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疯狗汪汪 (20)
个人一个远在东北一个远在北京,再怎么帮忙也不可能即时即刻。更何况两个人心气儿又高,总想着凭自己的力量来奋斗。 起初资金太少,十几个人挤在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每天闹闹哄哄的,连上厕所排队都没排不起,要跑到外面找公厕。每天回到家能撑得住的就挤在一个花洒下冲个澡,累摊了的就带着一身汗臭去赴周公的约会,他和龚小楠连互撸一把的时间和空间都没有。每天早上一睁眼,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带着这十几个弟兄活出个人样来,别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回东北,想着要怎么把业务做大做强,怎么把手里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怎么开疆扩土,怎么疏通各种关系…… 冯望南觉得自己是把前十几年没动过的脑筋全都积攒到深圳来动了,天天脑子里万马奔腾,头痛欲裂。 有好长一段时间,大家伙一起去大排档喝酒放松,谈天说地豪情万丈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冯望南为了省那一点点钱,每次都只喝一瓶啤酒,到结帐的时候酒瓶子都攥得热乎了,瓶底还能剩上一小口。他觉得没人注意到自己这点小心思,可有一回龚小楠喝多了抱着他哭,指天咒地地发誓等有了钱要买上一车啤酒给他喝,喝不完的用来洗澡,听得他又好笑又心酸。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也没有多么苦,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那些往事都被大脑自动修饰美化过,很多记忆碎片甚至显得特别温馨特别滑稽特别轻松。 他记得趁大家都睡着了,龚小楠偷偷吻他的嘴。开车去送货,大中午的车厢里闷成个蒸笼,两个人恨不得连裤子都不穿,龚小楠说是停车去上厕所,回来手里举着支大雪糕给他吃。他心里高兴,可嘴上又埋怨龚小楠乱花钱,当时龚小楠是怎么说的? 对了,他说:“老婆,开源节流是对的,但省这些小钱除了让你过得特别辛苦,对我们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大帮助。我们现在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开源上,把业务做起来,多租几个房子当宿舍,把那群臭小子都赶出去,妈的,老子都快憋成处男了。这就是我赚钱的动力啊!” 看到冯望南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墨北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说:“你和楠哥一起拼搏过的日子,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总监再怎么优秀,他能替楠哥挡刀吗?他能让楠哥替他挡刀吗?汪汪哥,楠哥是什么人品你比我清楚,你跟楠哥是能同生死共患难的,任何人也没资格插到你们中间去。” 冯望南出了一会儿神,抬眼看向在卧室门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龚小楠,眼眶有些发红。龚小楠眼神深邃地看着冯望南,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老婆我困了,睡觉。” 墨北笑道:“这就要少儿不宜了?楠哥你也太性急了。” 说着轻碰冯望南手肘一下,冯望南已经笑出声了。龚小楠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冯望南打横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很不要脸地丢下一句:“药箱里有棉球,把耳朵堵上,别听到不该听的动静。” 看着龚小楠急不可耐地用脚跟反踢上卧室的门,接着门内传来冯望南一声轻呼,和床垫被重物压到的声音。墨北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洗漱,回到客房找出随身听的耳机戴上,一边听着轻柔的钢琴曲一边等待睡意侵袭。 刚才他在劝解冯望南时,每当冯望南的情绪向好的方向有转变的时候,他就会轻碰一下冯望南的手肘,让他将这个动作和快乐的情绪形成联系。然后又引导冯望南回顾温馨往事,趁着他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刻,墨北再碰一下手肘,冯望南也就自然而然地从自我设障的迷雾中走了出来。 龚小楠和冯望南在一起也有十几年了,虽然感情一直很深,但相处间难免会出现疲态,甚至会有“左手摸右手”的感慨。这种时候,帅哥总监的出现,就像往平静的水面丢下去一块大石头,让“老夫老妻”的生活骤然感到了冲击。 不过,这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只要两个人能调整好心态,这样的小醋吃上一吃也是有益健康的。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冯望南满面春风,被墨北好一番嘲笑都没有抹去那一脸笑容。 对龚小楠,墨北就没那么客气了,趁着冯望南去公司不在家,墨北冷嘲热讽连损带骂了足有半小时,把龚小楠数落得满头大汗。 “生意场上都是人精,有几个看不出来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再装着端着,兴许就有人把汪汪哥当成是被你包养的,就算当着你面一片太平,可背着你挤兑他都是难免的。自个儿媳妇受气,你不心疼啊?护不住媳妇还算什么男人。那个总监当着他的面对你动手动脚,你敢说不是因为你态度暧昧给纵容出来的?别跟我说什么不能得罪客户,离了他们公司你再难还能难到打回原形一穷二白?就算真那样你没胆气东山再起吗?更何况还不至于此呢,顶多是少挣几个钱,在别处努努力就捞回来了。你就算想当李嘉诚第二,也得先想想清楚能陪你爬到山顶上的那个人是谁。” 龚小楠苦着脸说:“小北,我敢挖出心来给你看,我是真没想过对不起汪汪。我就是觉得苏航人不错,可以交个朋友,再说,他始终也没做什么过份的事,我也不好不给他面子。不然让别人还以为我们真有什么事呢。” 墨北冷笑:“你还好意思说,你没想对不起他都害他难过成这样了!你觉得总监——哦,他叫苏航啊?你觉得苏航没做过份的事,那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小动作的破坏力可比当众强吻表白要强得多?” 龚小楠先是笑,笑完了又沉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墨北叹气:“你知道情侣之间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吗?” 龚小楠脱口而出:“不让操。” 墨北给了他一脚,翻了个白眼,说:“是你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后,反过来责备他不懂事,然后说一句‘我累了’就撒手不管。就像把一个本来裹着棉衣的孩子突然扒光了扔进冰天雪地里,还指指点点地嘲笑他居然不穿衣服。” 在《小王子》中,狐狸说:“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狐狸还说:“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于是小王子去找他的玫瑰了,留下了已经被他驯服的小狐狸。 墨北出了一会儿神,又踢了龚小楠一脚,让他也回过神来,说:“总而言之,里子比面子重要,老婆比外人重要,别拎不清楚。懂?” 龚小楠还撑着最后一点面子:“谁是哥?” 墨北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成功地挑起了龚小楠的火,扑上来把墨北按住一顿呵痒,直让墨北快笑尿了才住手。墨北气喘吁吁地从地上往沙发上爬,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龚小楠得意地翘起二郎腿:“得了,哥大人大量,饶你这一回。咱们说正事。” ☆、99NEW 郑东案结束后,墨北就请托龚小楠调查罗驿。不过,看着龚小楠对着两块钱一本的软皮抄(封面还被扯破了,有几张内页像是被酒液浸湿过)念念有词,作为一个对记录文字的承载体都有点清爽强迫症的人,墨北真想把夏多做的那份调查报告拿来给他借鉴一下。 罗驿,三十一岁,祖籍浙江,出身医学世家。 祖父是上海某医院的外科医生,年轻时出过国留过学,当年上海解放后,陈毅市长为稳定人心和不少知识分子座谈,罗老爷子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在文革时,老爷子早年的留学经历,还有他曾为国民党军官治过病的历史,全成了他的罪状,被红卫兵文斗武斗折腾个没完,老爷子实在受不了,就在牛棚里拿鞋带把自己给吊死了。 罗驿的父亲也是外科医生,在罗驿八岁的时候,吊死在医院的男厕里,原因不明。罗驿的母亲是那家医院的护士长,一直独立抚养儿子长大,但和儿子的关系却十分恶劣,现在罗驿除了每个月给母亲寄生活费,跟她几乎就再无任何往来。 罗驿从小就聪明,学习成绩很好,再加上家中保留下来不少医学方面的书籍和资料,这使得他在医学院的时候一直成绩遥遥领先,是很多教授的心爱弟子。以他的成绩和人脉,在毕业后进大医院工作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让人迷惑不解的是,他拿了三年手术刀后,就放弃大好前程,主动调去了安定医院,从此成了精神科大夫。这让罗驿的导师扼腕叹息。 不过,在那三年中罗驿在京城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其中不乏夏湾商清华这样的**。通过这些关系,罗驿虽然没有直接经营生意,但却在几个公司里入了股分红,据说他在这些公司里也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没有白拿钱。 这样一个在各方面看来都很优秀的男人,年过三十却依然单身。据他的同学们说,在大学时曾有个女同学和他走得很近,但可惜的是这个女孩在大二的时候失踪了,当时警方对她的室友和罗驿都作了调查,但最终也没能查出失踪的原因,更没能找到她。从那以后,罗驿再没交过女朋友,如果有人想给他介绍,他只要露出一些哀伤、无奈又充满怀念的神情,对方也就只能同情地叹息一声了。 除了这些情况之外,龚小楠还发现罗驿的母亲和刘正扬的母亲是表姐妹,罗驿虽然和母亲关系冷淡,但和刘正扬一家的关系却非常好。刘仁波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他对自己儿子一直是恨铁不成钢,但对两个表外甥:罗驿和董垣,却简直巴不得他们是自己亲生的一样。 或许正是因为来自父亲的这份不公平待遇,虽然董垣一直为刘正扬的公司而兢兢业业,但刘正扬却对这个表哥十分看不上眼。但相对的,刘正扬对罗驿却是信任到了依赖的程度,大事小事都爱找他拿个主意,有时候罗驿的话在他那里比佛旨纶音还管用。 说到这里,龚小楠把软皮抄甩得啪啪直响,皱眉道:“这个罗驿跟姓刘的神经病关系这么好,那以前姓刘的想搞我哥,他有没有也跟着插一腿?” 没听到墨北回答,龚小楠随意地看了他一眼,顿时吃了一惊:“你脸怎么白成这样了?还冒虚汗!” 墨北摇摇头,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说:“有点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阖上双眼,在安静下来的卧室里,墨北觉得身边的环境好像显得太空旷了。他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间客卧,衣柜、桌椅、大床,墙上的风景画、桌上造型别致的台灯、床头按照他的习惯准备的大大的泰迪熊和抱枕,整洁而舒适。 但是,还是太空了。 墨北把抱枕塞到背后倚着,怀里抱住泰迪熊,再用被子把自己和前后的填充都裹紧,再闭上眼睛。 …… 不行,太拥挤了一些,身体简直像是被禁锢起来了。墨北在被子里踢动一下双腿,又翻了几次身,确认自己其实还是自由的。 墨北仰卧着,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白得刺眼…… 罗驿曾说过:“其实你跟我很像。” 当时他听了恶心得想吐,谁愿意跟这个变态相像!但现在他明白了,罗驿指的是童年经历,父亲早亡,跟母亲关系恶劣。 可是这种经历虽然特殊,但并没有多么罕见,那么还有什么是让罗驿觉得两个人相似的呢? 好像有什么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 墨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手按着泰迪熊用力,心里发着狠:不能再让罗驿干扰自己的生活!必须把他从自己的生活里清除掉!就像挖掉一棵根须腐烂的植株。 心里翻腾了一会儿,墨北渐渐平静下来,这才觉得手指有些酸痛,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原来一直都紧紧地抓在泰迪熊的脸上,那张憨态可掬的熊脸在手指下皱得像团烂番茄,黑色玻璃质眼珠从指缝间凸出来,幽暗地映着墨北的身影。 一直没有懈力的手指微微痉挛,墨北慢慢松开手,看着泰迪熊的脸渐渐膨胀舒展开,恢复原来那副讨喜的模样。但是那双玻璃质的黑眼睛似乎透着无限深意,默默地看着墨北。 龚小楠不放心,悄悄进客卧查看墨北的情况,发现房间里冷气开得足足的,墨北已经裹着薄被睡着了。龚小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了看墨北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这才松了口气,顺手把他脸旁的泰迪熊拿开一些,免得堵住他口鼻影响呼吸。 熊脸憨厚地面对着龚小楠,原本眼睛的部位一片空白。 龚小楠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墨北,却正迎上一双幽亮的黑眸。 “醒了?还难受吗?”龚小楠随手放下泰迪熊,摸了摸墨北冰凉的额头,“冷气开得太大了,容易感冒。” 看着龚小楠找遥控器调节温度的样子,墨北眼神有些迷离,轻声唤道:“楠哥——” “嗯。要是不想睡了就起来,等汪汪回来,咱们晚上去吃烧烤。”龚小楠扭头对墨北笑了笑。 墨北的眼神清明起来,依言坐起,笑道:“这是汪汪哥还对海滩烧烤有怨念哪。”八成更想把帅哥总监给烤了。 龚小楠不接这个话茬,他说什么都是错。 “小北,那个罗驿还挺有本事的,我查了这么久,认识他的人一般都对他印象不错。秦当勉是他学弟,听说是对他挺崇拜的。不过,你真的认为罗驿跟郑东那案子有关系?” 墨北点了点头,“贺队搜查秦当勉家的时候,我跟着去看过,从秦当勉留下的日记和其他文字资料上来看,他对心理学、催眠学都很着迷,但本身却没有什么才华。听他医院的同事说,他的业务水平也很一般。然而在郑东案中,还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如果仅仅是有秦当勉的启发是不够的。如果说郑东是一颗手雷的易燃物部分,秦当勉是导火索,那么,还缺了最重要的撞针和火帽部分。没有它们,导火索是不会自己点燃的,更不可能引燃火药。” 这些话以前墨北就对龚小楠说过,但龚小楠总觉得有些云山雾罩,说不清是哪里有不足。 “可是,你是怎么发现罗驿跟秦当勉有关系的?” 墨北笑了笑,揶揄道:“楠哥,这就属于比较玄妙的部分了,解释不清楚的。” 既然解释不清楚,龚小楠也就不追问了,反正墨北从小身上稀奇古怪的事就多,大哥都说了,有些事用不着深究。 休息了两天适应了一下深圳的气候,墨北打电话联系了郑华仁,郑华仁当天就来了深圳,看完墨北的剧本后,又提了几个自己的意见,墨北同意再出一份修改稿给他。 有了前两稿的基础,这次修改的幅度不大,墨北很快就完成了工作。而在墨北修改剧本的时候,郑华仁已经开始联系演员、摄影师、美工等等,开始建组了。 夏多在北京待了五天就飞到了深圳,都没功夫跟墨北腻歪,就被谈霖用一大堆工作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星图电子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招揽了不少电子专业的大学生和有经验的技术人员,其中还有一些是海归。现在星图电子已经有了自主研发的能力,努力向着研发、生产、销售一条龙的集团化作战方式进军。 夏多和谈霖都是有野心的人,对于星图电子的发展自有一番宏图壮志,不论是在制定公司的发展战略上,还是在管理、培养人才上,两个人的意见总是出奇地一致。夏多很感激夏湾当年能把谈霖推荐给自己,这样一位优秀的经理人,就算是放出去自主创业,都会是翻江倒海的人物。 当然夏多也为谈霖提供了非常好的平台和待遇,在去年星图电子扩大经营后就给了谈霜股份,除此之外他对谈霖的信任尤其令谈霖感动,要不然谈霖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星图电子鞠躬尽瘁。 夏多通过京城的关系拿到了一批军方的订单,但在生产过程中发现对方给的设计方案有问题,夏多只好又带着助理跑回京城去沟通。而当夏多返回京城的时候,墨北却已经接受郑华仁的邀请,带着改好的剧本到了香港。 ☆、100NEW 夜色中,衣着褴褛的男人挣扎着从浅海中向岸上走过来,他似乎力量已经用尽,在又一波浪头打过来的时候,一头栽进了海水里。不过强势的浪潮将他向海岸的方向送了一些,当潮水退后时,男人又顽强地抬起了头。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只能用双臂的力量带动自己向前爬着,头上那道伤口已经被海水冲洗得泛白,湿漉漉的脸庞笼罩着死亡的青气,只有那双深褐色的眼睛还在散发着永不屈服的光芒。 “卡!”监视器后的郑华仁叫了一声,立刻有助手跑过去把踉跄着站起来的演员扶住,用薄毯裹住他颤抖的身体,并递上热气腾腾的咖啡。虽然时值盛夏,但夜里的海水温度仍然很低,而且为了拍好这个镜头,演员已经在水里反复折腾了近三个小时,体能和体温都已经下降到了危险的程度。 郑华仁也过去慰问了演员几句,随后宣布今天的拍摄任务结束,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返回到监视器旁,郑华仁看到墨北正在看回放,表情严肃的小脸在监视器的荧光下显得十分苍白。 “怎么样,阿玮不错?”郑华仁笑着问。 他这次找的演员都不是什么大明星,甚至男主演靳玮更是个不折不扣的新人,以前只在几部电视剧里跑过龙套。 虽然没听说过靳玮的名字,但从这两天的现场来看,他的确是个很有潜力的演员,对剧本的领悟力惊人,只要导演稍加点拨,他就能演出导演最想要的那一面来。刚才在镜头中,那双被放大的眼睛里所透露出的情感丰富得令人折服。 墨北相信,等这部电影能上映,恐怕就会有媒体在称赞靳玮的演技时用上“最会用眼神演戏”这样的定语。 工作人员在整理器材,靳玮端着咖啡过来打招呼:“郑导,刚才那场还行吗?” 郑华仁还没答话,女主演安琪就先笑了起来:“导演肯定是满意得很啦,看导演对你的眼神充满爱意啦。” 安琪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郑华仁顺势夸奖了靳玮几句,靳玮兴奋得原本冻得发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因为墨北不懂粤语,所以几个人说话都是用普通话,不过靳玮和安琪的发音可不怎么样,往往中文里还要夹杂些英文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安琪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就像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一笑起来眼睛弯如新月,可爱得让人想在她苹果般的小脸蛋上掐上一把,但实际上这个童颜**的美女已经在娱乐圈里打拼了有十来年,只是一直浮浮沉沉地红不起来。前几年,她为了搏一把还出演了几部三级片,可惜的是名气依旧半红不黑。 郑华仁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真真假假的也交了不少朋友,安琪便是其中之一。这次他邀请安琪来演女主角,本来还有点担心墨北不高兴——在郑华仁心目中,大陆人还是很保守的,特别是墨北还没成年,恐怕对安琪这种已打上三级片烙印的女星没多少好感。 但墨北在看过安琪的演技之后,很快就点头同意了,不仅如此,他还在几个细节上根据安琪的特点作了调整,以求演员能够更贴合角色。 虽然在建组后墨北几乎是针对每个演员都做了这种微调,但对于安琪来说这代表着编剧对自己的认可,因此她对墨北的印象非常好。开拍这两天,安琪处处照顾墨北,弄得郑华仁给墨北安排的助理妮娜都开玩笑说她这是要抢自己的饭碗。 这边气氛正好,旁边却突然传来喝斥声,听到的人无不皱眉,郑华仁苦笑:“老Joy脾气是差了些,不过技术是一流的。就是这脾气,唉。”随口解释了这么一句,他便快步走向引起混乱的摄像师方向。 摄像师Joy正对着一个叫高弘的龙套大骂着,墨北听不懂粤语,但看高弘躬着身子唯唯诺诺的样子十分可怜。郑华仁过去说了几句话,Joy才停止责骂,又冲高弘大声喝斥了两句,高弘便连声说着:“对唔住,对唔住。”缩头缩脑地走开了。 安琪耸耸肩,小声说:“阿弘倒霉哦,Joy最讨厌大陆仔的。”说完才反应过来墨北也是内地人,忙吐了吐舌尖,说:“Sorry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内地过来打工的人大多很勤勉的。” 这个年代香港和内地经济差异较大,很多港人都下意识地对内地来的打工者有歧视心理,往往会用“阿灿”、“大圈仔”、“北姑”之类特定的词语来指代他们。很多时候这些内地来的打工者做着同样的工作,薪水却要比本地人差上一大截,甚至还会受到很多不公正待遇。 这个问题既是历史因素,也是地理因素——即便是在内地,各省份之间其实也一样存在着类似的歧视,只不过表现的或许没有这样明显罢了。即使到了后世的网络时代,这种问题也还没有完全消失,往往在网上会因“地图炮”而引起一场火药味十足的争论。 墨北只是微笑了一下,冲安琪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善意。 离开海边的时候,久等的记者打着呵欠咔嚓了几张照片,安琪特意和靳玮走得特别近些,免得这些记者没话题可写。而墨北则一如既往地戴着帽子和口罩,很低调地走在人群中。 毕竟郑华仁不是什么知名导演,剧组里也没有大明星,所以想要宣传就得绞尽脑汁想主意。早在刚刚建组的时候,郑华仁就在征得墨北同意后,打出“史上最年轻推理小说作家”的旗号开始为电影做宣传了。 虽然墨北不喜欢出风头,但既然不能做一个埋首书斋不问世事之人,这种事就再所难免。所以在宣传上墨北比较配合——他给郑华仁制定了个宣传策略,从编剧到演员,从剧情乃至到剧名,全都若隐若现只透露一点,高高吊起人们的胃口却又不让他们知道得太详细。简而言之就是走神秘路线。 墨北自己尤其是把神秘贯穿到底,拒绝接受任何采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媒体能拍到他的照片。倒是有出版公司找上门来,希望能够把他的小说引进港台地区,对此墨北倒是喜闻乐见,已经约好了时间,准备详谈。 其实,墨北的剧本已经成熟,他作为编剧是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跟在片场的,但是这对墨北来说是个难得的经验,他想从拍摄现场多学些东西,所以每天都按时跟着剧组人员进出。虽然郑华仁邀请他住到自己家里,但墨北并不愿意过多打扰他,还是坚持住进了酒店。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墨北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他将这一整天所看到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些当时没觉察到的细节,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来似乎多了一些体会。而这一天见过的人,他们说过的话和表情也同样一幕幕回放,同时分析着每个人的性格以及彼此间的关系。 以前墨北的生活环境比较单一,跟外人接触的机会少,偶尔接触到一两个人要分析起来也比较容易,可是一个剧组里的人百十来号人,虽然不是每个都会和墨北有接触,但光是回想大体发生过的事件就已经很容易让人疲惫了。 “阿Joy对各种视觉元素很有驾驭力,画面表现富有冲击力,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平时都是个暴君,即使是对导演有时也会出言不逊,不过大体上还是服从导演安排的。安琪说他最讨厌内地来的人,这话应该不假,整个剧组的主创人员中,他是对我最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最不客气的人。烟瘾很重,即使只休息十分钟他也会走开去抽烟。摄影助理Nick据说跟着他有三四年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挨骂的缘故,脸上永远是一副近乎呆滞的神情,但眼神很灵活,看来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木讷和老实。” 无论是阿Joy还是Nick都不是令人愉快的人,墨北想了一会儿就觉得心烦了,于是思绪又转移到了靳玮身上。 “靳玮长得很英俊,身材比例也不错,平时应该有健身,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倒三角的背部很漂亮,还有人鱼线……唔……他的眼睛真是很迷人……跟夏多几乎不相上下,不过夏多的眼神可比他清澈多了,也许是因为他在娱乐圈里经历得太多了,大染缸之说可并非夸张。很敬业,也很紧张,当然这也难怪,这可是他第一次当主演。……要是夏多来拍戏,在镜头里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着想着,墨北的思绪就走歪了,那个浑身湿透衣衫不整地从海水中走出的男人变成了夏多,海水顺着发梢滴下来,滑过脖子、锁骨、胸膛……湿衣下若隐若现的身体轮廓,起伏跌宕,挺翘的臀,修长笔直的腿……下次一起洗澡的时候叫他先不要脱衣服,试试用水把他打湿……唔,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墨北带着一丝笑意进入了梦乡。 当墨北每天跟随着剧组,处于一个奇异的介于忙碌与悠闲之间的状态时,夏多刚刚处理完军工订单的事,被夏湾带着频频参加二代们的聚会以及各类商业酒会。 夏湾是一心一意想帮弟弟建立起人脉,夏多清楚哥哥的好意,况且这也的确是他需要的,所以并没有拒绝。但是让夏多颇为烦恼的是,每次夏湾喝多了酒,就会对着他长吁短叹一副愁都要愁白了头的样子。 夏多实在无奈,只好把哥哥从热闹的酒会里拖出来,站在露台上一人端一杯鲜榨西瓜汁解酒。 “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夏多觉得如果自己再不主动开口,大哥很可能要憋出肺气肿来。 夏湾先是长叹一声,忧郁地看了夏多一眼,说:“我找了不少关于同性恋的资料,也咨询过几个医生,有的自称可以治愈同性恋。老实说,我想过要把你给绑去治一治——” 夏多吃惊地看着夏湾,夏湾撇了撇嘴:“不过我又找到他们治疗过的人问了一下,发现那他妈全是扯蛋!什么厌恶性条件抑制,什么批判性精神疗法,还有电击疗法……要是有人把我捆起来电个半死不活,让我承认什么我都会包君满意。我是希望你能变得正常,可不是想把我弟弟给折磨掉半条命。” 夏多笑了起来。 夏湾别扭地转过头去,说:“别以为我这就是同意你跟那个小鬼的事了,我还是认为你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小,这事也不着急。没准儿过几年你自己就想明白了。反正,你自己谨慎些,别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让家里知道就麻烦了。” 夏多点了点头,说:“哥,我知道了。” 夏湾叹了口气,抬手揉揉夏多的头发,感慨地说:“都跟我一样高了,可怎么光长个子不长心呢?还以为我跟你说什么好玩的事呢,回答得这么爽朗,真是气人啊!” 夏多好笑道:“难道要我抱着你的大腿哭着说知道了才可以吗?” 夏湾哼了一声,说:“那我肯定会一脚把你踢开,让你有多远滚多远。”说着还作势狠狠踢了一脚,并嫌恶地抖了抖腿。 哥俩儿都笑了。 夏湾一口喝完西瓜汁,摆了摆头,十分豪迈地说:“走,再战一回!” 夏多笑道:“你也少喝点儿,别还没到三十岁就喝出酒精肝和啤酒肚来。” 夏湾皱着眉头想像了一下自己挺着啤酒肚、或许头发还有地中海趋的样子,顿时打了个寒噤,这回可是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弟弟的小腿上,斥道:“放屁!” 哥俩儿从露台返回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大厅,夏多扫视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罗驿和刘正扬正同宴会的主人在说着什么。夏湾也看到了,微微一怔,说:“刘正扬也认识孙滨?哦,想起来了,孙滨以前做过什么手术,主治大夫是罗驿的导师欧阳教授。” 夏多抿了抿嘴,夏湾瞥了他一眼,说:“你那个小鬼跟罗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他怎么这么反感?” “没什么,单纯就是觉得他这个人阴森森的,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夏湾看了看笑容温和的罗驿,又看了看说谎都面不改色的夏多,只能呵呵。 ☆、101NEW 罗驿也看到了夏多哥俩儿,对刘正扬和孙滨说了句话,便端着酒杯笑吟吟地走过来打招呼。 稍作寒喧后,罗驿微笑着问夏多:“怎么没见你那位小朋友?” 夏多淡淡一笑:“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以前以为当医生的对这种场合也会感觉厌烦,不过看罗医生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这样。” “也许是因为我不是实验室型的。况且见多了病人,能多和正常人交往,对我来说可是个放松的好机会。” “听说罗医生以前是做外科医生的,为什么改做精神科医生了?” “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罗驿眨了下眼睛,笑着说,“不过,简单说来,就是我发现人类的精神世界如同一个浩瀚的宇宙,每时每刻都能给人惊喜,这可比割盲肠要有趣多了。” 话题展开得很愉快,夏多表现得跟罗驿虽不熟稔却很友好,还带着些世家子的矜持,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居然是讨厌甚至防备着罗驿的。如果墨北在这里,一定会称赞他在虚伪这门课得分A+。 后来刘正扬也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如今的刘正扬让人难以想像几年前他会给自己起绰号叫威震天。 宴会进行得差不多了,有的宾客告辞离开,有的则被招待着进行下一轮的玩乐。夏多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夏湾却说:“等会儿再走,带你去看场热闹。” 夏多挑了挑眉,跟着夏湾走向电梯,一同进来的还有宴会主人孙滨和几个认识的二代,其中一个叫张晨的举止傲慢,一脸的桀骜之气。 刚才在宴会上夏多听孙滨介绍过,张晨是上头某大佬的外孙,年初换届时他父亲调动工作回了北京。张晨以前都是在地方上,家里背景强大,身边奉承的人多,因此养成了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脾气,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现在到了北京,他自觉水涨船高,这脾气也没怎么改。 可是在北京,最不缺的就是权贵,更何况年轻一代的交往并不单纯看家世背景,个人能力也很重要。像张晨这样自己没什么本事,却拽得二五八万的,在圈子里已经成了笑话。当然他身边奉承的人中也有明白的,可一来话说清楚了只会让张晨反感嫉恨,二来,谁会有那么好的耐心来教他长大呢?所以张晨自己一直是感觉良好,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得罪了多少人。 电梯上升了几层,再打开时夏多就看到一间布置得十分豪华的贵宾室,一行人嘻嘻哈哈地走进去,有的在孙滨的张罗下坐上了牌桌,有的在酒架上选了酒继续喝,还有的干脆搂着陪酒女郎卿卿我我。 张晨是坐上牌桌的那个,夏多和夏湾交换了个眼神,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不禁轻笑一声。 孙滨招呼他:“哎,夏二少,来试几把?” 夏湾挡驾:“他不会。” 张晨叼着烟,嘴皮子都懒得张开,含含糊糊地说:“不会就学嘛,来来,坐哥哥这边,哥教你。” 夏多一副腼腆模样,推辞道:“你们玩,我在旁边看看就好。” 张晨本来就是看在夏湾面子上才招呼他,他不玩自然也不强求,对夏湾说:“那你来。”又冲坐在他右手边的人说:“给夏少让个位子。” 那人愣了一下,有些不高兴。孙滨看了看夏湾,见他没反对,便冲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站起来给夏湾让位子,表情已经迅速调整过来,笑着说:“那我帮夏少看牌。” 张晨嗤笑一声:“要是个漂亮小妞儿,倚着夏少看牌也算是个情趣,你一大老爷们儿还是离远点。除非,夏少就好这口。” 那人脸上变色,孙滨等人也不禁皱眉。夏湾笑道:“我倒真需要个人帮我看着牌,我最近运气不大好,得借借兄弟的光。”说着拖一把椅子放在身后,示意那人坐下,那人的脸色这才好转。 张晨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冲清秀的女荷官抬抬下巴:“愣着干什么呢,快洗牌呀。” 女荷官一双手十分灵巧地洗牌、切牌、分牌,张晨看了一眼牌面,嘴角就扬了起来。这一局结束时果然是他赢了。张晨说:“哎呀夏少,看来你这运气还是不怎么样嘛。” 夏湾毫不在意,“才一局。况且本来也就是玩玩。” 孙滨立刻赞道:“夏少好气度。” 夏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起来,转了一圈发现这贵宾室里居然还准备了市面上最新的游戏机,顿时大乐,拎了瓶冰可乐就坐过去玩游戏了。没过一会儿,刘正扬也凑了过来,不声不响地拿起一个游戏机柄跟夏多对战。 再过一会儿,围观他俩打游戏的倒比看牌局的人还多。 夏湾玩了几局就换了人接手,算起来是个不输不赢,而最大的赢家当然是张晨。孙滨伸了个懒腰,“唉,我也歇会儿,罗医生,要不你来玩两把?” 罗驿便替换下孙滨,已经赢得满面红光的张晨对于换人这事没意见,只要自己接着赢就行。 孙滨向夏湾笑道:“夏少过来喝一杯?” 夏湾看了一眼投入地玩着游戏的夏多,觉得弟弟好像已经把自己给彻底遗忘了,摸了摸鼻子,跟孙滨走去酒架那边。而夏多则在百忙之中向哥哥的背景瞥了一眼,眼中掠过一抹沉思。 “卡!OK,道具换景!”郑华仁从监视器后站起来,拍了拍手。助理杰克忙送上冰鸳鸯奶茶,郑华仁灌下一大口,又跟演员说了一会儿戏,这才想起来把墨北给忘了。 他扭头扫视了一大圈,才在角落里看到一副若有所思神情的墨北。墨北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郑华仁惊诧于他眼中的疑虑与审视,但还没等说话,便有工作人员跑过来询问事由,一打岔也就给忘了。 道具换好布景,人员各就各位,可摄影师阿Joy和女主演安琪却不见了。郑华仁皱起眉头:“人呢?” “Joy安琪肚子不太舒服,去厕所了。”Nick和安琪的助手Jenny异口同声。 片场里安静了几秒钟,不知道是谁忍俊不禁哈地一声笑出了声,Nick和Jenny尴尬地对望一眼。 郑华仁正焦躁着,就见Joy和安琪先后从洗手间的方向走过来,安琪一路小跑,红着脸颊道歉,郑华仁吩咐化妆师:“给她补妆。”见Joy仍是一副阴沉沉的模样,但已经自动自觉地站到了摄影机后面,郑华仁忍了忍,没说什么。 补好妆,站好位,安琪平复了一下气息,向郑华仁点点头。随着一声“Action!”,安琪抬起泪痕斑驳的俏脸,哀伤地望着靳玮,嘴唇颤抖了几次才勉强吐出破碎的声音:“真的……只能这样吗?” 靳玮的身体都在阴影里,只有侧脸暴露在光线中,脸部轮廓被柔和的灯光修饰得分外温柔,可说出的话却像**的小石头子儿砸在冰面上,溅起一片碎冰茬:“陶蕊,别让我看不起你。” 这句话就像冰锥一样刺穿了“陶蕊”的心,将她的爱情钉死在墙壁上,如同一只垂死的蝶最后扇动了几下蝶翼,她脆弱的表情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被掩藏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向后退了一步,退到阴影中,语气也冷淡下来:“我不会后悔求过你,这是对我自己的交待。” 靳玮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冷笑。 “陶蕊”又后退一步,退到更深的阴影中,“但我也不会像你希望的那样去恨你。永远不会。” 仓促而踉跄的脚步声远去,靳玮这才转动身体面向“陶蕊”离开的方向,原本隐藏在阴影中的身体露出来,血淋淋的。方才的尖刻和冷漠都褪去了,靳玮良久地注视着虚空,他的脚像被水泥浇注在了地上,脸上也没有表情,但眼神里却透着强烈地痛楚,像是在拼命嚎叫着:“回来!回来!” “卡!Wonderful!”郑华仁大声赞叹。 墨北也悄悄舒了口气,现场观摩每天都能带给他新鲜的体验,像这样被演员的演技给慑住的感觉真是很奇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仿佛心跳还停留在和剧中的男主角一样的频率,痛得让人窒息。 “北纬,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中暑了?”妮娜担心地问。 墨北说:“是靳玮的演技太好了,我离这么远看着,都感觉被他给带到情绪里去了。” 妮娜点头:“阿玮真是厉害,每天都能给人惊喜。我看郑导这次真是挖到宝了。” 墨北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靳玮,而靳玮也终于从戏里醒了过来,迎着他的视线,疲惫而感慨地笑了笑。 电影拍摄了二十多天,已经进入了尾声,配角的戏份都已杀青,只剩下靳玮和饰演反派的黄镇的对手戏了。黄镇已经四十多岁,但化上妆能年轻十岁不止,他在圈中算是金牌龙套,演技老辣,尤其擅长演那些邪气十足的变态角色。 靳玮和黄镇的对手戏简直称得上杀气纵横,墨北看得如痴如醉,他觉得直到这一刻,自己笔下的人物是真的从纸面上立了起来。 也许有的作者会觉得演员形象再吻合、演技再出色,也永远会与自己创造的角色有很大的差距,二次元总是要比三次元来得完美。一千个读者心目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当哈姆雷特被搬上了银幕,也就失去了让人幻想的空间。 可是这种情况也并非绝对,至少对于墨北来说,他非常欣赏靳玮和黄镇的演技,他们所创造出来的“似非而是”的角色,和强强相撞时爆发的张力,令墨北陶醉其中。 这样的日子对墨北来说是愉快的,每次跟夏多通电话的时候,他声音里的轻松愉悦都能让夏多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但是,这样的好心情在这个早晨被打破了。 当墨北坐着妮娜的车来到片场时,大家的状态和往常一样忙碌,但是直到搭好景、演员化好妆,阿Joy却迟迟未到。杰克一遍一遍地打电话都没有人接,最后打通了Nick的电话,却听到Nick惊慌的声音:“阿Joy死了!” ☆、102NEW 因为阿Joy的意外身亡,剧组停工了两天,因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摄影师,郑华仁只好亲自掌镜,忙得一脸心力交瘁的惨相。 墨北好奇他为何不让Nick来掌镜,听说Nick跟着阿Joy当助理也有好几年了,再怎么不成器也该积攒了些实力。不过妮娜偷偷告诉他,Nick在阿Joy身边其实相当于生活助理,阿Joy藏私,什么都不肯教给Nick,偶尔几次Nick代替他来拍摄,过后阿Joy总会找茬收拾Nick。这么一来二去的,Nick也不敢再伸手了。 “简直就是把Nick当成佣人,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在骂人,凌晨三点多打电话叫Nick去帮他买酒……” 妮娜讲了半天,见墨北丝毫不为所动,心里不禁有些气恼,正好有化妆组的人找她,她就过去了。墨北倒是没太在意妮娜的态度,虽说妮娜是被派来给他当助理的,但她真正的工作还是要在剧组中协调各方面事务,照顾墨北只是顺便的事。 墨北知道妮娜讲这些事情的用意,Nick现在还是在剧组中当着摄影助理,如果郑华仁能点头让他掌镜,那无疑对他以后的发展是很有好处的。但是,墨北却觉得这其中有两点很奇怪。 其一,现在也没有什么主仆契约制度,Nick又不是卖身给阿Joy的,既然阿Joy对他不好,那他为什么还要在阿Joy身边忍气吞声好些年? 其二,妮娜是郑华仁工作室的人,跟Nick以前并无多大的交情,现在却主动替他说好话,难道是因为阿Joy的所作所为太让人看不过去,以至于妮娜母性大暴发?更何况,妮娜对那两个人的事知道得也未免太详细了。 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最迟大后天戏就要拍完了,接下来就是剪辑、审片、发行,统统不关他的事!墨北已经准备杀青后就回深圳,正好夏多的工作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两个人还能去海南玩几天再回云边。 大海!沙滩!阳光!泳装少年!心情up!期待level-10! 墨北在心里用夏多那元气满满的声音配了个音,脸上也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笑意。不远处正在跟剧务交待事情的妮娜看到,眉头一皱。 对于阿Joy的意外,警方也按例给剧组人员做了笔录。但墨北跟阿Joy只是认识而已,阿Joy又是死在他自己家里,跟墨北住的酒店相距甚远,所以对他也就是常规的几个提问就结束了。不过中间还有个小插曲,一个小警员悄悄让墨北给他带来的一本《微光》上签了名——当然是简体版的。 前两天墨北和天下大同出版的编辑见了几次面,谈好了合约,以后墨北的小说就由天下大同在港台地区出版销售。当然这里指的是墨北在内地已经出版的作品,至于将来的作品还要再另外签合同,不过天下大同会有优先权。 至于日本方面的翻译,则交给了华萃社,这家出版社主要出版两类作品:漫画和推理,其中又以少年漫和变格派推理为侧重点。这次和墨北谈下的是两本书的翻译,一本是新书《微光》,一本是中短篇合集。 一部电影、繁体出版、日文翻译出版,到香港一个月,完成三件工作,墨北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自我表扬一下的,这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度假都充满了期待。 电影杀青当天,郑华仁摸着下巴上没功夫刮干净的胡茬,笑眯眯地招呼大家:“老簋海鲜,杀青宴!” 一片欢呼声。 杀青宴上导演是被敬酒最多的,不管是演员还是其他工作人员,不管是要拉关系还是要“有仇报仇”,反正都要来cheers一下的。不过一般来说也很少会有非得强迫导演杯杯见底的情况,不然除非是萧峰大侠那样的海量,或是段誉那样能用六脉神剑来逼出酒精的,否则醉死几条大汉都不是难事。 饶是这样,开场才半小时,郑华仁就已经有点晕头转向了。安琪在他身边帮忙挡酒,一帮汉子对着美女总是比较好说话,况且这位童颜**的美女还真是有一般男人都比不了的好酒量。 相比之下墨北就轻松得堪称是“无人问津”了,他是内地人,首先语言上就有障碍,平时在剧组里又透明化,跟工作人员没什么交情;虽然是编剧,但这只是他第一部电影,以后能不能有第二部谁也说不准;最后,他还没成年,让未成年人喝酒可是违法的。所以,即使有人要表达善意也会是对方喝酒他喝可乐。 剧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凑到一起就爱玩闹,况且从事的又是艺术行业,其中有才艺的实在不是少数。灯光师已经被起哄塞了个酒瓶子当麦克风,在无伴奏的情况下唱起了《吻别》,他模仿张学友的声线可谓惟妙惟肖。灯光师一边唱还一边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向郑华仁伸出了手,郑华仁十分配合地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两个人就在酒桌之间演绎出了一场装乖卖丑的凄婉道别之舞,把众人逗得哄堂大笑。 这种欢乐的场合墨北总觉得融不进去,特别是一屋子人都在讲粤语,他能听懂三分之一都已经是靠这一个月的熏陶了。正觉得无聊,靳玮端着酒杯坐过来:“听妮娜说明天你就要回深圳了,怎么不多待几天,这次过来除了片场你哪儿都没去玩?” 前世墨北曾跟着墨洁来过香港,虽然当时因为抑郁症的纠缠而情绪低落,但是该玩的地方也都玩遍了,何况还有诸如迪士尼乐园、星光大道之类现在还没影儿的景点。如果是现在游玩香港,那得是打着怀旧主题找对比了——很显然,这种吸引力是无法与同夏多团聚相比的! “出来太久了,有点想家。等电影上映的时候我还会过来,到时候再玩也一样。”对靳玮印象不错,墨北也愿意跟他多聊几句。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回家了,我家在纽约罗切斯特,当初我执意要回香港当演员,我父亲气得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直到现在都不肯接我的电话。唉,希望我能闯出个名堂来,让他改变主意。”靳玮有些感慨。 “是因为他规划好的路,和你想过的生活起了冲突,两个人性格又太相像,所以谁也不想妥协?” “对!他希望我当医生,可说真的,让我看着病人痛苦的样子,特别是他们明明想活下去,可是因为疾病、受伤,却……我真的受不了。” “你感情丰富细腻,不过,这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应该是好事。” “哈哈,郑导也这么说。不过我父亲就认为这实在太sissy了。”靳玮爽朗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表示自己可不是个娘娘腔。 没聊多久,就有化妆组的小姑娘来拽靳玮去喝酒,靳玮只好抱歉地对墨北笑笑,被那姑娘拉走了。 很快墨北就觉得无聊了,可是这种场合也不好先离开,只好离开包厢去外面透会儿气。可走出来才发现,这个时间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等候区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不少在外面排队,别说出来透气了,墨北瞬间都觉得氧气含量锐减。 墨北默默地调整了自己前进的方向,洗手间。 将手放在流水之下,掌心的温度渐渐降低,似乎萦绕在心头的那股烦躁之气也随之消散了不少。墨北不禁想起了云边的曲水河,想起光脚踩在江水里的感觉,对水的亲近感大概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人体的构成有百分之七十是水的缘故。对于墨北来说,很多时候他要克服的不是对水的恐惧感,而是想把自己永远沉浸在水里的渴望。 有人也站到洗手台前洗手,一边洗还一边好奇地看着墨北,墨北抬头从镜子里看了那人一眼,默默关上水龙头,结束了自己毫不环保的浪费行为。 那人对墨北笑了笑:“嗨,知道吗?你有一双非常迷人的眼睛。” 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贵族腔的牛津口音。人长得也不错,有几分像许文强时代的周润发。 墨北停顿了一下,回答:“谢谢。” 墨北抽了纸巾擦手,那个人一边擦手一边笑眯眯地打量着墨北,“哦,你还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墨北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地回答:“谢谢。”将潮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那人也跟着他走出洗手间,边走边说:“关于这家饭店,从我回到香港开始,就听过一个传说。据说二十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一家规模很小的饭店,一楼是厨房、餐厅,二楼是店主一家的卧室。店主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长得……嗯,大概就像你这么好看。” “谢谢。” “男孩很讨人喜欢,街坊邻居,店里的员工,来吃饭的客人,都很喜欢他。而且男孩子在学校的成绩也很好,哦,还是个足球健将,很显然,他有不少朋友和爱慕者。店主以他为傲。可是有一天,嗯,大概是天刚亮的时候,店主起来准备去早市挑选当天要用的海鲜。那是个有着薄雾的秋天的早晨,有点冷,店主觉得自己穿得有点少了,于是在出门之前又回到卧室加了件外套。当他再走到后门的时候,发现门开着,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并没有打开锁。难道,是男孩昨晚偷偷溜出去玩,现在才回家?要知道,在他那个年纪,这样的事可并不罕见。店主决定去男孩的房间看一眼——” 故事讲得很动听,墨北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和那个人靠边站在走廊里,认真地听他讲下去。 “店主踩着吱嘎作响的木楼梯——哦,很多故事和电影里在这个时候都要有一个能发出响声的楼梯,这个故事也不例外。每走一步,楼梯都会吱嘎作响,平时可能因为听习惯了而充耳不闻,可是那天早上,店主突然觉得这声音特别刺耳,简直就像某个垂死的人在挣扎。但马上他就把这个不怎么美妙的联想挥之脑后,加快了脚步——他还要赶时间去早市呢。男孩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店主要先经过自己房间的门口才能到男孩的房间,当他走过去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好像听到自己房间里老婆说了句什么,但他没在意。店主的老婆病在床上很多年了,时不时的就会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他已经习惯了。店主已经走到了男孩卧室的门前,他没有敲门——那个年代,很多做父母的都会不敲门就进孩子的房间,店主也一样,他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人讲述的语气始终不缓不慢,但却很好地构造出一个令人紧张的氛围。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很严,光线黯淡,店主模模糊糊地看到床上堆着被子,好像是有人睡在那里的样子。店主没出声,又关上门离开了,只是下楼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事情被忽略掉了。但是,马上这个念头就被他忘记了,他去了早市,买回海鲜和鲜肉、蔬菜,随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在后厨切肉的时候,店主突然又想起来那个让他觉得奇怪的感觉,这次他想到了,他在男孩的卧室里闻到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说熟悉,是因为他几乎天天都能闻到类似的气味;说陌生,是因为那种气味本来不该出现在男孩的卧室里。店主脸色大变,丢下菜刀就冲上了二楼。他闯进男孩的房间,看到床上那团被子仍然像之前一样堆在那里,可是他当掀开被子的时候,却发现下面并没有人。然后,店主看到在床铺另一侧的地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北:“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我们去喝一杯,然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 这是在搭讪吗?这是在搭讪!用讲故事的方法来搭讪真的没问题吗?故事只讲一半,跟看网文发现是太监一样坑爹啊!好奇心重的孩子是要被活活憋死的啊! “你是警察?”墨北问道。 那人一愣,摸了摸鼻子,“怎么看出来的?” 墨北愉快地笑了笑:“不告诉你。” “……”那人苦笑,“这是讲故事讲一半的报应吗?年轻人报复心这么重可不好哟。” “礼尚往来嘛,大叔。” 墨北笑着挥挥手,走向剧组的包厢。故事讲一半怕什么,爷就是干这行的,大不了自己脑补个结尾! ☆、103NEW 墨北走到包厢附近的时候,正好看到靳玮急匆匆地出来向着走廊另一个方向走去,墨北下意识地脚步一顿,看到靳玮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包厢门口后推门而入。墨北心中纳闷,若有所觉地回头,只见“许文强”似乎正盯着靳玮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发现墨北回头,便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 回到包厢里,墨北发现剧组的人基本都已经喝高了,郑华仁和道具师搭着肩膀头挨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两张脸都红得跟关公似的;安琪则被几个年轻人包围着玩骰子,输的人喝酒,赢的人也跟着喝,反正只要有酒喝他们看起来就很开心;Nick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慢慢地喝着酒,脸色青白如鬼,看起来这几天他休息得很不好。墨北又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妮娜和杰克。 “Honey!”安琪热情洋溢地跑过来,把墨北拉去她们那伙人里,“来一起玩嘛。少年人不要皱着眉头,会长白头发的!” “……”原来皱眉跟少白头是因果关系吗? 高弘把骰盅推到一边,拿出扑克来,笑道:“换个花样玩,来个简单粗暴的。抽牌比大小,点数最大的赢家可以问点数最小的输家一个问题,输家要么如实回答,要么就喝杯酒。OK?” 众人纷纷点头,还有人说:“不管什么问题都行吗?那我要问安琪的初夜是和谁。” 安琪大笑:“不用你赢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男人们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安琪在众多灼灼目光中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说:“就是——和我男朋友啦。” “嘁!”众人发出失望的声音。 这和后来流行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差不多,只是少了“大冒险”的环节。鬼牌和人头牌被抽出来,规定老A是最大的牌,其它数字牌则按牌面点数算大小,最小2点,最大10点,花色按大小顺序则是黑桃、红桃、草花、方块。高弘展示了一下华丽的洗牌手法,赚得一片惊叹声,随即按顺时针的顺序每人发了一张牌。 墨北忍不住微笑了一下,看得出来高弘是懂些千术的,刚才在洗牌的时候他就已经编辑好了牌序,现在最大的黑桃A就在他手里,而最小的2则被发到了安琪手中。 等到大家把牌掀开,果然是墨北猜测的那样,安琪又惊讶又好笑地叫起来:“搞什么啊,为什么是我?” 众人起哄:“愿赌服输喽。阿弘快问快问。”接着七嘴八舌地建议他问什么,纯洁的如“现在有没有拍拖”,邪恶的如“最近一次做春梦是什么样子的”。 直拖到安琪都有些不安了,高弘才坏笑着问:“你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安琪伸手去抓酒杯,被旁边一个人快手地拿走,众人哄笑:“说说嘛,不要玩不起。” 安琪撇了撇嘴,故意把裙摆向上拉了起来,顿时众狼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大腿上,裙摆将将停留在欲露未露的那个边缘位置,随即被安琪手一拂,裙摆落下去遮住了大腿。顿时一片失望的叹息声。 安琪得意地笑起来:“白色的啦。” 接着又玩了几把,高弘几乎每次都把最小的牌发给安琪,而把数字大的牌轮番发给其他人,结果问题越问越下流,弄得安琪满面通红。看这样子,她要么是被问得“**”,要么就是被灌个酩酊大醉。 因为中间也有别人当输家的情况,所以安琪虽然怀疑是高弘做了手脚,可也没有证据,只能娇嗔不断。 墨北对安琪的观感不错,看她窘得不行,就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安琪眼睛一亮。等到高弘再次发牌,发到她这里的时候,安琪叫停:“等等,这次我要自己抽牌。” 高弘愣了一下。 安琪挑眉:“不敢吗?” 众人起哄:“让她抽,今天她运气好低啦。” 高弘耸耸肩,把手中的那撂牌向前一递:“喏,这回要是再抽到小牌,可不要怨我哦。” 安琪嫣然一笑,拍拍墨北的肩膀,“他替我抽。” 墨北笑了笑,伸手过去在上面那张牌上点了点,飞快地抽出了最下面的那张牌,高弘顿时瞳孔一缩。 安琪一看到那张老A就大叫起来:“耶!翻身啦!”她兴奋地在墨北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等到下一局的时候,安琪干脆把牌要过来让墨北洗牌发牌,于是安琪翻身做女王,把众人狠狠地报复了回来。按照墨北的提示,她也不问问题,而是提议“大冒险”,让输的人当场做俯卧撑,或是跟身边的人接吻,或是跑去郑华仁面前大叫“我想踢你屁股”。 不管是墨北发牌,还是在他洗完牌后众人自己抽牌,或是由某人再洗一次牌、多切几次牌,但只要安琪的牌是由墨北抽取,安琪就总是赢家。到最后,一连输了五局的高弘不得不求饶:“我错啦,安琪大美女,放过我。” 安琪搂着墨北,得意地笑:“一山还有一山高哦,弘哥。” “是是是。”高弘神色复杂地看着墨北。 前世墨北在老山羊那里学过扒窃,后来从罗驿那里又学过千术,重生后这些技能并没有被遗忘,在一个人觉得无聊的时候,他就会练习这些技巧。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墨北的手,就会发现他的手指非常柔软灵活,而手指和掌心还有许多细微的纵横交错的旧伤疤,这些都是在练习中留下的痕迹。 其实,按正常人的逻辑来说,既然墨北并不打算再去当扒手或是改行当老千,那么练习这些技术是没什么必要的。 不会有人知道,在这种练习过程中,墨北很奇妙地得到了一种安全感,甚至是技巧越纯熟,安全感就越强。 除此之外,当他晨跑、练拳或是让自己吃下有营养的食物而非对付过一餐的时候,这种对于身体健康的锻炼和维护,同样也能给他安全感。他会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长大,逐渐变得强壮有力。 有经济后盾,有强健的身体,有灵活的身手,有实力强大的盟友,那么,即使再有意想不到的灾难降临,他也能够保护好自己?一定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直到饭局快结束的时候,靳玮才回来,神情自若,但眼神深处压抑着烦躁。Nick放下酒杯冲靳玮走了过去,似乎是想跟他说什么,但靳玮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