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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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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岂会容你如此放纵!”    此言一出,众人皆若有所思地窃窃私语起来,每个人都用异样地眼光看着梓烟。    北燕民族心性豪放洒脱,民风却相对保守,比不得西晋国扬州三月、春风十里的多情浪漫。    因此,诸如夜不归宿、夜夜笙歌之类的词汇,他们一般难以接受。    “我有没有做不三不四的事情,不是你在这里空口无凭、胡言乱语就可以决定的。不过这一次确实是我没有遵照规定,我心服口服!”    梓烟说罢,上前几步,将蕙香猛地一推开,自顾自走进了西厢房,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完全不理会蕙香的脸色。    她点了一盏桂兰香,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透着纸糊的窗纱,看见门外院子里的人渐渐散去。    禁足?横竖她都要待在玉箬轩查案的,此时将她禁足有利无弊。    她拿着一支熏香时用的火箸在小桌上涂涂画画,脑海中慢慢浮现出玉箬轩的构造来:    玉箬轩从整体上呈两个连着的半圆形,前小后大。前面的半圆也就是她现在所处的这个院子,包括穆青娴居住的中厢房以及奴婢居住的东侧厢房、柴房、膳房所在的西侧厢房。、    通过柴房旁边的半月形拱门可以抵达后面的半圆,里面有多处亭台楼阁、水榭假山,刑罚院则位于半圆的最角落。    如此算来,她能去的地方范围还是蛮大的。    她双手抱在脑后,倚靠在床榻上,缓缓闭上眼睛,打算今夜就这么合衣睡过去。    谁知,一个白影在小窗外一晃,霎那间便将梓烟惊醒。    梓烟警惕地看着窗外的白影,心道又是哪个爱找茬的大半夜还这么有精力。她不信鬼神,自然不容易被吓到。    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蕙香白日里斗不过她,气急败坏之下拿了一把斧头准备趁夜里无人将她砍死?    这样想着,梓烟迅速从柜子里取出一盒香灰,又取出一个小型紫金雕花手提香炉,将香灰全部倒进香炉中,顺手拿起小桌上的火箸旋转捣松,最后放置一块燃烧的香碳。    尽管时间紧急,她依然步步到位、有条不紊,完全是因为长年操作而熟能生巧的缘故。    用香灰将香碳掩埋后,梓烟小心翼翼地用灰押把香灰整成山形,又用火箸压出香筋,并在香灰上方插一个孔直通香碳。    最后,她翻箱倒柜找到一块迷迭花粉制成的低级香品,放置在孔的上方,很快,芳香四溢。    梓烟赶忙将香炉放在小窗上挂着,心中暗笑:“你就来,看我不把你熏晕!”    没一会儿,外面的人果然低声干咳起来。    “大半夜你不睡觉,弄这种呛人的香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熏你?反正我又闻不到。梓烟刚想反驳,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这声音似乎是——崔洋?!    梓烟立马推开门,果真见崔洋一袭白衣站在她的面前。这是她第一次见崔洋穿白衣,少了杀戮戾气,多了清逸飘乎。    “你怎么会在这里?”梓烟疑惑道,“这里可是穆府里三层内院。”    “我知道,”崔洋扬了扬衣袖,似乎是衣裳不大合身,“穆府的管司来私塾找我,说是吴先生推荐的,让我去担任穆青娴的教书先生,我就应允了。”    梓烟挑眉,她怎么没想到呢?    当初私塾刚刚建立,还缺一位得体的夫子。而那时吴先生正是穆青娴的夫子,她便悄悄找到吴先生,没想到吴先生一口就答应下来。    结果,他现在居然用同样的方法找到了崔洋。    “咳咳,好,这么说来你现在也住在玉箬轩?”    “暂住。”崔洋凝视着梓烟,慢慢吐出这两个字。    “呃……好,你那个斗篷我本来托朋友给你送去了,我回来的时候出了些事情,还来不及找他……”    “无碍。”    崔洋扬扬眉,见梓烟眼眸中透着掩盖不住的悲伤,萌生起兴趣来:“出了什么事?”    “一个很好的朋友,遇害了。”梓烟说罢,抬着头斜着眼看向一边,生怕自己在崔洋面前落下眼泪。    崔洋默然,随后道:“与我去后院走走。”    梓烟不知道崔洋又想做什么,只得跟上去。    这个时候玉箬轩的人大都睡下了,偶尔会有几个巡夜的婢子和小厮,但黑夜中彼此也认不到。    夜色正浓,后院内的假山楼阁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像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妖魔。    “崔公子,烟儿一直有个疑问,”梓烟忍不住打破二人的沉静,“难民明明被卫尉押送前往皇宫,怎么会出现在隐山呢?”    “你猜。”崔洋头也没回,声音中却带着一丝笑意。    “隐山是木府管辖的地界,但如果是木府出手救了难民,那一夜在洞窟前怎么会不见木府的援兵呢?所以……”    梓烟悄悄地瞥了一眼崔洋,鼓起勇气道:“所以,是公子救了他们,对么?”    “看来你不笨。”    崔洋停在了一座假山旁,随地坐在石沿上,面朝着梓烟。梓烟被他一夸,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不过,有一件事你肯定猜不到。”    小剧场——    崔洋:你干嘛总是跟着我?    梓烟:你难道不觉得是你在黏着我?    第37回:禁足玉箬(三)    梓烟没想到崔洋居然还跟她卖起关子来,笑道:“洗耳恭听。”    崔洋的神色迎着月光,清楚分明:“袅袅说,她在洞窟前看到过尉迟府的人马,其中领头的那位正是尉迟家的大少爷尉迟宫。”    梓烟脸色一僵,难道尉迟宫也参与了北燕王设下的这个惨无人道的计划吗?    “你看起来很吃惊?”    梓烟立刻收敛神色,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卫尉寺是隶属将军府管辖的,尉迟家与将军府向来和睦,两家一起接手此事也极有可能。”    崔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却道:“可惜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样。”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梓烟暗道不好,便假意疑惑地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袅袅还提到,尉迟宫似乎有意将卫尉失职一事上报朝廷。”    原来如此。梓烟心道,这次崔洋从卫尉手中救下了难民,导致衣料不能及时送到皇宫内,北燕王肯定会降罪。尉迟家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公子,这只能说明尉迟家的人秉公执法啊。本来这次就是卫尉寺失职嘛……”梓烟把双手抱在胸前,强行狡辩道。    “如果有心帮助,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把这件事压下来。”崔洋完全不吃梓烟这一套,“这不是秉公执法,分明是趁火打劫。看来,这两个家族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嫌隙。”    梓烟急得牙痒痒,恨不得立马反驳回去,尽管崔洋说的是事实。    “你一个商人,考虑这些东西干什么?”    “你一个婢女,不也懂得许多?”    “我……”    “再者,我不过区区一个商人都能明白的道理,你以为清平官木大人会看不通透?”    崔洋这一句点醒了梓烟,她暗暗攥紧了袖口。尉迟府已经开始筹备一年后的计划了,难道早就被木家的人盯上了?    如果是这样,前世木家为何迟迟不出手?一直到她送画入宫,木家的人都没有出来阻拦。    木家到底在密谋着什么?    此时的梓烟满心都是疑惑,重生以后,很多人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譬如说崔洋的出现、小绛的死、以及洞窟中虞湘大香师留下的宝藏。这一切对她而言是那样的陌生。    如果事态不再掌握于她之手,那么她又陷入了岌岌可危的迷茫。    或许,正是因为她的重生,将所有人的命格都改变了。    “行,我说不过你。”梓烟垂头丧气地坐在崔洋的身边,“什么尉迟家也好,隐山木府也好,将军府也好,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招惹那些个达官贵人的破事。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婢女而已,稍微会一点点旁门左道,一生只求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崔洋嗤笑一声,“我实在看不出来原来你的野心这么小。”    “崔公子,你相信死而复生吗?”梓烟忽然扭头问道。    崔洋察觉到梓烟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以为她是想起了适才提到遇害的朋友,便摇头道:    “如果人能够死而复生,那么整个世间就会一片混乱。”    “是嘛……”梓烟苦笑着呢喃道。    “况且,人一旦死而复生,必然会想着趋利避害。只要改变了一件事情,其余的所有事情都会连锁改变,这样一来,前世的经历不会再度上演,未来又成了未知数,重生也就没有了意义。”    梓烟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能够一针见血地辨别事情的原委,这般思想只当个商人,实在可惜了。    “你的朋友……怎么遇害的?”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她的尸体被人从井里捞了上来。”梓烟用两只手撑着下巴,凝望着天边云朵中露出的一抹残月。    “跳井自尽?”崔洋双眉一皱。    “死前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还被人玷污了。她原本是那样单纯天真的女孩,可能会有点调皮任性,但从未干过坏事……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其实,像将军府这样的深宅大院,每一日都会有许许多多身份卑微的婢女无辜死去,你应该司空见惯才是。”    “可是我不甘心!”梓烟攥紧拳头,往石壁上狠狠一击,手指根上红了一大片,“凭什么人生来就要分三六九等?!凭什么婢女的生命就微如草芥?!凭什么我们的尊严注定要被你们这些所谓贵人践踏?!”    “如果有一天,”崔洋淡淡地说道,“你能站在那些人的头顶,你同样会践踏他们。”    “那是因为他们活该!”梓烟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悲愤,“他们害死了小绛,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注定要血债血偿!”    “你忘了我给私塾的孩子们上的第一节课么?”崔洋用着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弱肉强食,原本就是世间不可变换的法则,你奈何不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踩着他们的尸骨登上顶峰。”    梓烟默然不语,她与崔洋的想法不谋而合,可以她现在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出头之日。    翌日清晨,梓烟起早来到门房找张盛。    张盛刚刚洗漱完毕,睡眼惺忪地召集几个小厮交代今日的任务。梓烟只得守在一旁等着,足足有一刻钟之后,张盛才回过头来,看见梓烟,面露震惊之色。    “烟、烟儿,你、你回来了?”    张盛支吾着跟梓烟打招呼。梓烟满心疑惑,要知道张盛素来行为爽朗、口齿伶俐,从来没有这般唯唯诺诺过。    “盛哥哥,我是来找你问上次的斗篷一事。”梓烟压下心中的疑团,明媚地笑道。    张盛听到“斗篷”二字,更是惊慌失措起来。张盛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心里想的都一清二楚地写在脸上。梓烟见他神情如厮,料定斗篷出了事。    “盛哥哥,你别怕,那件斗篷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与我有关便可……”    梓烟先安慰张盛,以免他情急之下编造谎言来蒙蔽自己。    斗篷到底去哪里了呢?    小剧场——    梓烟:你一个商人,怎么懂这么多?很值得怀疑。    崔洋:你一个婢女,怎么懂这么多?很值得怀疑。    尉迟宫:只有我是小透明……    第38回:流水落花(一)    张盛闻梓烟如此说,紧张的神色稍微回缓一些:“那就好、那就好。”    梓烟见他还不说,急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盛哥哥,你快说啊——”    张盛见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甩开梓烟的手道:“实话跟你说了,我本来打算带着斗篷去隐山,没想到路上遭遇了劫匪,斗篷就被抢走了……”    似乎害怕梓烟生气,他又赶紧补充道:“但是我保证,没有人知道你跟这个斗篷有关系!”    梓烟听了,反倒是松了口气。还好,这件事没让别人知道,否则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盛哥哥,你也太不小心了。劫匪有没有伤到你?”梓烟嗔怪道。    “没有没有……烟儿,都怨我,如果斗篷的主人怪罪你,你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好了。”张盛为难地看着梓烟,不知所措。    这下梓烟也为难起来。这件斗篷毕竟是崔洋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虽然他好像不止一件……    “没事的,那位公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他一定能体谅你的。”    梓烟安慰了张盛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到后院去找崔洋。    她不能让张盛知道斗篷的主人就是穆青娴新来的教书先生,如果是这样,崔洋与木府有交集的事情就会暴露,虽然崔洋只是个小商贩,但肯定会招惹来不少麻烦。    崔洋被安排在后院的一个小楼阁里,原来的吴先生正是住在这里。按照梓烟的推算,现在不是私塾的上课时间,穆青娴也得明日方才能回来,崔洋这时应该是清闲的。    梓烟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往后院走去。    今日穆青娴和羌城诸多官宦家的小姐一块儿出城踏青,据说还在外头包下了一个山庄,要住上一晚才能回来。    因此,玉箬轩中像兰香、蕙香这种有点头面的婢女或是嬷嬷都跟去照顾二小姐了,府内事务暂时交给阿妲看管。    阿妲虽与梓烟不甚和睦,但毕竟同出一处,一般情况下不会无聊到像蕙香那样有事没事就去找梓烟麻烦。    而且阿妲爱财,整日里除了干活,其余时间都待在院子里聚众赌博,哪里有空理会小婢子在做什么?    故而这一日,梓烟和整个将军府的婢女都如囚笼中释放出来般,享受着短暂的自由。    但梓烟毕竟是被明令禁足的,就算主子不在,她也没胆子到处跑。    当然也没这个必要。    不过,她在玉箬轩行事稍微可以大方些了。比方说现在,大大方方地去后院找崔洋。    梓烟刚踏入后院,就一眼望见不远处那个翼角微张的凉亭内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高高的、一脸冷漠的白衣男子明显是她要找的崔洋,另外一个竟然是小荔。    “她来这干嘛……”    梓烟一看到小荔,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盥洗室的婢子一般不可以随便往内院跑,想必她肯定有所图谋。    梓烟想着,正欲快速上前,想要揪住小荔好好问话。谁知远处的小荔忽然一个歪身呈跌倒状,几乎要摔了下去。    “这假的也太明显了?!”    还未赶到现场的梓烟目瞪口呆,心道:她这是要干嘛?假装摔倒污蔑崔洋?可是她陷害一个教书先生做什么?    眼见着就要抵达凉亭了,梓烟却忽然不想打草惊蛇,而是找了一座假山将自己隐蔽起来。她观察着小荔的神情,发现她一直痴痴地盯着崔洋看,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家伙是想摔倒装可怜,好让崔洋去搀扶她。    “啧,下贱。”梓烟不屑地吐出两个字。    没想到,崔洋纹丝不动,根本没有上前扶她的意思,小荔一时半会儿没有控制住,真得摔了下去。    “嘭——”    这声音听得梓烟都忍不住心疼起来,撇过头不愿看到这悲惨的一幕。她再回过头看向凉亭处时,发现小荔做了更令她瞠目结舌的举动。    小荔侧身倚在地上,右手撑着地板,努力摆出一副自认为妖娆的姿态。紧接着,她右肩一抖,原本松松垮垮地齐胸罩衫就顺利地往下滑至手肘处。    一时间香肌暴露,诱人的色彩在光晕中旋转,曼妙的锁骨处纹着一朵俏丽的蔷薇花,比这后院中任何一朵花都要娇俏可人,让常人见了便移不开眼。    “厉害,厉害。”    梓烟怔愣地喃喃道,差点没控制住拍起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她只知道小荔虚伪做作,没想到还有如此下贱放荡的一面。    可惜啊,她这招用错了地方。    果然,崔洋仍旧是面不改色,一双冷眸盯着地上的伊人,像一头暴躁的野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将其践踏成肉泥。    梓烟知道,她要是再不出面,崔洋可能真的要举起长剑砍人了。她倒不是心疼小荔,只是怕杀了人之后惹出诸多事端。    “哟,这是哪里来的妖艳贱货啊哈?”    梓烟一面拍手,一面扯高气扬地迈着脚步走了出来。小荔听见她的声音,赶忙站起身,慌乱地收拾自己身上的衣裳,脸上布满了羞耻和尴尬。    “刚才不是满面春光、窈窕少女吗?怎么这会子倒害羞起来了?”梓烟冷笑道,“小荔姑娘怕是走错了地方,将军府侧门外头出巷右转有个窑子,那才是你该去的!里面有无数男人等着你爬上床伺候他们呢!”    “你——”小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怕是你自己经常去那儿伺候人罢?!”    “哎?你怎么知道我跟那里的老鸨很熟啊,上回她还跟我说,‘烟儿啊,你这姿色也就罢了,上次见你那个朋友小荔,倒是个美人胚子,我肯定要去二小姐那里把她讨来的。’”    梓烟乍有其事地学着老鸨的样子说话,气得小荔整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正想再与梓烟辩驳,回眸一看崔洋的眼眸里冰冷如霜,顿时不知把话搁哪儿放,一气之下就跑走了。    梓烟看着她的背影,转而打趣崔洋道:“崔公子,没想到你这张冰块脸还蛮讨女孩子喜欢的。”    刚说完,梓烟吓得赶紧捂住嘴巴:糟糕,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    小荔为什么想要勾引崔洋呢?梓烟该如何应对?    小剧场——    梓烟:啧啧啧,真恶心。    小荔:崔公子喜欢就好,关你屁事。    崔洋:其实我比较喜欢烟儿那样的,你太丑。    第39回:流水落花(二)    “冰块脸……”崔洋反复重复这个词汇,似乎在琢磨它的含义。    “没没没,你听错了……”梓烟低头拨弄着腰间的环佩,尴尬地不敢与崔洋对视。    “刚才那个也是你的朋友?”崔洋嘴角上扬,有些不耻地笑笑,“原来你的朋友都是这种货色。”    “哎,公子你可别误会,我跟她早就闹翻了。”梓烟赶紧解释,她可不想被误会成小荔那等人。    “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哎,她居然会看上你……”    要知道,前世小荔喜欢的一直都是尉迟宫,最后还为了尉迟宫将自己出卖给蕙香,害得落得那般下场。    可看小荔今天的举措,明显是要勾引崔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看上的不是我,”崔洋的心里如明镜似的,“她不过是想捡高枝飞上天而已。”    那她还真是挑错了人。梓烟汗颜,崔洋不过是一介商贩,能给她多少福祉?    “她还真是想多了……”梓烟尬尬地说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前院的事情太少了么?”崔洋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言下之意是梓烟居然这么清闲,四处瞎逛。    “当然不是!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主要是想来告诉你,上回那件斗篷被我的朋友给……”梓烟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没底气,“弄丢了。”    “弄丢了?”崔洋双眸微眯,“你朋友不少,靠谱的真心不多。”    “不是这样的,”梓烟赶紧替张盛解释,“我说的那个朋友是玉箬轩的门房张盛,他做事情一向稳妥,我才会把斗篷交给他。没想到他在路上遭遇了劫匪……”    崔洋闻之,默然沉思。    “我、我可以赔你钱的!”梓烟把右手高高举起,掌心朝外,发誓道。    不过崔洋这种家产万贯的商贩,应该不会缺这点买斗篷的钱?梓烟冷眼瞧着,单单是那种全黑的黑虎纹斗篷,他就有好几件不同的样式。    果然,崔洋摇头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梓烟暗暗松了口气,要真让她赔钱,她也不是拿不出手,可这样一来就会暴露她的财富家底,容易让他人起疑心。    毕竟,以一个将军府最低贱的婢女每月该拿的月例钱来算,她应该是捉襟见肘的那类人。    “多谢崔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奴婢的过失!”梓烟笑道,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朝崔洋勾了勾手。    崔洋见她眼里闪着灵光,猜想她一定有什么计谋,便往前挪了几步,移到她的身边。    “崔公子能否帮我一个忙?”梓烟神秘地笑笑。    “说。”    梓烟瞧着四下无人,便踮起脚尖趴在崔洋的耳畔。崔洋弯下腰,耐心地听她说道着。    这夜,没有蕙香等人的闹腾,玉箬轩出奇地安静。    西侧厢房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烛灯。梓烟借着灯光,从床榻上的暗柜中取出两卷厚厚的典籍。    她已经准备好的根据显影粉的原理制作的熏香——这还是为了更好地效力尉迟宫而调配的。作为尉迟宫的密探,她时常需要起手密信之类的物件。    原本尉迟府的密信也参照江湖上的做法,使用传统的显影粉和隐形粉。但后来竟被人轻易破译,尉迟宫不得不抛弃传统的办法。    这时,梓烟灵机一动,便想到按着显影粉和隐形粉的效用来调配熏香,分别做一种世间独一无二的显影熏香和隐形熏香,没想到最后竟然成功了。    只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破译大名鼎鼎的大香师设下的屏障。    不管怎样,试试!    她咬咬牙,将典籍铺展开,提起熏香炉放置在典籍下方。    熏香炉上缓缓升起的白色雾气很快沾染了一整卷的典籍,其中写着《国色》的那卷慢慢地显现出字迹图画来,另一卷《天香》却仍旧一片空白。    “两种不一样的隐形熏香?”梓烟一愣,不死心地将《天香》反反复复再熏了几遍,仍旧没有丝毫起色。    “唉,看来还是学艺不精。”梓烟无奈地摇摇头,“有机会见到华夫人,看她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毕竟是她师傅留给她的。”    梓烟想着,又拿起《国色》仔仔细细翻阅。按崔洋所言,这应该是一卷剑宗。    可令她惊讶的是,这本《国色》上画了形形色色的女子,皆是衣袂飘飘,长裙迤逦,有些挥袖若空中云彩,有些脚步生莲,有些旋转着、跳跃着。    梓烟匆匆翻阅一遍后,差点没以为自己在看一卷《霓裳羽衣曲》或者《敦煌曲》的舞蹈教学书籍。    “这确定是武学典籍?!”梓烟抓起典籍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又看了一遍,难以置信。    难道真的不是“舞”学典籍?!虞湘大香师根本就是在玩弄她?!    要是让崔洋知道他们二人历尽千辛万苦,最后换来的不过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知会作何感想。    “要不把这本典籍交给崔洋,看他能不能瞧出些名堂来。”    梓烟立刻下了床榻,长靴还未穿稳就往外跑去。一路跌跌撞撞,这才到了后院。    崔洋所居住的楼阁足足有两层,底楼是穆青娴的私人学堂,他的寝室被安排在二楼。穆青娴不在的时候,底楼大门是不能随意打开的,崔洋通常都从楼阁侧面的小梯直达二层。    梓烟看着底楼大门上拴着的锁,二话不说就往侧边去,谁知那小梯摇摇曳曳,一踩上去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梓烟又要小心不滑倒,又要时刻注意后院里偶尔会出现的巡逻婢子,险些从陡峭的小梯摔了下去。    好容易到了二层,她轻轻扣门,没人应。她一转身顺着走廊走到二层的小窗旁,捅破窗户纸往里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咦,他去哪儿了?”    梓烟又偷偷摸摸地绕了玉箬轩一整圈,最后不死心地再回楼阁查探了一遍,确确实实没有崔洋的身影。    “没道理啊,我的屋子在前院的西侧,若崔洋要离开玉箬轩,肯定会经过小窗前的……”    梓烟认真地回忆,纳闷不已。难道,一个大活人还能这样凭空消失?!    崔洋去哪儿了呢?    小荔一计不成,是否会再生一计?    《天香》《国色》中到底蕴藏着怎样的秘密?    第40回:流水落花(三)    梓烟带着满腹的疑惑进入梦乡,第二日清晨,被蕙香尖锐的怒骂声惊醒。    “真是的,也不让人多清净一日。”    梓烟一面抱怨着,一面睡眼惺忪地梳洗罢,晃晃悠悠地走出小厢,来到院落内,站在众婢子中间。    “瞧瞧,嘿,一个个自己都瞧瞧!”    蕙香手中握着一条又长又粗的藤鞭,一下一下地敲在自己的手心上,绕着院子中央稀稀疏疏站着的婢子转了一圈,神色铿锵有力,语气不容和缓。    “我和姐姐不过一日不在,你们都懒散成什么样了?!”    说罢,蕙香扬起长鞭就往离她最近的一排婢子身上一扫,那排婢子疼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多哼一声。    正当这时,又有几个迟到的小婢子发髻松弛、面容憔悴地赶来。应该是昨夜趁着蕙香不在,嬉笑玩闹到深夜才眠。    蕙香见到那几个婢女,气打不出来,逐个狠狠地踹了过去,随后招呼着身后的嬷嬷道:    “一个个全部拖到刑罚院里去,受三十六种刑罚,最后乱棍打死!但凡受刑过程中死了一个,施刑的就等着给她陪葬!”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纷纷低声交头接耳道:    “这也太狠了……”    “就是啊,只不过迟到了一会儿……”    “啧啧啧,真惨呐,还好我起得早。”    ……    “全都给我闭嘴——”蕙香听到四下嘈杂声顿起,怒道,“谁再多说一句,跟她们一样的下场!”    梓烟冷眼看了许久,总算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走到蕙香的面前,笑道:“蕙香姐姐这是吃了谁给的瘪啊……要不要妹妹为您调配一款安神的香,去去火气?”    “梓烟?!”    蕙香一看到梓烟,拖着鞭子就往前迈大步,但又不敢靠她太近,隔着一小段距离就停了下来,指着梓烟的鼻梁道:    “你最好别惹我,小心我把你也乱棍打死!”    “将军府的条规里可白纸黑字一条条写着了,婢子受罚必须有理有据。蕙香姐姐,我昨儿可是尽职尽责,一点点错误都没犯的,”梓烟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放在蕙香面前搓了搓,“姐姐拿什么理由来罚我呀?”    “你——”    “好了,大清早的,闹什么?!”    兰香皱着眉头从穆青娴的寝屋走了出来,扫视了院内的婢女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梓烟和蕙香身上。    “你们两个,大把的活不去做,瞎吵囔些什么?万一惊扰了二小姐,统统给我关到刑罚院里去吃苦头!”    兰香向来是大义凛然的,万事都把穆青娴放在第一位,即便是亲妹妹也不留一丝情面。    蕙香当然知道这一点,只得撅着嘴收了手中的藤鞭,瞪了梓烟一眼,扭着腰肢走回到兰香的身侧。    梓烟朝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正欲转身离开时,谁知兰香竟指着她道:    “你,过来。”    梓烟愣怔了片刻,只得上前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兰香姐姐,不知有何吩咐?”    “今日午后,崔先生会在后院给小姐授学,届时需要一个人墩子,就你来。”    兰香面无表情地说道,好像在她眼中,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能给穆青娴带来利益,那都是理所应当的。    蕙香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贱婢啊贱婢,你倒现在还认不清现实么?凭你的身份地位,也就只能当个人墩子!哈哈哈哈……”    “神经病。”    梓烟根本懒得搭理蕙香,面不改色地走开。但她心中的怒气却如同海浪滔天,汹涌不绝。    “蕙香,你给我等着。一报还一报,总有一天要让你尝尝被践踏的滋味!”    午后,梓烟按时来到了后院的楼阁内,已经有不少婢子事先准备好了授学时的用具,就等着穆青娴和崔洋的到来。    “杵在那儿干嘛?!过来!”    阿妲裹了一身红绿大缎裙,她本来就长得微胖,此刻看起来更像是头大花猪。    梓烟忍着笑,快步走到阿妲的身边。婢子们很快站成一排,梓烟因着身份低贱,站在最末尾。    不一会儿,崔洋出现在了楼阁之外。梓烟见到那个白色的身影时,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脖子也止不住拉长往外探。    “看什么?!没见过男人?”    阿妲小声骂道,她瞪了梓烟一眼以示警戒,梓烟只得收回自己内心的激动。    她差点以为崔洋永远离开了。    昨夜的突然消失,让梓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崔洋的人身安危于自己而言是这样重要。    “他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呢,怎么会离开呢。再说了,人家好歹救过我,我多担心一点也是正常的。”    不知什么时候,穆青娴一行人也到了中庭内,兰香照例服侍在她身旁,蕙香则开始招呼婢子打点一切。    “喂,人墩子,过来!”    蕙香扯高气扬地朝梓烟扬扬手,梓烟只得低着头,硬着头皮上前,接过蕙香手里的银盘子,放在头顶。    蕙香端着一碟厚重的书,奸笑着一本一本重重放在银盘子里。每放一次,梓烟的头都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随后,蕙香又将笔砚放置在梓烟托平的右手,笔架放置在她托平的左手,梓烟三处受重,一时间有点拿不稳,物件摇摇欲坠。    “人墩子,你可得拿好咯。”蕙香一脸笑意地蹲下身,对梓烟说道,“要是磕着碰着,把这些精贵的器物弄坏了,你可担待不起。”    梓烟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去看蕙香。崔洋就站在她的右侧方,她也不敢抬头正对方的眼睛,只斜着眼凝视着他白净的衣摆。    蕙香见她如此,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穆青娴正盯着她们看,她早就一脚将梓烟踹飞。    “蕙香,她就是梓烟?”    一声不轻不重的问话,飘飘乎落在了她们的耳畔。梓烟抬起头,正对上穆青娴那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眸。    但是她分明看到,穆青娴是笑着的,她的笑像极了冰窟里反射出的刺眼的光。    小剧场——    穆青娴: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梓烟:气场好强大,好怕怕。    崔洋:有谁的气场比我强大?怎么也没见你怕我。    第41回:蕙兰桂椒(一)    算算日子,一直到永乐十二年,梓烟被提携到玉箬轩足足有三年光景了。    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宁愿一辈子待在小小的盥洗室。那样她便不会惹上穆青娴和蕙香,小绛也不会死。    而这三年内,因着梓烟是杂役婢子,与穆青娴打交道的次数少之又少,常常只是低头行一礼就擦肩而过。    即便如此,穆青娴也没给梓烟留下多好的印象。首先她是尉迟宫正经地未过门妻子,其次她的笑总带着七分寒意,让人安心不起来。    再加上前世她对自己的迫害,梓烟早将她放在了仇视名单里,仅次蕙香之后。    听到穆青娴发话,蕙香抓准机会回道:    “回二小姐,正是那个贱蹄子!整日里耀武扬威的,明明身份如此低贱,还不是仗着……”    蕙香话未说完,兰香干咳几声以示警戒,随后斜睨了崔洋一眼。蕙香立即心领神会,一下子收住了嘴,也一同看向崔洋。    崔洋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自顾自地端起一卷书坐在了属于他的案几旁,看得入迷,就好像是静止了一般。    蕙香松了口气,朝兰香努了努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二小姐,蕙香的意思是,这个丫头性子有些蛮横执拗,难管束。”兰香笑着帮蕙香解围道。    “蛮横执拗?”穆青娴两弯吊梢眉一挑,“这么不好拿捏,怎么不一棍子打死呢?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蕙香。”    中庭内所有的婢子都倒吸一口凉气,每个人屏声静气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果然是慈面毒心的假菩萨。梓烟心道,明明手染鲜血还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真让人厌恶。    “二小姐,这、这不能怪奴婢啊……”    蕙香的确是被吓怕了,一咕噜跪倒在地上,张皇失措地爬到穆青娴脚边,用力地扯了扯她的裙尾,“她、她可是尉迟少爷看上的人,奴婢、奴婢实在是不敢碰啊……”    “蕙香,你瞎说什么?!”    兰香上前一步,抓着蕙香的肩膀将她扯开,当众摔了她一个巴掌,蕙香刹那间被打蒙了,不解地看着自家姐姐。    兰香朝着穆青娴跪下,跪在了蕙香的身边:“二小姐,蕙香年幼无知,这才冲撞了尉迟少爷,请二小姐恕罪。”    “姐,你疯了?!你居然打我?”蕙香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兰香,“我说错了吗?尉迟少爷本来就……”    “你还说——”兰香瞪了她一眼,“尉迟少爷是主子,你是奴婢,将军府的哪条规定允许奴婢可以对主子说三道四?”    梓烟在一旁看着这两姐妹和主子上演的闹剧,实在好笑,连带着头也不疼了、手也不酸了。    不过,有件事她倒还真是感到新奇:兰香居然不愿意将尉迟宫和自己牵扯到一块儿。这般护主的忠心,世间难得。    梓烟又往崔洋的方向看,发现对方竟然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书卷,好像中庭里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    这等世外高人的处世态度,实在令梓烟佩服得五体投地。    穆青娴看了看兰香,又看了看蕙香,最后把目光转移到梓烟的脸上。    面前的两个婢女都是她的心腹,今日却因为一个盥洗房上来的贱婢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吵不休。    尤其是兰香,她平日最是稳重,也很心疼照顾蕙香这个嫡亲的妹子,今日竟然当众甩了她一个耳刮子。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梓烟,可见此女手段非凡。    穆青娴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刃,上上下下把梓烟全身刮了个遍。平心而论,梓烟的容貌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不同于北燕族的英气,反而多了西晋族的柔情,放眼整个将军府也难找到能与之相较的婢女。    这么一个狐媚子足足养在身边三年,居然现在才引起她的注意。看来,对于将军府的管束,确实过于松弛了。    兰香和蕙香还在争论,穆青娴双眉一凝,朱唇未启,声音铿锵有力:“都别吵了!全部起来!”    兰香和蕙香赶忙乖乖闭上了嘴,不服气地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一左一右地陪侍在穆青娴身边。    “蕙香,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蕙香得到了主子的首肯,眼睛里闪出激动的光芒来,她赶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悉数全部告诉穆青娴。    梓烟作为蕙香描述的故事里头的主人公,听着别人天花乱坠地讲述自己的过去,非但不恼,还觉得分外有趣。    倒是崔洋,似乎有些憋不住清冷了,往蕙香那里瞥了好几眼。    不过,有趣归有趣,梓烟心底的迷茫又多了一层。    前世可从未发生过今天这一幕,穆青娴初次盯上自己,应该是在九月京郊围猎的时候。    那时,北燕王带着所有皇子宫妃在京郊的行宫内避暑,并举行大型围猎,羌城大部分大官贵人都携家带眷地赴宴。梓烟作为穆青娴的婢子,有幸也在随行之列。    因为酷暑炎热,她被蕙香驱使着去山涧寻新鲜花露,给穆青娴沐浴时使用,谁知途中遭遇黑熊袭击。那时,恰巧尉迟宫和几位公子哥正在附近打猎,救下了梓烟。    虽然梓烟受了重伤,但尉迟宫派来的亲信几乎昼夜不歇地照料她,尉迟宫自己也暗地里送去了很多灵药奇珍,着实让将军府的婢女们眼红了好一阵。    就这样,穆青娴渐渐瞧出了些端倪,但她一直认为是梓烟借此机会迷惑尉迟宫,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从此便处处为难梓烟。    好在是尉迟宫救了梓烟一命,旁人便一直误以为两人是因此结缘,却没有想到梓烟本就是尉迟宫的人。    可没想到,重生之后一切都变了。如今才至仲春,离京郊围猎还差好一段时日,蕙香已经将自己与尉迟宫之间的牵扯告诉了穆青娴。而这牵扯,从三年前就悄悄开始了。    穆青娴会怎么想呢?她会不会猜到,自己是尉迟宫安插下的眼线?    “这么说来,你和尉迟府的人,很熟络?”穆青娴忽然道。    第42回:蕙兰桂椒(二)    梓烟心中咯噔一跳,随后把头摇成拨浪鼓,故意摆出怯懦的神情,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回、回禀二小姐,奴婢不过一介贱婢,哪有这个能力攀上尉迟府?只是前些年碰巧救了杨素一命,她念着旧日的恩情,时常站出来帮奴婢说话……至于尉迟少爷,更是不可能了,奴婢统共也只见过他一面而已……”    “呵呵,怪道人常说狐狸有魅惑之心,二小姐您瞧瞧,统共只见过一面,就把尉迟少爷迷得神魂颠倒,可见这个贱婢有多么恬不知耻!”蕙香是打定要用这件事压死梓烟的,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二小姐,这实在冤枉啊……尉迟少爷对您情深似海,若不是看奴婢心实,也不会差遣奴婢来伺候您呐……”    梓烟用恳求的眼光凝望着穆青娴,好像她是这里所有婢子当中最忠诚的一个。崔洋当然一眼就看出了梓烟的伪装,嘴角微微上扬。    “照你这么说,宫哥哥这么安排,是为了我好咯。”穆青娴依旧面不改色,言语却分明已经为之动摇。    “二小姐您好好想想,如若尉迟少爷真的对奴婢有一丝一毫的不轨之心,为何不找个法子将奴婢弄到尉迟府去?当时奴婢不过是盥洗房一个不起眼的婢子而已,连兰香蕙香两位姑娘也不知晓奴婢的存在,尉迟少爷要赎走奴婢非常容易……可、可尉迟少爷却将奴婢送到小姐的身边,自然是担心小姐身边缺人照顾,才将奴婢塞进来,当作一件玩物一样献给二小姐呐……”    梓烟神色布满愁思,双眸饱含泪水,尤其是末尾“玩物”二字,算是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所有尊严都拱手交由他人践踏,说得中庭内所有婢女心中一片拔凉。    而她的言语又句句在理,让人根本挑不出一丁点错误。    梓烟咬紧牙关,她这次算是赌大了,此话一出,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表面上的意义说服,认为尉迟宫心疼穆青娴,才派遣了梓烟来玉箬轩伺候,这是利端。    而另一种则是与之截然不同的弊端:既然尉迟宫不喜欢梓烟,又将梓烟塞到穆青娴房内,会不会是想让梓烟做他的眼线呢?    梓烟暗暗祈祷,希望穆青娴不会往那个方面想。    穆青娴听了梓烟的一番话,果然沉思起来。然而,不等她想明白,崔洋忽然放下书卷,起身准备离去。    “崔先生这是要往哪儿去?”穆青娴赶紧叫住他。    梓烟看崔洋黑着一张脸,心中暗笑:还能去哪儿?谁愿意午后专程来这里听一群女人无谓的争吵?    “二小姐的家务事尚且未了断,恐怕不宜进行授学,故在下先行告退。”梓烟知道崔洋性情高傲,但不知道崔洋居然可以这么无礼,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也就罢了,跟穆青娴说话也拿背对着人家,胆子实在很大。    更令她吃惊的是,看穆青娴的神色,好像并没有找茬的意思。    难道长相俊美还有这等福利?    “崔先生留步,”穆青娴甚至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上前道,“崔先生今日若是这么走了,学生的名誉怕是难保。”    原来是这样。梓烟顿悟了。    北燕民族是靠着武力和兵马打的天下,起初并不是很在意学识。直到很多年以前,北燕人与西晋人初次交涉谈判时,发现对方的将士满腹诗书、出口成章,而自己的将士却跟杀猪的屠夫般粗鄙不堪、任人嘲笑,这才下定决心痛改前非。    之后在北燕国,人们对传道受业解惑的夫子十分尊敬,世族中即便是女子也会有自己的夫子。倘或传出半点不尊敬学识、不尊敬夫子的行为,便会受万人诟病。    譬如今日,崔洋因为穆青娴在授学时辰操办其余无关事项而走人……明日等着穆青娴的绝对会是满城流言蜚语。    当然,梓烟不是很清楚身为西晋人的崔洋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崔洋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看着穆青娴。    “还愣着干什么?!准备一下,先生要开始授课了!”    穆青娴一声令下,兰香和蕙香都不敢再怠慢,赶忙收拾起来。没人有这个闲工夫再去理会梓烟的事情。    梓烟挪了挪跪得酸疼的膝盖,托举的手也悄悄放低些,暗暗吐了一口气,崔洋又帮了她一个忙。    “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夫人兮自有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原来,今日穆青娴所学的是《楚辞》当中《九歌》这一卷中《少司命》这一篇。梓烟才听崔洋念了头一句,心下便了然。    毕竟,《楚辞》这卷书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    “秋兰,古之所谓兰草,叶茎皆香。秋日时分开淡紫小花,香气更浓,古以为生子之祥。蘼芜,细叶芎藭,叶似芹,丛生,七、八月开白花。根茎可入药,治妇人无子。”    寓生子之祥,治妇人无子。梓烟心头一跳,眼前顿时浮现出华夫人的面容来。    或许,一些她平日里没注意到的古书典籍里,也藏着治愈不孕之症的药方呢。    “在《东皇太一》篇中有云,‘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蕙、椒、桂亦为香草,风雅之物。诸如二位姑娘的芳名,令闻者沁心,非才华横溢者不能取之。”    崔洋的声音柔而不暖,冰而不硬,读起诗来恰如其分。这句话既是夸赞两个婢女的芳名,又夸赞了穆青娴的才华。    “没想到他居然也有油嘴滑舌的一面,”梓烟心里直犯嘀咕,斜着眼看向崔洋那张俊帅的脸,“一个小商贩居然长成这般模样,又会武功,又懂学识,实在不简单。”    “正是呢,”穆青娴的眼角流露出笑意,“我的两个婢女便是以‘兰、蕙’命名的,而我嫡亲的三妹妹,也就是现在云游西晋的穆府三小姐,也有两个婢女,分别以叫桂香和椒香。”    “蕙兰桂椒,”崔洋一面念道,一面颔首,“五香尚缺其一,荔香。”    崔洋此言一出,梓烟就知道,她昨日拜托崔洋帮忙的事情要成了。    第43回:蕙兰桂椒(三)    “崔公子能否帮我一个忙?”    “说。”    “我现在急需查明杀害朋友小绛的真凶,非常需要小荔的帮忙。”    “所以呢。”    “但是我现在被禁足在玉箬轩,不能去盥洗室,也就没办法与她接触。你已经成为二小姐的夫子了,能不能找个机会帮我……解除禁足?”    “不能。”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一个小忙而已。”    “我说了,不能。”    梓烟回想起那时崔洋不留余地的拒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崔洋的“不能”指的是不能帮她解除禁足而不是不能帮助她啊。    “这家伙,也忒闷骚了。”梓烟努努嘴,心道。    穆青娴长相并不出众,琴棋书画歌舞女红都不擅长,因此只能不断靠学识来丰富自我,自诩饱读诗书,乃羌城第一才女,这让梓烟尤为不齿。    如今得到夫子夸赞,穆青娴自然喜不自胜。偏生五香唯缺一香,她怎会允许这等缺漏产生?    穆青娴环顾一周,看向了阿妲。    “阿妲,你以后就改名叫荔香好了。”    阿妲一怔,脸色晦暗,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名字。    蕙香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上前,像只狗跪在穆青娴的脚边,说道:“二小姐,盥洗室倒是有个大婢子,和阿妲一样也是苏嬷嬷调教出来的,刚巧叫小荔,奴婢瞧着她机灵得很,二小姐肯定会喜欢的。”    蕙香说着,眼神还往梓烟那里瞟了瞟。    穆青娴怎么会不晓得自家奴婢的心里所想,必定是这个小荔和梓烟之间有什么关系。总之,蕙香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梓烟的。    于是,她扬扬手道:“就她,给她个杂役婢子做,也算便宜她了。”    “恩恩,”蕙香赶紧点点头,又笑道,“只是东侧的厢房不够使了,单剩西侧的柴房还有个小厢。”    “那个小厢是梓烟住的。”兰香在一旁提醒道。    “我玉箬轩什么时候有这等规定,一个婢子住一个小厢?”穆青娴冷眸一瞥,吓得兰香赶忙闭上嘴巴,“就让她跟梓烟住!横竖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贱婢,臭气相投。”    “是!”    蕙香爹爹地应了一声,紧接着给梓烟一个示威的眼神。梓烟心里不断冷笑,表面上仍要显得很惊喜:她要给蕙香一种错觉,自己从未发现过小荔的阴谋。    崔洋挡在书卷之后的脸慢慢露出半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盥洗室的小荔很快就受到了消息,她本就心高气傲,看不起盥洗室的粗活,如今被点名提携到二小姐房内,自然欢喜的合不拢嘴。    而且,她还听说是崔洋在穆青娴面前说了几句,自己才被调遣过去的。这人本就自作多情,自然而然地将此事和上回后院里引诱崔洋的事情联系起来。    “我就说嘛,崔公子见我这样貌美,怎会不动心?”小荔更加得意,筹谋着什么时候再与情郎夜间相会,这样,她就能摆脱奴婢的身份了。    而盥洗室的其他婢子闻之,也都纷纷松了口气。    自从小绛跳井,梓烟与小荔大闹之后,她便性情大变,阴险毒辣比起蕙香有过之而无不及。蕙香的生气是有前兆的,且只要肯替她办事,或者抓住她的喜好,便可以趋利避害。    小荔则不同,她的情绪阴晴不定,手段又异常怪异,更是只笑面虎。再加上苏嬷嬷还乡未归,无人管束,她渐渐的竟成了盥洗室的噩梦。    小荔搬到玉箬轩后,发现自己被分配到柴房的小厢内,心情自然坏了大半。    但她也能明白蕙香的心思,便故作开心,又在梓烟面前唱了一出追悔莫及、思念故友的苦情大戏,巴望着梓烟能够原谅她。    梓烟正好奇蕙香又要弄出什么新手段,并且她当初专程去求崔洋,也是为了能通过小荔查到蕙香谋害小绛的证据,这个时候和小荔明着闹掰是不可取的,也就顺理成章假装被她感动,进而原谅了她。    就这样,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又成了人人口中那对情深义重的好姊妹。    梓烟的禁足还未解除,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玉箬轩的日子一天天如水般过去。    而尉迟府这边,也终于收到了梓烟被禁足的消息。    此时,在尉迟宫的书房内,杨素屏声静气地站在一旁,看着尉迟宫百无聊赖地翻动着眼前的书卷,纤长的手指在案几上一点一点地扣着。    “禁足?什么时候的事。”    “半月前。”杨素赶忙答道。    “原因。”    “据说是……彻夜未归。”    “哦?”尉迟宫双眸一眯,眼神中闪着凌冽的光,“是否属实?”    “这个……还在调查。”杨素心虚地道。其实她早已调查出结果,梓烟确实彻夜未归,而且正好是卫尉寺难民逃逸的后一夜。    但她不敢把事实告诉尉迟宫,担心多疑的他对梓烟不再信任。    “恩。”    尉迟宫没有表态什么,让杨素有些心急:“少爷,奴婢是否要去把梓烟救出来?”    “被禁足,说明青娴的人已经盯上了她,你若是再去,容易暴露她的身份,对她更加不利。”尉迟宫冷静地出奇,“这一次她得靠自己的能力脱困才行,这样别人才会真正地相信她就是个没有靠山的普通婢女而已。”    “……是。”自己脱困,说的倒容易,真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让粲花去一趟,传个口信也好。”    “喏。”    杨素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顿时松了口气。尉迟少爷果然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对梓烟不管不问,到底还是不放心这个小婢子,生怕她还在傻傻地等自己去救。    粲花亦是个机灵人,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去将军府找梓烟,而是让尉迟府的膳房备下几笼新制的糕点果实,声称是尉迟宫亲自吩咐让她送去给穆青娴的。    临走时,粲花又想了想,从自己的暗柜内拿出上月尉迟宫才赏赐她的一枚环佩和一盒羌城极为名贵的店家新上的胭脂水粉,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将军府。    因着是以尉迟宫的名头,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内院,亲自把东西送到了穆青娴面前领了赏赐。    经过柴房的小窗时,她不经意地吹了一个暗哨,并随意地往里瞥了一眼。梓烟心领神会,趁小荔不注意,起身离开小厢,往后院走去。    梓烟没等多久,便见粲花一路小跑溜了过来。    第44回:倩莞浅丸(一)    梓烟看到粲花可以说是激动万分。被禁足在玉箬轩的日子里,她完完全全与外界切断了联系,当初事态紧急也根本来不及通知尉迟府的人,这事一度让着急。    而玉箬轩内除了崔洋并无一个人可以信任,崔洋是木府的人当然不可能帮她去捎口信,梓烟便只能耐心祈祷着尉迟府的人尽快查探到自己被禁足的消息。    这样足足等了半个月,透过小窗听到粲花的暗哨时,梓烟兴奋地差点没掉下泪来。    后院的假山中有多处洞口,再加上树影婆娑,完全成了隐蔽苍生之所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人算计了?”    粲花张口就问,她已经从杨素那儿得知梓烟是因夜不归宿才被罚的,但她不信,只觉得梓烟是被人算计了。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儿都是些什么人,”梓烟满不在乎地笑道。    其实这次真的是她错了,但她不能让尉迟府的人因此查探到她和崔洋,也就是劫持卫尉寺难民的那伙人有交集。    如今粲花误认为她被人算计,她刚好可以顺水推舟。    “尉迟少爷对此事似乎很不满意,你可得小心。”    粲花看她没个正行,认真地提醒道。毕竟像她们这种靠着主子活命的奴婢,是很忌讳主子对自己起疑或是不信任自己的。    梓烟听言,神色略微黯淡:“宫少爷他……怎么说?”    “你把自己弄到进退两难的境界,他能高兴吗?”粲花皱着眉头道,“如今,我们若是出手相助,必然会引起穆二小姐的注意,所以这次你得靠你自己脱困了。”    言罢,粲花又加了一句:“这也是宫少爷的意思。”    又是这样。每到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顾及而不能施与援手。    梓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随后道:“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    “在你出来之前,私塾那边的事情我暂时替你料理。”生怕梓烟担心,粲花主动说道。    “恩恩。还有一事,很快就到下月初了,我在鸡鸣寺与一位华氏妇人有约,恐怕这次去不成了,你帮我去跟她说一声。”    “华氏妇人?”粲花一脸茫然,明显是从未听过的样子,“你们怎么认识的?”    一说起这个,梓烟猛地想起那日的疑惑来,趁着粲花在面前,赶紧逮着问个清楚。    “私塾新来的先生就是这个华夫人的侄儿,是华夫人的婢女推荐给我的,名叫倩莞。她说她认识你,是你告诉她咱们私塾缺先生的。”    “倩莞?”粲花疑惑不已,“我从未曾听说过这个人。你确定吗?”    “确定,我绝对不会记错的。”梓烟笃定地说道,“她还说,她原先也是尉迟府的婢子,还跟你是从小长大的手帕之交,之后机缘巧合才跟了华夫人。”    “不可能不可能,”粲花更是把头摇成拨浪鼓,“我的手帕之交我怎么不清楚呢?她们确实有不少已经离开了尉迟府,但是从没有一个跟了姓华的夫人……”    “你再想想,真的没有嘛?”梓烟开始有些着急,如果倩莞不认识粲花的话,她是从哪里得知私塾缺先生呢?    “真的没有,梓烟,”粲花使劲地想了片刻,还是一味地摇头,“当初为了寻找私塾先生,我确实委托了很多外府的旧时伙伴,但她们当中没有叫倩莞的。”    难道……她被骗了?    梓烟咬唇思考了片刻,忽然心生一计。    她见过倩莞,完全可以将她的样貌给画出来啊!这样绝对不愁粲花认不出这个是谁!    梓烟把自己的想法给粲花一说,粲花也觉得可行。只是,现下小荔和梓烟同住一个小厢,实在多有不便。    “你房里头那位可不是简单的货色,”粲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这里还有其他地方能借到纸笔吗?”    梓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崔洋居住的楼阁上。    此时刚过寅时,他一般午后才回到将军府,正是绝佳的时机。而上次梓烟夜访楼阁的时候就发现,那里的窗户并不严实,随时可以破门而入。    “你确定吗?”    粲花有些吃惊,毕竟这里是穆二小姐的院子,而梓烟又是戴罪之身,这么胡来怕是不大稳妥。    “没关系啦,赶紧的!”梓烟二话不说,抢先一步跑上楼阁,粲花只得在旁边跟着。    索性将军府的婢子在这个时辰都会被指派出府采购,正是外务最忙的时候,后院里几乎没什么人。    “这是那个教书先生的厢房?”粲花一面往上爬一面埋怨道,“环境这么不好,将军府的人未免太苛刻了。”    “切,这还叫环境不好?不就是楼底歪了点、窗户破了点嘛。”、    梓烟倒不这么觉得,毕竟比起阴暗又潮湿还窄小的柴房,崔洋这间屋子真的好太多。    “哎,下次带你去看看姐姐我的屋子,让你开开眼界!”    粲花说到这儿就不由得意起来,今年开春的时候她重新把屋子整理装饰过一遍,越发显得有情调起来,恨不得带她的每个朋友去参观一番。    “行了行了,你可别再炫耀了,我真是要嫉妒死了。”    梓烟酸酸地啐了她一口,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一个跃身攀爬了进去。    “咳咳、咳咳……”    两人刚进屋,就被四处飘飞的灰尘呛得直咳嗽。粲花使劲用袖子在面前挥舞,一面捏着鼻子道:“梓烟,你确定这里住过人嘛……”    梓烟直接扯下衣裳上的一块布来蒙住半张脸,眼睛里透着无辜:“这里真的是安排给他的屋子啊……不过我有一次夜里有事找他,发现他不在。说不定他根本没在这里住过,毕竟他的姑母也住在羌城,他完全可以去姑母那里投宿。”    其实梓烟知道,崔洋如果没有住在将军府,那么每夜返回的势必是木府了。    他不过是一介商贩,在木府也是客,在将军府也是客,有区别吗?梓烟实在不解。    难道木府的伙食和住宿条件都比这里好?这么说来,将军府真的是三大世家中对待下人最苛刻的了?    “也是,换作我也不愿意住这个破屋子。”粲花一脸嫌弃道,这话似乎赞同了梓烟心中所想。    第45回:倩莞浅丸(二)    “你就别抱怨了,赶紧找到纸笔才是。”    虽然这个时辰少人在此处来去,但凡事总得担心个万一。    屋内的案几上堆叠着一大片书卷,纸被压在最下层。两个弱女子咬牙切齿搬了好一阵子,才将案几清理出一块小天地。    “这儿怎么这么乱啊!”    粲花累倒在地上,动也不想动。早知道这么麻烦,她才不会上来呢!    “你既然记得她的容貌,用嘴巴跟我描述一下不就好了嘛,干嘛这么辛苦……”    “我怕你的想象力不好,这么抽象的东西,太为难你。”梓烟笑着调侃道,迅速拾起一块残墨研磨起来。    “喂,你别瘫在那儿,过来帮我研磨啊……”    “行行,真拿你没办法。”粲花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案几旁动起手来。    梓烟在笔架上挑了半天,好容易才选到一支稍微完好的短毛笔,二话不说在破旧的宣纸上涂画起来,不到半盏茶时间,宣纸上便落下了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女子。    “你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    粲花许久未见梓烟作画,不由感慨道。笔下人物神态自若、栩栩如生。    但当她认真看到画上的人时,便再也无心感慨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梓烟还未彻底完成这幅画作,依照她的要求,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补充修改,但粲花伸手拦住了她,示意她不用再画下去了。    梓烟莞尔:“这么快认出来了?”    粲花整个人还是愣怔的,大脑中一会儿一团浆糊,一会儿又飞速运转,显然不在状态。    “你怎么了?”梓烟见她不说话,急了,“快说啊,她到底是不是你朋友?”    “烟儿,你刚刚说,这个人是华氏妇人的婢女?华夫人是什么来头,你讲清楚。”粲花忽然道。    梓烟犹豫了一会儿,心道华夫人是商贾中人,即便她的侄儿崔洋和木府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也与她本人牵扯不上。    况且商贾一向都没有自己的政治立场,见利益而行事。将此事告诉粲花,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她是昭安坊一个百佃大户华氏的正堂夫人。”梓烟如实答道。    “不可能的,”粲花却摇头否定道,“如果你画的没错,画上的人应该叫浅丸,而不是倩莞,读音有所差别。”    “啊?”梓烟一愣,“难道是我当时听错了?”    “有可能是你听错了,也有可能是她故意不告诉你事实,又或是她在离开尉迟府之后改了名字也未可知。”粲花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跟了不同的主子,主子说要改名奴婢自然得遵从。    “这么说,她确实是尉迟府的婢女咯?”    “是,她与我曾是顶好的手帕交。之前找私塾先生的时候,我也曾委托她帮忙。”    梓烟松了口气,浅丸总算是没有骗她。    “不过,我疑惑的是另一点,”粲花又道,“浅丸当初离开尉迟府,并没有被送往什么华氏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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