲公主么,可忍辱负重有什么用?富桑那些蛮子最后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李柽回问了一句,大家一时有些哑然。    富桑人崇尚武士道,推崇武力和侵略,讲求绝对的忠诚与服从。就打仗一事来讲,大顺确实占不了什么上风。若论求和的话,又怕他们不守诺,确实棘手。    “好了,咱们也别太过忧心,大顺吉人自有天相,以往战事那般艰苦还不是胜了吗?尔等还是将眼下的事做好的好,如今修纂圣典一事已进入了尾声,还望再接再厉才是。”覃学士合上手中的邸报,肃色道。    “谨遵学士教诲!”    众人不敢再私语,很快便都下去了。这下再无人关心顾兰亭的耳朵了,都在忧心东境战事。    富桑的实力和野心从来都是不可小觑的,先帝驾崩那一年,富桑曾带领东夷七大部落攻破了京都。    那血流成河,屠尸百万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要不是当年的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少年天子临危受命,智擒富桑首领,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恐怕他们早就沦为蛮子的阶下囚了。    顾兰亭此刻心情也是沉重。    她不相信她沈家曾经通敌叛国,私济蛮夷,可她不得不承认,富桑当年确实是因为得到了一大笔银两,才有资本攻破京都的。    至于这一大笔银两到底是不是沈家的,她也曾派人去富桑明察暗访过,但始终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但她心底里是不相信的,或许这只是巧合,沈家是绝对不会通敌叛国的。    “兰亭兄,你怎么了?兰亭兄?”坐在顾兰亭对面的李柽看她提笔却不动,墨都滴到条例上了,便出声叫她。    “哦,没事,就是走神了。”    她低头看刚写满一页的条例,又被墨迹沾污了,又得重写了。    “你昨日那几个条例抄写完了吗?要是没有,待会儿我帮你写。”李柽想起顾兰亭昨日的条例也被墨迹沾污了。    “还没,不过只差一点儿了,还是我来写得好。”    顾兰亭不再说话,换了一张纸,奋笔疾书起来。昨晚李勖确实帮她抄写了条例来的,可是后来……便没有抄完。    她看着纸上的字,想起他来。    他该是整个大顺最忧心的人,或许他还痛心,那是他用血用命换来的太平,却未能长久。    他们都说,他一个不受宠昭仪之子,能坐上这个皇位,全靠先帝末年那个冬季,富桑攻破京都之时能披甲上阵,独当一面。    他们说,城破那日,他的战甲是血色的。上面不仅有敌人的血,还有他自己的。    富桑蛮子个个高大威猛,彼时他才十七岁,她不知他是怎样以弱小身躯抵挡万千杀伐的。    而且,直到富桑退兵到东境癸河之外,他才放心地倒下。病了足足一个月才勉强能下床。这一月,久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们过了一个好年。    过了年关,他便顺理成章荣登大宝。手一挥,膝一跪,万人呼万岁,万人称会。    短短三年,积弱成病的大顺已经在他手上万象更新,欣欣向荣。    他确实是个好皇帝。    她敬他是个好皇帝。    却怕他跟自己纠缠不清。    她是罪人之女,而他,是皇帝。    “古有明讯,齐大非偶,兰亭幼习是言,万不能昧于是义也。”    顾兰亭在纸上写完这一行字,心稍稍定了下来,提笔开始认认真真写条例。    皇宫。李勖下完朝,前脚刚到太后宫中准备恭听母讯,战报后脚就来了。    “这富桑怎么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周太后把战报往桌上一拍,语气已是怒极。那是差点儿要了她皇儿的命的部族,她恨极了他们。    “母后不知,年前两军交战,虽我大顺小胜,但已大伤元气。富桑必是知己知彼,才气势汹汹卷土重来,此番必然又是一场恶战。”    “年前也交涉过了,不是说有谈和的可能么?不行了和亲也成啊?”倒不是太后怕了富桑,她是怕久战难胜苦了兵将们,也苦了百姓。    “父皇送过五位和亲公主,还不是无济于事。母后,要想跟富桑谈和,必须得让他们真正臣服才是。”    “皇儿准备如何?”    “眼下,先战。母后,这一次孩儿想……”    李勖话还未说完,太后就打断了他。她知道他想去战场,想上阵杀敌,可她不想他去冒险。    “皇儿,还是先宣太师、太傅、太保三人过来商议!”    “好。”    不多时,才出宫尚在官道上柳儒意一行三人便来了。他们三人中只有杨寅一人是主和派,可这次却提倡先战再议和。    “臣以为,于富桑蛮夷之流,以暴制暴才是上佳之策。须得让他们见识我大顺的魏巍国威,容不得他们一再挑衅。胜了再议和,方得上人之姿态,又彰显我国包容和善之节气。”    “杨太傅所言甚是,虽年前伤了元气,但朝廷供养用心,将士们俱已恢复。再上战场,必定以一敌十,所向披靡。”柳儒意难得地附和了杨寅一次,连太后都有些侧目。    两个老家伙都是一个意思,周勃自然也是附和了。    “既然三卿意见一致,那便即刻点兵,准备支援东境。四年前,朕曾与富桑军血战京都,对他们的战术战略很是熟悉,所以此次朕想御驾亲征,众卿以为如何?”    “不行!”一直没说话太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急出声。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堂中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异口同声。    “大将军辛忖久镇边陲,尚且在七日之内连失了三座城池,可见富桑军来势汹汹,此刻前线战况危急,皇上万万不能去啊!”    “正因如此,朕才要去。”    “皇上,万万不可!战场刀剑无眼,皇上万万不能去啊!”    “犯我国境者,虽远必诛。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再劝。”    少年天子字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杀敌卫国之决心更胜于言语。三人心知是拦不住的,便没有再劝。    “那,柳太师,准备点兵,越快越好!”柳儒意掌管兵符,京都大部分兵马都在他手上。“另,周太保,杨太傅,你二人联系户部,妥置粮草事宜。”    “臣等谨遵御旨。”    太后见三公肃然领命,这是不准备劝皇帝不要亲征了,不由得着急起来。她走下来,对李勖道:    “皇儿,你这是真要亲征?”    “孩儿心意已定,还望母后……母后!”    李勖话还没说完,便见得太后眼睛一闭,竟是晕了过去。    “快宣太医!”    柳儒意最是手快,一把扶住了太后……    ☆、放肆一回    “快宣太医!快宣太医!”    李勖急急道。    他觉得母后在他人怀里很是不妥, 可人柳太师也是好心,他此刻也不好发作,只得不着痕迹接过太后, 叫宫女扶进内殿去。    约莫一炷香过后,太医们才姗姗来迟。见来的都是太医院的好手,柳儒意这才稍稍放下心,再不来,他都要亲自去请了。    不能因为慈安宫离太医院远, 就叫他们总是怠慢太后。    “众卿下去, 朕交代的事情务必办好。”太医来了,李勖也顺势下了逐客令,他见不得柳儒意眼中隐忍的担忧了。    “臣等告退。”    太医们轮番诊治过了,太后是急火攻心短时的晕厥,院判谭太医给太后施了针太后方醒。    “皇儿……”    “母后,孩儿在。”    “你就不能不去吗?那个地方那么危险, 万一……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你叫母后怎么办呐?”太后还躺在床上语气虚弱。    “母后, 不用担心,没有万一, 孩儿一定旗开得胜, 驱逐蛮夷, 还我太平。”    隔着账帷,太后独自抹了抹眼泪。她知她劝不住他,他去年就想亲征了, 要不是她以死相逼,他去年就去了。而这次,她没办法再逼他了。    “皇儿,立后,或者册几位妃子也成,好不好?”她希望他离开之前能有位妃子。    “母后,恕孩儿不能从命,孩儿已心有所属,不敢辜负心上人。”他还是一如既往,义正言辞。    太后听得很不满,换了话题。    “你……你昨晚在哪里?”太后怒极,指着李勖问道。    “顾府。”    太后只觉脑袋又眩晕起来,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状元郎便是你心上人?”    “回母后,孩儿与顾卿清清白白,孩儿只是欣赏她而已。孩儿,喜欢女人。”他不能让母后再生气了,又不能叫她知道顾兰亭是女人,便只能这样说了。    其实他也没说谎,他与她,确实清清白白。    “那是谁?”太后抚了抚心口,稍稍放了心。    “母后以后便知道了。母后先好好休息,孩儿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等等,皇儿,昨晚……你可有……你在顾府,身体可还好?”昨日她在他茶点里放了些许合欢散,她想知道,他可有临幸哪位女子。    “孩儿泡了些冷水,身体甚好。母后以后,还是不要再这样了。”    “……”    太后哑然,昨日她听信宫女所言给皇帝下了药,以为他终究会碰自己准备好的美人,可惜并没有。    都怪皇儿自制力太强,所以她又失败了。    要他碰个女人,怎么就这么难?    愁。    李勖出得慈安宫,才发现柳儒意还未走远,正拉着谭太医问着什么。对于眼前这种情形,李勖已经见怪不怪了。    整个皇宫,最关心太后身体的,除了他这个儿子,恐怕就是这位太师了。    他心知母后与太师必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听太监们说还是一段惊天动地的单相思。可他始终相信,他二人是清白的。母后当年选择嫁入皇室,便已经是辜负了这位几十年如一日情深如许的太师。母后也是世家之后,她本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的,却选择了入宫为妃,她选择了辜负,自然有她的顾虑。    无论她与他曾经怎样,都已经是过去了。她是一个以夫为纲的女子,一生都把父皇奉为神祇。    她有他的固执。    他也有他的固执。    世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你遇上一个想一生相守的人,却明白你们永远不可能并肩而立。或迟或早,你不得不放弃。也许你会用长达几十年的光阴来爱这个人,却不能相守,亦不能白头。    世上哪有那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可是,纵然如此,他还是相信,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遇见她之前,万水千山都是伏笔。遇见她之后,三千繁华都是虚弥。    夏至日,下了一场大雨,长安繁华出落成江南烟雨。    李勖在御书房批了一天的奏折,出征之事各方已准备妥当。三公协同太后监国,他明日便可以放心亲征富桑了。    夜近三更,帘外微风,**回踪。明月满庭花似绣,闷不见虫虫。    李勖沐浴出来,觉得身上清爽了许多,想着不日便要出征,今天又这么晚了,怕是见不到顾兰亭了,思来想去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    写完信,他负身而立,看着窗外夜色,想着是否应该自己去送信。    他想去,可又觉得不妥,哪有自己写信自己又送信的道理。    “参见皇上,奴才来了,不知有何吩咐!”小安子得皇上急召,火速跑来了。    “小安子,速把书案上那封信送去顾府。”    “遵旨,奴才这就去。”    小安子知皇上心急,天色又晚了,深怕顾府关门了,接过信拔腿儿就跑了。    李勖以为小安子还没走,思虑了一会儿,又道:“小安子,记得……问她可有回信。”    好半天没人回应,他转头才发现,小安子人已经走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顾府一趟了,便换了一身便服,趁着夜色出了宫门。他到时小安子也不过才刚刚到而已。    顾府并没有熄灯,小安子坚持要见到顾兰亭本人,恰好顾兰亭又在院中纳凉,大暑通报过后,便放小安子进去了。    “安公公?怎么是你?”    “顾大人,叨扰了,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信。”    顾兰亭很是疑惑地接过信,看见信封上“兰亭亲启”四个字,便知他说的主子是谁了。原来,他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怪不得金殿对策那日会为她掌灯,御街夸官那日会为她牵马……这,想来都是李勖的意思。    凉风吹拂中,她的心忽然暖了起来。打开信,素笺上只有寥寥数语,是一阙词。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此去也,盈盈红袖难温,娴静姽婳,郁郁青衿是吾生。 ”    她心中一动,想起诗经里那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这几日她也听说了,羽林军连战失利,皇帝准备御驾亲征。她突然惆怅起来,想起这又是一番血战,胸中涌出一阵担忧。    “有劳公公了!天色晚了,我叫下人送你回去。”    “不知大人,是否有回信?”小安子见顾兰亭这就下逐客令了,急急问道。他是没听到李勖的吩咐,但他知道,他主子肯定很想要顾大人回信的。    “回信?公公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写。”    不过几日,东夷边境已连失了五座城池了,可见战况胶着,我军正处于不利地位。李勖此去长途跋涉,路途艰险,不知何时才能回京。    她想着,他在战场上抛头颅、拼生死,她总不能在信里写一些绝情的话?    那便依着他的意思,写些他想听的话。希望他看到她的回信,心中能够愉悦一些,不至于有挂碍,如此才可一路顺风。    “咫尺间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好去者,望万里乘风,旗开得胜。”    折好素笺,顾兰亭准备在信封上落下“皇上亲启”四个字,落笔却写成了“阿昶亲启”。她心下一惊,觉得不妥可也不欲再改了,也罢,就让她放肆一回好了。    “有劳公公了!”    “奴才这便回宫了,更深露重,大人早些休息。”    目送小安子离去,顾兰亭心中松了松,仿佛给他回信,她好大压力似的。    他的信还在桌案上,眼见风一吹就要飘起来,她赶紧用茶杯压住。    郁郁青衿是吾生。    他说,她是他的一生。    她的脸突然烧起来。她在他心上,这种感觉异常的好,她一想到就觉得又羞赧,又喜悦。    “喵~”    这时,那日同李勖一起藏在柜子里的大花猫来了,一下跳到了顾兰亭怀里。    “阿昶啊!”她揉了揉它的头,它舒服地蹭着她的手。    她心中又暖又惆怅。    “阿昶,此去东夷山险路途多,三千里路登天难,你可万万要当心啊!大顺少不得你这位少年天子,我……也舍不得你死啊……”    “阿昶,东夷边境比不得京城,环境恶劣,多是狼烟风沙毒日头,一定要注意身体……”    “阿昶,此时今日比不得当年,你已经是大顺的天子了,万万不可逞强,万万不可拼命,受了伤一定要包扎,生了病一定要医治……”    她对着花猫,将心事敞开说。    他坐在墙头,带笑含情听着。    ☆、温柔缱绻    夜色渐深, 顾兰亭絮絮叨叨说得也有些累了,便抱着猫要回屋安寝了。    才走了几步,忽听得东墙一声响动, 她回头去看,李勖正从墙头跃下,一步步朝她走近。    三尺白衣胜雪,山眉水眼如画。玉立扬墨发,千山历尽勒马, 难得一身是落拓。    “喵~”    大花猫突然从顾兰亭怀里溜了出去, 一下子跳到了李勖怀里。    “皇上,你……微臣见过皇上。”她想问他怎么来了,开口又发现不对,转念间,俯身拱手作揖。    “我想听你把刚才那些话,同我再说一遍。”    他伸手欲扶她起来, 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听得他的话,她的脸又烧起来。快羞死了, 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那些话,他竟然都听到了!真是失策, 早知道就不对那大花猫唠叨了。    现在只能装了。    “回皇上, 微臣愚钝, 不知皇上要听微臣刚才说的哪些话?”    听她如此说,他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大花猫, 双手扣住她肩膀。花猫落到地上,还不情愿地抓着他裙角。    “哦?你既自称微臣,那我说的话可是圣旨,你敢不遵?”    他语气不重,她从中听出了玩味,他这是在故意为难她。    “微臣……遵命。”    既然他要她说,她便说。    “此去东夷路险,狼烟四起,风沙呛喉,还望皇上少饮酒,多做事,带好队,练好兵,不要轻敌,时刻做好战斗准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唔……”    听着她说话,语气又生硬又好听,他脸上笑意越来越盛。    她话还未说完,他的吻已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她的嘴被他薄唇堵住,呜咽着发不出声音,她想推开他,手却被他反手扣在身后。    李勖脚边的花猫喵了一声,伸长了爪子,开始抓起顾兰亭的裙角。    就在她快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他猛地放开了她,她樱唇还微微张着,一脸茫然,还来不及反应。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双颊笼着月色,莹润动人。    “顾兰亭,你能不能主动亲我一回?”    “……不能。”怎么能提这么羞耻的要求?    “我说的话可是是圣旨……”    他试图再次用这句话来压她,可她已经不吃这套了。    “恕微臣不能。”    见她一脸霞色,抵死不从的样子,他的语气软了起来。    “我明天就要上战场了,此去东夷边境蛮荒之地,千里燎原无寸草,万里碎石地不毛,不知何时才能再……”    她不等他说完,一手搭向他后颈,轻轻一拉,微微仰头,送上自己的樱桃红唇。    她没有什么经验,只是将唇覆在他唇上,并无动作。    他看她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着,长臂一伸,扣紧了她的腰,攫住她红唇,由清浅到炙热,急切的吸吮、噬咬起来。    他的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急切,却又不失温柔,这样的吻,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动心。    她张开嘴,微微回吻起来。他们彼此需索、占有、挑衅、回应,抛开眼前所有的顾忌,在离别之前,从温暖到缠绵。    唇齿相依,温柔缱绻。    ☆、御驾亲征    云销雨霁, 烟没日出。长安白日照晴空,绿杨结烟垂袅风。    今日是点兵出征之日,城外校场千人成山, 万人成海。顾兰亭身为从六品翰林官,有幸与文武百官一同立于场下,观三军出征之盛况。    场上旗帜飘飘,刀枪林立,三军将士杀气滚滚, 直冲天际。到底是养精蓄锐已久之羽林军, 霜刀未曾试,便已是锋芒毕露。    人海汹涌,她在台下,隔着万千头颅与热血,看不见他。    “时辰到!祭军旗!”    此刻李勖正神色严肃地站在点兵台上,一身金色锁子甲, 身姿挺拔飒爽,红色披风随风猎猎作响, 墨发用金冠高高束起,右手执着黄金樽, 轻轻一偏, 醇香的美酒顺着樽角泻下, 尽数散在红色“顺”字旗下。    他看着台下十万将士,沉声道:“今蛮夷乘隙,窃取山河, 凭陵我百姓,扰乱我国境。然,我大顺大国泱泱,容不得蛮夷半点狼子野心,冥顽不革。尔等今随朕御驾亲征,必当奋勇杀敌,擒贼平乱,除东夷万姓之灾,拯黎元于水火,救生灵于涂炭。犯我国境着,虽远必诛!不灭蛮贼,誓不还朝!”    “犯我国境者虽远必诛!”    “不灭蛮贼,誓不还朝!”    听皇帝铿锵豪言,十万将士顿时胆气倍增,齐声呐喊直冲云霄,一股傲然正气久久回荡在帝都之上。    “来!起战歌!”    一时战鼓声如雷,激越雄壮,声声震天。鼓声如雷中,将士们扯起嗓子,高声唱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兄弟百千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蛮夷不顾身……”    众将士皆胸中激荡,万般豪情都溢于歌声之中。顾兰亭只觉耳中轰鸣,深受震动,不觉竟红了眼眶。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家伙之大,在他们心中,重若千钧。    战歌唱至第二遍时,三军将士已拔起战旗,开始整装出发了。    “臣等恭送皇上,愿皇上旗开得胜,早奏凯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号角声响起,柳儒意率领文武百官俯伏在地,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扬尘舞拜,山呼万岁。十万羽林军将士,也同时发出了山呼海啸似的喊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以后,顾兰亭抬眼去望,只见皇帝头顶金盔,龙纹饰甲,手按宝剑,迈着沉稳矫健的步伐,翻身上了马。    他扬鞭,却又勒马,回头朝文武百官望了一眼。    那是她在的方向。    红旗飘荡,鼓乐高奏,李勖一身戎装,率领着十万京都精锐,迎着火辣的日头和漫天的风沙,浩浩荡荡地出京了。    顾兰亭眼看着三军出了京师,队伍蜿蜒曲折向远方开去,金戈铁马,旗帜飘飘,千军万马,豪气干云。不灭蛮贼,誓不还朝,不知何时再见。她只盼他们一路顺风,战罢时都能平平安安回来见家人。    回来见她。    从校场回城的路上,顾兰亭不知在想什么,有些魂不守舍的。    “兰亭,你在想什么呢?”柳还行看她走路不看路,都快撞到树上了,拉住他问道。    “哦,没事。”顾兰亭看了看眼前那棵树,“呆子,你回衙门吗?”    “回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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