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市,天气不好 (33)
地往后倒去。 “太太!”小伍瞳孔一缩,连忙伸手将她接进自己怀里。 陆初一动不动,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不过数秒时间,小伍只觉得全身发凉,直到察觉到陆初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了一下,他才恍如大梦初醒般将她紧紧地箍进怀中。 小伍抬手将陆初汗湿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害怕怀中的人像一个脆弱的瓷娃娃,一碰就碎。 可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男人的手指在灯光下细微颤抖着,骨节分明的十指仿佛和他抿紧的双唇一样,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将陆初汗湿的头发全部捋至脑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女人苍白的脸上滑过,然后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眼角。 残留的泪痕,有些咸苦。 小伍在沙发上坐下,遥控器是被他坐到,只见沙发的电子屏幕倏地一闪,慕云深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C市机场候机室。 “阿初……” “阿初……” 视频中慕云深的声音和小伍的严丝合缝地融合到一处,一道低沉,一道沙哑,“我要去国外出差几天……等我从国外出差回来,就去S市接你和孩子回来,好吗?” 陆初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这次没能再回答一个“好”字。 视频里,慕云深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他笑着说:“阿初,我爱你。” 画面戛然而止,“小伍”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到陆初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上,他俯身将她唇上残留的血腥味一点点卷入自己的舌尖,脸色似痛苦又似问责:“可是……你怎么可以如此瞒我?” 陆初察觉到什么,双唇哆嗦了一下。 “小伍”动作一滞,他阖了阖眸,贴着陆初的脸颊,呢喃道:“太太,我回来了。” 322章 阿深,你来了?(2更) 陆初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脑袋昏昏沉沉的,喉咙干涩不已,眼皮肿胀得有些发紧。 她试了两次,才勉力把眼皮撑开一条缝,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了,入目一片昏暗,她眯了眯眼睛又睁开,视野这才略微清晰了一些。 凭感觉,陆初知道此刻自己是在卧室的床上,她记得她跟慕云深视频后,自己便头疼难忍,期间小伍跑了进来,她好像还咬了他…… 那也是他抱她上来的……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陆初脸色一变,刚要从床上坐起,眼角余光就捕捉到房间里似乎有抹身影。 她眯眼盯着那抹身影打量了片刻,试探出声:“刘嫂?” 陆初话落,身影动了一下,欣喜地朝她走过来:“太太,你醒了?” 是刘嫂的声音。 陆初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一边按着酸胀的额角,一边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刘嫂拿高枕头在她身后垫好,好让她舒服地靠着,“七点半了,太太今天要去医院检查,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原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嗯。”陆初:“对了刘嫂,我昨天是怎么回房间的?” 刘嫂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太太不是自己走上来吗?昨天晚上我收拾完厨房出来后,小伍告诉我你已经上楼休息了,我上来一看,就见太太你已经睡沉了。” 陆初对昨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印象,但按照刘嫂的说法,可以确定是小伍把她抱上来的。 她朝刘嫂点了点头:“我记起来了,是我让小伍扶我上楼休息的,一时睡糊涂了。” 陆初停顿了一下,又问刘嫂:“昨天初云居里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没有。” 如果此刻陆初能看清刘嫂神情的话,必然能看到后者答话的时候目光闪烁了一下。 陆初点点头,压下心下异样的感觉对刘嫂说:“麻烦帮我把那条素色的裙子拿过来。” 刘嫂转身去给她拿衣服,下盖的眼睑掩住她眼底失落的情绪,她昨夜隐隐约约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慕云深,乃至于一觉醒来,恍惚还感觉慕云深来过。 可她分明记得,昨天视频的时候,慕云深说他要去国外出差,要一阵子才能回来,而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无比庆幸,因为她只知道她快瞒不住慕云深了。 也对,倘若慕云深真的来了,定然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怎么会如此平静? 陆初抬手敲了敲脑袋,心想,她竟是已经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吗? 病症一天严重胜过一天,她又能顺利撑到孩子出生吗? 腹中的孩子似乎察觉到母亲情绪的波动,在陆初腹中轻轻蠕动了一下,陆初一怔,手掌轻轻贴上小腹,感受着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带来的异样温情。 孩子感受到母亲的爱抚,在她掌下又蠕动了一下。 陆初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她轻声道:“宝宝,你这么努力地成长,妈妈又怎么忍心抛弃你?” 刘嫂拿着衣服走过来,撞见陆初摸着肚子低眸浅笑的样子,不免有些眼底发酸,她上前道:“太太,今天又下雨了,水汽重有点冷,你要出门多披件外套?” “好。” 今天的天气果然如刘嫂所说,有点冷,小伍拉开后车门,一手挡在车门顶部,“太太,当心。” 陆初没有立即上车,而是偏头看向他:“小伍,昨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了。你的手……还好吗?” 她昨夜疼得失去理智,咬住小伍手臂的时候,牙齿似乎都尝到了血腥味。 小伍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太太不用担心。” 不知为何,陆初总觉得,小伍今天的声音似乎比昨天还要沙哑几分,并不像他原有的音色,可他原有的音色应该是什么样,陆初一时也说不上来。 “太太,快上车,雨要飘过来了。”小伍见她不上车,出声提醒了一句。 下一瞬,果然有些雨雾飘了过来,糊在脸上黏黏潮潮的,格外得不舒服。 陆初皱紧眉心,摸到座位坐进车里。 小伍合上车门,车窗玻璃映出他漆黑的双眸,沉邃如墨。 刘嫂拿着陆初的包急步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道:“太太忘记拿包了。” 小伍朝她颔了颔首,拿过陆初的包,转身上了车。 车门震颤,陆初皱眉听着车子启动的声音,隐隐感觉自己好像什么东西忘了带,但又想不起来,直到小伍把她的包递了过来,她才恍然大悟。 “我最近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特地放在手边也忘了拿了,谢谢你啊,小伍。”陆初接过包,自嘲了一句。 “应该的。”小伍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他一边缓缓驶动车子一边安慰她:“我听说怀孕的女人记性大多会变差,太太不必过分介怀。” 陆初笑笑,没有说话,但她心底却清楚,她记性变差,并不仅仅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而更大的原因是她脑袋里的瘤。 但不知道宋哲宣跟小伍说了多少,她也不想多提。 而刚才那句话,也有试探的意思,如果小伍追问缘由,反而会让陆初心生疑窦,但他的随口一句安慰,却是让陆初安了心。 车窗外被雨糊得看不清楚,陆初问:“后面有没有人跟着?” 小伍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道:“有两辆车。” 陆初:“能暂时摆脱他们吗?” “可以,太太坐好了。” 小伍说完,陆初就感觉车子猛地一加速,拐过几个路口后,车速才渐渐缓了下来。 “甩掉了?”她问。 “嗯。” “哲宣哥有跟你说过,我要去哪家医院?” “有的太太,差不多再过十几分钟就可以到协诚医院了。” 陆初点了点头,把头扭向窗外,视野本该白茫茫的一片,在她眼底却是一片暗沉的灰白色。 …… “陆小姐,你病情加剧的程度比我预想中还要严重,不能再拖了。”曾经陆澜星的主治医生王志和此刻正耐心地劝说着陆初,“你当初发现脑瘤时最佳的选择应该是中止妊娠及时做手术,可是你选择了继续妊娠,怀孕本身就会加重身体负担,你现在视力严重恶化,说明瘤体已经压迫到了视觉神经,再不做手术,怕是会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您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会失明吗?”陆初声线微微颤抖着,她握了握手指,问:“我的眼睛还能坚持多久?” 王志和:“抱歉,恕我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限,我只能告知你会发生的可能性。” 陆初低头沉默了一会,又问:“失明后,接下来是……什么?” “如果任由瘤体长大,压迫到脑部的神经,也有可能造成身体部分失去知觉,也就是偏瘫。” 王志和的话语就好像给陆初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让她瞬间手脚发凉,她嗫嚅着问:“如果我现在住院呢?” “住院的话,可以随时监测病情控制,会相对好些,但是最根本的解决方法还是手术。” 陆初咬唇不说话,王志和看着她叹了口气,也不催促,无疑,这对谁来说,都是个艰难的选择。 王志和从医多年,可唯独对面前的这个小女印象深刻,他记得当初陆初得知自己母亲得了脑瘤药石无医时,并没有像其他患者家属一样嚎啕大哭,她呆怔了良久后,很平静地接受现实,只问他陆澜星还有多少日子能活。 在他这里得到答案后,她极有礼貌地和他道谢后便离开了,但从那天开始到陆澜星去世的那日,王志和便总能看到陆初的影子,有时候看到她从外面买来病人爱吃的东西,有时候是看到她在给病人细心喂食,有时候是看到她询问护士如何能让病人睡得舒服一些? 可纵使有陆初如此细致入微的照顾,陆澜星还是没能撑过一周,清醒的时间更是寥寥可数,陆澜星死后,他偶尔还能听到其他医生护士在讨论当初的305床的患者家属十分坚强,据说,就连陆澜星死的时候,陆初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谁能想到,世事变化无常,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当初的患者家属竟然也会变成患者? 王志和对面前的女孩,除了医生对患者的怜悯外,不免还多了几分另外的怜惜。 “王医生,虽然你一直劝我做手术,但其实贵院并没有办法做我的手术,又或者说是不敢做,不是吗?”原本沉默不语的陆初突然出声,那对颜色偏浅的眼睛静静看着王志和。 她的眼睛分明无法对焦,可王志和却莫名被他瞧出几分窘迫之感,因为陆初说对了,他的确没有把握接陆初这台手术,且不说手术复杂,更何况她还有妊娠这一特殊的情况。 陆初见王志和不答话,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王医生,在我来这里之前,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 王志和皱了皱眉,沉声道:“诚如你所说,你这台手术我的把握确实不大,但是我刚才给予的都是最中肯的建议,以你目前的情况,最好还是考虑找一家有能力的医院尽快实施手术治疗。” “好的,我明白了,多谢您了。”陆初扶着桌子缓缓起身,“王医生,刚才无意冒犯,对不住。” 王志和摆摆手,低低叹了口气。 看着陆初从诊室出来,小伍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太太,当心。” 陆初眼皮子颤了颤,没有拒绝他的搀扶。 小伍担忧地问:“太太,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医生怎么说?” 陆初伸手在他的手上拍了拍,道:“医生说挺好的,你别跟哲宣哥多说,不然他会担心的。” 小伍:“……好。” 陆初的眼底有异色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嘴角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问小伍:“我好像听到外面没有雨声了,是不是雨停了?” 小伍眯眸往窗外看了一会,“没停,但是也不大,就剩点毛毛雨。” 陆初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那正好,我在S大有个好友,上次我回S市他刚好不在,今天难得出来一趟,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顺路和他见个面再回家。” “可是你的眼睛……” “没关系,我那个朋友和正常人不一样,想来他不会介意我的唐突。” 小伍思忖了片刻,才道:“好。” 相较于初云居,陆初对医院则是十分的不熟悉,一路上小伍断断续续地提醒过她十来回,双手更是紧紧扶着陆初,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陆初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小伍发现,昨天下午在初园,陆初是难得多话,更多时候,她会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必要的时候才会说一句话。 “扶我去副驾驶,眼睛看不清楚,一个人坐后座有点没有安全感。”小伍打开后座车门的时候,陆初突然开口。 小伍停顿了一下后,把后座车门合上,领着陆初去了副驾驶座。 陆初坐好后,摸索着去扯安全带,却因为眼睛看不清楚对不准孔,反复几次都没能成功把安全带扣好。 小伍抿了抿唇,握着陆初的手对准锁孔轻轻一按。 “咯噔”一声,安全带严丝合缝地扣好,小伍又伸手扯长安全带,让它束在陆初小腹上没那么紧绷。 “多谢。”陆初笑着朝他颔了颔首。 “太太客气了。”小伍的声线似乎更沙哑了一些,他深深地看了陆初一眼后,才关上车门,从另一侧上了车。 从医院开往S大的路有点堵车,在一段路在走走停停。 等红绿灯的间隙,小伍扭头凝向陆初,只见后者侧头看向窗外,一动不动,更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红灯变绿灯,在后方车辆疯狂的鸣笛催促下,小伍总算收回视线缓缓启动车子,可注视着车前方的双眸却幽深无比。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后,车子在S大艺术大楼前缓缓停下。 小伍扶着陆初下车,“太太,到了。” 陆初眯眸看清面前艺术大楼的轮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她握住小伍的手,轻轻道:“阿深,你来了?” 323章 人情,因果循环(3更) 陆初话落,她身边的“小伍”停滞了半秒,才毫不犹豫地反握住她的手:“嗯。” 陆初离开C市的第十一天,慕云深终于得知真相找寻而来。 又或者说,他早就来了。 陆初垂眸,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S大的朋友是在艺术大楼里办公,可你连问都没问过我,就直接带我来了这里,好像早就知道我要见的人是谁。” 慕云深捏着妻子怀孕却仍旧纤细的五指,视线看向她:“所以你就怀疑我的身份?” “不是怀疑,是确认。”陆初看向二人交握的手,视野仍旧是团虚影,“昨天,你说你是哲宣哥的人时,我确实短暂打消了疑虑,可后面你的有些行为却很奇怪。” “嗯?” “其一:你昨天让我扶着你时,伸过来的都是右胳膊,像是知道我一定会用左手扶你一样,真正的小伍应该并不知道我右手受过伤;其二,是在石榴树下,我说石榴刺野,你就直接把花折下来了,折花是个很亲密的动作,小伍才跟了我几天,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之后,你就在椿树前试探我,因为我给出的答案和当初不同,所以你还只是停留在怀疑上?” “是。”陆初笑笑,道:“真正的答案是我刚才从王医生那里得到的。医生跟病人阐述病情,都是秉着告知的义务,给出合适的建议,至于如何做选择,一般都交给病患和其家属决定。可他今天劝我的时候却格外激进,所以我猜,有人已经替我做了决定,而能替我做决定的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另外,小伍只是个保镖,怎么会那么关注我的病情?还有,领着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你也小心过了头,对小伍来说,我是他雇主的姐姐,虽然情况特殊,但与我身体接触的时候,也应知道避嫌,可你却没有,那时我便肯定是你了,阿深,你破绽很多。” 陆初仰头看向他,视野中的慕云深就连轮廓都是灰白色,她竟然还能找准他的眼睛,“可是你怎么连声音都变了?” “因为这个。”慕云深解开衬衫领扣,握住陆初的手引导她从他喉节上取下一个微小的黑色圆粒,变声器取下的瞬间,他的声音瞬间恢复如初:“变声器。” 怪不得大热天穿长袖衬衫。 陆初握着变声器,低头不说话。 慕云深抬手揉了揉陆初的发顶,用陆初熟悉的音色对她说:“走,不是要去见江先生?” 陆初没动:“今天周五,雅恩没课,不在画室。” “他在。”慕云深语气无比肯定,察觉到陆初的困惑,他解释道:“刚才来之前,我跟他确认过了。” 至于慕云深怎么跟雅恩确认的,陆初并不清楚,但雅恩确实是在画室,而且对陆初看不清的这件事,并不见太多诧异。 陆初听到慕云深对雅恩说:“叨扰。” 雅恩看了陆初一眼,脸色依旧冷淡,但声线却裹了点人情味:“不会,当初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谢你。” 陆初听不懂慕云深和雅恩的交谈,也看不清二人脸上的神色,只安静地坐在丈夫身边,然后感觉到丈夫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 雅恩瞥见二人交握的手,问陆初:“还看得见我吗?” 陆初摇摇头,她自嘲道:“一别多日,没想到再次见到先生是这副鬼样子。” 话落,她似乎听到雅恩笑了声,“怎么,要当妈妈了不开心?而且,我们现在算不算同病相怜?” 提及孩子,陆初眉梢顿时温软了几分,心知雅恩在有意开解她,她的笑容终于不再吝啬:“算的。” 慕云深看着妻子久违的笑容,眼眶骤然发紧,他别看视线,怕自己当场失态。 雅恩从陆初脸上收回视线,问他:“确定时间了?” “越快越好。”慕云深顿了顿,又道:“拜托。” 雅恩点头:“那我跟她说一声。” 画室颜料气味对陆初身体不好,二人待了几分钟慕云深便带着陆初告辞出来。 陆初问:“当初的事是什么意思?” 慕云深:“两年前我回国之前,江先生找到我,请我回国捐份骨髓救一个孩子。因此,他欠我一份人情。” “然后?” “上次,我调查雅恩身份时发现我当初救的那个小女孩是青城顾氏董事长的掌上明珠,巧的是,小女孩的姑姑正好是个享誉盛名的神外专家。” 陆初浑身一颤。 慕云深看着她,轻轻道:“阿初,我们去看病,好不好?” 陆初骤然明白了什么,她开口的声音有些发紧:“你是不是在来S市前就发现我的病情了?” 否则,怎么会安排得这么恰到好处? 慕云深沉默片刻,目噙着痛色沉声道:“我本应该更早发现。” 只是他被苏暮的事情混淆了原本的理智,乃至于差点被陆初瞒天过海。 …… 六月八号,陆初离开C市的第二天,慕云深从周芸手中拿回陆初的眼药水后,接到一通急电,便随手把眼药水往兜里一塞,没来得及吃早餐,便匆匆出了门。 慕氏在澳洲的投资项目出了点意外状况,本来由投资部经理跑一趟就解决的事情,慕云深因为陆初事情心烦的关系,决定亲自跑一趟澳洲。 慕云深用了两天时间处理好了澳洲的项目问题,回到C市的时候,是六月十一号的下午六点半钟。 冯清按照他的要求,将他的行程填得很满,下飞机回初园换套衣服后,又要赶赴参加一场商业酒会。 下午七点五十分的闹钟响起时,慕云深一脚刚踏进初园的二楼书房。他掐掉闹钟,打开电脑拨通与陆初的视频电话,在等待视频接通的间隙里,慕云深回了趟房间换衣服。 他翻手提箱拿东西时,那两瓶三天前被他随手塞进兜里后来又随手塞进手提箱的眼药水滚了出来,慕云深盯着眼药水看了几秒钟,起身拿了两条领带去了书房。 陆初已经在视频那端等着了,慕云深看到妻子的瞬间,眉眼顿时温柔下来,他看着妻子温声道:“等久了,等会要去参加一场酒会,刚回房间换了套衣服。” 陆初面无表情道:“不久,大概也就两分钟。” “下次不会了。”慕云深失笑,他拿出两条领带问陆初:“慕太太,能不能赏脸帮我看下两条领带那条搭配我身上的这身衣服合身点?” 陆初:“不能。” 慕云深顿感无奈,哄道:“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迟到了好不好?红的这条好还是蓝色这条好?” 视频里,陆初盯着他手里的两条领带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道:“蓝色。” “好。”慕云深将另一条领带放下,一边拿起蓝色的那条领带束好,一边问:“今天在家里都做什么了,宝宝有没有闹你?” “下雨天,院子里都是积水,就在屋子里走走,看看电视什么的。”陆初说到此处,抬手摸了摸小腹,嘴角终于扬起淡淡的笑意:“至于宝宝,你自己问他?” 慕云深挑眉:“我问他他能回答?” “嗯。” “宝贝,快告诉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肯带你回到爸爸身边?” 陆初:“……” 慕云深盯着陆初,视线灼灼:“还有,帮我告诉妈妈,就说……我很想她。” 陆初:“……你是不是该准备出门了?” 慕云深:“宝宝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面对他的无赖,陆初显然有些应对无力,干脆选择了缄默不语。 慕云深问:“阿初,你想我吗?” 他问完,紧盯着陆初的反应,不愿意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只见视频里的陆初神色动容了一下,双唇缓缓翕动:“很晚了,你快来不及了。” 慕云深眸色一深,但他从来都不肯勉强她,唇边重新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好,那我先出门了,明天见。” “明天见。” 慕云深嘴角的笑意在切断视频的瞬间荡然无存,他目光落到被他搁置到一旁的那条领带上,目光越发阴冷。 他刚才拿过来的两条领带根本就不是一红一蓝,而是两条款式类似、但是颜色深浅不一的蓝色领带。 慕云深刚才故意说错颜色,但是陆初却没有纠正他。 陆初擅长绘画,对色彩极为敏感,不可能在他弄错的情况下却不纠正他。 除非,她是真的分不清,又或者说是……看不见? 这天晚上十点钟,慕云深结束应酬,在车上拨了通电话给单铭:“在哪?” “医院值班。” “我去找你。”慕云深挂掉电话,半个小时后,出现单铭的值班室。 单铭看到他,诧异了一下:“我以为你刚才就随口说说,真的来了?三更半夜的,你不回家陪老婆热炕头,一身酒气地跑来医院找我,难道是和陆初吵架了?” 他说完又立即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不对,你把老婆看得比命还重,哪里舍得和她吵架,别说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就算是她要吵,我看你也会死皮赖脸贴过去才对,出什么事了?” “……”慕云深扯了扯领带,随便扯了张椅子坐下,问:“有水吗?” “等下。”单铭起身拿了个杯子,又抓了点茶叶丢进去,又从饮水机里接了点水烧开泡了杯茶递给他:“喝点茶,醒醒酒。” “嗯。”慕云深喝了口茶,垂眸转着杯子里的茶叶缓缓开口:“孕妇怀孕后,视力有下降的可能吗?” “怀孕的话,内分泌系统发生变化,眼角膜组织有可能发生轻度水肿,眼角膜弧度也会发生变化,是会有视力下降的情况,不过不会太严重。怎么,陆初的视力下降了?” 慕云深没回答,又继续追问问:“不太严重是指具体什么程度?” “近视你知道?就是近视加深几百度的感觉,但一般不会太严重,增强户外活动,多看些绿植,不是什么大问题。”单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专门过来就是问这个的?” “邹成告诉我,阿初前阵子说眼睛干涩,看不清楚,去了两次眼科。”慕云深从怀里掏出两个蓝色瓶子放到单铭面前,道:“拿了两瓶这种眼药水。” 单铭狐疑地拿起眼药水仔细端详了片刻,“这眼药水没问题,孕妇可以用。” “但是阿初说没效果。” “每个人体质不同,适用的药水也不一样,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阿初觉得眼药水没效果,半个月后却又去趟眼科,拿回来一瓶一模一样的药水。如果是你,在明知一瓶眼药水没效果的情况下,会再去拿一瓶同样的眼药水吗?” 单铭不由又认真得看了眼两瓶眼药水,只见一瓶用了不到四分之一,另一瓶却根本就没有动过,他眉头一拧,看向慕云深:“陆初怎么了?” “我怀疑她视力严重下降,晚上我跟她视频,故意拿着两条颜色相近的领带,跟她说是一红一蓝,让她帮我选,她选了蓝色,但其实两条领带都是蓝色的,只是颜色深浅不同而已。” 单铭问:“会不会是巧合?” 慕云深摇摇头:“这种错误或许其他人会犯,但阿初不会,应该说正常的阿初不会。还有,自从四月底,也就是阿初去看完两次眼科后不久,她就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不爱搭理人,我问过大姑,她告知阿初有可能是孕期抑郁,现在想来,她那时拒绝其他人的接近,更像在隐瞒什么东西。” “你的意思是,从那时候开始陆初的视力就开始下降了?” 慕云深颔首,他视线骤然有些阴沉:“对,那两个月,她偶尔会将我认作苏暮。” 深究之下,不免细思恐极,他记得,陆初把他认作苏暮的时候,眼底是清醒的。 “单铭,有什么病会导致视力严重下降、识人不清,又或者还会恶心呕吐?” 单铭脸色有些难看,他道:“你带她去神经外科做个检查。” 话落,慕云深只觉得四肢发凉,与此同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号码归属地为S市的来电。 324章 不爱,病入膏肓(4更) 六月十一日,差五分钟晚上十一点。 宋哲宣打电话给慕云深,他说:“慕云深,有件事我想你有权利知情。” 慕云深想,宋哲宣必然是做过思想挣扎,否则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电。 他难得和宋哲宣有了心有灵犀,嗓子咽了咽,慕云深哑声问:“阿初……得了什么病?”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宋哲宣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脑膜瘤,确诊。” 慕云深脑袋“嗡”了一声,差点站不稳,勉力扶住桌子,才不至于在单铭面前失态,“你说什么?” “四月底,阿初发现自己得了脑膜瘤,医生建议她放弃孩子手术治疗,但阿初知道自己瘤体位置靠近神经手术难度大,又得知孩子健康的情况下选择了孩子。但是随着孩子月份增大,她的视力开始严重下降,头疼呕吐,偶尔还会识人不清,她怕自己瞒不住你,所以想方设法来了S市。” 当一件事还只是猜测的时候,便仍有侥幸的余地,可当猜测被证实之时,便是灭顶之灾。 慕云深恍恍惚惚中,听见自己问宋哲宣:“她为什么要瞒我?” “阿初说,她知道你会放弃孩子选她。” 慕云深扯唇苦笑,她倒是了解他…… 耳边,宋哲宣继续道:“我刚开始以为她选择孩子想必已经抱了放弃自己的想法,可是后来她跟我说,她想求一个双赢的机会。” 慕云深瞳孔一缩,呼吸不由急促些:“如何能双赢?” “在医学意义上,怀孕七个月出生的孩子已经有存活的概率,阿初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已经有六个月了?” 慕云深呼吸一窒,想起他和陆初约定一月为期时,陆初没想多久就答应了。 不对,她根本就不想瞒他,只是想拖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她想要用这种方式,逼他保住他们的孩子! 心中有团怒火燃起,慕云深此刻只想冲去好好质问陆初,为何要如此瞒他? 又为何连问都不问他就做了决定? “很生气?”宋哲宣嘲讽笑笑:“我也生气,我一直在想怎么会有这种傻姑娘!刚开始,我甚至恨不得直接把她押进手术室,可是这两天我想了想,忽然理解了她的做法。” 宋哲宣问:“慕云深,你知道阿纾的外公和妈妈都是因为脑瘤去世的吗?” “……知道。”慕云深调查过陆初回到S市后发生的事,自然对这些一清二楚。 有个模糊的念头在脑中闪现,一闪即逝。 “外公和妈妈因为同一种病离开人世,前科之鉴在前,她对脑瘤的恐惧早已根深蒂固,即使在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治愈的情况下,也始终抱着消极的态度。阿初心里,其实一直认为自己会如同她外公和妈妈一样死去,但是她太爱你,她想为你活下来,如果她活不下来,就争取让你们的孩子活下来,好让你失去她后不是一无所有……” “慕云深,你明白吗?阿初被恐惧支配,考虑得永远是最坏的结果,可就算如此,因为你,她还是走了最艰难的一条路。是,你有资格生气,但是你舍得怪她吗?” 慕云深动了动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为什么会认为陆初不爱他?他早知她偏执,可这样偏执的陆初曾经眉眼灼灼地对他说:“阿深,你是我的丈夫,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陆初那样的性子,若是不爱,怎会轻易许下余生? 而他,不过是对她曾经的一句“慕云深,我不会爱你”耿耿于怀,乃至非要从她口中讨一份笃定,才肯心满意足。 却不知,那个信誓旦旦说不爱的,早已病入膏肓。 浑浑噩噩间,慕云深感觉自己喉咙涌上了一股血腥味,桌角被他捏得微微变了型,他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初找上你,必然是肯定你会帮她一起瞒着我。” 宋哲宣嗤笑了一声,但听起来更像是自嘲:“对,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对我有种像对兄长般无条件地信任。她知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我都会帮她,事实上,就算她真的杀人放火,我也会帮她顶罪,可这一切都是基于她安然无恙的情况下。慕云深,在阿初心里,你们孩子比她的命还重要,可你们的孩子关我屁事,我在乎的只有她,我只要她好好的……” 宋哲宣压低了嗓音,最后已然哽咽,他在乎陆初,他想要她好好活着,可是从头到尾,能救赎她的那个人却从来都不是自己。 他选择告诉慕云深,也不过是因为后者是能让陆初有求生意志的那个人。 宋哲宣紧绷数日的神经在告知慕云深真相的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松懈,一股疲倦之感侵袭而来,“阿初的眼睛在就几天前就分不清楚烟盒和手机,我怀疑她现在的视力已经低到认不清人了。” 慕云深双唇蠕动:“多谢。” “慕云深,我不需要你的道谢,我只需要看到阿初平安。” “……好。” 慕云深挂掉电话,转身对单铭说:“我走了。” “等等。”单铭叫住他,刚才宋哲宣的话,他隐约听到了一些,他担忧地问慕云深:“你要去哪里?” “慕氏。” “去慕氏干嘛?” 慕云深的声音比单铭预想中要平静,不是,是平静得有些诡异。 “交代工作,找医生,安排好一切,然后带着阿初去治病。” “云深,你没事?” 此刻慕云深有什么反应单铭都不会觉得奇怪,但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让单铭一颗心沉入谷底。 他沉声道:“你别太悲观,脑膜瘤大多是良性肿瘤,手术切除痊愈的概率还是很大的,我这边也会帮你联系合适的神外专家。” “谢了。”慕云深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搁在椅子上的外套,毫不犹豫地朝门口走去。 “云深,你确定没事吗?”单铭还是不放心,干脆脱下白大褂,“我叫人来帮我顶个班,我陪你一起去慕氏。” 慕云深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单铭,轻轻一笑:“大晚上的叫人来顶班招恨吗?放心,慕氏还压在我头顶,阿初也还在S市等着我,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夜深人静,白大褂刚脱到一半的单铭被慕云深嘴角的笑容惊出一身凉意。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慕云深早已消失在值班室。 单铭把白大褂重新套回身上,拿出手机找到冯清的电话拨过去:“冯助理,睡了吗?抱歉打扰了……嗯,是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一下……” 后来几天,单铭并没有听说慕云深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只听说他从得知陆初病情开始就没有回过初园,用了几天的时间将慕氏后半年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与此同时,他低调地以慕氏的名义在世界各地广寻神外专家。 六月十六号下午,慕云深安排好一切,只身前往S市,在C市机场候机室,他给陆初录了一段视频,想象着陆初可能回答的话语,掐准了停顿留白的时间。 贵宾候机室里,还有对带着个小男孩的年轻夫妇,那个约摸三四岁的小男孩盯着他看了很久,等他录完最后一句话时,终于忍不住趁着父母不注意凑过来,少年老成地问他:“先生,你是在给很重要的人录视频吗?” 慕云深看着小男孩,想到自己和陆初未出世的孩子,点点头,“嗯。” “她怎么了?”小男孩问话的时候,显得格外得一本正经。 慕云深忍住了去揉揉他脑袋的冲动,认真回答他:“她生病了,不过我要带她去治病了。” 小男孩眼睛一亮:“我妈妈是医生,她可以给你那个重要的人治病。” 慕云深笑笑,没把童言当真:“谢谢,但是我已经找到合适的医生了。” 小男孩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一道淡漠的男声传来:“豆豆,过来。” 豆豆努了努嘴,心不甘心不愿地挪了过去。 慕云深抬头看过去,视线与那个气质不凡的年轻父亲对上,后者朝他颔了颔首,道:“稚儿无知,冒犯了。” 慕云深亦是颔首:“无妨。” 年轻男人俯身抱起男孩,小男孩在他怀里不满地在父亲怀里蹬了一下。 “豆豆!” 只听见年轻女人冷冷地唤了声男孩的名字,后者便立马安分下来。 慕云深看着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离去,双目微沉。 三个小时小时后,他抵达S市,沈晨来接他,沈锦文培养的这个孩子,见到他很是惶恐:“姐夫,我不知道姐她生病了……” 慕云深懒得跟他废话,问:“我的身份准备好了?” “他叫小伍,是我安排在姐姐身边的贴身保镖。” 六月十六日下午,慕云深用几个小时学了保镖小伍的神态动作,戴上变声器,在陆初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 陆初并不知道,六月十六号那日慕云深跟她视频时,就在初云居的另一个房间里,那天晚上发现陆初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他便确认了一件事,陆初视力的恶化程度,比宋哲宣预想得更加糟糕。慕云深不过略微乔装打扮了一下,陆初竟就没认出他是谁。 六月十七日,慕云深让刘嫂想办法劝陆初下楼散步,并以宋哲宣的名义彻底取得了她的信任,从陆初的言语和反应中推敲出她的最准确的病症传给找好的神外专家。 神外专家只给他回复了两个字:尽快。 次日,他送陆初去医院时,让宋哲宣先去了一趟协诚医院,跟王医生说了几句话。 送陆初进门的时候,王志和和他对视了一眼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规劝。 再后面,陆初便都知道了。 …… 寂静的车厢里,陆初沉默了很久。 “所以,你装作小伍来到我身边,是怕我不肯跟你说真正的病情?”她哑声问。 慕云深俯身将她的安全带拉好楼上,凝着她那对视物不清的茶眸道:“因为我清楚就算我当面戳穿你的病,你也不会告诉我真实的发病情况,否则你来S市的初衷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陆初看不清自己的丈夫,却感觉他透彻的目光仿佛看进了她的心里。 她无力地发现,她了解慕云深,可是他却比她更了解自己。 陆初循着本能揪住了慕云深的衣服,想个犯错的孩子般嗫嚅道:“阿深,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慕云深所有的坏情绪在听到陆初的这句近乎呢喃的抱歉时尽数化为子虚乌有。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几近哀求道:“阿初,孩子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可是慕云深只有一个太太,请可怜可怜他,不要让他失去他唯一的妻子好不好?” 陆初浑身一颤,不自觉就泪流满面。 慕云深抬手轻柔地拭干妻子的眼泪,“本来眼睛就不好了,别哭。” 陆初的眼泪越发汹涌,脑壳里熟悉地疼痛袭来,在慕云深面前,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地表现出自己的痛苦。 “阿初,你怎么了?”慕云深叫陆初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顿时大惊失色。 “疼……”陆初抱着脑袋痛苦呻吟着,疼痛中竟然再一次隐隐看清楚了慕云深的眉眼和他脸上焦急之色。 她猛得握住慕云深的手,半哭半求道:“阿深……我跟你去住、住院,我去治病,但是不要、不要放弃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慕云深反握住她的手,抓得很紧,却没有答应她。 陆初瞳孔一缩,慌乱地去解安全带,想要下车逃离。 “阿初!”慕云深面色沉痛地抱住她,将她狠狠地揉入怀里,他嗓子都憋哑了,“我只要你,我要你!” 陆初先是剧烈挣扎,随后身子慢慢软了下来,她失神喃喃道:“外公死了,妈妈死了,我也会死的……” “不会。”慕云深抱着她恶狠狠道:“你敢死,我他妈地就给你陪葬!” 车厢里好一阵静谧后,终于听着陆初哽咽道:“好。” 325章 为难,是我强求(5更) 青城机场,慕云深携着陆初刚走出机场,便有一西装革履的儒雅男人迎了上来。 “慕先生?”男人语气三分试探,七分笃定。 慕云深点了点头,道:“你是?” “鄙姓顾,三年前慕先生的善心捐赠挽救了爱女的性命,顾某一直没来得及道谢。” 慕云深了然,“原来是顾董。” 顾如归笑笑,看向陆初:“想必这位就是慕太太了?” “阿初。”慕云深捏了捏陆初的手指。 陆初领会,向顾如归点头示意:“你好,顾先生。” 慕云深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太太眼睛不便,还望顾董不要介意。” 三人说话间,一年轻女人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过来,对顾如归道:“顾大哥,先把人接回车上再聊!” 沈纾与顾如归结婚多年,还是没能将当初的称呼改过来,顾如归也不纠正她,对夫妻来说是情趣,但对不知根底的人难免会引发误会。 比如此刻的慕云深,听她唤顾如归为“大哥”,眯眸看向沈纾,“这位是?” 顾如归从沈纾手里把女孩抱过来,解释:“这是我太太,我妹妹已经在医院给慕太太安排好床位了,我等会就送你们去她那里。” “我是沈纾。”沈纾腾出手,大大方方地与慕云深夫妇打过招呼后,回头教女儿:“念念,这个就是当初救你的慕叔叔和他的太太,快叫叔叔阿姨。” 顾念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慕云深和陆初转了一圈,脆生生叫道:“叔叔好!” 扭头看向陆初的时候,却是唤道:“姐姐好!” 叫完又无师自通地补充了一句:“叔叔你好帅,姐姐好漂亮呀!” 顾念父母:“……” 陆初在顾念开口的那一瞬间就被她叫软了,听到她称呼慕云深叔叔,而叫自己姐姐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扬起,她努力找准了顾念的位置,轻声问:“你叫念念吗?” 顾念点头“嗯”了一声。 “我可以抱抱你吗?” 顾念抬头征求着父母的意见,顾如归和沈纾则是目光征询着慕云深。 陆初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应,犹疑地扯了扯慕云深的手指:“阿深?” 慕云深朝顾如归夫妇点了点头,沈纾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将顾念抱到陆初身边,提醒道:“念念四岁了,有点重量。” 陆初在慕云深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圈住了顾念,闻着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她笑问:“念念,为什么叫他叔叔,叫我姐姐?” 顾念咬着手指,天真无邪地回答:“豆豆少爷说,见到漂亮的姐姐不能叫阿姨,否则她们会不高兴的!” 陆初困惑:“豆豆少爷?” “是舍妹的儿子,小名豆豆。”顾如归适时解释了一句,对容家那个跟他爹一副德行的小混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沈纾更是直接扶额,不想承认这个以“豆豆少爷”的话为准则的女儿是她辛辛苦苦生的。 豆豆? 慕云深挑了挑眉,不由想起他在C市机场偶遇的那一家三口,似乎那个男孩也叫豆豆? 陆初怀孕又加上手伤,抱了顾念一会便觉吃力,将孩子还给了沈纾。 几人出了机场便兵分两路,顾如归送慕云深和陆初去医院,沈纾则是带着孩子在机场和二人告别,医院病菌太多,实在不适宜带刚康复不久的顾念过去。 上车前,沈纾扫了眼陆初隆起的小腹,道:“雅恩跟我提起你的情况时,我便跟小歌知会过了,她手术经验丰富,处理过不少疑难杂症,你放宽心。” 陆初朝她笑笑:“谢谢。” “慕先生救了念念的性命,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沈纾眨了眨眼,道:“对了慕太太,去年沈教授过寿,你挑的那幅《灵猴献瑞图》他很喜欢。” 沈纾说完,就抱着孩子上了另一辆车。 陆初怔了怔,恍悟眼前的这位顾太太原来就是雅恩口中的前妻。 慕云深揽过妻子,看了眼沈纾离去的方向,问:“怎么了?” 陆初摇摇头,与慕云深一起上了顾如归的车。 慕云深在医院看到陆初将来的主治医生时,终于知道顾念口中的豆豆少爷就是他在机场见到的那个男孩。 那时候他将男孩随口的一句话当做童言天真,却没想到男孩的母亲真能替陆初治病。 慕云深惊愕:“顾医生?” “慕先生、慕太太。”顾笙歌将听诊器挂到脖子上,手插在白大褂宽大的口袋中,利索地和二人打招呼,视线落在慕云深脸上,有些意味深长。 顾如归视线狐疑地在二人脸上扫了一圈:“见过?” “几天前,哥你打电话给我时,我和阿瑾正带着豆豆打算飞一趟中部,在C市机场与慕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顾如归诧异:“我记得那时候容瑾应该是带你和豆豆去C市自驾游,怎么成了飞中部。” “豆豆说要看熊猫,阿瑾临时决定的。”顾笙歌耸耸肩,对那对父子极为纵容。 顾如归皱眉:“豆豆迟早得被你们宠得无法无天,看着点,别带坏念念!” 顾笙歌只当做没听见他的话,扭头笑眯眯地对陆初说:“慕太太,办好住院手续后我就给你安排全面检查,你觉得怎么样?” 陆初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点头:“都听顾医生您的。” 话落,陆初就听见对面那位顾医生轻笑一声,用她特有的清冷声音开口道:“别‘您您’地叫我,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看不清人的陆初略显局促地求助自己的丈夫。 慕云深低头向妻子解释:“顾医生少年成名,十四岁考入青城医大,二十三岁就博士毕业,确实比你大不了几岁。” 陆初听罢静默片刻,改口道:“麻烦你了,顾医生。” 顾笙歌笑笑不语,叫过一名女医生,“小杜,你带慕先生和慕太太去跑一趟住院手续。” 顾笙歌给陆初直接安排了医院的VIP病房,陆初顺利入院后,立即接受了一系列检查。 办公室里,顾笙歌看着病理报告,一脸凝重地对慕云深说:“慕先生,我想关于你太太的病情你心里应该多少有底。” 慕云深颔了颔首:“顾医生请直说。” “国内前几年已有孕中期通过微创手术摘除脑瘤的成功案例,我刚得知慕太太病情时,考虑到她还在孕中期的情况,曾想是否可以用类似的方式给慕太太做手术,只是……” 慕云深听到前半句话亮起来的眸色随着她最后两个字话落又黯淡下来,“只是什么?” “慕太太瘤体依附脑神经,又长得比较深,加之妊娠的关系,瘤体已经压迫到视觉神经,无法按我原先的设想进行微创,必须开颅。” 慕云深眼底一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没法保住了?” “以慕太太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做引产手术了。我跟妇产科那边沟通过了,到时候会直接给她安排一场联合手术,剥腹产和脑瘤摘除手术同时进行。”顾笙歌顿了顿,眼底有些不忍但又不得不提醒他:“可是你要明白,胎儿现在才26周,存活的几率并不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慕云深问:“有没有可能推迟做手术的时间?” 顾笙歌摇头:“如果再不动手术,慕太太的眼睛恐怕会永久性失明,而且时间拖得越久,手术的难度就会越大。” 慕云深浑身骤然紧绷,他垂眸盯着地面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顾笙歌:“三天后。” “我知道了。”慕云深从椅子上起身,朝她微微一躬身,“我太太就拜托你了,顾医生。”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顾笙歌点点头,他看着慕云深走向门口的背影,忽然感觉这个男人身上似乎背负了很多东西。 她美眸一沉,刚想低头再认真研究陆初的病理报告,就看见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慕云深停住了脚步。 “顾医生。”慕云深偏头看向顾笙歌,轻声问:“孩子……健康吗?” “健康。” “谢谢。” 慕云深拉门离开办公室,但是顾笙歌却盯着门口的方向发呆了许久,久久不能醒神。 …… 病房内,陆初一身宽大的病号服,正站在窗口发呆。 慕云深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揽住她,心知她什么都看不清,还是问:“在看什么?” 陆初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放松地靠在他怀里,“看不见,在听。” “嗯?” “对面好像有个球场,刚才听到他们在打篮球比赛,就是不知道是哪对会赢。” 医院旁边就是青大,陆初所在的病房可以看到青大的篮球场,慕云深眯眸看了一会,道:“蓝队。” 陆初诧异:“能看见?”她听着声音似乎还有些远。 “不能,猜得。”慕云深把脑袋搁在她肩窝里,大言不惭:“反正就两对,不是蓝队赢就是红队赢,我看蓝队比较顺眼。” 陆初:“……你真草率。”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陆初颤声问:“你刚才去找顾医生了?” 慕云深抱着陆初的手一紧,偏头看了眼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这才道:“去了。” “她怎么说?” “需要做开颅手术,手术安排在三天后。” 陆初:“……孩子呢?” “很健康。”慕云深呼吸微沉,大掌叠住陆初放在小腹的手背,“顾医生说,三天后,剥腹产手术会和脑瘤摘除一起进行……” 说到此处,他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只是道:“阿初,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陆初垂头沉默。 慕云深阖了阖眸,放开陆初,揽着她让她转过身面对自己,大掌拢住她微凉的双手:“窗口风大,吹太久你脑袋会疼,回床上睡会?” 陆初抬头看向他,瘤体增大的影响,她原本美丽的茶眸看起来有些往外偏移,视线很散。 慕云深的心骤然一痛。 “我不困。”陆初嘴角带着笑说:“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听过篮球赛了,觉得蛮有意思的。” 她满不在乎的语气,让慕云深的心中越发难捱,他艰难道:“我问过顾医生了。” “什么?”陆初稍显困惑地“看”着他。 “我问过她有没有办法拖一段时间再手术,她说若再拖下去你的眼睛就有可能面临永久性失明,而且,手术的难度会很大,阿初……我不愿意让你冒这个险。”慕云深明知陆初看不见,却还是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也爱我们的孩子,但是如果你和孩子只能选一个,我选择对不起孩子,我不能失去你,阿初。” 陆初嘴角的笑容缓缓消散,她哑声道:“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保住这个孩子的概率很低,但还是想试一试,我以为这个孩子从枪眼下活下来,就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可终究他还是和我们有缘无份,是我强求了。” 慕云深伸手,将她轻轻拥进怀中:“你已经很努力了,是我没照顾好你们。” “关你什么事?要怪就怪我命不好,永远留不住想要留住的人。”陆初自嘲笑笑:“你还记得少时,我跟你说过我不信神佛吗?” “嗯,记得。” “我现在仍然不信神佛,但是我却希望这世上真有神佛的存在,偶尔能够普度众生。” 慕云深心里陡然酸涩无比,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好紧紧抱住妻子纤瘦的身子,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陆初安静地依偎在丈夫怀中,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只觉得莫名心安。 “阿深……” “怎么了?”慕云深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 “开颅是不是要把头发剃掉?” “嗯。” 陆初揪住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我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剃了头发会不会很丑?” “不会。”慕云深笑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唯一的慕太太。生,写进我的户口本里;死,就刻在我的墓碑上。” 326章 活着,就有希望 陆初眼眶一湿。 她静默片刻,道:“阿深,我刚才说错了一句话。” 慕云深:“什么话?” “我命不好,但是遇见你真好。”陆初说。 慕云深呼吸骤然一紧,环住妻子的手臂不由跟着收紧。 三天后,陆初的手术如期进行。 青大附院对这台特殊的联合手术极为重视,脑膜瘤切除手术由顾笙歌和几名经验丰富的神外专家联合主刀。 进手术室之前,陆初握住慕云深的手,说:“阿深,我有点怕。” 慕云深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怕,我在。” 陆初嘴角扬起笑意,她说:“阿深,你靠近些,我有话跟你说。” 慕云深俯身将耳朵贴进她的唇边,“你说,我听说。” 陆初说:“我答应过你,从S市回来就告诉你在我心中你和苏暮哪个更重要……” 慕云深握紧了她的手。 “慕云深,你听好了,苏暮是陆初的过去,但你是我的现在和未来,你……介意我是有过去的人吗?” 慕云深嘴唇动了动,道:“我要你的全部。” 陆初笑:“那我便自作主张把余生交给你了,慕先生……可以吗?” “可以。”慕云深声音有些哑:“你可要说话算数。” “好。” 陆初被推进手术室,慕云深回头便看到了沈晨……还有他身边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苏醒,但是仍对外封锁消息的沈锦文。 这个曾经强势的男人,经逢家庭剧变和人为意外,如今身形消瘦,只能坐在轮椅上由沈晨推着,像个普通的老人。 慕云深朝他客气地颔了颔首。 沈锦文问:“手术有几成把握?” 慕云深皱了皱眉。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沈锦文说到此处,话音戛然而止。 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陆初会不会像她的母亲一样不告而别? 这话,他自己说得都觉得心虚。 慕云深疲于计较沈锦文的想法,他看了后者一眼,道:“沈董,阿初若是醒来,怕是不会想见你。” 沈锦文抿唇沉默片刻,才道:“我当初鬼迷心窍,连她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今天来,只是想看看我的女儿,等她手术完,我就会离开,别无他求。” 语气,竟有几分祈求之意。 只是迟来的悲悯又有何用,难不成曾经受到的伤害就能一笔勾销? 慕云深道:“沈董,有些话可能不应该我来说,但是我不得不说。阿初曾跟我提过,她帮沈家渡过危及,不过是还你赠于的那一份‘亲’恩,其他再多的,她也没有了。就当我恳求您,无论阿初这次的手术结果如何,还请沈家不要再打扰她了。” 沈锦文攥紧轮椅扶手,没有答话。 慕云深话已至此,其他全靠沈锦文自己去斟酌,他总该明白,有些错误不是单靠弥补二字可以翻篇,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宋哲宣没有来青城,手术前他给慕云深打了通电话,他说:“我就不过去了,手术做完后,跟我说一声。” 慕云深答:“好。” 他又岂非不明白宋哲宣心里的想法,不过是跟他一样胆怯而已,只不过宋哲宣可以逃避,他却不行也不愿意逃避。 只因为他是陆初的丈夫,所以在陆初与死亡生死搏斗之时,他要为她点明那盏指路灯,让她能找得到回家的路。 手术室等工作灯亮起的时候,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空气好似凝滞住了一般,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几不可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过来通知慕云深,说是早产儿情况危及,需要立刻转儿科,放恒温箱观察治疗。 慕云深呼吸一窒,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问面前的医生,声音不可抑制地发颤:“你说什么,孩子……” “本来这个月份的孩子剖腹存活的概率就很低,可在我们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孩子突然有了微弱的生命体征,看来小家伙真的很努力想要来到这个世界。恭喜,是个男孩。” 慕云深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姐夫,姐夫……”沈晨出声提醒他,脸上亦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慕云神回神过来,眼眶已然湿润,他哑声道:“请您救救我的孩子,无论是要用什么仪器或者药物,请尽管用,只要能保住孩子的命就行。” 只不过这份欣喜并不没有持续多久,半个小时后,一纸病危通知书下达到慕云深手里。 孕妇体内血容量增大,负荷太大导致脑疝,情况危及。 慕云深签字的时候,手几乎要握不住笔。 “姐夫,我相信姐姐一定会挺过去的。”沈晨在慕云深身边小声安慰着。 沈锦文亦是道:“阿初和她妈妈一样执着,她心里还惦记着你,一定能熬过去的。” 沈锦文虽然这么说,但是嘴唇却止不住颤抖着,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臂上青筋清晰可见。 慕云深按住颤动的右手,阖了阖眸后,坚定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那一瞬间,沈晨在他眼里看到一种类似决绝的神色,好像他签的不是病危通知书,而是自己的墓志铭。 时间一分钟比一分钟难捱,慕云深接到三次病危通知书后,手术室的灯终于“啪嗒”一声灭了。 此时,已是次日清晨六点钟,手术整整进行了十五个小时。 慕云深屏住了呼吸看着手术室被打开,顾笙歌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顾笙歌神色疲倦地摘掉口罩,歉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很抱歉,我尽力了。” 脑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断裂,慕云深听到自己艰难问:“阿初……” “手术是成功了,但是病人在手术过程中发生了严重脑疝,现在还没渡过危险期,就算渡过危险期,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慕云深浑身一震,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血液逆流上涌到喉腔,舌尖都品尝到了血腥味:“你是说……她还活着?” 顾笙歌点了点头。 慕云深原本崩掉的那条神经重新粘连起来,发凉的手脚终于恢复了些知觉,他双目猩红,嘴角却掀起一丝极浅的笑意。 “……活着就好。”他说。 活着就还有希望。 十五个小时的手术换来一个母子平安,对慕云深来说无疑是个很好的结果,虽然陆初的情况,在顾笙歌看来并不乐观。 “顾医生,我已经很满足了,手术室外的那几个小时才是我最难熬的时候,你大概不懂,那种濒临失去的感觉,能让人崩溃。”重症监护室外,慕云深眉眼温柔地看着陆初,对顾笙歌说道。 此时,距离陆初做完手术已经三天,三天里,陆初又出了两次危急,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顾笙歌不知想到什么,美眸低垂:“病人只要熬过今夜,就渡过了危险期,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嗯。”慕云深眼睛都不肯离开陆初一眼。 笙歌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打扰他,,安静地离开,给慕云深和陆初留下独处的时间。 虽然隔着一扇玻璃,但是她知道慕云深不会介意。 顾笙歌走出住院部大楼,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愣后,随即迎了上去:“阿瑾,你怎么来了?” “妈咪,你已经三天没回家回家了,爹地怕你跟别的男人跑了,赶紧眼巴巴地赶过来了。”容瑾长腿后,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 容瑾凉凉地睇了儿子一眼,“闭嘴!” 豆豆少爷翻了个白眼:“哼。” 笙歌忍俊不禁,因为还穿着工作服,忍住了抱儿子的冲动,蹲下身子笑道:“豆豆少爷,你怎么也来了?” “因为我想妈咪了。”豆豆毫不犹豫地回答,十分果断地表示他的坦诚。 容瑾眉头拧紧,对妻子只关心儿子不关心自己的行为十分不满。 他思忖片刻,干脆俯身抄起还不及他腿长的儿子。 豆豆少爷不满地他怀里蹬了蹬腿:“爹地你干嘛?我不要你抱……” “你腿太短,妈咪蹲着跟你讲话会累着。” 豆豆:“……”明明是你看妈咪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