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武英郡王府外, 展锋依旧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保护着元胤及萧戎。 而江眠也事先在府中安排好,待得守卫换防时,便发出暗号, 由萧戎带着元胤跃身而起, 越过郡王府后厨外的那道高墙后稳稳落地。 一直藏身在暗处的江眠连忙从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朝着二人行礼。 瞧着眼前依旧是一身女装的江眠,元胤掩唇忍着不笑, 轻咳一声道:“皓儿知道朕来么?” “知道,殿下已经将院中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只等陛下与大人前来。”江眠一直抱拳行礼着说道。 元胤这才放心了一些, 随着江面一道往元皓的住处走去。 雨后静谧的郡王府落月居中,因着伺候的人都被元皓遣走了, 故此屋檐下那清冷的灯光照的整个院子愈发的清静了。 不过十二岁的年纪, 元皓独自盘腿坐在落月居正屋中,从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兄长来找自己的时候, 他心里便盼着晚上早些来, 这样便能早些见到自己的兄长了。 听着院中传来的脚步声,元皓竖起了自己的耳朵,听着愈发近了的声音, 连忙站起身来, 瞧着房门被打开, 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男人便赫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皓儿。”瞧着眼前那位已经长高了一些,却也瘦的脸也小了的元皓,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 热泪涌上眼眶,唤了一声。 “阿兄。”元皓终是没忍住,也不等元胤再走近些便冲了过去,扑进了元胤的怀里,将他紧紧地抱着,埋在怀里痛痛快快的哭着。 元胤应着,并未说其他的话,只是将元皓抱在怀里,那个只到他胸口的少年,他最疼爱的弟弟,终于再次见到他了,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亲耳听着他唤自己阿兄。 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使得元胤红了眼眶,紧紧抱着元皓不肯撒手。 “阿兄,你终于来救我了,阿兄,我好怕,我好怕,阿兄。”元皓哭着将元胤抱的越发的紧了,可听着外头传来脚步声,元皓愣是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过片刻后,院中来人问道:“郡王殿下,近来丰州城不太平,可要注意安全才是。” 元皓抬头瞧着抱着自己的元胤,又向江眠投去了目光,江眠无奈叹气,只得捏着嗓子说道:“知道了,殿下用完药已经歇下了,你们便不必来叨扰了。” 不过片刻,这外头巡视的守卫便渐渐离去,江眠这才松了一口气。 元皓因着被人打断,这会儿也不哭了,江眠递来手绢,他擦了擦眼泪,才拉着元胤到主位上坐下,仔细的瞧着元胤的模样,哭过之后的双眼通红,却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元胤: “阿兄,皓儿好想你啊。” “阿兄也想皓儿,也怕皓儿有危险,方才江眠说你用完药,怎么,又病了么?”元胤扶着元皓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元皓颔首,不去直视元胤那关切的双眸道:“自年节后,江眠姐姐……不,是江眠哥哥,他发现臣弟的饮食中被投入了轻微少量的毒.药,故而便让臣弟一直称病。” “后来呢?”元胤瞧着他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心疼。 “后来母妃便让静安军的军医前来为我诊治,他们明知道我是中毒,却因为臣弟称病,便也只说是染了风寒,这周都督为了除掉我,依旧在汤药里下药。”元皓说及此处,眼中却依旧闪烁着不可置信与悲戚: “阿兄……阿兄,分明我才是母妃的儿子,为何她要那么对我,就因为撞见她与周都督的事……她便想要我死么?” 听着元皓的话,元胤这心却是咯噔一下,他应该猜到元皓会知道淑太妃与周海堂的事,可当他从元皓的口中了解到时,他依旧感到了震惊。 “皓儿莫怕,阿兄此番前来,便是来带你回京城的,你只需要忍耐些许日子,阿兄便带你走。”元胤握紧了元皓的肩头,信誓旦旦的说道。 而一直与江眠守在一旁的萧戎瞧着那兄弟俩亲昵的模样,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由走上前去,将元胤的手从元皓的身上剥下来,若无其事开口道: “郡王殿下放心,臣与陛下一定会保护你的。” 元皓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萧戎,又瞧了瞧眼前的元胤:“本王……不认识你。” “皓儿,他是镇国公之孙,也是阿兄的辅政大臣兼太傅,萧戎萧大人,按理说,你也该唤一声表兄才是。”元胤连忙介绍道。 可萧戎却是眉头轻蹙,此前这皇帝撩自己时说的那样好听,可向自己弟弟介绍时,却只是辅政大臣兼太傅,外加一个表兄称号,他是不是忘了前天夜里他们已经互相表白过,已经不是普通的君臣关系了? “萧表兄。”元皓极其听元胤的话,他说这是表兄,他便唤一声表兄,再规规矩矩行个礼。 萧戎回礼一拜道:“陛下与郡王先聊着,臣还有些事要嘱咐江眠。” “好,麻烦萧卿了。”元胤也冲着萧戎露出了笑脸,这一笑,瞧得萧戎心里也觉得没什么了。 正堂上元胤与元皓相对坐着,因着是多年未见,元皓便紧紧贴着元胤,冲他撒着娇。 而在暖阁中的萧戎,虽然在嘱咐着江眠接下来要做的事,可瞧着正堂上亲昵的两个人,依旧会频频投去目光。 “萧大人,这周海堂的胆子那么大不成,他就真打算在淑太妃生下腹中子嗣之后,除掉郡王殿下?”江眠有些不确定的问着。 萧戎颔首:“方才郡王也说了,你从他的饮食中查出有毒的时候,就该知道,这周海堂该是个什么样的人。”萧戎的视线依旧不曾从元胤的身上挪开。 “这一点卑职自然知道,可为何大人就能断定,只要太妃诞下子嗣,他就会下手呢?”江眠依旧疑惑。 “郡王知道他与太妃之事,他如今年岁小,太妃还能拿捏,若是他再大些,这郡王府的掌家权利,该是谁的?若是到了那时,周海堂还能否与太妃来往呢?”萧戎回眸睨着江眠说道: “他的儿子,是太妃生的,就必须养着王府,只要牵制住了太妃,这周海堂在丰州便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郡王必须死,只有他死了,周海堂的儿子,才能活。” 江眠听完萧戎的分析,不由的惊出一身的冷汗,他沉默半晌,随即道:“陛下说要带郡王离开王府,这太妃即将临盆,周海堂为保万无一失,必定会加强戒备,要如何才能带郡王离开王府呢?” “届时我自有安排,白术前来接应时,你们做好准备即可。”萧戎认真的说道。 “卑职记下了。”江眠抱拳行礼道,可一抬手,却依旧瞧见萧戎那温柔的视线,毫不掩饰的落在元胤的身上。 江眠眉头轻蹙,站到萧戎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便清楚的瞧见萧戎那温柔的视线陡转凌厉,江眠便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躲开,不再挡住他的视线。 江眠当初投军时,便与萧戎一起,那会儿一个十四,一个十七,俩人因着年纪的原因,关系处的还算不错。 他从来都知道萧戎是个冷面无情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眼中根本没有一丝温柔可言。 如今一年多不见,这萧戎似乎温柔了许多,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小皇帝? 不过,自从江眠决定男扮女装来保护元皓开始,就觉得这世上的事没什么不可能的,尤其是小皇帝的确长的也不赖,这萧戎动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戎瞧着元胤对元皓那股子温柔劲儿,心里依旧不太舒服,上前朝着元胤揖礼道: “陛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元胤侧首瞧了萧戎一眼,回首时,元皓却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口:“阿兄……” 元胤拍了拍他的手道:“皓儿乖,过不了两日,江眠便会带着你出来找阿兄,到时要听江眠的话,知不知道,等到了阿兄的身边了,你就安全了。” 元皓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送着元胤及萧戎离开落月居。 出了郡王府后,元胤的脸色便一直不好,眉头深锁,独自一人闷闷的走在前面。 萧戎与展锋跟在他的身后,不疾不徐,随着他的步子。 萧戎借着光影瞧着元胤的背影,有那么一瞬他忽然觉得这个少年是真的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表兄。”元胤驻足轻唤一声。 萧戎上前站到了他的面前,垂眸瞧着他:“我在。” “将皓儿接出王府的事,就拜托你了。”元胤抬首,借着黑暗的光线对上萧戎的眼眸,认真说道。 “我一定不负所托。”萧戎也回答的认真。 元胤沉默良久,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许久后才道:“表兄,你说真的有人可以为了情郎,便想要杀害自己的孩子么?” “世间千万人,万千人不同,有善便有恶。”萧戎说的深奥,可元胤却依旧听懂了,颔首点点头,随即视线望向别处,缓缓道: “方才皓儿跟朕讲,他不止一次看到淑太妃与周海堂来往,起先他明白淑太妃也是需要人疼爱的,便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只是他没想到,就算他这样想,他们却还是想要他的命,只因为他的郡王,是淑太妃的长子,而不得她与周海堂的孩子。” 元胤说的轻缓,就连语气也变得有些心疼: “皓儿与朕说时,他眼里的失望,惊恐,让朕心疼极了,他虽不是与朕一母同胞,可到底是朕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弟弟,淑太妃这样做,伤透了他的心,而朕,也不会饶了他们。” “陛下盛怒臣理解,可臣却也想劝解陛下,万事皆要冷静面对,切莫感情用事。”萧戎伸手扶上元胤的肩头,轻声安慰着。 元胤回眸瞧着萧戎,随即点头,算是应下了。 因着元皓一事,元胤回来后则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全是元皓扑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 元皓自幼便同元胤在一处,他都舍不得对元皓说一句重话,如今却有人想害他的性命,从前他不知道,便一直以为元皓就只是病故,却不曾想着其中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 元胤便不可能不气,便也更加坚定了想要带元皓回京城的决心。 不过两日的时间,这武英郡王府中便传出淑太妃分娩的消息,周海堂弃静安军大营不顾,策马而回,直奔武英郡王府。 毗邻武英郡王府的街道上,一处有和茶楼格外热闹,来往的客商居多,皆是在茶楼中商谈生意的。 而二楼的雅座,正对着的则是郡王府的后街,一条僻静的巷子,出了王府中送菜及收泔水的车,基本鲜少有人经过。 雅座内萧戎摆上了棋枰,面前坐着的则是元胤,手中举起棋子,一面审时度势着棋枰上的棋局,多番思索过后方才落子,可视线却依旧落在那条僻静的巷子里。 “萧卿,你说这江眠能将皓儿带出来么?”元胤有些担忧的问道。 “陛下是信不过臣,还是信不过郡王殿下?”萧戎落下棋子,抬眸瞧着元胤说道:“陛下这是关心则乱,郡王殿下虽然才十二岁,可毕竟不是小孩子,只要他肯听江眠的话,就一定能出来。” 元胤仔细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便也不太担心了。 可转头瞧着棋枰上落下的棋子,元胤便有些耍赖了:“表兄,这颗子朕落错了,你捡起来,朕重新走一步。” “落子无悔啊陛下。”萧戎瞧着元胤那转脸便耍赖的神情,不由颔首。 “方才朕的心思不在棋上,才落错了一步,萧卿,表兄,戎哥哥,你便悔一子,让让我嘛。”元胤瞧着萧戎那丝毫不肯让步的模样,连忙抓起了萧戎的手,摇了摇衣袖。 而萧戎的心思,却停留在了元胤那声戎哥哥上。 软软的声音,如同幼年时候一样,那一声戎哥哥,唤的萧戎心都酥了。 怕是有十多年不曾听到这个称呼了,家中叔叔们的子嗣,也得只唤他一声阿兄,唯一的一声戎哥哥,还是幼时元胤唤的,时隔这么多年,他竟然能再次听见,着实令他心动不已。 “戎哥哥,悔一步。”元胤可怜巴巴的瞧着萧戎,不停的冲着他眨眼。 萧戎直视着元胤,许久后才开口说道:“落子无悔,陛下不可耍赖。” 元胤眯起了双眸瞪着这个仗着自己喜欢,便可以无法无天的人,眼角眉梢透着的那股子得意劲儿,怎么瞧,怎么好看。 “不悔就不悔。”元胤气鼓鼓的说道。 萧戎将元胤的表情丝毫不差的收入眼中,随即便又落下一子,缓缓道:“落子无悔,便是用心不悔。” 元胤听着他的话,想着他那话里的意思,便不自觉的红了脸,挪到萧戎的身边坐下,凑近.亲上了他的脸颊道:“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戎坚定的说着,伸手捏了捏元胤的那张脸。 正在此时,那郡王府的后巷便出现了送菜的老伯,因为今日情况特殊,周海堂也在郡王府中,太妃分娩,这王府中所有的注意力都会在太妃那边,就算是落月居中有人看守,只要有江眠在,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片刻,这后门便出来两名身着侍女装束的女子,她们将车上的蔬菜一筐一筐的从后门抬了进去。 元胤有些不解的瞧着萧戎问道:“不过就是送菜而已。” “陛下莫急。”萧戎说道。 元胤倒也不急,只是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条后巷。 不过片刻,便有王府的守卫巡视了过来,送菜的人被盘问着,过后瞧着是两名小姑娘搬菜进府,这守卫便允许送菜来的人进府送菜,顺便将车推了进去。 等了许久,这送菜的人便出来了,装了慢慢的一筐烂菜叶,守卫盘问了一番,又检查了一下蔬菜框,便让那送菜的人离开了。 “皓儿出来了?”元胤有些好奇的询问着。 “陛下莫急,要想骗过这群守卫还需要一番功夫。”萧戎捏了捏元胤的鼻尖说道。 元胤听着他的话,便继续与萧戎下棋,等着下一场。 这一回这是拉的泔水桶,而推车及扶车的人则是白术与展锋,二人身着褴褛,脸上又沾了污泥,倒也看不出本来的容貌。 郡王府守卫依旧例行盘问,虽说是拉泔水,却依旧要往桶里看一眼。 因着郡王府人口多,这泔水自然也比普通人家的多,带走了一桶不算,又回来装了一桶,郡王府守卫依旧盘查一番,送走了拉泔水的,这送蔬菜的大叔便又来了。 只是这回没有侍女帮忙,也因为之前见过一次,这守卫也没拦着,便让送蔬菜的推车进了王府。 待他进去后不旧,这拉泔水的车便又来了,两人抬着桶进了王府,出来时与送蔬菜的人一道。 守卫瞧着眼前的两拨人,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正待展锋与白术二人离开时,便被守卫唤住了:“你们等等,以前来拉泔水的老伯我们都认识,今日怎么换成你们了。” “军爷,我们是帮忙的,老伯昨儿个夜里起夜闪了腰,我们是他邻居,所以来帮忙。”白术笑着说道。 展锋一直扶着泔水桶,背对着守卫不肯说话。 而送蔬菜的推着装满了烂菜叶的筐子,转头对守卫说道:“军爷,小的们知道这王府规矩多,小的也只是将烂菜叶捡回去而已,要不你们也查查?” “我们之前查过了,就你那菜筐子能装什么,赶紧走。”守卫不耐烦的一挥手,便让送蔬菜的人先走。 这送菜的人嘿嘿一笑,便推着车子走了,反倒是白术与展锋,被守卫团团围着,不肯放他们走。 “军爷,你就放我们走。”白术有些恳求着说道。 可那守卫却始终不肯松口,只是招呼着人搜查泔水桶,而其余的几名守卫怕这泔水桶里藏有什么,便也不再掀开盖子,是直接上手将泔水桶掀翻在地。 一瞬间,泔水味便在后巷蔓延开来,几名守卫也因为有些受不住那味道,侧过身子呕吐起来。 白术与展锋因着鼻子里塞了东西,嗅不到那味道,便是一脸的泰然自若,还笑着道:“军爷,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快滚。”为首的那名守卫几乎是用了全部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白术瞧了瞧这周围吐成一团的人,便拍了拍展锋的被,车都不要了,撒腿便跑。 只留下腌臜的后巷,及一群吐的昏天黑地的守卫。 可元胤却依旧不明白萧戎的意思,疑惑的望着他:“表兄,皓儿呢,朕怎么没瞧见他出来啊。” “下完这局棋,陛下回去客栈便能见到了。”萧戎晃了晃手中的棋子,随即落下,胸有成竹的说道。 元胤有些担忧的望着那郡王府后门,虽然担心元皓,可一想到这是萧戎出的主意,便也渐渐地放下心来。待得下完了这局棋,元胤便再也坐不住,拽着萧戎便出了有和茶楼,直奔月间客栈而去。 “梁公子。” 元胤刚刚迈进月间客栈,这掌柜的便立马唤住了他。 元胤原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唤自己梁公子,可忽然想起当初他在永昌官窑定做白瓷时便用的是梁这个姓氏,便也才反应了过来,朝着掌柜的抱拳道: “掌柜的有何事?” “早上这永昌官窑的朱大人差人来说,梁公子的白瓷快做好了,想问问梁公子何时有空,可以去一趟官窑署。”掌柜的也朝着元胤抱拳笑着问候道。 “这么快便烧好了本公子的白瓷,等本公子回京了,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元胤笑着说道,随后便与萧戎走回客栈的后院客房。 只是这关上了院门,萧戎的脸色便凝重了起来,元胤有些不解的问道:“表兄怎么了?” “若是周海堂发现郡王殿下不再府中,陛下你猜会如何?”萧戎对上元胤的眼眸问道。 元胤眉头轻蹙:“总不至于满大街的找。” “他会直奔月间客栈而来。”萧戎语气坚定的说道。 元胤有些惊诧的望着萧戎道:“为何?” “陛下在永昌官窑烧制了白瓷,故而引诱了朱大人差人前来客栈监视,他们断定了你是京城里来的钦差,若是这郡王不在府中,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这位梁公子,只怕会直接奔这儿来。”萧戎认真的说着。 元胤垂眸凝思半晌,随即抬头看着萧戎道:“萧卿怕了?” “只要能保护陛下,臣从来不怕。”萧戎说的轻描淡写,可听在元胤的心里却是暖暖的,他伸手拍了拍萧戎的肩膀道: “萧卿可有什么主意?” “白术上次将监视的人抓住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只希望这周海堂还有一丝的敬畏陛下的心,便什么都好解决。”萧戎说的轻松,可他的话却句句都点在了元胤的心头。 他伸手将萧戎拥住,言辞诚恳道:“表兄放心,朕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陛下说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萧戎坚定的回答着元胤的话:“好了陛下,去见见郡王殿下。” 听得萧戎如此说,元胤在萧戎的脸上落下一吻,随即松开他转身快步迈过石桥,迈上台阶打开房门,展锋与白术及江眠元皓四人此刻都端端正正的站在屋中,见着元胤推门而入,连忙抱拳行礼: “参见陛下。” 瞧着元皓完好无损的站到自己的面前,元胤格外的吃惊,他上前拉住元皓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惊诧道:“萧卿有飞天遁地之术不成,怎么就从王府将皓儿带出来了。” 萧戎颔首进门,顺势将房门关上,朝着元胤走去道:“并非是臣又飞天遁地之术,不过是用了些手段罢了,最危险的方法,就是最安全的方法。” 元胤有些不解,仔细回想着此前瞧见的那一幕,若说危险,藏在泔水桶中才是真的危险,可最后那泔水桶不是被守卫推翻了,那元皓又是何时出的王府呢? “阿兄,你猜不到,我其实是藏在菜篮子里出来的。”元皓抱着元胤的手臂,一脸骄傲的说道。 “其实这事说来危险也危险,因为他们见过见面,所以江眠换回男装,他们只会觉得这个人面善,是见过的,便不会起疑心,加上白术与展锋二人的出现,将守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故而,展锋抱着装有元皓的菜筐出来时,他们便不会查,其实方才就算他们不推翻泔水桶,原计划里白术与展锋也会推翻,将他们困住。”萧戎款款说着。 元胤听完后,忽然觉得这萧戎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就连他都以为元皓会藏进泔水桶,瞧着他们最后盘查时都紧张的不行,又岂会料到元皓竟然能蜷进菜筐中。 不过幸而江眠力气大,能抱得动江眠,若是力气小点,只怕也行不通了。 “萧卿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才子,有萧卿在,朕向来放心。”元胤笑着说道。 可一旁的元皓瞧着自家兄长望着萧戎的眼神时,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的阿兄以后不会疼爱自己了,便借着身份,便往元胤怀里钻。 “皓儿莫怕,如今出了王府,便有阿兄护着你,等着解决了周海堂,阿兄便带你回京。”元胤瞧着怀里的元皓,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嗯,皓儿都听阿兄的。”元皓乖巧的点点头。 可萧戎看在眼里,却总觉得这武英郡王虽然年岁小,却是心机深沉,他到不担心别的,毕竟元胤疼他,他自然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兄长。 他担心的是自己,方才他就瞧见元皓瞧着自己时,眼中多少带着戒备与敌视,所以隐约有些担忧,若是日后这元皓回了京城,岂不是这元胤便再没机会与自己见面,天天被他粘着? 如此想来,萧戎忽然觉得自己此前便对元胤表明心迹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要不然以后这武英郡王回京,天天缠着他,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虽说萧戎有些担忧往后元胤的心境,可眼下丰州城中的事还是要解决的,萧戎忙望向白术道:“你捉到的那两个人该用上了,别的用说,只说陛下微服出访到丰州,给太后准备新年贺礼。” “小的记住了。”白术抱拳行礼后,便出了门。 元胤敛起欣喜的模样,将元皓往身后护了护,不解的问道:“萧卿此法又是何意?” 萧戎揖礼道:“先前打草惊蛇,如今就该引蛇出洞了。” “哦?”元胤有些好奇,顺着萧戎的视线垂眸瞧着身边的元皓,依旧不解。 “这太妃诞下孩儿后,这周海堂便也会接到武英郡王失踪的消息,可若是他知道郡王和陛下在一起呢,这周海堂便坐不住了,必定会前来见陛下,所以比起按兵不动,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们跟着陛下走,方有胜算。”萧戎语气低沉,一字一句都刻在元胤的脑海中。 元胤颔首沉思半晌,觉得萧戎说的也对,只有将水搅浑了才能摸到鱼,若是按兵不动,便抓不住他们的任何把柄,可若是自己伸手将水搅浑,只要他们有动作,就能很轻易的抓住破绽。 元胤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如此,朕便听萧卿的,江眠,这两日你便贴身保护着郡王殿下,不得有任何闪失。” “卑职领命。”江眠连忙抱拳说道。 可元皓却将元胤的手臂抱得紧紧地:“阿兄,让我和你一起。” “皓儿乖,阿兄要做的事皓儿帮不了,若你真想帮助阿兄,便听阿兄的话,跟着江眠,不许出事。”元胤认真的嘱咐着。 元皓可怜巴巴的瞧着元胤,最后终于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秋雨连绵,这昨日才下了一天,今日午后便又零星下着雨,不过片刻便是落湿了石板路,展锋自午后出去便一直没回来。 元皓与江眠一起,此刻元胤的房间内,便只剩他和萧戎二人,摆了局棋,相对坐着,认认真真的下棋。 “陛下怕不怕?”萧戎落子后,抬眸瞧着眼前的元胤,关切的问道。 “有你在,朕不怕。”元胤仔细的瞧着棋枰上的布局,从容不迫的落子,暴风雨来临前,总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宁静,熬过去了便是艳阳晴天。 萧戎瞧着元胤那泰然自若的模样,倒也放心不少。 忽然,这月间客栈里吵吵嚷嚷的,元胤与萧戎相视一眼,依旧从容淡定的下着棋,不闻屋外事。 不过片刻,他们所住的后院的门便被拍的震天响,一直在外面伺候着的白术连忙前去开门,不过门一开,这静安军的士兵便是鱼贯而入,根本不过白术的阻拦。 白术连忙拨开走在前头的士兵,伸手拦住士兵,昂首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院子里住的谁么,竟然还敢擅闯!” 白术的话音刚落,闯进院中的士兵高举着火把,各自散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长相英武,身姿挺拔的周海堂一身戎装,从院门口而来。 白术瞧着眼前的将军,忙道:“你又是谁,可知道这院中的人是谁,也敢擅闯。” 周海堂勾唇一笑,道:“有人在永昌官窑定制了一件凤凰展翅的白瓷,据说是送给太后的新年贺礼,做白瓷的公子自称姓梁,想必该是武安侯的公子,故而前来拜见。” “你要来拜见就来拜见,带上这大队人马算怎么回事?”白术怒斥道。 周海堂却是眼神凌厉的瞪着白术,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本都督说话。” 听着周海堂那嚣张跋扈的声音,白术竟然一时语塞,不该如何反驳他,只能瞧着周海堂迈步上前,朝着门口道:“梁公子,静安军都督周海堂前来拜见。” 元胤刚从棋盒中拿起棋子,便听得周海堂的话,不由勾唇浅笑,抬首望着萧戎:“萧卿以为,朕该出去见他么?” “棋局还未结束,还是先下棋。”萧戎说道。 元胤点点头,继续关注着棋局,而后便落下一子,并不理会这院中的周海堂。 周海堂捏紧了拳头,双眸含怒,直视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再次说道:“梁公子,若是在的话,便现身一见。” 然而此话一出依旧是无人回应,周海堂不由的再次瞪向白术,而白术却是学聪明了,根本不与他对视,直接别过脑袋。 周海堂冷哼一声,再次说了一句,可屋内依旧一点回音都没有。 当初暗中监视钟氏的人说有两位公子去找过她,只是钟氏没理,可他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便想要对她痛下杀手,奈何半夜差人前去时,这严华的院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并未抓住分毫。 而后官窑的人又道这京城中有位姓梁的公子去做白瓷送给太后,便更加断定了京中来人了,或许就是为了严华一事而来,见过淑太妃以后,根据朱大人的描述,她便断定是皇帝来了丰州城,周海堂却是不信的,可派来监视的人回去说的确是皇帝来了丰州城,为太后制白瓷做贺礼,这会儿他才敢断定。 淑太妃诞下男婴后,周海堂忽然想起这两日被忽略的武英郡王,可当他去瞧时,这武英郡王却失踪了,这不由得让周海堂陷入困境之中。 有此他便可以断定,皇帝来了丰州城,必定与武英郡王失踪有关,或许这武英郡王就与他在一起,只是他不肯暴露身份,这周海堂便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故而在得到消息以后,带兵前来试探。 不过他却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京城中传来的消息是皇帝重病不朝,谁又会相信眼前出现的人是皇帝呢? 若是真要妨碍他的路,那么他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周海堂瞧着屋内没有反应,便抬手一挥,身后的士兵便得令冲了过去,白术瞧出了他们的意图,连忙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周海堂的士兵拦住拖到了一旁。 白术挣扎着道:“你们如此胆大包天,小心掉脑袋!” 周海堂却不以为然,继续让士兵前去撞门,却不想这刚冲到门口,房门便打开了,所有的士兵愣在原地,直愣愣的瞧着站在门前的人。 萧戎身姿颀长,此刻一身黛色锦袍站在门前,剑眉星目,一身正气,迈开大步便出了房门,气势咄人,逼得眼前的士兵们却是节节后退: “怎么周都督便是如此待客的?” 萧戎的声音低沉,此刻又带了些狠劲儿在,倒是让眼前的那些士兵有如芒刺在背。 “公子,这周都督想要硬闯。”白术连忙说道。 萧戎顺着白术的声音望去,拖着他的士兵立马识相的松开他,得了解脱的白术连忙跑到萧戎的身侧站着,朝着他揖礼一拜道:“公子,这周都督也太不讲理了,不让他进,他非要硬闯。” 周海堂瞧着台阶上站着的人,连忙抱拳行礼道:“莫非您便是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