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旧城往事(4)
第二日,秦桑随叶甚一道回安王府。 府中上下都知叶甚在秦淮河时纳了个妾,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的。所以今儿秦桑入府,许多人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想要一睹她芳容,但碍于府中规矩不敢造次。 秦桑下轿时由叶甚亲自扶着,一路领她进叶老夫人正屋。 “这是母亲。”叶甚给叶老夫人见过礼,忙为她引荐。 “老夫人安好。”秦桑福了福,垂着脸默默立在叶甚身侧。 春雪给叶老夫人斟满茶,老夫人端起茶轻啜了口,缓缓道:“抬起头来。” 秦桑应声是,缓缓抬起头来。 那是张明艳动人的脸,眸中三分水七分媚,一颦一笑,一动一静皆是风情。叶老夫人看清她脸的瞬间,脸色巨变,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从杯里洒出,滚烫的茶水泼了她一手。灼热的痛感让她想起了两年前不堪的往事。 她最疼爱的儿子不顾她的哀求,为了个女人毅然决然放弃兵权,远走他乡。因为那个女人,安王府成为全天下的笑话,她引以为荣的儿子成为天下人谈资的对象。 那个女人是祸水。 只要她愿意,她便能勾得男人为她丧心病狂,为她屠尽天下人。 叶老夫人的心狠狠的颤抖着,她尽量平静的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娇艳女子。思绪渐从两年前回到从前。 当年叶甚出生时天降祥瑞,有得道高僧经过,高僧为叶甚批命。说他命格矜贵,却因女人成为天煞孤星,他终将走上弑君的道路。高僧请叶老夫人将叶甚送与他,叶老夫人自不肯。高僧叹了一句,念道:“将军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若想避免一切悲剧,切勿让他接近美人。” 后来叶甚长大,他从军,顺顺利利的坐上了镇国大将军的位置。叶老夫人想起了高僧的批语,她内心慌乱却也不屑。她想,她儿子忠肝义胆,哪里就为了个女人成为天煞孤星?最主要的是她儿子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直至两年前,叶甚为了苏妙仪干出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儿来。叶老夫人彻底慌了,不过好在叶甚只是弃了兵权,抛弃了发妻老母远走他乡。叶老夫人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她想,就算叶甚弃了所有人都好,只要不干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她都能原谅他。因而当年叶甚离去,她虽则痛苦和不舍,但并未挽留。 如今他归来,叶老夫人这个当母亲的自然喜极而泣。可偏偏他带回个蛊惑众生的女子。 “你是苏妙仪?”叶老夫人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问。 自来了京都,认识苏妙仪的人见过她,总将她认作苏妙仪。秦桑轻蹙眉,心底有些不悦,嘴上却恭恭敬敬地道:“回老夫人,妾是秦桑。” 叶老夫人道:“你的脸......” 叶甚打断她,“她是秦桑。” 方才秦桑说自己不是苏妙仪时,叶老夫人还打算追究到底,却因自己儿子一句话不敢再问。她心里憋闷不已,端起茶杯,轻呷了口茶,她淡淡的道:“是就是罢。” 见过叶老夫人,叶甚引秦桑到柳嫣跟前,让秦桑给柳嫣敬茶。 因大周朝律例,丈夫纳妾时,妾室须得给正室敬茶,正室喝了茶后方算承认妾室。在秦淮河叶甚抬秦桑进门时,因柳嫣不在,秦桑并为敬夫人茶,所以严格上来讲,秦桑还不算叶甚妾室,顶多是个外室罢了。 若说外室与妾室有甚么区别,最大的区别便是外室生子是私生子,妾室生子是庶子。私生子不为人所承认,这便是最大的区别。 叶甚面无表情的介绍,“这是夫人。” 秦桑从下人手中托盘上拿起茶壶,在茶碗中斟满茶后,她方端起茶碗。秦桑对着柳嫣双膝下跪,两手捧着茶碗举于头顶,对柳嫣道:“夫人请用茶。” 柳嫣不接,冷冷的瞪着秦桑。 眼前这个女人是苏妙仪,她沾满了夫婿的心。 因为这个女人,夫婿弃她而去,一去二三载。夫婿离开的那两年,对她不闻不问,便是归家来,他也没有与她讲半句话。而夫婿回京的这些日子,他宁愿去外头与妾室厮磨,也不愿踏进她屋。 对于抢走她夫婿的女人,她不仅不能打骂,还要让她笑脸相迎。柳嫣心中嫉恨不已,委屈不已。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她想放声大哭出声,可是她又不能哭出声,一旦她哭了,就成了别人的笑话。 被老夫人亲自教导两年,她渐渐收敛了脾气。秦桑虽恨极面前的女子,但她还是压抑着恨意接下秦桑的茶。作势抿了口茶,她道:“起罢。” “谢夫人。” 秦桑起身,乖顺的站在一旁。叶甚又领着她认了家中其他长辈,认完人,屋中已没有她这个妾室甚么事了。秦桑正要退下,柳嫣忽然道:“前儿在无名氏羊肉汤馆里遇见秦姨娘,秦姨娘身边的丫头是喊你小夫人罢?” 不待秦桑回话,柳嫣又懒洋洋地道:“京城到底不比秦淮,秦姨娘以后还是注意些罢。莫要图自己心里舒坦,却要外人误以为咱们安王府没规矩。” 叶甚大火,正要发作,秦桑抢先一步拦住他。指尖在他手心里抠了抠,示意他稍安勿躁。她只抠了两下便放开叶甚,上前一步,福了福身,秦桑不卑不亢道:“夫人教训得是,” 不咸不淡的一句,让人想发作偏又不好发作。柳嫣气得脸红脖子粗,吩咐秦桑退下。 出了屋,秦桑站在屋檐下,看院子树上有枯叶飘落,方惊觉已入了秋,怨不得身上有些凉。 秦桑的住处还未安排妥当,她一时无处可去,便在门外等叶甚。 主子们淡话,她原以为要很久的,哪料到不过一会儿,叶甚便出来。见她屋下独立,瑟瑟秋风中背影萧条,叶甚忽然愁思百结。 上前握住她的手,叶甚柔声道:“走。” 秦桑回神,报以一笑。“去哪儿?” 叶甚道:“去我院子。” 柳嫣没吩咐人给她收拾院子,他便将人带到他院落,叶甚认为这并没有甚么不妥。 叶甚与秦桑相携而去,并未留意到身后两眼充满恨意瞪着他们的柳嫣。 因入秋,半亩方塘的荷花尽凋零,残荷在水中沉寂,有鸟掠过湖面,惊起一滩波痕。可是湖边一架绿萝在残败的秋季里却格外的青翠欲滴。 秦桑随他进屋,暗自打量屋内摆设。这屋中布置十分简要,竟是除了床,书架,桌子再没别的了。秦桑看得目瞪口呆,叶甚好歹是安王府六爷,是名声大噪的大将军呢,这住处未免也太过于寒酸。 “六爷院子里的绿萝长得甚好,怎地不移些入室?” “明儿便移。”叶甚轻笑,他从背后拥她入怀,下巴搁在她肩上,“婠婠看屋里还需添置甚么,咱们一道添置。” 秦桑笑道:“这事儿我说了算?” 叶甚道:“自是你说了算。” 秦桑听罢开怀笑,拉着他说哪里添一张美人榻,哪里添一座屏风,屏风上需得绣着红梅,哪里需要添一架绿萝等等。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像个能干的又精打细算的小妇人。她说得眉飞色舞,叶甚半点意见也无,只频频点头附和,又让柱子拿纸笔记下,吩咐他今儿将这事儿一一给办好。 将屋中需要添置的告诉柱子后,秦桑便瘫在床上,像条美人蛇懒洋洋的躺着不肯起。叶甚看着好笑,自己逗了她几句,她依旧不理不睬的,叶甚便也脱靴上床,伸手挠她痒痒。秦桑极怕痒,一时笑着滚来滚去,嘴上直向叶甚告饶。 她一阵翻滚,衣裳凌乱,露出圆润的臂膀。叶甚看了直冒火,翻身压在她身上,准备对她上下其手。秦桑却不让,“六爷,我今儿累,您便放过我一回罢。” 叶甚道:“我就弄一回。” 说着大嘴巴就要凑过去亲她,秦桑忙伸手捂住他嘴巴。 “六爷不疼了我么?” 叶甚不解,“我何时不疼你?” 秦桑道:“六爷疼我,如何还强迫我?” 个小没良心的,只图自己快活,竟是半点不管他死活的。可他又能如何,他最见不得她惨兮兮的模样,明知她不过装模作样,可他就是狠不下心来强迫她。 她是他今生的劫,他没得半点反抗。 长叹了口气,叶甚从她身上翻身下来。秦桑卷着薄被一滚,滚进他怀里,仰头轻啄他下巴巴,她笑嘻嘻地道:“六爷陪我睡会罢。” 叶甚道:“睡罢,我给你摸背。” 秦桑偷笑,“那六爷得给我摸一辈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