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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如此亲近过,此刻只觉得脸上滚烫无比。因为崔洋的头歪在梓烟的右肩上,且脸面朝下,梓烟看不清他的脸庞,减少了许多尴尬。 “不知……”崔洋低语道,“每月中旬必发病一次,且毫无征兆,但第二天又会痊愈如初。” “看你的样子,一定很痛苦……” “呵,你是在心疼我?” “喂!你——”梓烟抬起手握成拳想要打他的背,想起他病成这样后只得作罢。 “公子,我都让你压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起来啊……” “没力气。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推开。” 哎?梓烟怔愣着,随即奋力想要推开,却发现她适才扶着崔洋一路,把力气都用光了。 “公子……我推不动……” “那就这样。” “唔……” 梓烟只得放弃这个想法,转而去想如何让他的病快些好起来。她可不能这样被压到第二天早上啊! “冰蟾虫蛊……”梓烟自说自话道,“听起来像是寒毒,我身上倒是有治疗奇疾的药丸,但是不知道对你管不管用。” “哦?”崔洋感到意外,但又觉得理所应当。他此前就怀疑过梓烟身患隐疾,现在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 “你等等,我拿一下药囊……” 梓烟伸手向腰部掏去,却发现药囊不见了。 “药囊,我的药囊呢?” 梓烟的一颗心忽然就抽搐了,那可是尉迟宫给她的救命药丸,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了,她该怎么向尉迟宫解释? 而且,他们不知道要被困在这里多久,期间一旦病发,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梓烟咬着嘴唇道,“我的药囊可能丢在外面了……” “切,”崔洋侧过头,鼻尖贴上梓烟冰凉的耳廓,“蠢鱼,我腰间系着的半月形环佩上好像勾着什么东西,估计就是你的药囊。” “哦哦……”因为看不见,梓烟只能靠着感觉伸手去摸,但怎么也摸不着,惹得她又急又慌。 “真蠢。”崔洋说罢,一个翻身仰面躺在了梓烟的身旁。 “你不是说没有力气起不来吗?!”梓烟见他这样,忍不住质问道。要知道她到现在都还喘着气呢,被压了这么久,终于舒坦了…… “我现在有力气了。”崔洋冷眸一瞥,面无表情道。 “啊?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梓烟见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道。 “恩,的确是故意的。” 崔洋不但不否认,还很认真地回答她,根本就是在等着看她笑话。梓烟从小到大都没遇上过这种恬不知耻偏偏还让人觉得他很清高的男子,竟感到束手无策,千言万语在腹中来回扭转,最后只蹦出来一句话: “懒得理你!” 梓烟开始埋头在他的身上翻来覆去寻找,果真看到自己的药囊被崔洋的玉佩勾住。她从药囊中倒出一粒圆滚滚的药丸,轻轻塞进崔洋的嘴里。 “就这样干咽下去?”崔洋用薄唇含着那粒药丸,含糊不清地问。 “这里又没水。况且这么小的药丸,噎不死你……”梓烟坐在崔洋的身边,用手掌撑着下巴,“当然,你要是不怕苦,喜欢嚼着吃,我也没意见的。” 谁知,崔洋真地嚼了起来,脸色没有丝毫的改变,嘴里“嘎吱嘎吱”的,像是在跟梓烟挑衅。 “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大正常……”梓烟暗自嘀咕,见他把药丸全部吃下去了,又道,“好些了吗?” 崔洋盘腿而坐,闭着眼睛调息片刻,缓缓睁开双眸:“确实有效。” “那就好……可惜这药丸治标不治本,只能暂缓疼痛。”梓烟松了口气,“看来我估计的没错,冰蟾虫蛊也是寒性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一头白毛也是因为这个蛊毒?” 崔洋嘴角微扬:“还不算太笨。” “你是怎么中了这样的蛊毒啊,”梓烟瞪大眼睛看着崔洋,“你不是平民商人家的公子嘛,平时也接触不到这种东西啊?” 崔洋看着梓烟的眼睛,像一湾清澈纯净的湖水,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底。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在湖底蕴藏着更多看不清的东西。 “我的母亲是父亲的正室,地位尊贵。父亲的一房宠妾一直看她不顺眼,但表面上却与她相处和睦。那个宠妾本是苗疆女子,擅长巫蛊之术,在我母亲怀孕的时候,对她施用了冰蟾虫蛊。” “啊?!”梓烟惊叹道,“可是,你的母亲没有发现吗?” “没有。” “后来呢?你生下来便带有蛊毒,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那个宠妾身上?” “恩,所以父亲杀了她。” 梓烟怔愣了片刻,默然不语。她不知该愤恨那个宠妾恶毒,还是应该惋惜崔洋的父母没有事先察觉。 “呃……公子,刚刚看你对付那一群蛇的时候,头发散发出湛蓝色的光芒。这是你练习的功法,还是蛊毒的作用?”梓烟忽然想起刚才的情景,问道。 “你能看见那些湛蓝色的光芒?”崔洋双眸一眯。 “那确实是蛊毒所引起的……但据说只有同样中蛊的人才能看见。” 梓烟中了蛊毒?!! 小剧场—— 梓烟:原来你有病啊,哇哈哈,早就看出来了。 崔洋:呵,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也有病? 梓烟: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再见再见…… 尉迟宫:看来我是这里最正常的人了。 第28回:冰蟾虫蛊(三) “你的意思是,我也中了和你一样的蛊毒?”梓烟瞳孔放大,惊讶地摇头道,“可是我的头发没有变白,症状也与你不同啊。而且、而且大夫都说,我这个病是生来便有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崔洋重新仰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我很好奇,你一个奴婢,是怎么得到这些药丸的。” 梓烟撇开眼睛看向一边,眼珠转了转:“小时候、小时候偶遇了一个苗疆的医女,然后、然后她给我的。之前那个香丸的材料也是她给我的。” “哦?这个医女对你倒是蛮客气。”崔洋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制香、仿字的本领,都是她教你的?” “恩……是又怎样?”梓烟噘嘴道。 “你一个婢女,平日不待在府中做事,随意乱跑,又夜不归宿,是不是不大合适。”崔洋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扫动,“还有,我从未见过穿成这样的婢女……” “喂,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我怀疑来怀疑去的,也太不够意思了?”梓烟打断他的话,“再说了,我现在夜不归宿,可是为了救你!” “洛水河畔我救过你一次,隐山村庄里我又饶了你一次,适才在洞前替你挡去青蟒,若非要这么算,到底谁是谁的救命恩人?”崔洋嗤笑道,他的脸庞本就俊美,笑起来更似皓月,冰冷,又带着柔和。 梓烟发现,她永远都说不过这个男人,似乎所有的道理都站在他那边。 “不管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把你的所有秘密都告诉我。”崔洋笑道。 “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梓烟低语了一句。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朝崔洋说实话的。她现在只后悔一件事,当初就不应该帮助杜巧娘,害得自己的秘密暴露在崔洋面前。 梓烟不再正视崔洋,便往边上侧了侧身,谁知这一侧身,她一眼瞧见了崔洋挂在腰间的那枚半月形的环佩,顿时,整个人瞬间凝固在那里。 “玉树云鹤佩……” 崔洋没听见她在呢喃嘀咕些什么,只见她那模样,好像是吓愣了,皱着眉头坐了起来。 “又怎么了?” “这个环佩……是谁给你的?” “当然是我的母亲,”崔洋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这枚环佩,是不是叫天仙子?” “你怎么知道?” 梓烟二话不说,从里衣解下华夫人才给她的环佩,放在崔洋眼前摇了摇:“喏,你的姑母华夫人也把她的‘天仙子’给我了,这两个是一对的!” 崔洋看着眼前旋转着的镶宝双层玉树雕花鎏金半月形环佩,雪色鹤羽如他的睫毛一般狭长,在微光中流溢着神秘的色彩。 “真没想到,华夫人说的旧时姊妹,就是崔公子你的母亲啊……”梓烟将手中的两枚玉佩拼凑在一块儿,放在头顶,鎏金在洞窟顶上空穴中洒下的月光下,旖旎着抹不去的精致光晕。 崔洋的眼里同样映着两枚玉佩合成一个圆的情形,脑海里涌现出幼时的母亲的话语—— “这枚玉佩名唤‘天仙子’,原本是一对。我与你姑母师出同门,学成下山之后,师父便将它们分别赠送给我们两个,希望将来我与她能够相互扶持。 “现在我将它赠给你,你的姑母也会将她手中的那一半留给她未来的孩子。辰儿,你要向母亲保证,不管在何时何地,不管处于怎样的立场,你都要将拥有另一半玉佩的那个人当作亲兄弟姐妹看待。” “可是母亲,姑母已经出嫁北燕国,她的孩子身上流着北燕人的血液,说不定将来还会跟着北燕那帮贱民一起跟我们作对!” “辰儿放心,你的姑母绝对不会允许她的孩子认贼作父的,即便身在北燕,她的心也还留在西晋。” “可是……” “辰儿,你要答应母亲,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那个孩子!你要答应母亲,你一定要答应母亲……” “公子?公子?” 崔洋回过神来,看见梓烟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崔洋一下子将她的手抓住:“我姑母怎么会把这枚玉佩交给你?!你到底是谁!” 梓烟被吓了一大跳,想要立刻把手抽回来,力气却不够:“她认我做了干女儿,就把这个送我当及笄礼了呀!你干嘛,这样子很疼哎!” 崔洋这才松了手,平缓气息:“你是她的干女儿?” “恩,”梓烟揉了揉被握疼的手,“白天刚认的,估计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是了,她亲生的女儿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崔洋自顾自地点头说道。 “华夫人太思念她的女儿了,而她的女儿乳名也叫‘烟儿’,故而她对我特别关照……”说到此处,梓烟不禁叹息道,“华夫人一定是将我当成她亲生的女儿了?” “你怎么会与她相识?” “她因为常年没有子嗣,所以每月都会去昭安坊的鸡鸣寺拜佛,我便是在那里与她相识。” “原来如此。不过以你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当她的干女儿?就算她同意了,我姑父也未必同意。”崔洋重新变成平淡清冷的模样,好像刚才一时的激动失态都是梓烟的幻觉。 “我自然知道,华夫人也跟我说了,她现在还不方便赎我,但终有一日会赎我的,到时候我就不是小婢女了。”梓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想要攀高枝成凤凰?”崔洋嗤了一声,“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求支持求评论噢 小剧场—— 崔洋:这粒药丸真好吃! 梓烟:你喜欢的话全部送给你 崔洋:真乖。 尉迟宫:喂,那是我的药丸!!! 第29回:香谱剑宗(一) 梓烟像是早就料到崔洋会这样说她一般,噘嘴斜视崔洋一眼,也不费唇舌去解释。 她认华夫人为干娘,纯属是不想枉费华夫人一番心意,而自己也一直将她当长辈看待,从未想过真正去成为富贵得到华家小姐。 另一方面她也担心,华夫人真的不能得子,老来就无所依靠。她能力虽然卑微,却能够陪华夫人安享晚年。 这些心里想的东西,她都不会说出口。她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待自己,只要她问心无愧就行。 梓烟见崔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内洞身处走去。他们二人从布满青蟒的洞璧进来之后,就一直倚在入洞便能瞧见的一块大石头下,但石头的背后还有许多空间。 梓烟绕过身后的石块,眼前的景象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公子,你快来——” 待崔洋来至她身边的时候,亦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这已经是这个内洞的尽头,一个巨大石壁轰然显现,石壁上刻着“香道武学,擅入者死”几个大字。 “香道?武学?”梓烟讶异道,“公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崔洋沉思片刻,缓缓道来:“多年前,我的母亲曾告诉我,在这片土地上,除了我们熟知的西晋国和北燕国,还有很多神秘莫测的地方,例如苗疆、岭南……以及香道盛行的沉香国。” “沉香国?”梓烟从未听过这个国度,感到十分惊奇。 “沉香国位于西域,具体位置尚不可考。古籍上写到,沉香国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迁移,时而显现时而消失,十分诡谲。”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吗?”梓烟挠了挠脑袋,感到一丝难以置信。 “我原本也不相信,直到后来母亲告诉我,她年少时曾游历四海,有幸寻觅到沉香国,便在那里求学了十余年。也是在那时,她与我的姑母结下了金兰之谊。”崔洋凝视着石壁上的字,声音悠远仿佛将听者带到了遥远的过去中。 “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你母亲是在出嫁之后才认识华夫人的呢!难怪华夫人说她们两个是故交了。” “我母家与夫家本就是多年交好,母亲与父亲也是青梅竹马。我的姑母虽然只是父亲的远房妹妹,血缘上的关系已经很疏了,但她从小就在祖母跟前长大,明面上也跟父亲的亲妹妹一般。其实在那时,母亲和姑母就相识了。” “真羡慕她们呐……”梓烟想起那一对的“天仙子”,情不自禁说道。能从小一块儿长大,持续多年如磐石般坚固的情感,实在太难得,太弥足珍贵。 就如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小绛和尉迟宫,还有教养她的苏嬷嬷,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最不愿失去的人。 “公子,那沉香国与这个石壁上的字有何关联呢?” “传闻沉香国最负盛名的大香师虞湘曾在濒死之际离开故乡,携自己创作的一卷旷世香谱和一本绝密剑宗坐化于某个不知名的山洞。” “真的?!也就是说,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她坐化的山洞?” 听到“旷世香谱”这几个字的时候,梓烟兴奋起来。她跟着尉迟宫所学的只是都城贵族子弟中流传的调香之术,只是香道当中的皮毛,若是能得到一本来自沉香国大香师所著作的香谱,一定能增进学识。 “我只是根据石壁上的几个字推测罢了,事实如何还得亲自进去看一眼才能知晓。说不定还能找到脱困的出路。” 崔洋将长剑取出,在石壁的右侧找到了进洞的入口,梓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山洞曲折狭长,一直通向前方。两面的洞璧因为镶嵌有发光的石头,光线倒也不暗。 “刷——” 两人才走几步,突然,崔洋脚下的一块泥土裂开,一排利箭从裂缝里飞了出来,飞速射向崔洋。崔洋一个侧身,巧妙闪过利箭的同时徒手将梓烟拉起。 梓烟吃了一惊,赶紧牵住崔洋的手臂,闪身一个跳跃,避过利箭轻盈地落到了崔洋的脚边。不过下盘不稳,导致她重心一歪,撞到的崔洋身上。 “你还真不轻。”崔洋扶着梓烟嗤笑道。 “看来这地下设有机关,不能乱动!”梓烟张望了四周的地面,心有余悸,没空与他斗嘴。 崔洋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山洞的地面全是用大青石铺就而成,一直延伸到前面几十丈远。 “牵着我。” “啊?!” 梓烟一怔愣,随后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勾住崔洋的小拇指。两人一前一后小心地朝前面摸索过去。 “嗖!嗖!” 前面的地面同时裂开两处,一排利箭的一排飞刀各自飞了出来,一前一后朝崔洋和梓烟的方向射了过来。 两人这回早有准备,梓烟先闪退几步,与崔洋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免妨碍他运功。崔洋看准利箭来袭,举起长剑划了一个大圈,一团湛蓝色剑气将它们全部卷开。 挡开利箭之后,崔洋又一个跃身,借助身旁石壁腾空翻转到了梓烟的身后,帮梓烟挡住从后面而来的飞刀。 没想到这些飞刀来势凶猛,倘或没有梓烟,崔洋一定能直接回身将飞刀一剑扫开,可这翻身一跃,着实浪费了不少时间,导致最后一把飞刀从他的手臂“蹭蹭”划了过去。 幸好,崔洋背后梓烟机敏地避开了。 “公子,你的手……没事?” 梓烟赶忙上前查看崔洋的伤口。伤痕不长,但很深,流出来的血液一下子染红了崔洋的手臂。 “没事。” 崔洋面上一点痛苦之色都没有。梓烟二话不说将自己裙裳的衣摆扯下一大段,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一定不会受伤。”梓烟心知肚明地说道。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此处不宜久留,当务之急是赶紧前进。” 崔洋看了梓烟一眼,撂下一句话,回身继续向前走。接下来依旧是同样的机关,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几经腾挪跳跃之后,终于走过了青石路。 青石路的末端石壁上燃着两根长明烛,崔洋将长明烛连着灯盏一块儿取下,分了一根给梓烟,两人借着长明烛地微光,看到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景色奇特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梓烟和崔洋两人看见了什么奇特的景象呢? 小剧场—— 尉迟宫:我是不是走错了片场?这本书难道不是讲世家府斗吗?现在这两位是在做什么? 崔洋:你确实走错了,这里是鬼吹灯直播现场。 梓烟:别听他瞎说,明明就是武林秘史…… 第30回:香谱剑宗(二) 此时,他们的眼前是一个半大的盆地,盆地中长满了许多高大的树木,树木上缠绕着各种藤蔓,像一条条巨大的蟒蛇。而盆地的另一端,同样连接着一个洞口。 “看来,我们的目的地应该是盆地后面的路口啊。”梓烟叹道,“没想到此处还有如此奇特的景象!这里是一片树林,应该没有机关埋伏。” 崔洋没有梓烟那么乐观,他的脸上仍然没有笑容:“若是白天还好,现在是黑夜,树林当中更凶险难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正说着,只听“哗啦”一声,突然间,伏在地上的藤蔓卷住了梓烟的腿,接着裹向她的全身。 “不会又是蛇?!”梓烟想要挣脱,不料藤蔓越束越紧。 “这些不是蛇,而是传说中的食人树!”崔洋冷眸拧紧,赶紧挥剑对着树藤一阵狂扫,将裹着梓烟的藤蔓砍掉。可是,其他的树藤又再次收拢上前。 崔洋又要将朝向自己的藤蔓砍断,又要应付梓烟身旁的树藤,一时间有些应接不暇。很快,藤蔓也将他缠住了。 崔洋暗道不好,他猛吸一口气,竭尽全力运用功力,刹那间,一团巨大的湛蓝色剑气笼罩了他和梓烟的全身,他的银色长发似乎拥有巨大的力量,在空中飞舞。 “呵——” 崔洋大呵一声,只听得一声爆炸,树藤全部炸开。崔洋双手抱起梓烟,一个飞跃,朝对面的洞口摔去。这样一来,两人终于摆脱了食人树的攻击。 圆月云影中,一道玄色的身影和另一道水粉色的身影交融相汇。梓烟只觉得寒意习习拂面,像铺了一层玉润的香脂,极顺,极滑。漫天星子倾下,笼人入梦,会见云君,霓衣风马。 时间似乎静止在了这一刻。 她眼中倒映的是崔洋的脸庞,她在他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梓烟以前总觉得崔洋冷,冷若冰山,寒若白雪。但此刻,她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冷。适才在那些机关重重的险境里,崔洋一次次地用身体护着她的情形不断在她脑海中徘徊,梓烟只觉得阵阵暖意涌上心头。 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女,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可是从他们相逢的那一夜开始,他就一直在保护着她。 她与崔洋认识不到几天,一起经历的事情却比她一年经历的事情还要多。要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梓烟对尉迟宫的感情情深义重。她此时虽然感激崔洋,但不至于因此动情。 况且,她还摸不清崔洋的底细,弄不懂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如果他真的加入了木府的阵营,那么终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对立的敌人。 到那时,即便崔洋救过她,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眼见两人即将齐齐摔在洞口前,崔洋猛地往后倒去,让梓烟稳稳当当地压在他身上。着地后,梓烟连忙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发现大大小小的裂痕不下十余处,他的手脚也有些疲软。 “公子、公子你没事?” “我的全身已经开始麻木,一定是刚才的藤蔓分泌出了毒液和麻醉散,”崔洋皱眉道,“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梓烟上下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和腿脚,摇了摇头,“没有麻木的感觉啊?” 崔洋想起之前在洞窟最外面的平地上,梓烟用了一个特制的香丸,让那些卫尉兵们神思紊乱,可她、自己还有平氏兄弟都没事。 崔洋和平氏兄弟都具有很强的内力,一般香雾对他们无效。但梓烟为何也没受任何影响呢? “你是不是……百毒不侵?”崔洋试探性地问道,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合理的理由。 “恩……”梓烟点点头,“年少时为了治我的病,吃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药,结果病没治好,反而渐渐的百毒不侵了。” “原来如此。”崔洋道,“我没事,修整一阵就可以恢复了。” 两人便就地修整一会儿之后继续前行,转过几个弯道,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室内的石龛前供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积满灰尘的铁匣子。石龛内便是一具坐着的干枯腐化的骷髅。 “那一定就是坐化的虞湘大香师!”梓烟叹道,“那个铁匣子里头一定就是香谱和剑宗秘笈了!说不定还有这个山洞的路线图呢!” 谁知梓烟刚进门,只听“砰”的一声响,地面突然裂开,四根铁柱从地下冒出来挡在前面,每根铁柱上还站着一只铁蛤蟆。 “呼——呼——呼——呼——” 四只蛤蟆突然同时张开了嘴,里面的不明物体齐刷刷扑向梓烟。 “小心——” 崔洋大喊道。等他意识到那是一股股含着毒素的浓烟时,发现真正该小心的人应该是自己。他挥手劈出一股掌风,同时飘身往后退,并迅速从身上撕下一块布遮住口鼻。 “公子,你还好吗?” 毒气很快就蔓延了整个石室,百毒不侵的梓烟毫发无损地站在浓浓的烟雾中,反而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让崔洋又好气又好笑。 “嗖!嗖!嗖!嗖!” 铁蛤蟆又喷出了无数细小的铁针,朝梓烟射了过来。崔洋立刻挥动长剑,只听一声脆响,铁针大部分都被击落,可是梓烟仍旧被几根铁针划中了肩膀。 “我没事!”梓烟知道崔洋此刻不能张口说话,便主动说道,“你要小心,这些铁针上都沾有毒素,不过对我无效!” 崔洋颔首表示明白,随后摆好姿势,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击。他看着那四根铁柱,忽然灵光一闪。 与其专注于应对铁蛤蟆的攻击,不若直接将这个机关给毁掉,解决事情还是找到源头最方便! 想到此处,崔洋右手将长剑高高举起,带着一团湛蓝色的剑气卷向四根铁柱。 只听“砰——砰——砰——砰——”四声响,四根铁柱被剑气一一砍断,四只铁蛤蟆从铁柱上掉了下来,再也不能动弹。地上的那一截铁柱则快速地缩回了地里,里面的毒烟也跟着被吸了进去,地面恢复了原样。 此时,石室内的毒烟也渐渐散去。 “现在应该没有机关了。”崔洋丢开捂着口鼻的那块布,走到石桌前,“想办法怎么打开铁匣子。” 本周持续双更福利 ̄3ε ̄! 一更在中午十二点,二更在晚上十点,大家不要错过咯!求评论,求五星评分啦! 如果有很多读者在评论区催更的话,小月儿也会掉落三更甚至更多的福利噢!希望大家在评论的时候,手下留情,尽量多打五星评分,或者直接不打分也行! 第31回:香谱剑宗(三) 梓烟绕过石桌,走到石龛的前面,面对着那一具已经干化的尸骸,默然不语。 月光如塞北的牛挤出的牛奶一般润滑、干净,只是缺少了浓烈的香醇,多了几分凄凉和冰冷。它轻轻地抚摸过梓烟的头顶,铺满了石龛,让沉淀在尸骸上多年的岁月显得静谧又安宁。 “虞湘大香师风华绝代一世,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崔洋顺着梓烟的目光看向石龛内的尸骸,声音平静如水,冰冷如月光,“真是可悲可叹。” “公子,我并不觉得可悲。” 梓烟抬起手,似乎想要拂去尸骸上沾满的蛛网和尘土,但当那一双纤纤玉手即将靠近尸骸的时候,突然凝固在半空中,最后轻轻垂下。 “或许,这就是大香师想要的结局。没有世俗的侵扰,没有名利的束缚。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伴着一卷香谱和一本剑宗,自由安宁地活着。” 梓烟说着,眼前似乎浮现了翩翩场景,“不知为什么,我始终觉得,她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定是祥和的。” 崔洋就这样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凝望着她。许久,才道:“自作多情。你不是大香师,有言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 梓烟回眸笑道:“公子难道忘了下一句?公子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是否知晓大香师的想法呢?” 崔洋被反将一军,想说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最后又道了一句:“强词夺理。” 梓烟不再应答,她将笑容收敛,匍匐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随后起身清理了衣裳,这才缓步地走到石桌旁,仔细端详那个铁匣子。 想到刚才的机关重重,梓烟不由担忧起来:“公子,你说这个铁匣子里面会不会也暗藏机关呢?” “很难说,”崔洋并没有否认,“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个大香师不仅擅长调香和剑法,对奇门遁甲的机关之术也有研究。” 梓烟不敢直接碰那个铁匣子,而是绕着石桌转一圈。紧接着,她惊讶地发现,在铁匣子的开锁处,有一个奇怪的凹槽。 “公子快来看!这个凹槽的形状好生熟悉!就像……就像……”梓烟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愣是想不出来她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形状。 崔洋几步上前一看,心下了然。“你把你身上的半月形环佩拿出来。”说罢,他先从腰间卸下了自己那一块半月形的环佩。 对呀!她怎么没有想到呢?!那个凹槽的形状不就和两块半月形环佩合在一起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吗! 梓烟将自己的“天仙子”递给崔洋,崔洋将两块半月形环佩合在一起,对照着铁匣子的凹槽分辨了半晌,最后很确切地说道: “没错,是一模一样的,连纹路都丝毫不差。” “所以,当年华夫人和你母亲师从的就是这位鼎鼎大名的虞湘大香师?而大香师将玉佩交给她们两个,其实早就有所打算,希望在自己死后,她们能够寻觅到此处,打开铁匣子,得到里面的香谱和剑宗?” 梓烟将自己的推断说完后,刹那间觉得大香师真是用心良苦。 如果两人在日后分道扬镳,必定不能齐心协力寻觅到宝藏;即便两人一同寻宝,路途中也难免会出现意见相悖,或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争斗的现象。 这是在考验两个徒弟之间的情谊和她们的定力啊。 “母亲从未跟我提及过此事,”崔洋仿佛知道了梓烟的想法,道,“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大香师留下了这样的宝藏给她们两姐妹。” “这不可能呀,”梓烟摇头,“就算大香师没有明说,也一定会有所暗示才对。要不然她煞费苦心的设计这个铁匣子又有什么用呢?” “我刚才说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崔洋又道,他的眼眸上笼上了一层冰霜,“还有一种可能是,母亲跟姑母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她们因为各自的生活所迫,根本没有机会四处寻觅大香师留下的宝藏。” 她的母亲和姑母,那样身份那样地位的人,离开沉香国返回自己的国家之后,如何还能像以前年少时般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崔洋看着手心里此刻已经合并在一起的两块半月形环佩,想起自己的母亲在将它交给自己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什么都说了,偏偏就没有说这件事。 想必身处牢笼中的她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两枚半月形的环佩原本是开启宝藏钥匙,现在只能用来缅怀过去。 “既然华夫人和你的母亲都没能完成大香师的夙愿,而今日你我共同来此,说明是上天注定的,”梓烟从崔洋手中拿过两枚环佩,走到石桌前,“我们打开看看。” “你现在不害怕机关了?”崔洋紧跟在她的身旁,见她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胆怯了,问道。 “这边已经设了一道锁,又是大香师留给两个徒弟的,如果用正确的方式打开,应该就不会触碰机关。而如果用错误的方式打开,则很有可能会导致这个盒子自行销毁。” 说着,梓烟将两枚环佩同时按进凹槽。紧接着,铁匣子的顶盖徐徐打开,果然没有触碰任何机关。铁匣子里放置着两卷典籍,另附一卷薄薄的纸。 梓烟将两卷典籍交给崔洋,自己打开最薄的那卷纸。 “这是山洞的路线图。”梓烟眉间舒展,心道捣鼓了一晚上,终于能出去了,“公子,你那两卷是什么。” “一卷叫《天香》,应该是香谱,另一卷叫《国色》,应该是剑宗秘籍。”崔洋逐个打开,略为差异地说道,“但是,两卷典籍里面皆是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梓烟凑上前一看,果然,两卷典籍里面都是一片空白,除了注明典籍的名称外,什么也没写。 “难道这只是大香师弄的幌子,真正的宝藏不在这里?”崔洋神色一凛,看向了石龛里的尸骸。 “山洞路线图是真的,再加上这道锁和前面的机关,我确信这两卷典籍绝对是真正的典籍,”梓烟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道,“大香师应该使用了一种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这是她设置的最后一道锁。而且,只有精通香道的人才能解开。” 梓烟能不能破解大香师设下的最后一道锁呢? 希望大家踊跃评论,欢迎大家跟小月儿一起互动。如果喜欢这本书,记得打五分;如果不喜欢这本书,欢迎指明错误和不足,手下留情就别打分啦 ̄3ε ̄ 第32回:绛树其南(一) “香道与障眼法之间有何联系?”崔洋的母亲精通香道,但因为他是男子,他的母亲并没有把毕生所学的知识传授给他。 “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流传的隐形粉和显影粉?” “传闻,隐形粉能够使写在纸卷上的墨汁消散于无形,而显影粉则可以破除隐形粉设下的眼障。难道你认为,大香师用的就是隐形粉?”崔洋嗤笑道,“虽然这种东西并不常见,但总是有那么一些江湖中人在写密函窃情报的时候用过此物,并没什么稀奇的。” “所以我认为,大香师应该是参照隐形粉的效用自己调配了一种香料,”梓烟道,“寻常的显影粉是根本破译不出来字体来的。” “那怎么办?现在大香师已死……” “我曾经按着江湖上流传的显影粉调制过一种熏香,被隐形粉等物掩盖的字迹都能显现出来,”梓烟将典籍重新卷好,放回铁匣子里,“待我回府后试试。” 崔洋默然了片刻,随后嘴角上扬:“你一个婢女,懂得的真不少。” 梓烟脸色一僵,尴尬地扯扯嘴角:“呃……这两卷典籍,你要带回去给华夫人和你的母亲吗?” “不必,”崔洋见她转移话题,也没说什么,只摆手道,“她们从未与我提及此事,想来对这个东西也不在乎。” “那要不这样,这两卷书你我二人各取一卷,你对香道不熟悉,那《天香》就归我,如何?” 梓烟试探性地问道。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独自一人私吞宝藏。毕竟如果没有崔洋,她可能早就死在最外面的青石道上了,根本不可能一路畅通无阻走到此处。 “天香国色,显然都是女子所用,若是给我,岂不暴殄天物。”崔洋头也没抬,只顾着研究山洞地形图。 “公子,你的意思是,这两卷典籍都给我了?!”梓烟喜形于色,其实她刚听到这两卷典籍的名字时,就爱不释手,让她拱手相让还真难舍得。 “恩。”崔洋闷声哼道,“我已经知道要怎么出去了,你是打算在此小憩片刻,等天亮了再行动,还是现在就……” “等天亮。”梓烟想也没想就答道,很快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在这里小憩,岂不是要跟他一起…… “我的意思是,天黑危险,天亮比较……安全些。”梓烟强笑着补充道。 “恩,那就休息。” 崔洋倒没感觉有什么不妥,随便找个空地就坐了下来,抱着长剑,倚靠石壁闭目养神。梓烟左瞧右看,最后还是挑了距离崔洋有一段距离,又是他能够庇护到的地方休憩。 这一夜,梓烟莫名睡的安稳。可能是因为拿到了山洞路线图,终于不用被困在这里;可能是因为得到了大香师的传承之宝;也可能是因为崔洋就在自己的身边,让她安心。 翌日,两人按着地图上所绘制的路线找到了出口。 虽然休息了两个时辰,但一夜的折腾,让两人看起来精神状态都不佳。梓烟满身都是泥泞,手臂上又有多处被摩擦划破时留下的细微血痕,原本干净的脸蛋也脏兮兮的,头发又凌乱不堪,如若不是她天仙般的容貌,此时的装扮活脱脱像个小叫花。 崔洋倒没她这么落魄,只是衣裳有些褶皱,眼角流淌着疲倦。 说来也可笑,山洞的出口竟然就在路口的附近,他们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篝火的痕迹还在,难民的尸体却都被清理掉了。看来,昨夜卫尉寺的人来勘察过一遍,万幸他们没有追上梓烟二人的脚步。 “你现在打算回到穆府去吗?”崔洋问道。 “当然。一夜未归,可算是被蕙香抓到把柄了,还不知道怎么罚我呢。”梓烟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认定蕙香不敢拿她怎样。 崔洋虽然满脑子疑团,但心里多少有数,便笑道:“如果需要我帮你解释的话,尽管来找我。” “你住在哪里?!”梓烟终于逮到机会向崔洋问他的住处了,赶紧道。 “我……” 崔洋正欲回话,只听身后树枝一阵摇晃嘎吱发响,一道红影轻飘飘落在他们的身旁,如天仙下凡。 正是木府千金木袅袅。不过,此时的梓烟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袅袅?”梓烟话刚出口就止住了,她只是个奴婢,是不应该直呼公子小姐的名讳的。 “袅袅姑娘,”她赶紧改口道,“你怎会在此处?” “昨夜平氏兄弟让我来此处找兄长,我便猜测兄长是往洞内暗道藏匿了。”木袅袅对梓烟扬眉一笑,道。 “那怎么没有跟上来。” 崔洋的声音恢复到原本的冰冷,让梓烟一时难以适应。梓烟原以为崔洋向来说话便是如此,但之前在洞内,有那么一段时间梓烟察觉不到崔洋身上的寒意。 或许是因为机关重重而分了心。毕竟袅袅可是崔洋的妹妹,崔洋对她尚且如此冷漠,又怎会对毫无干系的自己放下戒心呢? “袅袅想要跟上兄长和梓姑娘,无奈能力不足。青石道的机关尚还能够应付,但食人树那边,实在……”木袅袅见崔洋冷冰冰地抛来一个问题,带着几分怪罪的味道,说话的声音都失了底气,“所以,我就返回到这里等兄长。” “受伤了吗?”崔洋上下看了她一遍,发现她的朱色裙裳有好几处磨损破裂,又问道。 “都是些皮肉小伤,不碍事。”木袅袅略微松了口气,“兄长,你彻夜未归,父亲很是着急,快随我回去。” 崔洋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看向梓烟,眼色稍稍有点柔和。 不等他开口,梓烟抢先道:“公子保重,奴婢就此别过。他日若是有缘,必能再次相见。另外,奴婢会让人把那件斗篷交还给公子。” “你将斗篷送到华夫人的庄子上就好。” 原来他与华夫人住在一块儿么?梓烟暗道,不管怎样,崔洋之言,算是应允了。 “私塾的事情,你可别忘了。”梓烟不忘提醒一句。 “知道。” “恩……” 梓烟还想再说什么,但嘴张开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道了声别,三人就此分道扬镳。 梓烟下了隐山,在市集上雇了辆便宜马车折返穆府。马车在芥子坊的小巷外停下,梓烟下车后入了府门,直奔玉箬轩。 她一夜未归,想必玉箬轩那里早就炸开了锅,蕙香那家伙本来就受了气,如今逮到自己的把柄,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 谁知,途径盥洗室的时候,她听到一阵纷扰杂乱的声音,像是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似的。盥洗室的奴婢不多,按理说不会闹出这样大的声响,唯一的可能是出什么大事了。 求评论求支持有可能会掉落三更噢 小剧场—— 梓烟: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崔洋:很快。 第33回:绛树其南(二) 梓烟赶紧拐道小跑进盥洗室,果真见不少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她观察那些人的神态,有的神情凝重,有的满脸疑惑,有的仿佛受到了惊吓,有的泪眼斑驳,更有的脸上竟隐隐透着笑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梓烟逮住一个个头娇小且很眼生的奴婢问道,“你应该不是盥洗室的?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有人死了!”那个奴婢怯怯地说道,“死在了南边那口井里,身体都泡烂了!” 好端端地怎么会死人?梓烟满面怀疑之色,别又是什么流言蜚语、人云亦云。 虽然在穆府这个偌大的府邸中,小小奴婢的性命宛若蝼蚁一般不值得一提。可穆府在管理制度上,从来不曾松懈过。就算赐死奴婢,也得有理有据,经过各房主子掌事下命令归档案方可执行。 在井里发现尸体,只有一种可能。 跳井自尽。 梓烟的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扯着那个胆战心惊的小奴婢的肩膀,问道:“喂,你知道是谁吗?” 那个奴婢想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好像叫……叫小绛!” 梓烟听后浑身一震,差点没扬手打翻眼前的这个奴婢:“你胡说!小绛早就回家去了,怎么会……” 那个“死”字尚未说出口,梓烟的眼前忽然晃过那一夜,小荔面容惨白、惊慌失措的模样来。 难道……难道小荔撒谎骗了她? “我没有骗你,是真的!”那个奴婢挺着腰杆大声说道,“不信你自己过去看看,就在南边那口井的旁边,今儿早上刚捞出来的!” 梓烟的丢下小奴婢就往南边的井口跑。那口井她再熟悉不过,旁边种着她最爱的海棠树,树下还摆着一方青石案几。 春夏秋冬,雨过天晴,花谢花开,云卷云舒。 笔墨丹青,芳香四溢,伊人侬语,笑靥如花。 那是她重生的地方,也是她与小绛前世今生最温暖的回忆。 “小绛,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梓烟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当梓烟拨开围观的人群,冲到井口的海棠树下时,她确确实实看到一具女尸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裸露的肢体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凌乱的长发此刻湿漉漉地遮挡着她的脸庞。 梓烟将颤到发抖的手伸向那具女尸,她的行为让身旁围观的奴婢和小厮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婢女吓得捂住了眼睛,生怕梓烟掀开女尸的头发后,露出一张阴森可怖的脸。 梓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当她撩起那散发恶臭的头发时,看到小绛瞠目呲裂,面目狰狞,嘴角歪扭,里面空无一物。 惨绝人寰,死不瞑目。 “啊——”旁边有几个婢女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甚至还有不少人呕吐晕倒,一时间周围方寸大乱。 梓烟跪在小绛的尸身边,双手直直地往下垂,眼神空洞宛若死人一般。 不应该的,不可能的,按照前世的记忆,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小绛跳井的事情! 甚至一直到自己死的永乐十三年,小绛都还好好的活着。 可眼前的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这具尸体确确实实就是她的小绛,身上穿的还是那日清晨时的衣裳。 梓烟猛然想起,那一天夜晚她从尉迟府回来,路过盥洗室,看到小荔呆呆地坐在屋门口,凝望着小院的南边这口水井发愣。 现在想来,那时候小绛就已经出事了。 “喂、喂!” 突然有几个小厮上前来拉梓烟,将梓烟从回忆中拉醒。 梓烟猛地一甩开,怨毒地逐个扫过几个小厮的眼睛,眼神比猛虎猎豹还要骇人。 那几个小厮也吓了一跳,随后领头的站了出来,朝梓烟吼道:“还杵在那儿干嘛?起开!” “你们想干嘛?”梓烟警惕地看着他们,双手攥紧,脸上青筋暴起,一时间气势压人。 “你、你瞪我们干什么!”领头的小厮有些发憷,颤颤地说道,“我们就是奉命来处理尸体的。” “奉命?”梓烟敏感地抓住这两个词,“奉谁的命?” “奉我的命!” 梓烟回过头去,见蕙香扯高气扬地领着一干婆子走上前来,旁边的婢女小厮们纷纷给她让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穆府的大头头,人人尊敬的蕙香姐姐。” 梓烟站起身,与蕙香平视,毫不客气地讽刺道。害死小绛的最大嫌疑人就是蕙香,且不说这虐待人的手法与前世蕙香害她的手法类似,就说小绛遇害的那日清晨,唯一得罪过的人就是蕙香。 “怎么,你的小伙伴死啦?”蕙香绕着小绛的尸体走了一圈,用袖子掩面皱着眉头,随后狠狠地朝尸体踹了一脚。 “贱婢!死不足惜。” 蕙香厌恶地啐了一口,抬手往旁边一伸,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嬷嬷谄笑着上前递了块锦帕。 “你别太过分——” 梓烟扑上前护住小绛的尸身,迎面对上小绛那双已经溃散泛白的眼睛,吓了一跳,抬手掩了几次都掩盖不上,只得从裙裳上扯下一块布暂时遮盖住小绛的脸。 “哎,你们两个那天把我玩弄的这么惨,我不过是揣她一脚,况且她现在也感觉不到藤疼,你也不至于朝我大呼小叫的?” 蕙香擦拭完嘴唇后,将锦帕随意一丢,双手抱在胸前,抬了抬下巴:“真是便宜这个贱婢了,若她还活着,我定要好好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蕙香姐姐不觉得现在说这话,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梓烟重新站起身,走到蕙香面前,用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她:“小绛显然是受人迫害的,而姐姐你与她有怨,我看这事十有八成就是你做的!” “你别血口喷人——” 蕙香脸色大变,扬手就想给梓烟一巴掌,梓烟抬手就将她的手臂接住,向后一反压,疼得蕙香直囔囔。 “放肆,你个不知尊卑贱婢,还不放下蕙香姑娘!”蕙香身后的嬷嬷一窝蜂涌了上来,将梓烟团团围住。 “哼,你看我敢不敢把她的手臂扭断!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我怕什么!” 梓烟再度狠狠压了一下,又抓住蕙香的另外一只手,将她牢牢控制住,往井口便一推,蕙香的大半个身子都悬空在井面上空。 “你们要是敢上前一步,我就把她推下去!”梓烟环视了那群嬷嬷一眼,怒目圆睁道。 蕙香疼得挤出了眼泪,面容扭曲:“你放开、放开,有话好好说——” “你说,是不是你害了小绛?”梓烟逼问道。 日常求评论求支持 第34回:绛树其南(三) “我发誓、我发誓这件事绝对不是我做的!”蕙香反过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而且,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污蔑我!” 此时此刻,蕙香只要往下看,就能看到深不见底的井。梓烟恨不得此刻就将她推下下去,一了百了。 可是蕙香的话点醒了她。她没有证据,此刻不分青红皂白地处置蕙香与杀人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小绛死的这么惨,若蕙香真是凶手,决不能这样就便宜了她! “行,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了证据,必定拿到二小姐面前,到时候看你怎么百口莫辩!” 梓烟松开蕙香,重新回到小绛的尸体便蹲着,对着她喃喃道:“小绛,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真凶伏法。” 蕙香揉了揉被扭的生疼的肩膀,怨毒地看了梓烟一眼。她正琢磨着让嬷嬷将梓烟给抓住,用以下犯上的理由好好教训一番,但碍着梓烟背后的尉迟宫,她又有点犹豫。 正当这时,一个玉箬轩的小奴婢走上前来:“蕙香姐姐,二小姐遣奴婢来问您,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 蕙香一股气堵在胸口,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二小姐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那个小奴婢硬声道:“前日二小姐的先生因故请辞了,托了尉迟家的管司替她找了个先生,今儿新来,玉箬轩诸事繁忙,兰香姐姐又出府办事去了,还得蕙香姐姐您去替把手呢。” “你们真是一群废物,我和姐姐一日不在,你们就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蕙香骂了一句,心不甘情不愿地领了一干婆子往玉箬轩去,临走时眼神狠狠地刮了梓烟一刀。 梓烟心中不屑,悲伤情绪却仍然无法平复。 几个旧时与她和小绛关系较好的盥洗房婢子上前来劝她,刚才蕙香手下小厮中领头的那个也有些于心不忍,上前道: “梓烟姑娘,小的们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可逝者已去,这尸体总得有人处理?快些让死者安息,小的们也好交差不是?” 身旁的婢子们也纷纷应和。梓烟沉默了一会儿,抬眸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 “她是最下等的婢女,按穆府的规定……”小厮面露悲戚之色,慢慢吐出几个字,“乱葬岗。” 梓烟闻言,心如刀绞。她的手轻轻地触碰着小绛脸上盖着的锦帕,锦帕轻柔丝软,却冰凉刺骨。 “我想送她一程。” 梓烟从裙裳上扯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又将头上的钗环簪饰尽数卸下,全部塞在小厮的怀里。 这些物件表面看似简单普通,材质都精贵无比,不识货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个下等贱婢不值钱的垃圾。 小厮一眼看出物件价值非凡,赶紧收好,换作一副沉重的眼色:“梓烟姑娘,小的名唤青茗,现在在蕙香姐姐手下当差,不知道你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完成。” “帮我去准备足够的柴火,再让你的几个兄弟帮我把小绛抬到屋里去。” 青茗知道梓烟要做什么,有点担忧地提醒道:“姑娘,这可是穆府,万一被主子发现……” “这里是穆府最偏远的院落,根本不会有人注意的。”梓烟安抚他,“你先将这些婢子都遣散了,万一出了事情,还有我呢。” 青茗稍稍心安了,立马吩咐下去。盥洗房拥挤的人群很快就散了, 梓烟回屋将小绛的身体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又给她换上了自己的齐胸绛色海棠雕花长裙,还将她的头发绾作桃花髻,簪上几支碧玉兰簪,鬓间贴了几朵绯色海棠花。 最后,梓烟在她的身上每一处角落都熏满了海棠花磨制的香粉。 这件绛色海棠雕花长裙,是她前世送给小绛的及笄之礼。小绛的生辰在九月初九,离此时还差大半年的光景,谁能想到,今世她竟无缘亲眼见到这件专门为她而作的裙裳。 “小绛……你现在看起来,也很像富贵人家的小姐呢。” “姑娘,”一旁帮衬着的婢女踌躇道,“小绛姐姐脸上的锦帕……该如何是好呢?” 刚才她们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合上小绛骇人的双目,可见她死的有多么凄惨,多么不甘。 “没、没关系的,梓烟姑娘,”另外一个小婢女安慰道,“我觉得小绛姐姐脸上蒙着锦帕,反而更好看了,就像——就像天上的神女下凡一样!说不定小绛姐姐真的是神女呢,她现在只是回到天上去了……” “神女……”梓烟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眼角流淌着浅浅笑意,最后却化作滚烫的泪水。 如果小绛是神女的话,一定是海棠花神。她的生命就像海棠花一般,绚烂地绽放,短暂,却让永远铭记。 “姑娘,已经准备好了。”青茗从小窗外探出脑袋,说道。 “知道了,”梓烟抹了抹眼泪,努力摆出一副轻松地表情,道,“进来,一起送你们的小绛姐姐上路。” 那一日,穆氏大将军府的盥洗房中,南边的海棠树下火浪翻滚,浓烟袅袅,满树大片大片的绛色如云如雾,飞花若雨。 四周弥漫着烈火焚烧的味道,夹杂着海棠浓烈的清香,熏得人眼底一酸。 也不知是味太刺,还是心太痛。 火海中,小绛的身影若隐若现,一身三尺华服肆意飘荡,好像正要腾云驾雾升仙一般。 那个嬉皮笑脸的小绛,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绛,那个总是挡在她面前护着她的小绛,现在静静地躺在火海中,安详宁静。 梓烟知道,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永远地离开了。 “小绛,你安心地去,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地活着,总有一天,让那些曾经欺凌过你我的人,全部给你陪葬。” “小绛,愿你来世投身富贵人家,一生平安喜乐,再不用受被人奴役之苦。” 南边忽然刮起一阵风,竟将小绛脸上蒙着的锦帕吹了起来,飘到了梓烟的眼前。 梓烟赶忙接住那块被烧焦了一半的锦帕,锦帕上绣着的海棠花仍然娇艳欲滴,呼之欲出。 “你们快看,小绛姐姐的眼睛——”之前那个小婢女捂着嘴大叫起来,众人纷纷围上前。 梓烟循声望去,却见火海中的小绛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倾吾双生双世恋,来如飞花散似烟。 多年后,待汝香魂返故,寻觅处,绛树其南,棠下路。 第35回:禁足玉箬(一) 料理完小绛的后事,盥洗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少了个人,剩下的还得继续过下去,只不过每个人心里都多了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整个下午,梓烟都没有见过小荔和苏嬷嬷一面,找婢子询问了才知道,苏嬷嬷因着小绛的死心郁难解,向穆府的管司请了足足半月的病假,回乡休养去了。 梓烟叹了口气。她、小绛和小荔三人都是苏嬷嬷收养的孩子,小绛任**闹,苏嬷嬷表面上最烦她,心里却最疼爱她。如今小绛惨死,苏嬷嬷自然悲恸欲绝。 至于小荔—— “小荔姐姐这两日本就茶不思饭不响,又出了这样的事……她从晨起就把自己锁在屋内,再没出来过。” “哼,做贼心虚!” 梓烟咬了咬下唇,将手中的锦帕狠狠一攥,径直往小荔的屋内走去,不由分说地朝门上用力一踹,大喊道:“你给我出来——”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小声议论:这二人平日那般要好,现如今小绛一死,如何就反目成仇了? 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昏暗的屋内露出了小荔一张惨白无色的脸,她蓬头垢面,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在晚风中显得十分憔悴。 “烟儿……” 梓烟扬手就给她一个巴掌,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与小绛多年交情,她如今西去,你却连为她送行都不肯!你就是这样做朋友的?!” 梓烟这一掌下了狠力,直接将小荔的脸打的红肿,嘴角都流出了一丝鲜血。 小荔怒上心头,扬袖擦去嘴角挂的红丝,随后捂着脸道: “小绛死了,我也很痛苦,我也很难过!我不过是因为气血攻心才卧于病榻……倒是你,梓烟,你才是人面兽心的贱人!如果没有你,小绛根本就不会死——” “气血攻心?”梓烟哂笑道,“我看你分明是做贼心虚,害怕小绛夜里化作厉鬼来报复你?!” 听到“厉鬼”二字,小荔脸色大变,捂着脑袋将它摇成拨浪鼓:“我没有、我没有!” 梓烟抓住时机,继续逼问道: “那天夜里,你明明知道小绛死在了井里,为何掩瞒事实?为何欺骗我说小绛回家去了?我看,你就是那个杀害小绛的凶手!” “啊——我没有——” 小荔面色扭曲地大吼一声,狠狠地推了梓烟一把,将梓烟推地倒退了一个踉跄,直直地仰面摔倒在井边,差点没跌落井里。 小荔此举,吓得围观的众人皆惊呼起来,有几个婢子想要上前扶起梓烟,却被梓烟拒绝。 梓烟扶着井边沿站起身,指着小荔的鼻尖道:“你个贱婢,还说不是你杀了小绛——你刚刚险些将我也推入井中,是不是想连着我一起害死了?!” “我说了我没有!”小荔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是她自己要跳下去的!和我无关——” 梓烟双眸微眯,果然如她所料,小绛是跳井自尽的。 其实,梓烟从来都没怀疑小荔是操刀的主谋。小荔虽然虚伪,但绝对没有胆量和能力做这件事。 不过,这并不排除她是知情者。 “我不信!”梓烟双手在面前一挥,反驳道,“以小绛的性子,怎么可能自尽?!” “怎么不可能?你又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小荔此言一出,立刻大惊失色地捂着嘴,仿佛说漏了一切。她紧张地四下张望,见盥洗室的婢子都围着她们,耳朵个个竖着,仔仔细细地听着呢。 “看什么看?!苏嬷嬷一日不在,你们就没人管了是不是?” 小荔用锋利的眼神逐个刮了她们一遍,吓得她们赶紧收拾收拾干活去了。 自从苏嬷嬷手下的头号婢女阿妲走后,梓烟便算是盥洗室的大婢子了。两年前梓烟也离了这儿,便只剩下小绛小荔二人算较有地位。 不过,梓烟仍然意外,小荔平日这么安静的性子,任谁都可以欺负的模样,关键时刻竟然也管得住盥洗室的人。 不愧是她们中心机最深沉的一个。 “看来你很清楚小绛死前经历了什么,”梓烟顺着小荔的话问道,企图逼小荔说出实情,“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小荔见事情隐瞒不下去了,静默了一刻后,干脆坦白直言: “我就实话告诉你罢。事发当日你离开穆府后,小绛就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午后她才离开盥洗室。至于去了何处……我也不知。 “直到深夜小绛才回来,她衣衫褴褛、头发凌乱、面如死灰,身上处处都是污秽的痕迹,显然就是被人糟蹋过了!至于是谁干的,我真的不清楚。 “我承认,我亲眼目睹了小绛从井里跳下去。我当时想要拦住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小绛从始至终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过我一眼。我猜,那时她的理智已经崩溃了,她一定是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我就一直坐在房檐下凝视着那口井,后来你回来了,问我小绛去了哪里。我当时很害怕,很茫然,我根本不敢相信适才发生的一切!我始终觉得,一定是我看花了眼,小绛其实没有回来过。所以我告诉你小绛回家去了,我骗了你,也企图骗我自己。 “你走后,我又回到了海棠树下,继续等着小绛回来。一等就是一整天,直到今日清晨,小绛的尸体被他们打捞了起来,我才确信,小绛真的离我们而去了。” 最后,小荔只留下了一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没能救下小绛,我真得很抱歉,但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凶手。” 盥洗室的南院又只剩下梓烟一人独立海棠树下,无尽的孤独席卷而来。 她闭着眼沉思了半晌,听见耳边传来青茗的声音:“梓烟姑娘,蕙香姐姐让您去一趟。” “她又想做什么?”梓烟没好气道。蕙香可是目前杀害小绛最大的嫌疑人,她适才一直在想到底该怎样查出证据。 “姑娘,”青茗唯唯诺诺道,“蕙香姐姐似乎已经下命,将您禁足了。” 蕙香又出来搞事情啦梓烟能否顺利找到她杀害小绛的证据呢? 第36回:禁足玉箬(二) 梓烟回到玉箬轩,果真见蕙香和一干婆子围堵在西厢房门前。 她扫视了一遍对方的手,发现并没有持棍棒之类的凶器,应该不是来掐架的。 “蕙香姐姐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白日里头吃的苦转眼间就抛之脑后,妹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我这次可是奉二小姐之命,将你禁足于玉箬轩,未得命令不许离开!” 蕙香扯高气扬地抬了抬下巴,心道:你有尉迟宫撑腰,我也有二小姐撑腰,看你如何跟我杠! “穆府有明令规定,即便是丫鬟也不可无理无据惩罚,”梓烟仍旧云淡风轻道,“不知二小姐以什么名义将我禁足呢?” “你居然敢质疑二小姐?!” 蕙香脸色大变,指着梓烟的鼻尖骂道,“你昨夜一夜未归,想必是和哪里的贱男人做些偷鸡摸狗不三不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