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节
那官仓里的粮已被他偷了七八万担了,届时上头发了明令下来放粮赈灾,这打开粮仓一看就要泄馅,到时候只怕等不到福公公撸了他下来,那砍头的圣旨便要先到喽! 想到此处姚博文不由的有些困坐愁城,唉声连连, “实在是自家霉运连连!” 前一处任了县官儿,又偏又远无甚油水,上官却是又贪又横,没得上供便给了个差评,好不容易想了法子到这禹州,也算是富庶之地却上任不过一年便有那旱灾降临,真正是半分也不让他喘口气儿,不由哀叹自家仕途如此不顺,莫非是祖坟埋错了地儿? 不如明年给吏部报了假回乡祭祖省亲,请个高明的风水先生看了地儿再挖出来重埋过? 正在这处思量时,外面有家仆来报, “老爷,外面有客求见!” “哦!何人求见?” “说是这城里的赵记粮行的掌柜!” “贩粮的!” 姚博文不由的精神一抖,唯今之计只有把主意打到这群商贾的头上,让他们拿了米来先把亏空填了,再催着那边把剩下的五万担米给卖了,银子有了着落,赈灾的粮也有了,至于欠这些人的粮款嘛,也不是本官欠你们的,乃是朝廷为了赈济灾民所欠,等到日后收了税上来再还就是! “让他进来!” 姚博文坐在那堂上看那掌柜的进来跪下行礼道, “小人赵记掌柜赵令贤,见过府台大人!” “嗯!起来!” 又指了一旁的椅子道, “坐!” 第六十八节 生病 赵旭在那边换粮骗官,忙得不亦乐乎。 却说林玉润这厢,晚上让那奶娘把保官抱了回去,却不知那孩子回去睡了,不久之后竟发起烧来,待到天亮时人已经滚烫起来,奶娘自家使尽了法子也不见效,见天一亮便命丫头速去请大夫来看, 这一来便惊动了五姨娘,五姨娘过来见这孩子已烧得小脸通红,一个小身子跟烧红了的煤一般,拿手一挨都是灼人的,当下骂道, “你是怎么照看孩子的,怎得这么烧了才想起来请大夫?” 那奶娘在一旁哭道, “初时还没有这么厉害,奴婢便用帕子浸了凉水给保官敷着,这天亮时才烧得凶了!” “还不快去请大夫!” 五姨娘一边催促着,一边拧了帕子去擦孩子的额头,又去擦手,那保官左手给擦,右手却攥得死死的,五姨娘使了大劲才给掰开一看,那小手心里却是一截儿麻花,拿在手里不由的骂道, “这孩子从来胃弱,你怎能给他吃这些东西!” 许是她抠了保官手里的东西,那孩子迷迷糊糊间叫了一声, “母亲!” 五姨娘听了一愣,又听他喊了一声, “母亲,吃!”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东西还是从大奶奶那里得来的不成?” 那奶娘也知瞒不过了便一五一十的道出昨晚保官跑到了弄武苑的事儿,那五姨娘听了不由的抱着孩子大哭起来, “这苦命的孩子,刚一进便嫌你碍眼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你那爹爹出门去了,没在那处,你去那里不是自投罗网么?” 说罢在那里呜呜的哭,隔了不久外面的大夫请来了,摸了保官的脉又给他看了眼皮,摸了手心、脚心,便道, “这孩子是夜里受了凉,又吃了硬食儿搁在了心头,里外一起发作起来,遇上别的孩子倒也没什么,遇上了小少爷却是因他本就体弱,这会子有些凶险!” 那五姨娘一听哭得更伤心了,只求着大夫把自家这小孙孙给治好,大夫道, “姨奶奶请放心,这孩子自小便给我看着,他的身子我也知道,这里开了药,先把那积着的食打下来,烧便要退一半,只是待会儿小少爷怕是要拉,你们且给他看着,还有这回只怕要伤些元气,以后还要小心进口的东西才是!” 那五姨娘听了边哭边骂那孩儿道, “你这不知深浅的东西,谁人给了东西你都吃,把自家吃来病倒了,看那一个来可怜你!呜呜呜!可怜这没了娘的孩子,如今亲爹也只身在外,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如何向你爹爹交待!” 一边的奶娘见那大夫神色尴尬的立在那处,忙过去谢道, “多谢大夫,不如到外间吃口茶!” 那大夫出去坐到堂前,开好了药方,又眼看着丫头煎好端进去才告辞离开。 这一番动静自然瞒不过赵夫人,连前头赵老爷也惊动,俱都过来看,却见那药下去也是有效,不过半个时辰那孩子便扑扑放起屁来,连着打了几个,奶娘忙抱了他去那净桶上,不多一会儿便一股儿拉了出来, 奶娘去看见乱七八糟尽是些没有克化的东西,果然是把肚子里的那些东西排了出来,这么一折磨这孩子头上倒出了一层儿薄汗,身上的高热却是消下去不少, 一众人摸了都心下松了口气,赵夫人这厢便查起根由来,一问却问出了林玉润,心下里暗自冷笑,不知深浅的东西,还没有把那管家的位子坐热呢!倒想着搬那绊脚的石头了! 心下里想着便叫人去请大奶奶, “把大奶奶请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有丫头到前面厅堂将旁观议事的林玉润进了过来,林玉润到了馥香馆里见到了躺在床上的保官却是一愣, “这孩子怎得病了?” 赵夫人看了坐在一旁的赵老爷一眼道, “这可要问问大奶奶了?昨儿夜里保官可是偷偷儿跑到弄武苑去了?” 林玉润看了一眼缩到一旁的奶娘道, “回母亲,确是到了我那院子里!” “大奶奶可是给保官吃了东西?” 林玉润点了点头道, “确是吃了些零嘴儿!” 赵夫人怒道, “大奶奶难道不知保官吃不得那些不能克化的东西,以至今儿一早发烧了吗?” 林玉润坦然摇头, “我不知道啊!” 赵夫人一愣,她倒没想到林玉润答得如此理所当然, “你不知道你就给他乱吃!” 林玉润照旧一脸坦然道, “母亲,我见这孩子不过两三回,他有些什么忌讳自来也没人跟我说一声,他昨晚深更半夜一个人偷跑出来,躲在那草丛中,若不是我睡不着跟朱砂到外面散步,只怕碰不到他,更深寒重,只怕那时已有些不好了,我拿零嘴儿给他不过只是为了哄他不哭罢了,却不知他竟是胃弱的,不能吃这些东西!” 转过身冲赵老爷行礼道, “父亲,这事儿确是儿媳有不查之过,保官这病却有一半因我而起!” 赵老爷摆手道, “你并不知这孩子有何忌讳,有过也是照看之人的过错,那些子人我自会处置!” 这边赵夫人却并不原就此揭过,便道, “你不知道这孩子不能吃那些东西,便要乱喂,出了事可是孩子受罪!” 林玉润想了想道, “母亲说的是,确是我平日里对保官看顾不够,不如将保官移到我那院子里,一来这本是媳妇的责任,二来亲自带了这孩子,我们日后也亲近!” 赵老爷一听连连点头,五姨娘却是脸色大变只拿眼看赵夫人,赵夫人也是皱眉道, “你刚进门还在学着管家那里来的那些闲空!” 林玉润想了想道, “母亲说的也是,既然如此保官还是在照旧在五姨娘这处,只是这看顾的人却是要小心了,不能再让他乱跑了,儿媳那边也自会小心门户,不会让他擅闯了!” 赵夫人听了心里暗暗冷笑,她这话分明就是说以后不让保官进她那院子去了!倒也聪明,不沾这孩子的边儿,再出了事儿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那边五姨娘却是连连点头,怎能让保官跟了她,这孩子本就生得弱,若是有心为之,少穿一件衣裳,一场风寒拖一拖便能要了性命,不能给她! 赵老爷在那边盯了林玉润一眼却是暗暗一笑,自家雍善这媳妇却是个聪明的,这招以退为进,倒把自己撇干净了! “即是如此,那便还是让保官在这处!” 赵老爷发了话,那奶娘并两个丫头,重重打了三十个大板,打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艾叶跟了林玉润回到弄武苑,终是忍不住问道, “大奶奶,那保官……” 林玉润叹了一口气, “后娘难为,我明面上是他娘,他是不出事儿,那是应当应份的,但他要是出了事,我却是嫌疑最大,这孩子能避着就避着,能躲着就躲着……” 又在心里想,也不知分家的时候,赵夫人会不会让她带走保官,带不带走她都难做!带走了,有个头疼脑热,伤风受寒便是她的错,若是不带,又有容不下他之嫌! 想到这里不由的心中暗恨那马氏, “你不喜赵旭又要与他生下这孩子,生下这孩子又念着旧情人,你做下那等事儿,让他如何在这家里立足?你在世时一丝一毫没有为这孩子想过,现如今你倒一死百了,留了这孩子在这世上受苦!” 这世上多少事儿都这般,千错万错都是大人们的错,受害受罪的却是最无辜之人! 接下来几日,林玉润也去探望保官,却远远站着,有时甚至只到那房门口,隔着问一问伺候的丫头,问一问五姨娘,避嫌的心思一览无遗! 五姨娘初时还觉得这样好,多上几次又心里怨林玉润, “那有做人母亲这样儿的,看个孩子连门也不进,果然不是自家亲生的,便是来看也是做得面子情,没看我们保官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吗?” 五姨娘出身不高,乃是这府里的粗使丫头,若说相貌那里万万不能上得了林老爷的床,还是赵夫人见她生的粗壮,将她送了给赵老爷,那时本想着自家不能生,也不能让老爷绝了后,选一个粗笨好生养的丫头比那起子外头妖艳的贱货好拿捏的多! 却没有想到五姨娘好拿捏,她这亲生的儿子却是个从小不省心的,跟赵夫人从来都是阳奉阴违,便是五姨娘教他多少遍,要奉赵夫人为亲母,他也当耳旁风一般,后来长大了,更是连五姨娘那里也少去了! 五姨娘一边儿又感念赵夫人让自家这粗使丫头变作了大家里的姨娘,受着那锦衣美食,一边儿又暗自伤心自家儿子不与亲娘贴心,不肯听她的话! 幸好赵夫人送来了一个保官,这孩子生下来不久亲娘就死了,抱过来的时候又小又弱跟个小猫儿一般,五姨娘疼他怜他,又顾着是亲儿子唯一的骨肉,更是仔细照看小心呵护,却把他养得越发孱弱了,引得赵旭见他一次便烦一次, “这么个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子,是我儿子!” 赵大爷自认英明神武,自然应老子英雄儿好汉,没想到这小子却一副两根指头就能捏死的样儿,这般无用,还不如不生! 他看着保官烦,保官却极爱他这父亲,常常悄悄儿跑到那弄武苑去瞧他,有时看着自家父亲耍枪弄棍的样子,能蹲在那处一两个时辰。 那晚他也是不知自家父亲外出,遇上了林玉润,倒让她背了好大一个锅! 这孩子生来敏锐,虽自家姨奶在耳边不停唠叨, “你母亲如今不喜你,且离她远些!” 只他小小心灵里却半分不认为林玉润不喜他,他还记得母亲那件香香的披风,还有那一柜子的零嘴儿,在他的小心灵里,母亲那处却是个又香又暖又好吃的美妙所在! 因而每每听到门外那把柔和的声音响起,他躺在床上便伸长了脖子去望,盼着林玉润过来摸一摸他,抱一抱他,却不知自家这位继母因为他为难得很呢! 第六十七节 要粮(二) 赵令先又拱手谢过,便悬了半边屁股坐下, “前日里府台老爷令小的们筹措粮食,小的回去即刻写信与我家老爷,我们家老爷道即是府台大人所命,必当竭尽所能达成,回了信来说,左右筹措一下当得二万担的粮!” 那姚博文闻言几乎喜得跳起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做了一个凝重样儿, “怎得才二万担,我这里可估算着是要十万担呢!” 赵令先道, “府台老爷容禀,这十万担我们一家赵记可是担不下来,我们老爷也是感念府台大人对赵记多有照拂的恩情上,几乎调遍了几个州府的米铺才挤出了二万担来,若是……若是还不够就真得没有法子了!” 姚博文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道, “罢罢罢!你们也有难处,我这也是为一州百姓,我这里先收着,以后你们有了再运些来就是!只不知这粮何时能到!” 赵令先苦着脸算了算道, “我们还要从各处征调还有我们老爷说了虽说看着府台大人的面子,也为了州里的灾民,这银子虽说可以缓一缓但却不能一点儿不给!” “嗯……” 姚博文听了立时不悦道, “商贾便是商贾,只知重利不顾道义,这满州的百姓都受着苦,不过是朝廷借粮而已,待灾年过去迟早要还的,怎得?还怕朝廷欠款不还不成?” 赵令先苦笑道, “府台大人不知,我们那粮本是自家也没有的,也是找别处商家借的,我们要看府台大人的面子,别人却未必看我们老爷的面子!” 姚博文很是不悦, “你们顾了他们难道便不顾这一处,不为百姓着想,以后在这禹州赵记如何能做下去?” 赵令先拱手苦笑道, “府台大人明鉴,我们赵家各处都有生意,虽说外面看着家大业大,但摊子大了各处损耗也大,这二万担粮食于我们也是大数,也是我们老爷念着禹州百姓才咬着牙硬求了各处的朋友商借的,百姓为重,朋友也不能负了,若是府台大人为难,我们也不敢强求,这事儿小人没有办成,便只能回去向老爷请罪了!” 说罢,过来叩头,姚博文眼见得压不下去,便换了脸孔过来虚扶他道, “唉!我也知道你们为难,本官也为了州中百姓,即是如此你们家老爷却是要付多少银子才肯把粮运来?” 赵令先跪在地上低头道, “我们家老爷说道那二万担粮食也不敢多收,只合五成的粮款便是!” “五成?” 姚博文心下里算了算,现下这城里粮食一石便已涨到了二两银子,一担便有一石左右,二万石便是五成也要两万两银子,若说这州里能不能拿出来?将那各衙门里的库银提出来凑一凑却是可以的,只是这般便算是把整个州府衙门抽干了,下月只怕连月俸都要发不出来了!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