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无法两全(2)
梧桐苑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给柳嫣一一禀告,当听到叶甚允诺秦桑带她去秦淮时,柳嫣气得砸碎了茶杯,咬牙狠声道:“好啊!我倒要瞧瞧这对狗男女有多痴情!” 说罢,扬声喊荷田,“荷田,你去将她给我喊来,不给她立立规矩,还真当我这个主母死了不成!” 荷田自去了,另一丫头荷花见她气得狠了,忙使了眼色给一个小丫头,让她将碎片打扫干净,自个儿上前给柳嫣顺气。 “夫人跟一个姨娘计较甚么?没得气坏了身体!”荷花在她脚边蹲下,一壁给她捶腿,一壁上眼药。“六爷再宠她,疼她,她也不过是个妾,身份越不过夫人您,她生的孩子也永远比不得嫡子尊贵。您啊,只要想着她永远屈身您之下,便是她所生的孩子也将要永远为仆,心里岂不是很快慰?” “再说,她是个妾,您是主母。主母看她不懂规矩,给她立立规矩,又有谁敢说您不是!” 听了荷花一番话,柳嫣仔细思量,便觉得荷花所言不虚。她近来见叶甚眼里心里都是秦桑,夜里纵是歇在她屋里,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给她播种,播完种各自睡去。她被叶甚所为气得不轻,倒叫妒火吞噬了理智,忘了她是主母,能随意拿捏秦桑一个妾室了。 眼下经荷花一提醒,她便觉得醐醍灌顶般,整个人神志大开,心里舒坦了许多。 她于是轻飘飘地道:“起来罢。” 荷花自是不起,依就半跪着给她捶腿,顺道给她讲些玩笑话解闷。 不大一会儿,荷田便领着秦桑打白玉桥上过来了。 秦桑生得好,胸大腰细的,偏她又极爱束腰裙。那裙往她身上穿,使得她腰越发纤细若柳。今儿她便穿了束腰抹胸裙,肩上一条披帛,她打桥上走来,轻轻盈盈如风中柳,让人不由得忧心,若那风儿大些,她这腰就断了。 待走近了,她福了福身,头微微垂着,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她动作时,发髻上那支金步摇凌凌做响,宛若风中的铃铛般。再往下是不盈一握的腰肢,这腰肢纤细如柳,一动一静中很是让人心惊肉跳,怕她稍稍福身的幅度大些,腰肢便真折了。 柳嫣盯着她一把细腰瞧了半晌,倏地一声冷笑。 她一个女人见了这腰尚且自叹弗如,心里也怕风儿大些便把这腰吹断了,更何况是男人!加之秦桑长相招人,一张脸瑰丽无比,肌肤嫩得像那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吹弹可破;还有那双眼,瞧着清凌凌的,带了让人难以靠近的冷然与孤傲,可又在那一颦一笑间百媚生,却是比那三月的韶光还勾人的。 柳嫣意味不明地道:“秦姨娘这腰可真细呐!” 秦桑佯装听不懂她话里的讽刺,笑吟吟地道:“夫人才是楚腰蛴领,妾望之莫及。” 柳嫣冷笑,骤然逼近她,“姨娘这小嘴儿可真招人,怨不得六爷对你念念不忘。” 秦桑不卑不亢地道:“夫人玩笑,您与六爷是结发夫妻,六爷心中所想自该是您。” 柳嫣勃然大怒,扬手给秦桑一记耳光,秦桑站不稳,跌坐在地,额头撞上一旁石柱。她肌肤嫩,这一撞便破了额角,血流下,将半边脸都染红了。 “你是个甚么东西?敢如此顶撞我!” 下人们被柳嫣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噤若寒蝉,秦桑侧着脸,众人瞧不清她脸,只见血迹斑斑的半边脸。又听得柳嫣怒斥。“不过一个低贱的歌女,用了见不得人的伎俩勾了爷的心,还当自个儿是个东西,目中无人了!” 秦桑扭头看她,脸上笑吟吟的,那染了血的半边脸并没有因了这笑而阴森可怖,倒使得她看起来越发妖艳媚惑了。她像百花里爬出的妖精般,专门趁着夜色出来吸食人精血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桑柔柔的反驳着,脸上笑容可掬,可眼里却是冷的。“再则夫人身份尊贵,如今为了六爷的宠爱与我一个低贱的歌女计较,也不嫌掉价么?” 柳嫣俯身,掐着她脖子,一手捏着她的脸。冷声道:“你还晓得你身份低贱,晓得你只是个妾么!我看你早忘了一干二净!” 秦桑道:“贱妾不知夫人此话何意?” 柳嫣逼问,“不知,你怎会不知!得六爷独宠,你秦桑尾巴早翘上天了,心里巴不得我死罢!” 秦桑平淡无奇地道:“巴不得我死的,是夫人您罢?”说罢,她将脸凑近柳嫣,发狠似的笑道:“您瞧,我这一脸的血,还不是拜夫人您所赐!您怎么颠倒是非,说我盼着您不好呢?” “哈哈!”柳嫣大笑,扬手又给她一记耳光。秦桑被她打得身子一歪,人扑在地上,发髻上步摇猛的一晃,接着应声落地,一头青丝随即散来。柳嫣揪着她头发,让秦桑面向她。“瞧瞧,这小嘴儿可真是能说会道。你说若是这张小嘴儿烂了,脸儿花了,咱们六爷还疼不疼你,宠不宠你!” 秦桑冷笑,越发将脸凑近柳嫣,一手顺势抓起地上的步摇,将之替给柳嫣。“夫人您试试不就知道了,您问妾,妾又如何晓得。六爷遇见妾时,妾便是这样一张脸儿,勾人是勾人了些,索性如今有夫人您在。您是主母,莫说打烂妾一张嘴,抓烂妾一张脸,纵是要了妾的命,也没人敢说您半句不是。” 不待柳嫣动作,秦桑又柔柔地笑道:“妾回府几日,私下里常听得下人们说夫人信佛,又最是慈悲心肠的,平日里下人们犯了错儿,您也舍不得责罚半句。如今夫人当真舍得打烂妾的嘴么?” 说罢,眉一挑,眼里满满是挑衅。 柳嫣怒极反笑,反手推开她,秦桑倒在地上。她拿着帕子嫌恶的擦了擦手,随即将帕子往秦桑脸上一丢,吩咐荷花。 “荷花,给我打,狠狠的打,我倒要瞧瞧这张嘴儿被打烂了,这贱蹄子如何向六爷告状!” 荷花喜滋滋的应了声是,她两步走到秦桑跟前,蹲下,揪着秦桑衣襟的同时,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秦姨娘,对不住了。” 语毕,一巴掌狠狠的掴了过去。秦桑被她打得头一歪,荷花冷冷一笑,扭过她的头,巴掌又落了下去。 她下手毫不留情,打人像打一只没有感情的畜牲般。秦桑半声不哼,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儿被抽得红肿,嘴角裂开,血液暗涌,甚是可怖。 柳嫣看得舒心了,方让荷花住手。秦桑抬脸,笑着问她。“夫人如今可解气儿了?” 若是平日,这一笑定是倾国倾城的,可若今,却狰狞无比,生生让柳嫣背后串起一股寒气。 迟迟不见她回答,秦桑从地上撑起,朝她盈盈一福身,“夫人既解气了,妾这便退下,省得碍了您的眼。” 秦桑退下,一身鸦青色束腰衣裙在风中蹁跹,她款款而行,一把纤腰袅袅,比那湖边摇摆的柳枝更柔更软也更细。没多时,那鸦青色的衣角与花园里盛开的蔷薇融为一体,直至消失殆尽。 柳嫣收回视线,荷田为她奉上茶,却忽听得身后蔷薇花丛里传来一声响动。柳嫣厉声道:“谁!” 四周忽的静了下来,没一会儿,花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接着两个丫头从花丛里率先钻出。两人将蔷薇花往旁一拨,给身后的主子开路。 待瞧见主人容貌,柳嫣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侄媳妇啊!” 苏妙龄忙笑道:“方才与丫头摘花,不小心冲撞了婶婶,还请婶婶原谅则个。” 柳嫣笑道:“甚么原谅不原谅的!来来,今儿既得闲,咱们娘儿俩坐着一道吃两杯茶。” 苏妙龄将花篮递于丫头,笑道:“婶婶既邀请,阿华便只好厚着脸皮蹭您两杯茶水了。” 说罢,笑吟吟在柳嫣对面石凳上坐下。柳嫣给她斟茶,两人也不多话,兀自喝了,两三碗后,柳嫣试探道:“不知阿华方才听了多少?” 苏妙龄放下茶碗,她直视着柳嫣,目光坦荡荡。“主母教训妾室,乃常事。” 这话的潜台词便是全一字不漏的听完了,柳嫣听了也不恼,她迎上她的目光,与她对视了半晌,倏地笑道:“怨不得老祖宗疼你,便是我也是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