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憾而出京
若是后者,问题倒不大,秋厨在隆平居几年,凭他怎么用放大镜来细看,也找不出一点错的。 可若是前者,那可就糟糕了! 克主不是小事,再看重要秋子固手艺的东主,也得考虑考虑自己?! 当年离开徐公公府上,外人是不知情的,后来虽有些风声传出来,可到底也只在大宅门后院里荡过几个回和,因此世人知些详情的,并不多。 至于老掌柜的两口子,也是秋子固自己亲口说出去的,他不愿人家蒙在鼓里做个傻子,另一方面也是实在不想离京远泊,又不忍心拂了对方好意,这才据实相告,希望老掌柜的能知难而退。 没想到老掌柜的诚心相邀并无退惧,最后,还真的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因此秋子固才甘心为隆平居服务了这些年,功劳不可湮灭。 可文亦童若得知真相,那别说功劳,那可真连一点苦劳也将没有了! 他一定会恨秋子固,当他杀亲仇人一般! “大掌柜的,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来?”闵大心里不安,嘴上勉强挂着笑,以问作答。 文亦童不动声色:“哦没有什么,昨儿才见着京里来的一位翰林,新放出来做了个县令,路过此地,去杭州上任。跟他闲聊了几句,他倒也知道秋师傅,当年京里的风光。后来说到憾而出京,我倒听了奇怪,再问他,却不肯细说了。” 闵大心里突突地跳,脸上的笑愈发不自然:“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憾而出京?” 文亦童也笑:“是啊,”嘴角上扬处微微有些发颤:“我也是这么想,什么事称憾?闵大你跟了秋师傅一辈子,想必应当知道?” 闵大心里憋得实在难受,于是陡然放声大笑,笑声比平时拔高了不止二十四度,不自然地满天下都知:“什么一辈子啊!哈哈哈哈,大掌柜的真会说笑,哪有一辈子啊!我跟秋师傅时,他已是离开徐府了,因要出京,才带了我,其实京里他的徒弟还有几个呢,我算是最迟跟的了。。。” 话一出口,立刻后悔,因闵大即刻就看见,文亦童修长的凤目中,闪过一丝诡凉惊悚的寒光! 闵大的话,半真半假。 假在他确实是跟秋子固最长的一个,而不是话里所说最迟。 真却在,眼下京里还真有几个秋子固当年的徒弟,其中一个还跟秋子固关系极近,甚至比闵大还近,后来却出了那样一件事。。。 “不过现在算算,只怕也都不在京里了,毕竟都不是土生土长的皇城人儿,年岁到了,只怕也都回老家去了。”闵大忙打马虎眼,陪笑做出真诚脸:“真的真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哪里人,才说了,我是最后一个才。。。” 文亦童挥了挥扇子,唇角噙了丝淡淡笑容,眼神却变得愈加深邃:“行了行了,知道了。既然问不出什么来,你就下去!” 闵大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大,大掌柜的,我真的,真的下去了?” 难道你不说叫我看住秋师傅的话么? 文亦童十分肯定地点头:“嗯,下去,我没别的话了。” 闵大回去后,左思右想只是觉得不对,大掌柜问的不对劲,自己回的更不对劲。 为了弥补这份不对劲,他便一下午都发力不让秋子固去后院,总觉得他不去大掌柜心情就会好,大掌柜的心情好,也许就不会追究自己一时说漏嘴的话了。 所以秋子固直到听见钧哥的吵闹,才知道珍娘已晕迷许久了。 “你给我让开!”秋子固狠狠推开还要再说些什么的闵大,“就是你让爷耽搁到现在!若是一早去了,怎么会不发现她,她。。。” 话到最后,几乎吐出不口。 闵大不自觉地松了手,看得出来,秋厨是真伤了心。 秋子固二话不说,咬紧牙关直冲向绣楼。 半路上遇见钧哥,正一脸飞泪地奔着,身后几个伙计连劝带拉,都拉不住他。 “秋大哥!”看见秋子固,钧哥好比救星临门,忙忙拉住他,哭颤着道:“秋大哥,我姐不行了!” 秋子固额角青筋顿时暴起:“你说什么?” 钧哥站都站不稳了:“我姐,我姐怕是不行了!”边说边放声大哭出来。 秋子固不待他说完,一个巴掌打上面门去,打得钧哥向后连退三步,要不是伙计们扶住,只怕要跌个仰面朝天。 “你姐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秋子固穿过人群,箭步如飞:“她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你是个爷们,也不许放弃!跟我来!” 钧哥本来没头没脑苍蝇似的惨乱的一个人,被秋子固一掌打醒,是魂也回来了,精气神也回来了,二话不说跟了上去,脸上的泪还没干呢,眼里却早换了坚定的神情。 说来也怪,刚才后头多少人安慰他,文亦童也在其中,却一点效果没有,秋子固二句话一巴掌,却有些奇效。 不过走了两趟的路,秋子固却熟得不能再熟,几乎闭上眼也能摸到,三步并作二步,扑进了月亮门里。 此时正值黄昏,暮色四起,可院里却被几十盏油灯照得雪洞一般,十几个小厮忙碌进出,有请人的,有买药的,有打水的,有送东西的,热闹地几乎可比清晨的菜市口,可没一个人敢出声说话,连脚步都是放轻的,不敢跺重了步子。 秋子固进去时,人都愣了一下,几十只眼睛落到他身上,仿佛他不该来。 秋子固谁也不看,径直进了小楼,迎面,却撞上了文亦童。 看见文亦童,秋子固心头暗叫一声不好。 不为自己被他看见,只因他的脸色,实在是不好。 撑起家业这几年来,大掌柜的什么事没经过?泰山崩于前也脸不改色的。 这会子,额角上却挂了两行汗,嘴角绷得紧紧的,眼窝也陷了下去。 看得出来,珍娘真的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