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节
出,赵老爷便道这男孩儿取了大名便在阎王殿里记上了薄,怕被阎王老爷见到勾了他的魂去,便只叫小名不叫大名,待到他立住了再取,又让丫头、小厮们不叫小少爷,怕那福气大了他受不住,所以府里上上下下都叫这位孙少爷的乳名保官。 朱砂这里伸手便要去拉他,那孩子呜咽一声又要往那草丛里躲,林玉润忙在一旁拉了朱砂道, “不要去!” 林玉润见这孩子实在胆小,你越去理他,他越是怕你,倒不如索性撇了脸不看他,只悄悄儿解了自家披风那绳子,随着林玉润脚步移开,那披风便无声的滑落到了地上, “大奶奶!” 朱砂不解的看着她,林玉润使了一个眼色拉了她又顺着那小径走,保官愣愣的看着地上那披风,又抬头看看已走远的林玉润两人,慢慢儿过去捡了起来,这夜里风凉,他偷跑出来身上也冷,捡了那披风只觉入手温暖上面还有母亲的体温,又抬眼一看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渐渐没入阴暗之处, 保官笨拙的拉开那披风儿,也不理那正反,也不管那头脚,只扯了一边儿裹在身上,顿时少了几分凉意,他自然不知林玉润与朱砂躲在一旁偷偷看, “朱砂,保官住在那个院子?” “回大奶奶保官住在馥香馆……” “馥香馆!” 那处离这里甚远,他小小一个两岁的孩儿竟在深夜一个人跑这么远! “你且去那边寻他的奶娘和身边服侍的丫头过来!” 朱砂领命去了,林玉润立于灯后却见保官披了衣裳,左顾右盼的找人,跌跌撞撞的顺着路追过来了,到了近前见到立在那里的林玉润,愣了一愣, “母……亲……” 林玉润蹲下身来,缓缓的伸出手来, “保官,是来还我的披风吗?” 保官立在那处,看着林玉润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披儿,摇了摇头,林玉润笑道, “这披风是我适才掉的,保官拿去穿上了便不还了吗?” 保官只是不说话看着她,林玉润仍将那手伸过去, “那披风掉了,母亲冷啊,保官的手冷不冷,若是不冷给母亲捂一捂可好?” 那孩子看了半晌,终于伸出手来,林玉润缓缓握了,却觉得入手冰冷,心下一惊,脸上却笑道, “原来保官的手也不暖和,母亲也冷了,我们回去取衣裳好不好?” 保官点了点头,乖乖儿跟在林玉润身边,一大一小缓缓走在小径上向那主屋行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林玉润举了手指挡在唇前, “嘘!我们悄悄儿的!” 保官眼里闪过一丝调皮,点了点头跟着林玉润蹑手蹑脚进了屋里,林玉润抱他到罗汉榻上坐下,把被子拖过来,将他严严实实的裹上,只露出一张小脸来,这孩子很是乖巧的坐在那里任林玉润摆弄,没有半分哭闹的征兆! 将他安置好,林玉润却有些发愁起来,便是前世里她也一直没有生育,孙夫人因了这事给了她多少脸色,到后来孙绍棠理直气壮的带人回来也是因为此,只是现在想来,只怕不是自家身子出了岔,而是那孙绍棠的事儿! 也因此林玉润对这类小孩儿半分没有招术,也不知如何看顾孩子,坐在那处与他大眼瞪着小眼看了半天,终于想出一招来, “保官,要不是吃东西?” 保官的眼睛一亮,细细的声音道, “要!” 林玉润听他回了自家这么一个字如奉纶音一般,忙跑去自家那装零嘴儿的五抽柜子面前招手, “保官你来看!” 那小孩儿笨拙的裹了被子一步一挨的走了过来,人又小个儿又矮,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林玉润将他连人带被一起抱到了凳子上,给保官看她几个抽屉的零嘴儿,拿了一个香酥小饼出来, “这个吃吗?” 保官点点头,林玉润放到身前的桌上,又拿了一盒子小麻花打开给他看, “这个吃吗?” 保官又点了点头,一口气拿了七八样出来,他都是点头,林玉润匆而明白过来,这孩子只怕根本就不知这些个零嘴儿是些什么味儿,只看到拿了出来都是吃的一概都要点头的! 林玉润想了想,拿了小麻花掰了一小块给他喂到嘴里,保官那牙口还没有长齐全,只用门牙费力的啃咬着,有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林玉润拿了帕子给他擦,他一边儿看着林玉润笑,一边用力往下咽, 林玉润看着他只是笑,朱砂回来了, “大奶奶!” 林玉润回头见她身后跟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还有两个神色惊慌的丫头,见了保官立时过来抱着哭起来,朱砂道, “大奶奶,这是保官的奶娘,姓胡!” “胡妈妈!” 胡妈妈忙过来给林玉润行礼, “给大奶奶请安!” 林玉润道, “胡妈妈,保官怎到了我这里来?” 那胡妈妈哭道, “奴婢也不是怎得,奴婢原是带着保官睡的,半夜一觉醒来床上却不见了孩子,吓得奴婢魂也要掉了,忙出来寻,正碰上过来报信的朱砂姑娘!” 林玉润皱着眉头道, “你们那院子里有多少人,怎得连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也看不住?” 胡妈妈并两个丫头听她疾言厉色都吓得扑嗵跪到了地上, “求大奶奶饶过我们这一回!” 保官本见了奶娘来十分的欢喜还晃着手儿给她看自家那半截零嘴儿,却见奶娘吓得瑟瑟发抖,虽不知为何,却也感受到这屋子里不一样的气氛,当下伸了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奶娘的衣衫,嘴一撇似哭未哭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林玉润心下很是生气,这般大家门庭里还没有见过这般养孩子的,孩子半夜里跑出来却无人知晓,若是没到她这院子里,跑到别处去,甚或掉到了那个池里、湖里,又该如何是好? 有心想罚她们,又见保官那可怜样儿,想来应极是依赖奶娘,转念便想, “这事儿闹开来,只怕这奶妈同那两个丫头也要被换了,她伺候保官惯了,若是换了人吃亏的还不是小孩儿!” 心里这么想了,不由的暗暗压了压气道, “今晚这事儿我便替你瞒了,再有下回便两罪并罚!” 那奶娘跪下来千恩万谢,林玉润道, “你也不用谢我,我也是看在保官的面上,日后更要尽心伺候他才是!” 说罢,便让朱砂送了那奶娘回去,待他们走后,林玉润重又躺回了床上,这么一闹腾,她那瞌睡倒是上来了,闭了眼几息便入了梦! 只是她不知道,这后面却有事儿来了! 第六十六节 要粮(一) 赵旭这厢到了禹州城里在那米铺里见到了掌柜的,那掌柜的将他让进内堂里坐定后,便道, “大爷上回走的好巧,第二日那姚剥皮便派了人召了这城中大小粮商……” “哦……他是想要做甚?” 掌柜的道, “说的是因这灾情严重,要各处粮商大量筹备各色粮食,再由官府来统一收购!” 赵旭冷笑一声道, “他可有说现银?” 掌柜的道, “那里有什么现银,不过赊账!口里说的好,乃是朝廷借的以后再还!” “哼!他要多少?” “说是十万担粮食,这城里的粮商按大小人人头上都有摊派……” “我们摊了多少?” “五千担!给了期限十五日!” “哼!五千担粮食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 赵旭冷笑一声摸了摸下巴, “我赵家却不与他做这亏本的买卖!” 想了想,心中已有计较,对那掌柜的道, “你先且给我父亲那边去信,待我出去走一遭再做计较!” “听大爷的吩咐!” 当下赵旭也没有耽搁,骑了马出来禹州城,奔那瑜州的方向行了五十里,便拐了一处岔道,奔那丰县而来,到了丰县这处三里外,却有一个偌大的庄园,四面筑了高高的围墙,还有那持刀枪的家丁在上头骑楼放哨,见了远处道上尘土飞扬,有五骑正疾驰而来,忙报了里面的人。 有管事的过来手搭凉棚向下看,却见打头那人生得高大魁梧,黑脸膛,一脸凶相,忙吩咐下面人, “大开中门!” 说罢又命人去报信,有人到里头报了,不多时从里面出来了人,这人二十一二的样子,生得仪表堂堂,身形劲瘦,四肢修长,却是那晚林玉润在万湖庄见过的欧阳辙,他自那门里骑了马出来迎上去道, “竟是哥哥到此,济州有失远迎!” 赵旭见了笑道, “不请自来!济州匆怪!” 欧阳济州一带马头,跨下马儿一个旋身便与那匹四蹄飞云齐头并进,两人在马上伸臂拍肩十分亲热, 进了庄里,坐到堂前,欧阳济州笑道, “难得哥哥到了我这处,定要好好住上些时日才走,待我让人去叫了曲老五来,我们兄弟也好一处吃酒!” 那曲老五在岭山之上,岭山便是在那禹州、沧州、瑜州三州交汇之处,三不管的地界儿,才让他占山为王,成了一方气候, 赵旭笑道, “酒自然是要吃的,只是哥哥这里却有事儿要劳烦兄弟!” 欧阳辙晒道, “哥哥与我这般客气,可是对我有了芥蒂?有事儿只管说事儿,那里啷多废话!” 赵旭便道, “有两桩事儿,其一查一查那禹州州府姚博文的底儿,其二查一查那官仓里的粮现下里却在何处?” 欧阳辙沉呤道, “哥哥说的姚博文可是前一年才来那个州官?” “正是!” “哥哥可是问那官粮的去向?” “正是!” “哥哥果然好运气,不去问别人只问了兄弟我,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却说这欧阳辙乃是这沧州、瑜州、禹州大州之界中最大的一名盐贩子,那瑜州便靠了海,那禹州却是一半儿有大山,一半儿是平原,沧州则最是地处平原,交通发达,物产最多,也最是繁华,这欧阳辙便生于禹州,自来家中有些田产,只是却他从小好武厌文,为人豪爽又爱结交朋友,但凡那处有难便要解囊相助, 这些年来禹州日渐纷乱,四处盗匪横行,民不聊生,那欧阳辙四处助人家里也开始败落下来,他见着势子不对,眼见着一家大小都快要饿死了,便起了那贩私盐的心思,拉了自家一帮兄弟干起来,自那瑜州私买了盐专找那人烟少有的小道毛路去走,到了禹州又行山路运到沧州去卖,一来二去竟让他成了偌大的家业,手底下一干人也聚了起来。 又在这丰县建了个土石堡,远近十里之内也算是被他欧阳辙管制了,隐隐成了一方的势力,他手底下这些贩私盐的兄弟们都是禹州本地人,这禹州境内四十六县那一处没有他欧阳辙的人?有个风吹草动他那有不知的,那姚博文什么背景,自来的第一日便已被知晓, 欧阳辙道, “哥哥,那姚博文乃是走的宫里一个老太监福明的路子,这老太监早年伺候过前头那个皇帝,如今这个皇帝也用着他,权势大着呢!那姚博文原是肃州一处偏远小县的县令,任期到了吏部给评了一个差,没得继任便回京去活动,被人介绍到了福明那里,使了十五万两银子给弄到这里……” “十五万两银子,那姚博文当个芝麻小县官儿有这多油水可捞?” “可不是嘛!说是把家里祖产都卖了,福明初时要的三十万两银子,姚博文一时拿不出那么多,便许了他到任后每年上供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难怪道他一上来便刮地三尺,有个名号叫姚剥皮!” “嘿嘿!这姚剥皮初来上任时还打了兄弟我的主意,被我用一千两银子打发了!” “一千两银子他便收了手?” “不收手待怎地?” 欧阳辙冷笑一声, “爷爷的刀可不是吃素的,兄弟们提着脑袋玩命挣的钱,给他一千两爷爷当打发叫花子,弄得爷爷不开心了,提了刀进他那州府衙门,卸了那狗官的人头,刀口上舔血的人别说是州官,便是那皇帝老儿到了这地界来,爷爷想要他脑袋也敢提着刀上!” 他这番话说的赵旭羡慕不已,拱手道, “还是兄弟这里爽快!不似你哥哥我一大家子拖着,想杀个把人也得遮遮掩掩,遇上那起子贪官也不能手起刀落图个痛快!你看,这不被他找上门来了!” “哥哥不用烦恼,那狗官若是敢找哥哥的麻烦,自有兄弟为你出马!” 赵旭冷笑一声道, “兄弟不用担心,你哥哥我也不是吃素的,心下已有计较,你再跟我说说那官仓里的粮食去那何处?” 欧阳辙道, “那些粮食便是那姚剥皮为了凑银子偷偷儿勾结禹州镇守总兵吴明给运出来卖的,只是他胆子小一时弄些一时弄些,上任一年不过弄了七八万担的样子,又走的隐蔽,不过走了二三万担的样子……” “兄弟怎得如此清楚?” “嘿嘿!那些粮食多数销到了禹州偏远之处,那么一队儿人过了我这地界儿,兄弟我如何不知?到如今还有那五万担粮食便藏在一处秘密所在,那狗官儿派了人看守,他自以为办得隐蔽,却不知这禹州地界里那有风吹草动,兄弟我都一清楚,只是他贪他的财,我贩我的盐,井水犯河水,互不搭杆罢了!” 赵旭听了立时喜道, “着啊!兄弟现如今哥哥与你做一桩生意如何?事成之后我们五五分!” 那欧阳辙笑道, “哥哥,说的那里话来,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便开口说话,说什么五五分的话,没得弱了弟兄间的情谊!” 赵旭哈哈一笑, “我这事儿却是要人手多才行,我想来你这里是人最多的,五五分是一定要的,总要给手下的兄弟们一些酒钱才是!” 说罢凑过去低低声音与那欧阳辙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说,那欧阳辙哈哈大笑起来,翘起大拇指比道, “哥哥,您真是高明!” 隔了一日,且说那禹州州府之中那姚博文正端坐在后院堂上,他四旬左右的年纪,生得身材高大,一张方脸,浓眉厚唇,身着官服坐在那堂上,一身的凛然正气,不知底细之人都要赞一声好一个威严的官儿! 如今姚博文那一双浓眉已拧成了一块疙瘩,眼看一年已去一半,那五万两银子却只凑了一万两,差了足足有四万两,说好的半年一付,福公公派人几次三番送了信来催,他这边却是实在拿不出来可怎生是好? 又有眼看着今年禹州定是个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