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往事已矣(1)
夜里折腾得太晚,翌日叶甚离开时,秦桑半点不查。 待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心里不免对叶甚有几分恼意。但注意到脚踝上的链子时,那点恼意都随风散了,只剩了无限柔情和满腔的快意。 她曾听人说,如果男子送女子脚链,那是想要锁住她的前世今生。 叶甚送给她脚链,他是想要锁住她的前世今生呢! 秦桑想着他温柔的眉眼,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谁能想到那么冷硬的男人,他一旦柔情起来,比那水还要软呢?而他的柔情都在她面前一一呈现,她又如何不心动! 秦桑越想越开心,最后头埋在膝盖上嘻嘻的笑出声。依然听见她笑声,便知见她起了,于是进来替她梳妆。看着镜子里倾城绝色的美人,依然心里隐隐有担忧,她想起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来,说甚么古往今来,但凡美人与男权挂钩,定然没有好下场。而今,叶甚重返朝堂,秦桑是叶甚的妾,又是这样一个艳丽无双的美人儿,一旦叶甚失势护不住她,秦桑的下场可想而知。 一时又想起今晨夫人身边的丫头早早过来递话,又更加忧心了。 于是直言道:“姨娘,今时不同往日,咱们日后得小心行事。” 秦桑正在抹口脂,听了她的话,眉梢微微上扬,却不应她。 秦桑眉梢微上扬时,风情很盛,像落了朝霞。 依然低叹,像秦桑这样的容貌,如何能小心行事? 而秦桑呢,她宛若不知依然心中忧虑,继续抹着她唇上未完的口脂。待妆成,镜中女人艳光四射,但是眉眼盈盈处的那抹风情不知多少绝代佳人望尘莫及。 她对镜勾唇一笑,镜中的女人忽然生动起来,眸子媚态十足,轻易能勾走人魂魄。“我却是想低调,怕是这张脸不得不让我陷入各种争斗里呢!” 秦桑嘴角噙着笑,她玉手抚上镜子。 镜里的女子黑的眸子,白的脸,红的唇。黑的像熟透的葡萄,白的像初透水得白莲,红的又像滴血的石榴。一切切,一桩桩,黑白分明。真真美得刺眼,美得令男人丧失理智。 这样一张脸,若不能让男人为她祸国殃民,便注定成为他人刀下鱼肉。 “你想想,自古以来但凡姿色绝佳的美人,又有谁能逃得过争夺战。我秦桑不敢说能让男人为我厮杀,但在安王府这座宅子中,六爷的后院内,我这张脸注定让我无法踏实过日子。” 依然不想苟同,却不得不承认秦桑说得在理。 扶了扶鬓上步摇,秦桑道:“走罢,去给夫人请个安。” 这是要去示威么?依然凝眉,不认同。秦桑看穿她心思,噗嗤一笑,嗔道:“我再得宠也是个妾,哪里敢和夫人示威?这是去示好呢!” 扶月道:“小夫人得六爷宠,便是夫人也无法与您比肩的。您向她示威又如何!” 秦桑凉凉的一个眼神扫去,方才还得意洋洋的扶月立即噤声。秦桑微抬下巴,神色清冷地道:“掌嘴罢。” 扶月不知犯了何事,自觉委屈,不情不愿打了下嘴巴。打完心有不甘,迟疑片刻,方道:“奴婢不知犯了甚么错,小夫人竟要掌我嘴。” 不用秦桑解释,依然已冷声道:“昨儿咱们到府中时夫人便警告了,说是京中规矩大,夫人便是夫人,姨娘便是姨娘。你还喊姨娘做小夫人,这不是将姨娘往火坑里推么?再者姨娘让你掌嘴你就掌嘴,哪里还有你多话的份儿?” “姨娘待下人素来亲和,是你我的福分,你莫要因了姨娘和善而忘了谁是主谁是仆!” “可是……” 认真计较来,姨娘也是仆,她们本质上并未不同。但这话扶月却也没有蠢到当着秦桑的面说,她也还算有点脑子。 一行三人来到柳嫣院外,却被告知柳嫣在花园内与世子妃吃茶赏花。秦桑只得折往花园,还远远的,便听得亭子里柳嫣娇娇的笑声。秦桑听了嗓子干疼,想着当日在秦淮没有女主人时她也肆意嬉笑,不想回了京都,却要步步小心行事。这落差之大,便是秦桑识时务,心里也不舒坦。 而今儿还只是第二日,不知这样看人了脸色行事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但她不能有怨言,因为叶甚所做一切都是为她,她又怎能没心没肺,只图自己快活呢? 强打起精神,秦桑步履轻快的行至亭子。她人方现,早有丫头附在柳嫣耳边提醒她,说是秦姨娘来了。 秦桑上前,倾身要给她请安,柳嫣抢先一步道:“姨娘不必多礼,快请坐罢。” 秦桑请了安,笑道:“哪有奴婢与主子同坐的呢?夫人心善,奴婢却不能无礼。” 柳嫣笑道:“听听,这一张小嘴儿怪能说的,怨不得六爷当眼珠子似的疼。”说罢吩咐丫头搬来一张小矮凳,拉着秦桑坐了。秦桑谢过,顺她的意坐下,柳嫣轻拍着她手背,解释说:“昨儿在老夫人处,我说的那番话想必让姨娘堵心了。可我也是为你好,京都不比秦淮,称呼若乱了套,必要糟人讨伐的。还请姨娘莫要责怪。” 柳嫣面上笑嘻嘻,拉着秦桑的手亲亲热热的说着。倘若面对柳嫣的是别的小姑娘,估计便被她这宅心仁厚的模样给骗了,偏她对的是秦桑。而柳嫣小白兔的无害面在初次见面时早就撕破,秦桑哪里不知她是在做戏。 她们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场面话也都会说,还一个比一个说得漂亮。 后宅女人的争斗,可以是刀刀见血,亦可以是杀人不见血,端的看谁手段高明。 秦桑羞愧道:“是妾没规矩,夫人教训得在理。” 一旁在座的苏妙龄笑道:“都是自家姊妹,何必客道。” 柳嫣笑道:“可不就是。”拿眼瞅了瞅秦桑,略一沉吟,便对秦桑道:“说到自家姊妹,我想起一些事来,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桑道:“夫人有话请讲就是。” 柳嫣方道:“昨儿老夫人将你认错成苏大小姐,可也是情有可原的。你是没见过苏大小姐,不晓得你这容貌竟与她出落得一致,倒像是双生姊妹的。” 秦桑故作惊讶,“可有如此巧的事?” 说罢一手抚上自己的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妙龄红着眼眶道:“可怜我那姐姐红颜薄命……” 说罢,拿帕掩面而泣。 秦桑冷眼看着,待她止声,方道:“苏大小姐独得六爷青眼,也不枉此生。世子妃又何须为她伤心难过。” 柳嫣道:“阿华最是心善的也是最是念旧情的,便平日里家宠病了也要伤心难过一阵子,何况是人呢。” 秦桑谦卑道:“妾听闻苏大小姐乃钟毓灵秀之人,如何能与家宠相提并论?” 她倏地一笑,目光望向红着眼眶的苏妙龄。苏妙龄身后一片湖水,岸上斜柳枝条随处摇摆,有鸟在树梢唧唧叫,好似在嘲笑苏妙龄的虚伪。 鸟声停,秦桑缓缓道:“妾又听闻当年苏大小姐还在闺中时几次三番毒害世子妃,而今她早早离去,世子妃不但不欢喜,反倒伤心难过。恕妾愚昧,还请世子妃提点一二。” 苏妙龄哽咽道:“姐姐这话还是在埋怨妹妹么?” 秦桑起身,朝她福了福,“世间万物,各有各的缘法。秦桑有幸与苏大小姐拥有同一张脸,但奴婢却不是她,还请世子妃日后莫要误会了。” 苏妙龄道:“往昔咱们姊妹虽有矛盾,但总一处耍,我如何会认错呢?” 秦桑不急不缓道:“这便要问世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