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节
看他的本事。” 阮暮灯的耳朵被萧潇的吐息弄得滚烫,不过他仍然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嘴唇差点儿就要贴到萧潇的鬓角了,然后压低声音问道:“什么是‘寄打’?” “唔,这个嘛……” 萧潇歪头想了想,“你理解为,这是一种可以请神上身、借助神力的本事。” 阮暮灯还是不明白,“那和普通的撞客有什么区别?” 他想起白意鸣白大影帝老家和弎子他们那一大家子刺猬精的纠葛,某种程度上,也是附体借力的关系了。 “区别还是很大的……” 萧潇还想解释,就见到那矮壮敦实的汉子,已经拖出块足有一尺厚的车轱辘大的石磨盘,端端正正搁到了自家兄弟面前,而那高瘦的青年也扎了个马步,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好了架势。 “你先看,眼看为实,看完就明白了。” 萧潇不再说话,只让自家徒弟专心地看。 以阮暮灯这从小学武的人来看,那高瘦男子的马步着实十分外行,下盘不稳,上身摇晃,肩膀抬得太高以至于手肘外展,加上他那瘦得全身没二两肉的身材,怎么看都不像能使出多大力道的模样。 然而,就在这时,男子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每念一句,身上的骨头便发出犹如错位般刺耳的“嘎吱”、“卡啦”声,露在袖子外的胳膊,从肩关节开始,一节节隆起,仿佛平白长出了块块肌肉一般。 “喝!” 男子大喝一声,右手一拳挥出,直直打在了磨盘正中。 这一拳下去,只听一声闷雷似的巨响,巨大的石磨盘被打出一个碗大的深坑,蛛网似的裂纹从边缘向四面八方延伸开去,几乎爬满了整个盘面。 “好!好啊!” 围观群众先是被这一幕吓得一愣,随即看清那磨盘上那大洞之后,立刻用力鼓掌,放声叫好,一时之间,铜钱落雨似地往兄弟俩的方向丢去。 那高瘦男子打出这一拳后,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立刻跟泄气的皮球似地,转眼便瘪了下去,又恢复成那摇摇欲坠,瘦弱不堪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他和他哥一起笑着朝周围作揖,边连声道谢边忙着拾起脚边的铜板儿。 第 53 章、七、游仙05 “所谓的‘寄打’, 一开始是一种祭祀形式, 后来修道之人通过练气和口诀,得以沟通天地, 短暂借助自然之力或是哪方神仙的力量, 使出远胜于本身能力的力量。” 萧潇一边鼓掌, 一边凑到阮暮灯耳边,给自家徒弟解释方才发生的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此时周围很是热闹, 阮暮灯和萧潇手牵着手, 为了听清彼此的话语,两人说话的距离极近, 若不是还戴着面具, 几乎就已经能称之为“耳鬓厮磨”了。 不过两人旁边那些围在杂耍摊上的好几十人, 却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这显得过分亲昵的举动,自顾自地看着热闹,就仿佛两个男子亲密相依不过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般。 “‘寄打’的形式有很多种,有些人可以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有些人则是像那瘦子一般, 一瞬间变得力大无穷, 有开山劈石之能……茅山术里也有一套寄打口诀,正一教里也有相似的功法。”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只见那一壮一瘦两兄弟又拖出一根粗得能当大屋主梁的木桩来,直直竖在了场地正中。 只听那矮壮的汉子从包袱里取出一把半臂长的短刀,当着众人的面,将刀子从包裹在看不出料子的皮鞘里抽出, 把刀身亮出来给观众们看。 阮暮灯仔细盯着那刀,只见刀把雪白,小镡锃亮,刀体通身乌黑,表面质地仿若上佳的金丝炭,墨般颜色中均匀地反射着乌金的光泽,刀口却并不锋利,似乎是一把还没开刃的刀。 只听那矮壮男子说书似得白乎起来:“这刀是我弟兄两人游历山河时高人所赠,乃一尾三千岁巴蛇历三九雷劫化蛟时,周身受雷劫塑体锻骨时其遗物所造,蛇蜕为鞘、蛇骨为把,而头顶唯一那只独角,则打了这黑金刀身!只可惜……” 说着,他单手举刀,朝着自己胳膊就径直一挥——在四周众人的惊呼声中,刀刃在男子皮肉上磕了一下,钝处陷进去半寸,并没有留下一点儿伤痕。 “只可惜,这刀刃非掺了千年寒铁砂的磨刀石不能开刃,我弟兄二人走南闯北这些年,也没有寻到个好师傅给它‘开个光’,想来,这好刀也是与咱俩无缘咯!” 说到这儿,他故意来了个长长的停顿,目光在围观人群中扫过,借着头顶那几盏大红灯笼的光照,似要隔着面具,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一般。 “因而,舍弟与我都有心给这宝刀找一个配得上它的好主人。” 那矮壮男子高声说着,一边拍了拍在他身旁立起的那根足有他大腿粗的木桩,“咱话搁这儿了,只要现在有哪一位高人,能用咱这蛟角刀一刀劈断这木桩的,就是宝刀的有缘之人,咱弟兄俩绝无二话,立刻当着这许多父老乡亲的面儿,将它送给您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了,这几天可是山神爷的祭祀,能来往夜市的,肯定不乏藏龙卧虎、身手不凡的高人!所以啊,为了表示对山神爷的敬意,咱也不敢托大,若是诚心想要这把刀的,您就意思意思,给个一百八十文的,便尽管来试试!” “嚯!试一次还要一百文啊!” 下头立刻有人大声叹道。 经历过天雷淬炼的蛟角刀,除去材料极为稀罕,因为格外精贵之外,本身就带着浓郁的雷火气息,对山精野怪和阴魂怨魄有无比强大的震慑力。 刀一出鞘的时候,观众里许多小妖小鬼就已经受不了这刀身上的威压,悄悄退到人群外围去了,此时还挤在里头看的,要么就是人类修者,要么就是有些道行的大妖。 但即便是这些人,看是一回事,敢不敢伸手去摸甚至去使那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他们之中但凡见识多的,也能看得出,这宝刀好是极好,但没有开刃,要劈开那比屋梁还粗的木桩,若是没有那化气为刃、吹毛断发的功力,白白花了那一百文冤枉钱还是小事,只怕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丢丑才是要紧的。 一时间围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都戴着面具,虽然看不到旁人的表情,但都心知肚明,怕是谁也不敢上前,踌躇犹豫间,气氛很是有点儿难言的尴尬。 “怎么啦?就没有哪位英雄愿意上来一试吗?” 矮壮的男子见没有人肯试,顿时来了劲儿,叫嚣得更响了。 “我们弟兄俩这是头一回来贵地参拜山神爷爷,见此处钟灵毓秀、山清水绿,定是个人杰地灵,英才辈出的地儿,才想在这儿给咱俩这宝刀寻个主儿,可怎么……嗨!居然连个好胆试试的看官都没有?” “就是!” 那高瘦的男人也连忙补充道:“就各位这反应,还不如去岁咱去的百里外那清河镇龙王庙呢!” 阮暮灯不知两地渊源,不过听了那高个儿的话,围观人群顿时就沸腾了起来,不多一会儿,便有个身穿杏衣短打的壮实青年越众而出,大马金刀站到两人面前,丢出一角碎银,拍着胸脯叫到:“我来试试!” 说着,他撸起袖子,接过那未开刃的蛟角刀,运足周身力气,朝着那木桩使劲一劈——只听“叮咣”一声沉重的闷响,那木桩略微摇晃两下,又稳稳站住,被砍中的地方只擦掉一层皮,留下一道浅浅白印,而那杏衣青年却因为后坐力整个人向后仰倒,跌坐在地,宝刀脱手,虎口因被雷火之力所伤,已然开裂,血流如注。 见一击不成,杏衣青年羞愧难当,捂着受伤的右手,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只低着头拨开人群,飞快地跑掉了。 “很可惜,还差了点儿呐!” 矮壮男人笑得招摇,捡起地上那碎银塞进荷包里,又继续挑衅起来,“不知这儿还有没有比方才那位更厉害的?” 阮暮灯看得认真,这时蹙起眉,想了想,贴近自家师傅的耳朵,手指朝中央轻轻比划了一下,“那木桩,不太对劲儿。” 他低声说道:“感觉似乎太重了……” “嗯,的确不对劲。” 萧潇笑着答话,却突然伸出手,猛地在自家徒弟后腰上一搡,“来,你也去试试。” “什么?” 阮暮灯猝不及防之下,好险没被萧潇推了个踉跄,他回过头去,面具下一对剪水似的眸子睁得溜圆,“我不行的,劈不断的。” “你行的,信我。” 萧潇笑得两眼都弯了起来,又是阮暮灯最熟悉的那大狐狸一般狡黠的表情。 “只要全力一劈就行了。” 说完,他便不由分说,用力将自家徒弟给推了出去。 “哎哟,这位小兄弟莫非也要一试?” 见阮暮灯进了人圈里,那矮壮男人立刻迎上前来,大声笑问道。 “对,让他试试。” 几步开外的萧潇高声替自家徒弟答了,远远将一角碎银抛了过来,“算我的。” “好嘞!” 矮壮男人快跑几步,从地上拾起那刀把上沾了血的蛟角刀,用衣角胡乱擦了擦,双手递到阮暮灯面前,姿态虽然恭敬,但那双眼睛里满含的讥讽之意实在太过外露,也根本不屑遮挡。 阮暮灯接过刀,放在手心里细细打量。 这把蛟角刀约有一尺长,入手很有些重量,柄部洁白如玉,环状的把手似一节节脊椎相连,磨掉了咯手的凸起,雕琢得极为光滑。吞口为黄铜打造,小镡上刻了“遇风化龙”四字铭文。刀身便是传说中的“蛟龙角”,如金如墨,乌黑发亮,改变角度时,隐隐还能看到似有一股紫色电光流转其中。 再看那被两兄弟随手丢在地上的刀鞘,似是某种皮革所制,颜色深棕近黑,表面一层半弧形细密鳞片,显然也并非凡品。 “来,小兄弟这边请咯!” 显然那矮壮的男人并不想等阮暮灯把他们家的宝贝看个清楚,就已经连请带催,引着人往木桩方向行去。 阮暮灯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还站在人堆里的萧潇,只远远得到了对方唇角一抹浅笑,还有不动声色的轻轻一颔首。 ……好,既然萧潇说他能行,那就试试…… 这般想着,阮暮灯站定在木桩前,两脚与肩平齐,两手握住刀把,刀尖前倾,摆出他用得最顺手的一个起手式,深深两次吐息之后,两手高举过头顶,朝着面前的木桩用力一挥! 就在阮暮灯挥刀的瞬间,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猛地将他攫住了。 他觉得,似乎有某种浓稠而柔和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团团裹住,就好像自己被另一个人整个抱在了怀里,同时那人的一双手就覆盖在他的手上,同他一起握住蛟角刀,给他加持了一股远远超出他力量的巨大力道。 只听“咣当”一声,那没有开刃的蛟角刀竟然好似瞬间变成了传说中“切玉如切泥”的昆吾刀,生生将那大腿粗的木桩一分为二,完完整整削掉了一节! 那被削断的半截木桩发出沉闷的重物坠落声,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外围的人圈前。 “快看啊!” 有那眼尖的已经看清了那木桩断口,惊声大叫起来:“这木桩中央居然还填了根实心铁柱呢!呦呵,好家伙,铁柱足有手臂粗呢!” 木桩里的把戏被人当众揭穿,那一高一矮,一瘦一壮两兄弟顿时闹得好生没脸,也不敢再多做分辩,将地上刀鞘拾起,连刀带鞘都一股脑儿塞给了阮暮灯,随后立刻收起摊子,背上行囊,挤开人群,捡着人少的胡同,灰溜溜跑得不见了影子。 阮暮灯左手捧着刀鞘,右手提着蛟角刀,在围观群众的叫好声和恭贺声中,回过头去,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家师傅。 “这宝刀与你有缘。” 萧潇笑着冲他招招手,灯火中一双琥珀色眼眸,耀目似琉璃珠子一般。 “就该是你才配用它。” 第 54 章、七、游仙06 看完杂耍摊上的热闹, 又平白得了把宝刀, 两人心情都很好,头凑着头一边说着话, 一边继续逛着夜市。 “所以,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暮灯知道自己的斤两, 光凭他自己,定然是万万不可能用没有开刃的刀一下劈开塞了生铁柱的粗木桩的, 他看向别在腰间的蛟角刀, 又看向走在身边的萧潇,想了又想, 还是决定开口问个清楚。 “有这么难猜吗?” 萧潇嘴里叼着根冰糖葫芦, 一边吃一边歪头笑道:“你刚才的状态, 和那卖艺摊上瘦子的一拳一样,都是‘寄打’啊!” “那就是‘寄打’!?” 阮暮灯吃了一惊,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一个八度,“可……我这一无咒诀二无功法的, 寄的又是哪路神仙?” 这回萧潇不答话了, 只用手轻轻点了点自己鼻尖。 青年睁大眼睛, 惊讶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萧潇很厉害,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师傅原来已经厉害到了如斯地步。 他迟疑片刻,在一处墙根下停下脚步,拉住身边人的手,然后将蛟角刀从腰间解下, 递到萧潇面前,“这刀应该是你的。” 萧潇一只手被阮暮灯虚虚拉住,另一只手还拿着串糖葫芦,骤然见青年来这么一出,不同意也不否认,只抬起头,隔着个面具认真地看着对方。 阮暮灯见他不说话,干脆低下头,将宝刀拴到他腰间,又重复了一次,“这应该是你的。” 萧潇看这青年那执拗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想了想,淡淡一笑,“也罢,你现在的程度还驾驭不了这刀,先寄放在我这儿倒也可以。” 说完,也不再和阮暮灯纠结蛟角刀的归属,而是主动牵起徒弟的手,朝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深处继续走去。 &&& &&& &&& 两人又走走停停,边走边看,逛了约莫半个时辰,一条夜市便就快要走到了尽头。 这时萧潇忽然拉住自家徒弟,朝着街尾一个不起眼的小摊行去。 摊主是个七旬模样的老翁,一头银发梳得纹丝不乱,从弥勒佛面具下垂下的胡子也修得整齐,一对耳垂长而厚实,一看便是福寿双全的征相。 “陶翁。” 萧潇凑上前,热情地和老人打招呼。 “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