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百味陈杂
“哟这不是秋师傅么?”才在文亦童面前说了秋子固不少坏话,鲍太医抬眼看见真人到,由不得有些心虚,客套话说出来便愈显得假惺惺的亲热:“你怎么来了?厨房里不忙么?” 秋子固默默对他行了个礼,没开口。 他一向对虚情假意的寒暄没什么兴趣。 鲍太医有些悻悻的,让开半边身子,钧哥趁机带着秋子固钻了进去。 苹儿想拦:“小姐在里头呢,才睡沉了,你们别吵着她!” 钧哥头也不回:“知道知道,”声音小小的:“中间还隔着一道碧纱橱呢,吵不到她!” 秋子固走进去,果然一眼就看见珍娘,拥着一床纱被,百无聊赖地靠枕而坐呢! “秋大哥!”珍娘见是他到,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秋子固的脸上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原来你还好?” 这话说得怪里怪气,却逼真的反映出秋子固的心理。 来时路上他急得不要不要的,还以为珍娘怎么样了呢,联想起上回她病倒昏迷过去的情形,他甚至脑中做出种种不详的猜测。 不过亲眼看见她有说有笑的,他这才算放了心。 珍娘对他的话哭笑不得:“什么叫我原来还好?你当我怎么样了?浑身肿成块烧熟的东坡肉了?” 这比喻太搞笑,连钧哥都听不下去了。 “哪有你这样白花花的东坡肉!” 珍娘一挥手要打钧哥,反被秋子固劝下了:“他说得是实话,看你脸上还好,人都说出疹子要怎样怎样,现在看着,倒不确实。” 珍娘叹了口气:“其实身上痒得很,又不能抓,脸上倒好,总算老天爷给我留些面子。” 秋子固听说,来不及说话,又忙忙地转身出去了,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折回来极严肃地吩咐钧哥:“你看着你姐,别让她任性,再痒也别去碰!” 珍娘好笑,正要说我不是才说的不能抓?当我三岁小孩么? 秋子固却已经脚不点地飞奔出去了。 不到片刻又喘着气冲了回来,手里捏着只半指高的玉瓶,小到迷你的地步,若不是他送到珍娘眼皮子底下,简直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玩意。 小玉瓶精致可人,玉工雕刻非常细巧,乃整块玉抠出来的形状,然后镂空了中间,雕出个瓶儿来。 秋子固拔开上头塞子,顿时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清淡的气味,这味道有别于一般花香草香药香,纯粹纯净得好像不染尘埃,,十分轻盈飘逸,犹如冬日里的暖阳,让人闻见头目森凉,心头却热烘烘的,十分舒服爽快。 “这是我从京里带出来的,徐公公的赏赐。说是进贡的药品,其间有珍料,一般,麝香、冰片、真珠、犀角、鸡白之类只在常用的里算,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儿的,据说是各岛国间的奇花异草,都是上千年成了精的,采来入药,难得方成一味,专治热毒瘙痒,只要在痒处抹上一点儿,即刻消肿止痒,功有奇效呢!” 说着,秋子固将瓶子递到钧哥手里:“你替你姐敷一敷试试!” 自己则背过身去,走出了房间。 说他不懂人情世故,其实真是冤枉了他。 钧哥小心翼翼地倾了身,倒出一点儿来在指尖:“真是个金贵玩意,这一点子瓶儿能有多少?”边说边点在珍娘臂腕上的红疹上,药本是膏状,抹到身体上却立刻化成水似的,一小点便抹遍了整个手臂。 珍娘由不得吸了口气:“好力道!好凉好爽!” 秋子固在外间听见,嘴角轻轻上扬,不出声地笑了。 这东西有多宝贝,从他珍藏到现在一直没开过封便可见一斑。不过为免珍娘也爱惜不舍得用,他在来时路上便将外头的黄封去掉了。 钧哥边抹珍娘的另一条手臂,边抱怨道:“姐你也早该请几个丫鬟婆子来使,这种事她们来做最好!” 珍娘捏他的鼻子,重重用了把子力,钧哥怪叫起来,珍娘又忙去捂他的嘴:“小心将里头文家小姐吵醒了!” 说罢一把夺过药瓶:“你冒冒失失的,这里不用你了,出去我自己来!看你这毛手毛脚的,一儿撒了!人文小姐还没用呢!” 钧哥趁机溜出去:“还是说嘛,就该请人的!” 珍娘冲他瞪起眼来:“我有手有脚自己不能来?请人请人!看你进城才几天,就跟个地主儿子似的了!” 钧哥吐了吐舌头,冲身边秋子固道:“大哥,你觉得我成地主儿子了么?” 秋子固摆手板脸:“你姐俩絮刮别算上我,我不受这夹板气!” 钧哥愈发笑得鬼祟:“大哥,我知道你不敢忤逆我姐,嘿嘿!” 不过当然啦,也不敢得罪我这未来的小舅子! 秋子固颇有深意地回视钧哥。 你小子知道就好,别说出来丢我面子!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我先回去,店里少了人不行,晚间我再来,秋大哥替我盯着些!”钧哥热络地拍拍秋子固的肩膀,称兄道弟起来。 秋子固点头:“你放心!” 两人一起下楼去,外间渐渐没了声音。 碧纱橱里,文苏儿面向墙倒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全无睡意。 秋子固来之前她就醒了,不过不愿开口,宁可装睡。 知道珍娘在她外间,且是因照顾自己才染上了麻疹,她就有气,也发不出来了,心里只奇怪当时自己最亲的兰姐姐去哪儿,后来听见钧哥吵出来,才知道,兰麝为免祸及,早溜了。 苏儿心里百味陈杂。 文苏儿一向认为珍娘是个奸诈狡猾,心机绿茶婊,却没料到,真出了事,逃跑得不是她,反是自己一向当亲姐姐看待的兰麝。 兰麝自保,这也罢了,看清一个人原本就需要付出些代价。 可为什么照顾自己的偏偏是她?! 自己一向当她姓齐是不是好人,抢隆平居的名声,心计颇深又惯会讨好老爷们,这才一路混进城来。 可人家放着新开张的湛景楼不顾,被自己所出麻疹拖累,见喜一般得有半个月才得好,耽搁下去,于她姓齐的生意不利。 苏儿本以为珍娘要怪自己,因此一直装睡,一来躲清净免得跟珍娘说话,二来么,也好听听她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