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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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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惹到些不该惹的人,自己却没事,反而牵扯到身边的人。所以,自从那件事之后,我都不大与她来往了。”    杜巧娘瞠目结舌的说不出一个字来,眼里空洞的像个死人一般。她想起白日里的蕙香,不过是个婢子尚且能作威作福,更勿论将军府里的主子小姐了,随便一个都能将她轻易弄死。    “梓烟,她真的是个丧门星呐”    小荔又重复道,“巧娘,我今儿可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尽量少与她接触。你若不信,大可看看咱们玉箬轩,梓烟一向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人能与她亲厚的。”    杜巧娘顺着她的话再想了想,确实如此。放眼整个玉箬轩,甚至是整个将军府,也就眼前的小荔与梓烟算半个朋友,但也从未见两人形影不离。原来,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一会儿她该会来看你。你好生想想我说的话。”    小荔说罢,起身进了里屋,只留杜巧娘一人躺在床榻上,涕泗横流糊了满面。    一炷香时间后,果然响起了叩门声,继而传来梓烟的声音:“小荔,在吗?”    杜巧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仍旧激起一番风浪,正当她犹豫之际,却见小荔缓缓走到她的身边,又晦暗莫名的眼神看着她。    这眼神像是给她敲了警钟,令她颤栗。她缓了缓心神,喊道:“你回去!”    从旁人那儿听到杜巧娘的遭遇后,梓烟焦急不已,她懊悔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蕙香会趁她不备对杜巧娘下手。    谁知这会子听到杜巧娘的声音,竟让她离开,“巧娘,你还好吗?小荔,小荔你快开门让我进去!”    梓烟使劲地拍门,门丝毫不为所动。她把耳朵贴在门缝上,里面却没了动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巧娘下定决心要避开梓烟,此时早已合上双眸假寐。小荔见状,斜斜地勾起嘴角走向厢房的大门处,开门的时候,俨然已是一脸愁容。    “烟儿,咱们出去说。”    梓烟本就对小荔没什么好感,可关乎到杜巧娘,她不得不跟了去。走至隔壁梓烟的厢房外,小荔方才道:“巧娘她不愿意见你。”    杜巧娘怎么会突然不愿意见她?这未免太奇怪了,“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烟儿,你别急……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呐。”小荔说着,泪珠子一串串地落下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令人怜惜。    但梓烟只瞧见了虚伪,她懒得跟小荔周旋,催促道,“你快说。”    “蕙香姐姐知道巧娘是你的人,便将素日对你的怨恨都伤在她的身上,如今她自然怪你。”    原来如此,梓烟心里有些愧疚,“那她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恰巧路过,便救了她一命,又请大夫来看,现在脱离了危险,但还要休养一阵子。”小荔捂着脸大哭起来,“烟儿,你是不知道,巧娘她有多苦……被人毒打成这副模样,我好心痛、好心痛呐……”    有病啊。    梓烟白了她一眼,实在不想再跟这种假惺惺的女人接触。她可不相信小荔会大发善心,必定是有所图谋。    不过,既然她愿意把照顾病人的重责揽下来,也应该清楚万一出了人命自己将会面临的问题,因此倒不用担心杜巧娘的生命安全。    “行了,既然她暂时不愿见我,这事便交给你了,你可得小心着。”梓烟草草交代了几句,便回房了。她知道杜巧娘正在气头上,难免不理智,等她平静下来,会想清楚的。    谁知杜巧娘正是心眼极小的人,又贪生怕死,在情意上最是凉薄。本因着梓烟救了她两次,自对她百依百顺,如今蕙香一棍棒打下去,心中的感激涕零荡然无存。    杜巧娘这伤休养了半月方才痊愈,小荔为了撑起这慈善的外壳算是尽了全心,而梓烟屡屡想要帮衬,总遭到杜巧娘的回绝。以至于玉箬轩的人又显现出说三道四的一面,纷纷嚼起舌根来:    “这杜巧娘也忒好命,前有梓烟在上头举荐她,刚进府就入玉箬轩做活,后又有小荔没日没夜照料她,待她比待亲妈还要好。啧啧,难怪蕙香看不惯,连我也想给她一棍。”    “切,那是小荔姑娘心善,倒便宜了她!一个下等杂役婢女,在二等厢房里足足待了半个月呐!好吃好喝地供奉着,还真当她是活菩萨呀?也不见得伤得有多重,现在不活奔乱跳的?做作,虚伪,下贱!”    “哎,要说与她最亲昵的可不该是梓烟嘛,怎么梓烟不去照料她,反倒是小荔来担这苦力活呢?”    “切,你还不懂么?这就叫作大难临头各自飞!梓烟那没心肝的,平日里不爱搭理咱们,连蕙香兰香都拿她没辙,谁能入了她的眼?要我说啊,她当初帮杜巧娘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咦,我就纳闷了,怎么偏她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还不是仗着当初尉迟大少爷提进来的?没脸没皮,如今怕是恨不得扒光了身子往男人身上贴呢。”    “啊?!可是我怎么听说是杜巧娘不愿意见梓烟呢?”    “那就更说得通了,定是她俩闹翻了呗。苦了小荔,两头为难。”    ……    这样的段子每天都会在茶余饭后被提起,听得梓烟耳朵都起茧了。她素来不在乎别人的说辞,让她心酸的只一点:    杜巧娘再不肯搭理她了,见她都如见瘟神一般,连看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恐惧。    梓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人下套了。    小荔: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65回:旖旎琉璃(一)    转眼已至八月暮夏,北燕国持续的高温仍未有下降的迹象。酷暑燥热,玉箬轩里哀天怨地,婢女们渐渐懒怠起来,非要蕙香抽着鞭子赶打赶骂强逼着才肯动一动。    然蕙香骂了一阵,亦没了兴头。    穆青娴的课已经休了一月有余,梓烟费尽心思打听,也就得到了“先生因故请辞”这么个说法。    梓烟又往私塾去,谁知私塾里另有了一个先生,约莫四十岁年纪,据说早在四月就被聘请到此授课了。    四月不就是她刚认识崔洋的时候嘛?这家伙当时答应得这么诚恳,敢情从一开始就没去私塾授学?!    梓烟气不过来,又听那先生说,他是崔洋花了重金特特地从翰林院掌教首徒,顿时消了气,原来崔洋还是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梓烟更惊讶的是,没想到崔洋这么有能耐,要知道连穆青娴都没有这么大面子去请翰林院的人来授学呢。    其实,也不是穆青娴身份不够,关键是翰林院那帮老家伙固守成规、重男轻女,哪里委身肯到小女儿的闺房里去。    算起来,自从及笄那日之后,似乎就没见过崔洋的身影了。梓烟不由纳闷,他既要走,如何不与她说一声?    后又一想,他们非亲非故,崔洋确实没这个必要。只是,梓烟想起那日傍晚崔洋约她,怕是为了与她说这事,结果让她给拒绝了。    再加上杜巧娘的事情,梓烟更是心烦意乱。    她想来想去,杜巧娘的问题还是出在小荔身上,准是小荔与她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她又爱亲信别人。    可惜,梓烟一直找不到机会向杜巧娘问个明白,去找小荔肯定也得不到结果,只得暂且作罢。    正是艰难苦熬、度日如年的时候,崔洋又回来了。    “前阵子先生往何处游玩去了?”    算好了穆青娴下学的时辰,梓烟便去找崔洋。一月未见,崔洋依旧是满头银白及腰长发,一阵风刮过就能糊一脸。    头发这么长,一定很热。梓烟暗暗想着,找个机会做一根头绳送给他好了。    “回家。”    崔洋冷不丁冒了两个词,梓烟一挑眉,“公子回西晋去了?家里一切可还安好?”    言罢,梓烟又想起华夫人说过他的母亲去世了,未免有些替他难过。也是可笑,明明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婴。    “恩。”崔洋斜了她一眼,继续整理案几,将书卷和笔墨纸砚一一整理到书箱内。    怎么回了一趟家,话变得越来越少了?    “公子,奴婢去找过华夫人了,她也不知道破解密宗的办法。不过,她提到了一个人,说是大香师最天赋异禀的徒弟,她应该会知道。”    这下,崔洋终于来了兴趣。他正面对着梓烟,俯瞰她的脸颊:“哦?是谁?”    切,刚刚不是不愿意搭理我嘛……梓烟腹诽了一句,随后道:“叫白曼,但是华夫人不愿告诉奴婢具体在哪里才能找到这个白曼。奴婢觉得她可能不愿意让奴婢插手此事,也没有多问。”    梓烟仔细观察崔洋的神情,发现她提到“白曼”二字的时候,崔洋的神情微变,虽然外表看起来不为所动,但梓烟笃定他肯定知道这个人。    “你确实不该插手,”崔洋终于移开了目光,“你跟《天香》没有缘分,放弃。”    “连你也不愿意告诉我……”梓烟越发失落起来,这个白曼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让华夫人和崔洋都作此表态。    行,既然他们一个个都不愿意说,那她自己想办法查!只要找机会把香卷透露给尉迟宫,他肯定会发动谍者去调查,到时候不怕没有白曼的消息!    梓烟这么一想,就舒畅起来,她不再纠结这件事,而是继续缠着崔洋念叨这个月府内发生的事情。    从很久之前她就忽然有了这么个习惯,什么事都要跟崔洋说一说。崔洋是个闷葫芦,很多时候只是听,不发表任何看法,梓烟偏偏喜欢这一点。    可能,这么多年来她实在太孤单了。    还有一点便是,重生后,从这个人开始,一切都变得跟过去不一样。    这日午后,梓烟从盥洗室清点衣物回来,独自一人回到厢房。她刚从集市上买了个二手的半大獬猊青瓷傅山炉,这日燃的是半成新恒春树叶制成的次等沉香,香气浓郁。又添了薄荷二两,更使人心旷神怡。    梓烟半倚在床榻上合衣就寝,手中还握着一把海棠苏绣团扇,一上一下有节奏地打着。    这才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杜巧娘的脸来。杜巧娘是负责玉箬轩和盥洗室衣物交接的杂役婢子,这恰恰也是梓烟查管的范围,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偏偏还找不到机会质问她,真是让人为难。    “叩、叩、叩。”    “这个时辰,会是谁呢?”梓烟睁开惺忪的双目,下了榻去开门。    迎面就撞上小荔清明的双眸,以及令她作呕的微笑。    “小荔,有事儿吗?”梓烟差点没立刻把门关上,耐着性子问道。    “烟儿,我拜托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帮我啊……”小荔一脸恳求,委屈巴巴的,就好像摊上大事般。    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先说是什么事,我考虑考虑。”    小荔从身后捧出一个小木匣,推搡到梓烟跟前,“啪嗒”一声打开。梓烟探头一看,皆是各色金簪玉钗脂粉盒翡翠镯,闪亮亮的。    “哟,想贿赂我啊?”梓烟挑衅地说道,“有事就说,别来这一套,我们的关系还用得着这样嘛。”    “烟儿你误会了,这就是我找你帮的忙。”小荔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是想让你帮我保管这些东西一阵子。”    “哟,赃物呐?”梓烟嗤笑道,毫不客气。对这种白莲花般、十句话九句假的女子,她早就失去耐心了。    “烟儿你说什么呢,这些都是我积攒多年的宝贝,怎么就是赃物了?”小荔变了脸色,“你这样说可是诽谤哈!”    梓烟心中存疑,她自然是不信小荔的话,打定主意要好好试探试探她。    小剧场——    崔洋:听说玉箬轩年度撕逼大戏要开始了,我已经搬好小板凳坐等围观吃瓜啦    梓烟:呃,别高兴的太早,小心引火上身哦    第66回:旖旎琉璃(二)    午后的烈日是丝毫没有人情味的,焦灼地烤着大地上的一草一木,任意肆虐着它所瞧不起的人世凡俗。    这段时间,玉箬轩的晌午几近寥无人迹,除了必须处理膳后事务的膳房还在叮当作响外,处处皆是静谧一片。    而此时此刻,玉箬轩东侧厢房的回廊上站着两个俏丽的身影,正是梓烟和小荔对峙着。    “行啦,我随口一说,你怎么还激动起来了,想嚷嚷着让所有人都听见嘛?”    其实两个人都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不过梓烟一提醒,小荔立刻就收敛了神色。如果惊动他人,她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进来说罢。”    梓烟一推厢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小荔紧随其后。梓烟不愧是擅画之人,厢房内的床褥和帷幔光彩流溢,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香味,床榻旁一尊傅山炉上款款升起白雾。    “你还真懂享受。”小荔“啧”了一声,半赞半讽。    “彼此彼此,”梓烟扶着美人榻歪身坐下,“好端端的拿这些劳什骨子过来作甚?”    “烟儿,我怀疑最近有贼人潜入我的屋内,怕是咱们玉箬轩出了手脚不干净的。”    “我怎么没发现?难不成这贼人还单单偷你,却不看别人?”梓烟见她神色凝重,倒好像真有这回事。    “这我也不知,故而想请你替我保管一下这些宝贝,待我把这贼人揪出来之后,你再把它们还给我。”    梓烟斜视一眼那匣子,上头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锁,“我看你这个匣子也有上锁啊,怎么会轻易被贼人偷了呢?”    “烟儿,你如何不信我?这也是出奇的事情,匣子的锁头没有丝毫损坏,打开后里头的东西却少了几件,况且我的一切稀奇物都藏在房内暗格中,也有上锁,结果还是难以幸免,实在太诡异了!”    “依我说啊,你要么直接变卖,要么暂卖给当铺,总之是换成银两存到钱庄里头去更为妥当些。咱俩的屋子隔这么紧,搁我这儿放你那儿有什么区别?”    梓烟才不信她的话,万一东西有个什么闪失,她必坑到自己头上,那才叫得不偿失。    “这事我也想过,你说现放着兰香蕙香两位姐姐还在回廊上房呢,怎么她们不欺,偏欺到我头上来,我也郁闷呐。”小荔愈发委屈起来,“莫不是不为钱财,偏生整我?”    呵,也难说,还真有可能。说不定早有人看穿小荔的可憎面目,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给她吃点苦头呢。    梓烟从小荔手中接过那个匣子,翻了翻,匣子很大,除去表面那层之外,内部竟还有个暗层,里头的东西确实有不少是小荔日常穿戴的,也有她素日喜好的脂粉盒子。    更有一个小香囊,梓烟记得那是前些年小绛送给她和小荔一人一个的,只可惜她把香囊给弄丢了,当时还不觉得怎样,不过一个香囊而已,再让小绛给她做便是,没想到如今斯人已去,竟成了妄想。    小荔瞧准了梓烟的神情,连忙低声叹道:“那还是旧年小绛送的,记得梓烟你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对?唉,没想到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真怀念那时候我们三在盥洗室的日子。”    梓烟轻轻地捏起香囊,摩挲着上面略微粗糙的绣纹。女红一直都不是小绛所擅长的,还记得那时候她为了绣着两个香囊,十个手指头都被绣花针戳的满目狼藉,可她还是笑嘻嘻的,“怎么样,喜欢?我亲手给你们做的”    梓烟卷起的睫毛微微一颤,小荔这情谊牌打的真好,偏她还就吃这一套,“收下就收下呗,倒想看看你要怎么陷害我。”    “既然是这么些贵重的东西,放在外头也不合适,我就暂且替你保管几日。”梓烟阖上盖子,将匣子拢在怀里。    小荔灿烂一笑,似三月明媚春光,“那就谢谢烟儿了!”    目送着小荔离开,梓烟礼节性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她冷哼一声,继续打开匣子翻看,大部分东西确实都是小荔的,但有些看得陌生。    当然,她与小荔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共居了,也不排除小荔有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小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梓烟想不通,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多,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小荔绝对在密谋着害她。    梓烟本想列举出每一种可能以及应对方式,结果下一刻,她看到匣子中一件物什的时候,立刻明白了小荔所有的计划。    那是一支旖旎琉璃金簪。    话说杜巧娘离了梓烟后,日子愈发过得不好起来。    尽管蕙香在那之后再没搭理过杜巧娘,许是知道她与梓烟闹翻了,也对她失去了兴趣。    但显然这并不影响其他的人对付她。    原本她因着贵人缘好而不受其他同位的婢子待见,起先众人害怕梓烟,故不敢对她怎样,也就蕙香这种大婢子有能力对她动手脚;    后来众人又心疼小荔,总觉得杜巧娘是蹬鼻子上脸的人,便渐渐不给她脸色看,而小荔离间计已成,杜巧娘对她没有任何用处了,自然也不会出手帮助。    杜巧娘上门找了几次小荔,小荔让她吃够闭门羹,她终于明白自己成了孑然一身。而这个时候玉箬轩的婢子们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明里暗里对付起她来。    有的当众将她的饭菜倒入糟糠里,有的将她晾晒在外头的被褥裙裳全扔进粪池,有的甚至抓了些虫蛇丢到她的床榻上,各种严苛狠厉的伎俩层出不穷。    杜巧娘起先忍气吞声,后来发怒了一次,谁知众人更加变本加厉,以她的苦为乐。    这倒无所谓,横竖她忍着就好。可管膳食的嬷嬷们个个长着利益熏心的势利眼,杜巧娘一没人罩着,二没足够的银子贿赂,她们怎会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从来不给杜巧娘一顿好饭,直到后来竟连膳房也不让她进了。杜巧娘本就食量大,如今早已饿成皮包骨,哪里还有力气干活?可是不干活,等待她的又是一顿打骂。    她开始后悔了,开始想念工地上的日子。虽然活重了些,但吃得饱,也不至于天天挨打。    第67回:旖旎琉璃(三)    当初和将军府签订卖身契的时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杜巧娘都是将军府的家奴,除非有人能赎她。    因此,回到工地上的念想自然成了泡影。    杜巧娘开始明白一个道理:银两虽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银两是万万不能的。    可她要上哪儿去找银两呢。将军府的例银微薄,根本不够使的。    自小绛故去,梓烟和小荔先后来到玉箬轩后,盥洗室的头号婢子一直空置,后来还是小荔提点了一个素日来爱巴结她的婢女,名唤绿朱的,独挑了头号婢女这个担子。    而上回玉箬轩西侧小厢闲缺,小荔本想替绿朱再谋一职,无奈竟被梓烟抢了先。    绿朱本以为自己好容易能进了内府,谁知希望落空。而抢走她美好前程的竟是个外府来的难民,她心中愤恨不齿,早就看杜巧娘不顺眼了。    无奈她是盥洗室的贱婢,按位分来竟比杜巧娘还要低,便只得忍着,不好在人前发作。    这日,盥洗室的婢子们将才刚晾晒好的干净衣裳送到玉箬轩,由杜巧娘负责打点。    绿朱自然也在队列。恰巧正逢傍晚,因盥洗室出了一点小失误,才拖到了这个时辰,要不按照往常她们早就去用晚膳了。    四下无人,只有杜巧娘站在天井旁清点衣物,其余婢子整理完手中的活计三三两两的散去了,绿朱眼睛一亮,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绿朱故作神态自若地上前,走到杜巧娘的身边,猛地伸出一只脚,狠狠地踹了杜巧娘的小腿肚。    杜巧娘膀臂结实,这么一踹只感觉有些酸痒,并不疼痛。反而是绿朱尖叫起来,哭丧着脸直跺脚。    “贱婢,你、你是长了一条猪马牛狗的大腿么?!竟这般坚硬!”    杜巧娘看着绿朱龇牙咧嘴的模样,当下十分慌乱:“你、你没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屋里有创伤药,你随我来,我给你敷敷!”    其实杜巧娘的位分比绿朱高,原不需要如此。只是她做小伏低惯了,不会使性子、耍威风,所以才由得他人欺负。    绿朱见她如此,更是耀武扬威了,“我这腿受伤了,你便给我揉揉!”说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将一只臭脚抬得老高,直凑到杜巧娘的脸前。    杜巧娘眉头一皱,随后颤颤地举起两只僵硬的手,轻轻地为绿朱褪下靴袜。绿朱的脚丫子蹬得露在了外面,能很清楚地看到一些污秽螨团,臭气熏天。    绿朱正欲将脚丫子往杜巧娘脸上按去,杜巧娘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突然从身侧传来一股蛮力,将她狠狠往旁边一推,她跌了个踉跄,握着绿朱的手还来不及松开,绿朱被她猛地一拽,整个人活活被拖了一段路。    “哎呀,你、你竟然摔我!”绿朱捂着蹭疼的背,咬牙切齿地骂道。她好容易站起身,却见梓烟一脸冰霜地站在面前。    “摔得就是你,你能奈我何?”梓烟嗤了一声,一脚踹在绿朱的小腹上,绿朱吃痛地倒退几步,再次跌倒在地。    “梓烟姑娘,奴婢、奴婢并非有意冲撞您,一切都是杜巧娘的错啊!”绿朱叫唤着。很快她又醒悟过来自己的愚蠢:杜巧娘是梓烟的人啊!梓烟根本就是来帮她的!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绿朱吓得屁滚尿流,跌打滚爬地往玉箬轩跑去,梓烟哪里肯放过她,一把抽起身边手腕粗的竹竿架子,狠狠朝绿朱背上一击。    绿朱惨叫一声,眼泪登时流了出来。梓烟还不罢休,又扬起竹竿架子往绿朱背上鞭打,足足打了十余棍,打得绿朱嘴角残血,整个人爬在地上余半口气。    杜巧娘吓得跪倒在一旁:这一幕她再熟悉不过,当初蕙香也是这样操起棍子打她的。梓烟是在为她当日所受的罪报仇?    可是,伤害她的是蕙香而不是绿朱啊。    “烟儿,别、别打了……”    “你可知道绿朱为何屡屡看你不顺眼?”梓烟似乎猜测道杜巧娘的想法,将竹竿子丢到一边,道,“她是小荔的人,而小荔是蕙香的人。当初蕙香将对我的恨施压在你身上,如今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样的你与蕙香有什么区别?”    杜巧娘的双眼中忽然显现出狠戾的光来,“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仇人要靠你来报?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图安城破之前,她可是正经人家的小姐,而梓烟不过是个下等的贱婢,她凭什么总是自居高位?!    梓烟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愣愣地说道:“巧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的举动吓到你了……绿朱的位分比你低,你完全不用这么逆来顺受的。”    “逆来顺受有什么不好?!作为一个奴婢,这难道不是该有的本分吗?”杜巧娘龇牙咧嘴地质问道。    梓烟竟不知如何应答。从规则上看,作为一个卑贱的奴婢确实应该本本分分,整日里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    可始终维持着这种性子的奴婢,真的能受人尊敬,爬到高位吗?    兰香忠诚大义,蕙香飞扬跋扈,小绛机敏灵巧,小荔城府擅伪,而她梓烟不屈不挠。    说到底,不管她们善恶与否,心中都藏着傲骨,都不愿被人欺侮践踏。反观杜巧娘,明明不像她们一样从小到大都是奴婢,怎么身上的奴性比她们还重呢?    梓烟替杜巧娘感到一丝悲戚。    “蕙香确实仗势欺人,可玉箬轩里这么多婢女,也没见哪个像我一样被打得这么惨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否则凭我听话顺从的性子,怎么着也能傍着蕙香混到小荔的位置去!”:    梓烟就是个天煞孤星!本想着来将军府跟她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竟沦落这般下场!    “这话,算是说出了你的心声?”梓烟心中瓦凉一片,她万万没想到,杜巧娘竟是这般没骨气的人。    她还真是看瞎了眼。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对杜巧娘这么客气了。    小剧场——    小荔:说你是天煞孤星没毛病的,你到现在没个真朋友还活着。    梓烟:……委屈    崔洋:男朋友算吗?    第68回:螳螂捕蝉(一)    傍晚时分,整座将军府显得更加阴沉沉,鬼魅四生。    每日的这个时辰,穆青娴都要到上房陪正堂夫人用膳,她的随行媵人兰香和蕙香必会陪同前往。    作为蕙香手下的红人,小荔也会跟随其中,剩下的婢女们便齐聚后院大膳房用膳。    人尽皆知,这个时间段是玉箬轩最为松懈的时候,上位们除了梓烟都不在,梓烟多数时候又不管她们。    此时此刻,在玉箬轩的角落里,梓烟和杜巧娘对峙着,她们的身旁散落一地粗壮的竹竿,还有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驱。    “对,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想的。”杜巧娘没有否认,此时的她像个午夜罗刹般,血丝布满双眼,“我跟着你进将军府,就是希望能傍着你过上好日子!早知你是这般凉薄的人,我就不该选择这条不归路!”    “你真以为以你的能力可以傍上蕙香?”梓烟嗤笑道,“你似乎太看轻小荔了,虽然我瞧不上她,但她的手段可比你要厉害的多。至少,她从不会任人欺负!”    杜巧娘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只是不愿成为像你们这种满手鲜血的人!”    “你以为你现在很善良么?”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能比小荔更伪善的人,如今也是开了眼界,“你这是愚蠢!你心中的怨恨比任何人都重,你始终都不肯面对真实的自己!”    “不——”杜巧娘朝天怒吼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别人,不会、永远不会——”    梓烟看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遗憾,当日一个无意间的施舍,竟惹出这么一堆破事。    杜巧娘这声怒吼可算是引来了从膳房回来的婢女们,有几个眼尖脚快的已经瞧出了端倪,纷纷在一旁耳语。    梓烟知道,此时若不出面摆平,定会招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她不急不缓地差遣了几个婢女将绿朱抬回盥洗室,并对其他婢女解释说,她冲撞了自己。    按照将军府的惯例条规,比自己矮上二阶以上的婢女倘或冲撞自己,便可棍法处置。    这下总算是平息了纷纷议论。梓烟不用担心杜巧娘站出来倒打一耙,她看得出杜巧娘蠢蠢欲动,可一直有个念头压制着她,让她不作出她所认为的缺德事。    “真可怕的魔怔。”梓烟暗叹道,于杜巧娘而言,压抑太久未必是好事。只盼她能早日看透一切。    了却这里的事情,梓烟才想起今日还要将一件重要的事情拜托给崔洋,这会子怕是他已经走了。    事实上崔洋确实将要离开,不过他也被玉箬轩的这一幕大戏给吸引,因此而驻足。    在他的眼里,那个长着一张西晋美颜的女子愈发不简单起来。    如此胆识,如此胸襟,如此气魄。    总让他想起儿时身边的一个人。    众人散去后,唯独杜巧娘仍然浑浑噩噩地守在放在那片地方,脑海里冲击着梓烟的一席话,胸腔内此起彼伏,久久难以平息。    不,梓烟是错的,她才是对的!    杜巧娘翻来覆去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得到这么个结论。她又想到了更好反驳梓烟的说辞,抬眸再看时,周围人烟寂寥,只剩下房檐下挂的一盏盏忽明忽暗的烛火。    不知从何处萌生一个执念来——    不行,她一定得去找梓烟说清楚,让梓烟知道她的想法没有错!    杜巧娘猛地站起身,一路小跑往梓烟的厢房去,跌跌撞撞地碰到了好几个路过个婢子,遭来一顿痛骂。    但她已经无心理会。    好容易找到梓烟的厢房,她憷了片刻,抬手去叩门。这时候天已经很暗了,四周的厢房内星星点点闪着烛光,梓烟这边却一片死寂。    难道她刚刚离开后,并没有回来?    杜巧娘心下一沉,适才满腹的怨恨堆积着难以释放,顷刻间有种气血冲顶的感觉,神思亦恍惚起来。    她茫然地推开梓烟的厢房,行尸走肉般踏着步子进去,环顾一周,在厢房侧面离门最近的雕花大柱上摸到一个灯盏,便顺手点亮。    厢房渐渐亮了起来,杜巧娘一眼看清了里面的一切景象。厢房的格局和小荔是一样的,分为中堂、左堂和右堂。    中堂两张藤木椅,中间隔着一小桌,上面放着一些未吃完的糕点茶盏,应是会客之所。墙壁上还挂着一幅山水画,上头写着看不懂的文字。    左堂以雕花白鹤腾云屏风相隔,里头应该是内间,供洗浴更衣用;右堂是寝室,内设床榻、书架、储物架、梳妆架,中央还设一小桌。    这是杜巧娘第二次来二等奴婢的房间,上一次因着受了伤,也没有仔细瞧,今日算是看个明白了。    相比小荔以炫耀财富的手法布置厢房,梓烟的厢房更显诗情画意。处处皆是绫罗绸缎、画卷书籍,还弥漫着一股抹不去的芳香。    小姐的房间也不过如此了。    羡慕,嫉妒,恨。    杜巧娘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她裹了裹不蔽体的破烂衣裳,心中暗叹——明明都是贱婢,为何还有这么大的区别?    杜巧娘四下走了走,很快就瞥见梓烟床榻上放着的一个木匣子。她的太阳穴“突突”一跳,直觉告诉她木匣子里面放着珍贵的宝物。    她赶忙想着怎么将木匣子撬开,没想到木匣子根本没锁。    “梓烟还真是心大,她就这般笃定不会有人偷偷潜入?”杜巧娘心底闪过一丝狡黠,将木匣子悄悄地拢入袖中。    正巧她缺钱,还真是天降鸿福。    杜巧娘如同鬼魅一般离了梓烟的厢房,低着头弯着身匆匆往外走,生怕被人看见。    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匣子是藏不住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委托人拿到府外当铺里去换钱。    杜巧娘来府不久,但她心思沉,早已将府内的关系了解的一清二楚。她知道只有婢女中只有上位能够随意出府,但无论是蕙香兰香还是小荔都不可能帮助她。    但除了婢女之外,玉箬轩的小厮们时常会出府办事,他们的头儿张盛是个能耐人。    张盛因着妻子阿妲逝世一蹶不振,而杜巧娘打听到,曾经有人出来作证,说梓烟是害死阿妲的凶手。    小剧场——    杜巧娘:为什么不上锁呢?哎呦捡到便宜了。    梓烟:就是等着你偷啊,白送你的,傻子。    第69回:螳螂捕蝉(二)    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杜巧娘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后二小姐还是没有判罪梓烟,想来她用什么法子洗清了嫌疑。    害死阿妲的凶手至今没能找到,张盛这个妻奴当然绝望难受,难免会将愤恨转移到梓烟身上。    也许,他会帮助自己。    杜巧娘抱着侥幸的心理来到门房找张盛。整个玉箬轩都知道杜巧娘是外来的,且不被待见,就连小厮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尽管小厮不替杜巧娘通报,她还是不肯罢休。她知道张盛肯定就在墙那头的厢房里住着,便扯着嗓子喊道:“张盛,我来找你是为了阿妲——”    小厮见她如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想干嘛?!还不快滚——”    谁知墙上那扇小窗“吱呀”一声被竹竿撑开了,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忽地冒出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的杜巧娘看。    杜巧娘被吓了一跳,她怎会料到张盛竟是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不过,这样更体现阿妲对他的重要性,他对梓烟有恨的可能也更大。    “张盛,我可以帮你对付杀害阿妲的真凶!只要你能帮我!”    屋内的眼睛一眨一眨,在黑夜里那一抹白显得十分可怖。张盛没有说话,外头的小厮伸出手来要强行把杜巧娘拉走,一边还说道:“盛哥你可别信她!试问这玉箬轩内谁愿意搭理她?就连当初带她进来的梓烟现下都对她不理不睬的……”    听到梓烟的名字,张盛的眼神凝滞了片刻。杜巧娘奋力甩开小厮,狰狞道:“你不帮我会后悔!”    “让她进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猛然想起,杜巧娘和小厮都愣了愣,随后杜巧娘的嘴角上扬,眼神狠狠地刮了小厮一下,头也不回地进屋去。    屋内燃起一盏小小的烛火,映照着张盛邪气十足的脸庞,他眉眼间皆是戾气,让人看了便生起恐惧。    “你能帮我什么?”张盛摆了个“请”的姿势,又为杜巧娘斟了一盏清茶。    “帮你对付梓烟。”杜巧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她害死了阿妲,你也恨她。”    张盛倒茶的动作停滞了片刻,随后他扬天大笑道:“你这是污蔑!二小姐说了,梓烟是无罪的。”    “可你心里清楚,她一定就是凶手。”杜巧娘在玉箬轩的这几日可不是白待的,她打听到不少闲言碎语,都与过去几桩脍炙人口的人命案子有关。    虽然都是流言蜚语,但杜巧娘向来笃定没有什么东西是空穴来风的。    “我不仅知道梓烟害死了阿妲,还知道她这么做是因为阿妲害死了小绛,因为小绛在赌局上赢了阿妲,还对阿妲出言不逊。”    张盛眼睛里的狠戾越来越重了,他重重锤了桌子一下,道:“继续说。”    “玉箬轩的人都认为阿妲受罚是自讨苦吃,因为她害得二小姐差点得了不治之症。阿妲得罪了二小姐,以至于她无人倚靠,最后轻而易举地就被梓烟给害死了。但是,这一切都是梓烟做的手脚。”    杜巧娘说得很自信,但事实上她也不确定。这一切所谓的事实都是她道听途说之后,再添油加醋得到的。    不过,她确信这才是张盛希望的事实。    “谁告诉你的?”果然,张盛问道。    “当然是梓烟,曾经她和我特别要好,什么事情都跟我说。”杜巧娘得意地说道,“但是我看不惯她明明这么心狠,表面上还要装善良,所以我想告发她。但因此她想要害我,我不得已才找你帮忙。”    “呵,我凭什么信你。我跟梓烟从小认识,她不是这样的人。”张盛嘴上虽这么说,眼神里流露的都是满满恨意。    “对,你的确和她从小就认识,所以你应该很清楚她内在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杜巧娘冷笑道,“一个盥洗房的贱婢,不曾倚靠过任何人,凭什么能一步步爬向现在的高位?她踩得是谁的尸骸,手里沾的是谁的血液,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绿檀香料风波之后,阿妲失踪,梓烟却因为救治二小姐有功,一朝晋为二等奴婢。    “又或者我刚刚的确说错了。梓烟之所以害阿妲,并不是因为要替小绛报仇,而是她根本就将阿妲当作晋位的垫脚石而已,”杜巧娘继续挑拨道,“她是什么人呐?不用依仗二小姐的喜爱,也不用巴结兰香蕙香,她可是直接就爬上了尉迟府少爷的床榻呢!”    “行了!”    张盛忽然呵斥道,杜巧娘赶忙识趣地闭上了嘴。张盛用审视的目光扫了杜巧娘的全身,最后慢慢说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杜巧娘欣喜若狂,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她笑着将小匣子取出来,放置在灯盏的旁边,“啪嗒”一声打开小匣子,里头金光流溢。    “赃物?”张盛眉头一皱,他原想着杜巧娘能做出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让他帮忙啊销赃而已。    “这可不是普通的赃物,”杜巧娘神秘地笑笑,“这是从梓烟的床榻上找到了,藏得可隐蔽了。定是什么不得了的重要东西,恰巧我没银子使,张盛哥若帮我走这一遭,咱们一半一半亦可。”    张盛对杜巧娘的行为是不齿的。此前小荔也曾来与他说道梓烟的不是,虽然小荔没有合作的意思,但同样意在希望他出手对付梓烟。    小荔这般奸诈人尚且看不起小偷小摸的行为,看来这杜巧娘就是个穷酸人,根本上不得台面。    “行,我帮你。”销赃对张盛来说是个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至于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呵,他有的是办法让杜巧娘自己来承担。    “明日午时我会派小厮悄悄给你送去银两。”    “谢谢张盛哥了。”杜巧娘感激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张盛长得十分俊俏,只是皮肤黝黑了点,如今板着一张脸竟显出些迷人的风采来,让杜巧娘不由看痴了。    杜巧娘忽然想到,她如今是傍不上蕙香和小荔,但眼前这丰神俊朗的男子未必不是个好的选择啊。    小剧场——    张盛:呵,一个两个都来打我的主意。    梓烟:呵,要对付的人越来越多了,该先拿谁开刀好呢。思考    第70回:螳螂捕蝉(三)    昏暗杂乱的厢房内,空气混浊又难闻,四周还飘散着尘埃。杜巧娘伸出一只食指轻点桌面,指尖触碰之处留下了一个半圆形的印记。    这间厢房很小,从它的门掩在高墙的后面来看,这儿原本应该是个储物间。杜巧娘记得门外是个长廊,廊上还有一个大间,但已经空置许久了。    想必那儿曾经是张盛和阿妲的屋子。阿妲逝世后,他害怕睹物思情,便独自搬到厢房背后放杂物的小厢里住。    “真羡慕阿妲嫂子。”杜巧娘感慨道,她眼眸中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柔情来,仿佛刚才的疯狂和仇恨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哦?”张盛有些讶异,他不明白杜巧娘为何忽然说这些。    “倘或嫂子未曾被奸人所害,她有你这样的丈夫爱护着她,断然一点儿苦头也吃不着……哪像我,在泥地里跌打滚爬惯了,从不知道“情”是何滋味。”    杜巧娘说到这,竟捂着脸抽泣起来。张盛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急忙用不耐烦的语调掩饰:“你哭什么?!”    “巧娘只是替张盛哥和阿妲嫂子难过……本来幸福美满,如今天人永隔,张盛哥如此颓唐落寞,不知嫂子在天上看了,心有多痛……连我见了也感到心痛……”    杜巧娘说着,哭得更厉害了,梨花带雨颇有一番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张盛见了难免动心。    他想到自阿妲出事后,梓烟作为最亲近的人竟没有半分表态,亦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也许,梓烟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她那样的人,谁能入她的眼呢。    其实张盛和阿妲的姻亲是主子们配的,从刚开始的素不相识,到后来同床共枕,他们之间的情谊多半是时间凝聚而成的。    很多人都以为张盛早就看上了阿妲,却鲜少人知道在结姻前他喜欢的女孩是梓烟。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梓烟在盥洗室的时候,盥洗室的小厮们无不痴迷于她;到了玉箬轩后,玉箬轩的小厮们亦无不整日痴心妄想要得到她。    可张盛是个痴心眼的人,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既与阿妲结亲,便将梓烟抛之脑后,从此只将她看作亲妹子,认准了阿妲一个便只对她好,故而如此。    “你也不必如此。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谈何使你如此心痛?”    张盛因着杜巧娘与梓烟有些交情才肯与她见面,也不自觉地会拿她与梓烟比较。    事实上,梓烟的容貌和才情是所有婢子中最出众的,便是公侯小姐也比不上,只可惜她的心太冷了,浑身长得刺更会害惨身边的人。    “张盛哥,我知道你一定不信,没错,之前我确实是来做交易的,但我一见到你便认定了你是个顶好的人,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地献出一切!我觉得自己是傻了,或是疯了,可这样的想法实在抑制不住!”    杜巧娘惶惶然地拽住张盛的衣袖,一点一点往上抓,最后竟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张盛哥,你一个人太苦了、太苦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陪你一起……”    杜巧娘说着,抱着他的手便顺势往下滑,轻轻地挠着圈儿,不急不缓地探到中衣内,趁其不备一把握住。    张盛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先是一吓,继而一股火气便冲了上来,狠狠将她往后一推,骂道:“没羞没躁的东西,滚——”    张盛的力气特别大,直将杜巧娘推到那墙壁上,后脑勺狠狠一撞,立刻眼冒金星。    杜巧娘心中暗骂,又羞涩又气恼,不敢再多言,当即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张盛一人在屋内,浑身燥热无比,许久难以平静。    这夜,梓烟与崔洋交代完事情后立即便返回了厢房。刚进门的那一刻她就敏锐地意识到,这儿有外人来过。    梓烟三下五除二将绕到左堂屏风后面,推开浴桶旁小架上摆放的一叠衣裳,在某处奋力一推,小架后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一个凹槽,里头放着不少瓶瓶罐罐。    每一瓶罐里都放置着非常昂贵的香料,价值连城且药效特殊。在市面上都能够买到这些香料,不少著名的香师都会调配,因此并不是凹槽内真正的宝物,只是用来迷惑盗窃者的幌子。    梓烟将瓶瓶罐罐随手挪移到小架上,将右手深进去,暗下隐蔽的机关,拖出一个暗柜来。    暗柜里头放着《天香》《国色》两卷秘籍,还有一些梓烟自制的稀奇香料石墨,其中包括隐形熏香和显影熏香,以及以炼金术调配的“火树银花”。    梓烟逐一清点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无论是凹槽内用来做幌子的东西,还是暗柜内真正的宝物,都完好无损。    将东西一一归位后,梓烟又在厢房内环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挪移到床榻上。    床榻上小荔交托给她的木匣子不翼而飞了!    梓烟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上扬。她像个没事人似的点亮了厢房内每一盏烛火,又吩咐小婢子烧了热水,舒舒服服沐浴之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临睡前她还在想,究竟是哪个蠢货这么没有眼色,偏偏偷走了那一块烫手山芋。    箭在弦上,不知有多少大雕要落地。    呵,这下有好戏看了呢。    接连几日,一切风平浪静。对上眼的依旧互通款曲、暗送秋波,不对眼的依旧明里斗嘴、暗里较量,并没有起什么大风浪。    杜巧娘暗地里观察梓烟的动向,她一定已经发觉了匣子被偷,却根本没有搜罗寻找的意思,反而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继续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    这让杜巧娘十分纳闷,难不成那匣子里头本来就是赃物,弄丢了也不敢明查,只能自认倒霉?    而在梓烟眼里,玉箬轩兰香蕙香小荔以外的每个人都有嫌疑,不过她根本不在乎,因为依着小荔的速度,这桩案子离水落石出不远了。    这日清晨,梓烟方才醒来,就听到外面乱成了一团锅,不断有人囔囔着,说穆二小姐丢了什么要紧东西。    梓烟莞尔一笑,睡意顿时消了大半。    第71回:黄雀在后(一)    还未至辰时点卯,玉箬轩的院落内已经黑压压挤满了一群人,有些甚至蓬头垢面,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梳洗就被人从床上强行拖下来了。    场面极其混乱,有人忘系了腰带,有人没穿好鞋,一路跌跌撞撞,互相搀扶,人心惶惶。    梓烟秉承着凡事不急不缓的态度,慢悠悠地走到了大队伍的最后,余光瞥见杜巧娘正规规矩矩地站着。    梓烟看了她一眼,但她一直都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梓烟思虑片刻还是没有上前跟她打招呼,而是另找一处站立。    她放眼眺去,一下就看到人群中以个子出挑占据优势的蕙香,她满脸不耐烦的神色,似乎正在招呼着婢女们按次序排好。    目光再往上移,只见兰香掀开大红门帘,穆青娴款款走下又高又陡的阶梯,在离平地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俯瞰着下面的人群,像是看着一群低贱的蝼蚁。    作为位高权重的小姐,她当然不会屈尊与奴婢站在一个水平线上。    人来的差不多了,前头兰香已经开始点卯。梓烟本想就这么站在最后面,谁知蕙香眼尖,一下揪住了她,便囔道:    “梓烟,上前来!”    众婢女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似乎在寻找梓烟在哪里。梓烟干咳几声,她们立刻齐刷刷地看过来,知会地向两边散去,给梓烟留了个正好能过人的通道。    梓烟这才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站到了人群最前面。身旁的小荔斜了她一眼,又把眼珠子挪回正中央,一脸肃穆地目视前方。    呵,还挺沉得住气。    梓烟双眉一挑,不搭理她。再看蕙香,只给个眼神警告便罢了,若按平常,肯定非得揪着事情不放。    通常能让蕙香转性的只有一种可能——她心情好。    而眼下她心情好的可能性也不多,最大的一种便是——这件事她也参与其中。    那便更好了。    “梓烟,你已经是二等奴婢了,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站在最后面。”兰香怕梓烟不明白,好意提醒道。    梓烟朝穆青娴行了一礼,又朝兰香行了半礼,老老实实地说了声“喏”。    “切,心虚。”    蕙香囔了一句,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她身后的穆青娴、身侧的兰香,以及身前的小荔梓烟听到。    穆青娴很明显皱了皱眉,继而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梓烟,随后给兰香使了个眼色。    兰香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脸严肃地说道:“把你们叫来是有一件要紧大事,个个给我打起精神听好了!今日清晨,二小姐房内放置的珠宝首饰不翼而飞,里头还掺杂了十分重要的东西,贼人肯定就是你们当中的一个!”    此言一出,全场如炸裂的锅一般掀起轩然大波,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    梓烟微微撇过头,发现小荔正在看自己,深邃的眼神晦暗莫名。梓烟心里直发冷,外表故作惊愕。    “小荔,你说会是谁干的?”梓烟悄声问道。    小荔嘴角上扬,眉眼止不尽笑意,仍旧害怕地摆手:“烟儿,我早就说了嘛,最近贼人多……没想到连二小姐也没能幸免。”    “哦哦,那的确是很可怕咯。”梓烟若有其事地说道。    “哎,烟儿,我……”    小荔似乎有些不放心,欲再问,蕙香大喊了一声“安静——”,玉箬轩立刻又恢复死寂。    接着,穆青娴朱唇轻起,道:“原该怪我平日里太少教育你们,兰香和蕙香又心慈人善,才促成你们酿成大错。如今,便让蕙香将你们的厢房仔仔细细地盘查一遍,我倒要看看是谁的手这么肮脏,竟敢摸到我头上来!”    穆青娴的确很少管事,因此大家少有见她发火的样子,就连身旁的小荔也蹙了蹙眉。    梓烟拈花一笑,若非其间有极为重要之物,穆青娴也不至于如此这般。她正好奇呢,究竟是谁能接下穆青娴倒的一盆火。    蕙香得命后干劲十足,当即指派小荔和一干亲信行动起来。兰香因为担忧主子也携一批婢子加入,蕙香则安排她们去偏院,自己带着小荔直奔梓烟的厢房。    众婢女们一哄而散,各自回到房内等待搜查,梓烟也不例外。她前脚刚进房门,后脚就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梓烟猛地一推开房门,见蕙香等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她轻笑道:“哟,蕙香姑娘这速度真快,外头还没查呢,就先找上我了。”    不同于蕙香整张脸上都写着“我谁也不查单查你就够了”的神情,小荔平静许多,她解释道:“烟儿,你是二等奴婢,原该从你这儿开始查的。”    “你自己不也是二等奴婢,怎的不先查你屋?”梓烟一挑眉,反驳道。    小荔咬了咬唇,“我的查过了。”    “呵,”梓烟冷笑一声,倒退几步,“进来,随便你们查!我可事先提醒一下诸位,二小姐只让你们查抄赃物,但凡我的东西有一丝一毫的损害,你们就给我等着怎么死!”    此言让几个三等小奴婢吓得魂不守舍,一面是梓烟的威胁,一面又是蕙香的强迫,她们真感到了做人的难处。    奴婢们盘查地累死累活,蕙香和小荔如门神般一人靠在左侧,一人倚在右侧。梓烟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走上前,“两位倒还清闲哈。”    蕙香根本懒得搭理她,只“哼”了一声就走到那些奴婢们的身边,督促她们不要遗漏掉一星半点儿的可疑痕迹。    梓烟又看向小荔,笑道:“小荔,你说二小姐丢的到底是什么稀罕物啊,搞得这么大张旗鼓。”    小荔移开视线,“我怎么会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梓烟瞪大了眼,看似很惊讶的样子,“我还以为上次你给我的木匣子就是……”    “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木匣子?!”小荔狠狠瞪了梓烟一眼,“你可别赖我!”    小贱人,还挺能演。梓烟怪笑三声,正欲再说什么,蕙香已经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找到。    与此同时,分配到别处盘查的婢女们全都一无所获。    “怎么样啊,蕙香姑娘,”梓烟嫣然笑道,“找到赃物了么?”    蕙香咬牙切齿地刮了小荔一眼,气愤地说不出一个字。反倒是小荔脑子清醒,上前道:“贼人偷了赃物必然不会一直藏在房里,说不定早就偷偷拿到府外卖了。”    这话倒点醒了蕙香,她怒极反笑,又吩咐婢女们扩张人手,到府外各个当铺里去查探。    这一探,很快就探出了结果,然而却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    第72回:黄雀在后(二)    玉箬轩正中央的大厢房内,穆青娴坐在美人榻上,歪倚着一方瓷枕,一双圆猫眼瞪着前方,两条短浓眉斜上扬,斑斑芝麻被厚厚的脂粉掩盖,她那茶色的眼眸中透着冷气。    蕙香派去的婢女回报,当铺老板声称将军府的门房张盛曾来当过一匣子宝贝。兰香连忙命人将搜寻来的宝贝呈给穆青娴,穆青娴草草看了一眼,便下令将张盛给绑上来。    此时此刻,梓烟和小荔双双站在厢房外,亲眼见着张盛被五花大绑捆上殿来,嘴里不停地喊着“冤枉”。    梓烟心中自是纳闷的,以张盛的月例银两,他没有理由偷窃,但当铺老板无缘无故更不会将脏水泼给他。    或许,他是被贼人利用了。    梓烟心疼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许久未见,他挺拔的身子已经有些佝偻,肤色更加黝黑,尽管容貌依旧俊美,但少了温柔,多了狠戾。    阿妲的死对他的打击竟这般大,梓烟嘴唇翕动,卷翘的睫毛微颤,一股悲恸之情油然而生。    但只有悲恸,没有愧疚和悔恨。    毕竟是阿妲先伤了小绛,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只可惜了张盛哥,无辜受连累。    “烟儿,他是你的情哥哥?”小荔望着张盛被人拖进去,忽然咧嘴笑道,“没想到你竟忍心把他给牵扯进来。”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梓烟烦得很,实在不喜欢小荔的阴阳怪调,直说道。    “还装呐?”小荔斜睨着她,眼底尽是不屑,“你不就是拜托他帮你销赃嘛……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啊梓烟,你是不是真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为你掏心掏肺,恨不得替你去死?”    “小荔,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我看是你不用再装了?”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充无辜,“那个匣子分明是你和蕙香布下的陷阱,等着陷害我呢!”    小荔闻言,忽而仰天大笑起来,“梓烟,看来你不笨嘛,可惜啊……醒悟得太迟啦!”    这时,里面匆匆走出来一个人影,竟是蕙香。小荔赶忙收住猖狂的笑容,上前去行礼:“蕙香姐姐,里头是不是唤烟儿进去啊?”    小荔在阿妲出事之后就去找过张盛,她相信经过那番挑拨离间的说辞,张盛必然对梓烟心怀怨恨,又怎会帮助梓烟呢?    “张盛哥肯定是受人指使的,他供出真凶了,对不对?”小荔期待地看着蕙香,没想到蕙香忽然脸色一变,扬手就给了小荔一巴掌。    这一巴掌甚是响亮,打得小荔整个人愣住了。梓烟“啧啧”了两声,有些幸灾惹祸地看着眼前两个作死的傻缺。    蕙香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梓烟,她狠狠地朝小荔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还不快去把杜巧娘那个贱胚子给我抓来!”    “杜巧娘”三个字铿锵有力,梓烟和小荔一时间都有些愣神。什么?这和杜巧娘又有什么关系?    蕙香见小荔还愣在那儿不动作,一脚便踹过去,直把小荔踢下长阶。小荔翻滚了好几圈,浑身上下疼痛无比,虽然还是没想清楚事情的原委,到底明白了眼下自己该做什么,便捂着脑袋仓皇而去。    蕙香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她横了梓烟一眼,冷笑道:“你的心还真狠啊,连自己人也不放过。我真是甘拜下风!”    “蕙香姑娘抬举了,我都是跟您学的,谁还比得过您啊。”梓烟歪着头笑道。    蕙香臭着脸,扬手回到了厢房内。梓烟长长地吐了口气,笑容渐渐消失在嘴角。    所以说,那个深夜潜入她房内偷走小匣子,又拜托张盛拿到府外去卖的人是杜巧娘?    万万没想到杜巧娘竟会做出此等违背道义的事情,她不是自诩善良慈悲么?    回想起来,匣子失踪的那日傍晚,杜巧娘与自己彻底决裂,莫不是因着这个她才起了报复之心。    如此一来,说明她已经不再压抑内心真实情感,释放出仇恨和怨愤。这样的她,比起蕙香,杀伤力还要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梓烟怅然叹息,这时小荔带着一群小厮将杜巧娘押了上来,还未进厢房,又被蕙香赶了出去。    “直接带到刑罚院去,先打三十鞭子再说!”蕙香厉声道,“二小姐说了,不愿见此等下作的泥垢人物!”    言下之意,穆青娴觉得杜巧娘会污了她的眼。    梓烟站在蕙香的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巧娘。杜巧娘显然不知道匣子是蕙香小荔用来栽赃她的物件,但她自作孽导致被牵连,也不算太无辜。    因此,梓烟一句话也没说,便这么看着她。    杜巧娘从晨起便茫茫然然的,她只知道穆青娴丢了东西,觉得这事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块儿去,也就没多想,便是兰香派人来查房的时候,她都神态自若的。    却没想到这会子小荔带着一群人将她绑了,她完全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路直发愣。    这会子迎面撞上了梓烟的眼神,她太阳穴青筋“突突”冒起,刹那便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因为那个木匣子!    杜巧娘像疯狗一般狂吠起来,张牙舞爪地想要挣脱几个小厮的束缚,她的力气本就很大,小厮们合力竟还抓不住她。    “啊——啊——啊——”    杜巧娘气血攻心,愤怒直冲天灵盖,激动之下竟晕了过去,晕倒前手还指着梓烟的方向不肯下垂。    这一幕被小荔和蕙香看在眼里,她们相视一笑,意识到事情还有转机。    蕙香干咳几声,朝小荔挥了挥手,让她先把人带下去再说。小荔心领神会,便带着人去了刑罚院。    “看来你的朋友不是很愿意替你背锅啊。”    蕙香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杜巧娘也太弱了,既然有冤好好地说出来便是,晕倒就能解决问题吗?难怪会被梓烟利用。    不过,这样的人必然心狠手辣,用起来肯定比小荔那个畏手畏脚、一肚子坏水的贱人顺手。    第73回:黄雀在后(三)    “蕙香姑娘可听说过一个故事,我觉得很有趣,倒像极了现在咱们的处境。”梓烟的双眉浅浅弯弯,就像三月湖畔的杨柳尖一般,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摸一摸。    不过蕙香是女人,还是个恨极了梓烟的女人,故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对梓烟的话莫名其妙:“什么故事,你倒是说说看。”    “故事很简单,一直螳螂想捕捉树上的蝉,眼瞧着就要到手了,心花怒放的。殊不知它的身后早就等着一只黄雀,想一口把它吞掉呢。”    蕙香当然听过这个故事,可她不明白梓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谁是螳螂,谁是蝉,谁又是黄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蕙香姑娘权当我疯了,疯言疯语,您听不懂也属正常。”    梓烟还是以沉默的姿态面对蕙香,这等人不值得她多言,浪费精力又浪费时间。    蕙香又接连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说得她自己也没意思起来,两人便分别倚靠在一左一右的长廊上,一个逗鸟,一个玩弄盆栽。    还没等来小荔,反倒是兰香从厢房内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张盛。    看来,穆青娴没有过狠地惩罚张盛。这是在意料之中的,张盛是玉箬轩的得力小厮,又有丧妻之痛在前,穆青娴自然对他宽松随意。    原先是被绑着进去的,现在直挺挺地出来,今后张盛在玉箬轩的威信更大了。    梓烟本想拉住他聊两句,就像曾经的他们一样。尽管她不是很确信现在的张盛是否还如以前一样待他。    要换做以前的张盛,绝对不会答应帮杜巧娘销赃的。    这番犹豫间,再回过神来时,张盛已经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厢房,头也不回。    梓烟感到一丝无力,又看向兰香,她似乎在跟蕙香说些什么。梓烟上前一听,原来是穆青娴又有所交代了。    “匣子里头还少东西?”蕙香意识到事情还没完,有些气恼,“莫不是那当铺的老板贪了?”    “所以派你去查,当铺里,张盛的房间,还有杜巧娘那儿,都得一一盘查清楚。”兰香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刻不容缓。    蕙香被折腾了半日,自然不愿意,“姐,不过就是一支簪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抓到真凶!只要等杜巧娘说出实情来了,我们再慢慢找那支簪子呗……”    “你懂什么?”兰香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气急败坏,“丢掉的旖旎琉璃簪是尉迟宫少爷送给二小姐的生辰礼!这才是最最要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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