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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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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轱辘辘滚到脚下,接着抬起一脚,用鞋跟碾住狐珠。    ——只听清脆的“卡擦”一声,那颗凝聚力数百年天地日月精华的内丹便从中一裂两半,又被用力搓磨几下之后,变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与齑粉。    “只是我那时神魂都很虚弱,金蛇匕首又是凶煞金兵之物,极不利于养魂,我藏在你身边那么多年,才终于遇到白意鸣这么一个自娘胎里就夭折的中阴通冥之身,真是……”    “白意鸣”笑着摇了摇头,又用沾满了血的手,轻轻拨开萧潇落在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家小师弟被冷汗浸透的光洁额头来。    “真是,要和你再见一面,实在不容易了……”    萧潇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仿佛浸泡在冰水中的寒冷,从他破了个大洞的空虚丹田开始,一路顺着脊柱爬升到心脏,逐渐蔓延至全身。    “萧宁……”    他的嘴唇微弱地蠕动开阖着,声音轻如蚊呐。    “你……为什么?……”    顶着白意鸣躯壳的萧宁,带血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这个曾经由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小师弟。    “因为我想看着你。”    那湿漉漉的血痕沾满萧潇的脸颊,又顺着他唇角的弧度延伸到白净的颈项间。    “看你这些年来努力模仿我,教养小孩,收徒传艺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白意鸣”两根手指拂过萧潇因失血而越显苍白的锁骨。    “当年师傅他老人家那么努力想要抹杀掉我这个逆徒的存在,结果他引以为傲的小徒弟,却在不知不觉中处处模仿我这个师兄的一举一动……”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猛的站起身,大步走向帐篷敞开着的大门,从门外头拖出个人来,又立刻提溜着折返回来,将那人随手掼到了萧潇的毯子边上。    “好师弟,我的乖孩子……相信我,我从来就没想要你的命。”    “白意鸣”笑着,一改平日里清癯瘦削的文士做派,两手一伸便轻轻松松将软在毛毯堆里的萧潇捞进怀里抱住,让他去看自己拖进来的人。    周涵正半趴半蜷倒在毯子边上,神志清醒,却不知为何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睁着一对大眼,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脸上写满惊骇恐惧与难以置信之情。    “这具肉身不错?我替你验看过了,的确福运双全、年轻强壮,虽然只是个活不到百岁的凡人,但也不比你这白狐差?”    “白意鸣”低下头,嘴唇贴住萧潇被他涂抹得血迹斑斑的额头,慢慢下移,大力在师弟的眉心间狠亲了一口。    然后,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平在已经被血液浸透的毛毯上,还拉过萧潇一只手,贴心地替他按在了周涵的印堂上。    “好了,你也是迫不得已嘛……”    他笑着站起身,留下帐篷里一个浑身是血,一个动弹不得的两人,转身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    “总该轮到你,迫不得已去师傅当年留下的戒了……”    待到“白意鸣”走远之后,萧潇才艰难地转了转眼睛,看向倒卧在他边上的周涵,光这个动作,就耗了他大半的力气。    周涵的额头让他的手掌遮了大半,不过光是从手上传来的湿漉漉的触感,就能感受得到这小年轻哭得有多凶。    萧潇努力凝聚焦距,果然看到周涵睁着一对漂亮的大眼,从他指缝间直勾勾地盯住自己,眼泪鼻涕跟开了闸的龙头似的,将一张俊俏风流的脸蛋儿抹得一塌糊涂。    “……真难看啊……”    萧潇的嘴唇微微勾起,轻轻嗫蠕了两下,但没有发出声音。    “这样的肉身……我不想要啊……”    第 92 章、十、魂所依01    周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    他就像《哈利波特》里中了石化咒的人似的, 既不能动, 也不能说,就那么保持着周身麻痹突然倒地那一刻的姿势, **地半蜷在地上, 除了哭之外, 什么也做不了。    事实上,这是他有生以来哭得最凶的一次。    从小一帆风顺的成长过程, 完全符合“天之骄子”四字模版的家境、长相、身材和运势, 几乎从来没有经历过挫折的周涵,却在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真情的时候, 体会到了来自心上人的, 背叛的绝望和极致的恐惧。    他不晓得到底过了多久, 眼泪似乎也流了足有半升,只是睁着唯一能动的一对眼睛,眼皮肿成核桃,看着倒在距离他只有一臂之遥的萧潇。    那在周涵心目中高深莫测、厉害非常, 犀利到甚至有点儿可怕的男子, 此时和他一样, 虚弱到几乎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肚子上的创口还不断淌出鲜血,将身下半张浅灰色的毛毯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深褐色。    ——再这样下去,萧潇会死的。    在周涵脑中,出现了这么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    ——可是,如果想要萧潇活下来, 死的就会是他自己了。    周涵毕竟也跟在“白意鸣”身边,跑前跑后了这么一段时日,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儿接触多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听不懂了。    虽然他对这回“白意鸣”突然翻脸的原因,依然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要用自己的肉身换给萧潇,因此他们两人只能活一个的意思,周涵却是在一旁听得明明白白的。    所以他伤心、他悲愤,同时也感到了无比的恐惧和绝望。    周涵不想看见萧潇死,但他也不想死。    然而在无能为力和痛苦难过中,除了用大滴大滴的眼泪宣泄情绪之外,他却连一丝一毫的挣扎都做不到。    周涵哭着等了很久,始终没等到萧潇的对他这具鲜活强壮、英俊健康的大好**施出任何手段。    却只见那个倒在血泊里的漂亮男人,极费劲地慢慢抽回盖在他额头上的手,又朝他很浅地笑了笑,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月牙似的弯了弯,然后缓缓闭上,再也不动了。    周涵心头猛的一颤,用力撑开自己哭肿的眼皮,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在他瞬也不瞬的注视中,萧潇浑身是血的身形开始模糊、扭曲、缩小,仿佛3D渲染出的电影光效般,渐渐失去人类的轮廓,最后变成了包裹在血衣里的,一大团染满鲜红液体的白色毛球。    周涵记得“白意鸣”曾经说过,萧潇的本体是只白狐。    他刚回国出道的那一年,曾经参演过一部改编翻拍《封神榜》的天雷神剧,对那硬拿一只萨摩耶冒充的狐狸,还有苏妲己被斩后现出“真身”的五毛特效印象深刻。    此时他一看萧潇从人形变回了一球毛团,立时犹如有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浑身冷彻,牙关发颤。    极度的悲痛和惊恐间,周涵忘了自己动弹不得的窘境,奋力地想要伸出手去碰一碰那只血糊糊的狐狸,手指竟然抽动了一下,勉强抬了起来……    …………    ……    等无嗔、无痴和阮暮灯带着林医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帐篷里外躺了满地的昏迷不醒的人,还有唯一一个能动的,站在帐篷门前的周涵。    他怀里抱着一大团红白相间的毛球,只会傻愣愣地盯着来人,不停地掉着眼泪,嘴唇张张合合,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amp;&amp;&amp; &amp;&amp;&amp; &amp;&amp;&amp;    “阿弥陀佛,白施主的情况如何了?”    无嗔和尚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他的师弟无痴,先合掌宣了声佛号,然后朝坐在靠门一张椅子上的林博士问道。    他口中的“白施主”指的自然是白凤雏。    “无嗔大师、无痴大师。”    倚在床头的白凤雏显然醒来有一会儿了,但神色依然憔悴虚弱,白皙似细瓷新雪的脸上,印堂处拢着明显的一层灰霾,双眼巩膜可见黄黑浅斑,原本红润的嘴唇也透着不自然的青气——这副模样,他们这些多少懂些脉案医理的人一眼便能看出,绝对不止消耗过度、疲劳倦怠那么简单。    “白姐姐这是中了降了。”    林医生站起身,边给白凤雏倒水,边朝两个大和尚解释道。    无痴闻言,错愕地看向林博士:“这降你解不了吗?”    身穿白袍的美女医生点了点头,“我应该有办法解,但在这儿却很难。”    她说着,两手微微摊开,朝四周比划了一下这间山村小诊所的简陋病房。    “我很多东西和仪器都带不上了,现在连白姐姐中的到底是什么降也不过只有个大略的猜测,贸贸然就动手的话,我怕反而会伤到她的身子。”    “原来如此……”    聪慧通透如无嗔和尚者,自然自然听出了林医生这是要尽快把白凤雏送下山的意思,而且既然要帮她治病除降,林医生本人也自然不可能立刻就再折返回来。    “但是,萧小友那边……可如何是好?”    无嗔说着,一张原本就带着三分悲苦相的菊花脸皱得更紧了。    “就他现在那样子,我真的生怕他……”    未免一语成谶犯了口孽,无嗔住了口,和师弟一起,合掌连连念着阿弥陀佛。    “虽说这事儿是萧潇他们师门几百年来的宿孽恩怨,但我们白家,说到底也脱不了干系……”    歪歪坐在床头的白凤雏,说话的声音远比平日里来得细弱虚浮,听起来如同拨弄细弦时带出的颤音。    她手里端着林医生递给她的茶,但并没有喝,只是垂眸感受着自己周身要穴处针刺火燎般延绵的阵痛——那是她的孪生弟弟,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亲手喂她吃下的降药引起的痛楚。    “那人……他在我们白家潜伏了那么多年,我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实在是难辞其咎……”    说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再说了,当年祖母早就给胞弟批了未诞已夭的命数,如果不是双亲非要坚持把已经断气的婴儿救回来,就不会,让那人有机可乘了……”    白凤雏说到这里,像是累极了一般,垂下头低喘片刻,同时让眼角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入被褥之中。    “萧潇收的那个小徒弟,还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再抬起头时,她朝屋里两个和尚淡淡地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说到了阮暮灯。    “他刚才来过我这儿,跪在地上求我,想用我们白家的北极监鬼印,将在峡谷那座主墓里的他师傅的肉身换出来。”    “什么!?”    无嗔和无痴一听,脸上悲苦怜悯的愁色立时都化为了震惊。    “这万万不可!那座墓实在太危险了,谁敢轻易乱闯?而且阮小友果然是初生牛犊,不仅当真不怕虎,怕是还不要命了!竟然还打算动那交换镇墓法器的主意?”    无痴抢过师兄的话头,率先提出否定的意见。    “而且北极监鬼印是你们白家传承了多少代的至宝,你家祖母和祖奶奶,想必也不会同意你把祂用来镇墓的!”    “两位别急,我还没答应他呢。”    白凤雏虚弱的闭上眼,往垫背的枕头上靠了靠,手里半满的茶杯轻轻转着。    “不过,看着那孩子什么都不说,就一个劲儿朝我磕头的模样,真的挺令人心疼的……”    她低低地轻笑起来,隐约的笑声,听起来竟比哭还难过。    “而且,事到如今,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再去相信点儿什么……”    白凤雏忍住胸腹大穴处翻涌着的又热又痛的强烈不适感,身体稍稍探出床沿,朝外伸出一条手臂,将端了许久的茶杯掼在了地板上。    只听“当啷”一声,那只做工不甚精细的白瓷杯应声而裂,碎瓷片和着茶水撒了一地。    “让我来再占一卦,全看天命如何……”    第 93 章、十、魂所依02    白凤雏那卦掷杯而得的梅花易数, 究竟占出了什么结果, 除了她本人和当时在场的无嗔、无痴与林博士之外,再无第五人知道。    但当天晚上, 她却将阮暮灯叫到病房里, 亲手将白家传承了多少代的北极监鬼印交给了他。    “你和你师傅, 这次都欠了我们白家一个天大人情。”    她用丝毫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只是冷淡地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的语气, 平静地说道:“所谓因果循环, 若是你们两师徒这回能侥幸渡过此劫,来日方长, 以后是一定要报偿今日的情分的。”    阮暮灯双手郑重接过那金镶玉的精致印鉴, 什么也没说, 只是端端正正地跪下来,给病床上苍白虚弱却依然气度非凡的女子用力磕了三个头。    …… ……    ……    那座传说中埋着降教嫡传弟子蒋真人和许多降术邪法典籍的墓穴,位于“白山黑水”四座伴墓十字连线的交点处,从地图上看, 正处在一条蜿蜒足有七八公里的狭长裂谷的中心位置。    “从古至今, S省秦岭这一段雨水本就充沛, 每年盛夏,经常发生泥石流和山体塌方、滑坡等自然灾害。”    无嗔大师鼻梁上架了副式样老土的黑框老花镜,低着头,就着有些昏暗的台灯光,指点着地图给阮暮灯看,如果忽略他烫着戒疤的光头, 那神情模样,倒十分像个研究所里的老学究。    “加上这四百多年来地方志上能查到的两次比较严重的地震,似乎都对那座墓中墓结构的降墓产生了相当大的破坏。”    他撩起眼皮,从眼镜上方的空隙里瞥了瞥坐在小书桌对面的阮暮灯,推了推滑落的镜框,视线向一旁移动,落到不远处床铺被褥间那团一动不动的白毛上。    “当年萧潇曾经进过那座蒋真人墓,根据他的说法,墓道塌方得很严重,根本没法从外围进到里头的几个墓室里,而放置棺椁的主墓室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更是谁也说不准。不过……”    说着无嗔和尚又将视线移回到青年身上。    “不过,萧潇的师傅,也就是你师公,当年也没有进到深处,而是把镇墓用的法器供奉在了外围的墓道里,那段区域倒还是完好的,所以萧潇留在墓中的肉身,九成也还在那儿。”    他看着阮暮灯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严肃认真的学究表情褪去,又恢复成悲天悯人的高僧神情。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整日里水淹泥灌的,墓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实在是谁也没法保证咯……”    阮暮灯点点头,唇角扬起一抹很淡的笑意。    “我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试试。”    “唉!”    大和尚再度长叹出声,身子朝椅背重重的一靠,“原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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