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日久见人心
不想珍娘一点怪自己的意思没有,反处处小心,怕吵了她,又十分谨慎自觉,不肯使唤丫鬟婆子,怕给她们添麻烦。 不过半天时间,苏儿心里的天平,已渐倾斜,自家开着饭庄,她自小什么人没见过?三教九流,什么人从她眼前一过,心里就明镜似的了。 只可惜一向被偏见蒙了眼,也因太在意秋子固,所以才对赢过他一回的珍娘,横竖看不入眼,后来么,又因兰麝在耳边种下许多怪话,让她愈发偏得厉害。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老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麻烦事出来了,才看得清谁是真正的朋友。 兰姐姐跑得比兔子还快,连衣服都烧了,就怕连累着,可真被传上病的这位呢? 却对自己一点怨言没有,人睡下了,心里还不时挂念着自己。 心里是看明白透亮的了,却又被浸了醋,酸溜溜的,有些刺痛。 秋子固来时,苏儿心头狂喜,差一点就要坐起身来叫他了。 可人家进来就奔珍娘而去,直到出去时,也没听见他嘴里提起自己半个字来。 于是她只有继续装睡。 身子不敢动,怕有一丝儿响动被外头听见,人家尴尬,自己也尴尬,唯有耳朵是支愣着的,外头的对话,一个字出没错过。 听到最后,苏儿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秋子固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再不必说了。 苹儿从外头端了药汤进来,预备给小姐擦身子,反被珍娘叫住:“拿这个小瓶去,此乃贡品,止痒再好不过,只需一点便可化开,替小姐敷上。” 苹儿大喜,接过来正要说谢谢,珍娘摆手不让:“秋师傅拿来的呢,不必谢我,快去!” 苹儿进来时,文苏儿忙将脸埋进枕头里,好将泪水拭去。 “小姐你醒了?”看见她动了一下,苹儿忙上来伺候:“可觉得怎么样了?头还昏么?身上呢?” 文苏儿不说话,肩膀一耸一耸的。 苹儿大惊:“小姐你哭了?” 珍娘才躺下去,预备合一合眼,听见这话忙又坐了起来,着急地向里大声道:“文小姐,这时候可不能掉眼泪!再难受也得忍一忍,这时哭出来将来眼睛会坏的!” 苏儿实在憋不住,抬头冲珍娘嚷道:“你有人疼,自然不哭,谁理会我呢?!是死是活凭我去,瞎了也罢了!” 珍娘细细辩认这话,突然有些明白:“你刚才没睡着?” 苏儿不说话了,头贴着枕头,鼻子一抽一抽的。 珍娘也再没开口,复又倒下去,清丽黛眸流转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半天时间,便在这尴尬中度过去了,萍儿勉勉强强地替小姐上过药膏,才要将瓶子还回去,却被苏儿劈手夺回。 “且放在我这里!”苏儿蛮不讲理,苹儿也只好依了她。 珍娘此时睡得沉沉的,她身上的热度起来了,反比苏儿更加厉害,因前些日子病虽好了,根子未除,再加上忙了几天,有些虚弱,所以竟烧了个昏天黑地。 鲍太医又不曾放她在眼里,丫鬟婆子们虽有心,报上去却只得个正常两字回应,因此等到黄昏时钧哥带了福平婶来看她时,整个人竟叫不醒转了! “珍丫头!珍丫头!”福平婶急得涕泪直下,连叫两声没得到回应,呜咽起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钧哥急得跳脚:“秋大哥怎么不在,我秋大哥呢?说好看着我姐的!” 秋子固人呢? 却是一下午都被闵大缠住,脱不得身,不是要看卤水,就是检查地窖里的冰量,他几乎要发脾气,闵大却是一付可怜相,凭打凭骂,就是不还口,又求他开恩:“做不好掌柜的只会骂我,求秋厨可怜可怜小的!” 秋子固难得对跟随自己多年的伙计动了气:“你成心是不是?掌柜的吩咐你的?” 闵大委屈地摇头:“哪用掌柜的来说?秋厨您忘了平日这些事是谁做不成?” 这些事平日确实是秋子固亲自动手,尤其是卤水,乃秋门独家配方,绝对不可能假手他人的。 “就算我来,也不急在这一时?”秋子固几回脚已迈过厨房门槛,都叫闵大硬生生拉了回去。 “谁说不急?卤水早该添了,多少年从京里带出来的老卤,难不成叫它干了?您不可惜我还舍不得呢!现在是夏天,点卤件的客人又多。。。” 总之闵大有得是话回,秋子固最后忍无可忍,索性不开口强挣硬拖着闵大整个身体,也要向外走。 “要不这样,”闽大见实在拦不住,只得使出最后一招:“要不您在这里做事,我后头叫个丫鬟来回您的话,问问齐姑娘情况好不好?若她睡着,您去也无用不是?” 秋子固听着也有道理,于是真叫个丫鬟来问,果然说珍娘睡着呢。 “那您就好好做完这些,事毕再去,姑娘也醒了,到时您再去看视岂不正好?”闵大趁胜追击,说出话来,秋子固也实在不能拒绝了。 闵大望着秋子固忙碌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 午后,秋子固在小楼见到珍娘时,文亦童叫了他过去,问了好一番话。 何时师从秋子固的?家乡在哪里?现在家里又有些什么人?父母何在? 闵大少不得一一据实相告,文亦童若有所思地听,最后才将话题绕到秋子固身上。 闵大知道,前面都是闲扯,这时才是正题呢! “秋师傅当年为何肯从京里出来?放着大好前程,宫里内官统领家厨不做,要跟我爹娘出京?”文亦童摇着牙扇,轻轻地问。 闵大心里咯噔一声。 高僧的话是个秘密,不能让文家人知道,否则,大掌柜的一定会将老掌柜夫妇的死算到秋厨头上! 闵大思忖着,陪笑慢慢回道:“人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自然想换一换风景透透气,再说秋厨又是独身一个,无牵无挂的,老掌柜的说得那样心诚,少不得就。。。” 文亦童笑得淡然:“就这么简单?” 闵大的心愈发沉重。 难道大掌柜的听见了什么风声不成? 还是只因齐姑娘的事,要找秋厨的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