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节
只贵妃一个人未能承宠,最后反而是祥妃有孕。哀家知道,贵妃心里必定有气。此后若是做出什么来也不意外。当时她也时时带皇上最喜欢的四公主去九洲清晏陪伴圣驾,但却没有机会侍寝。可如今,看那日的情形,她是痛定思痛,为了争宠不惜利用女儿了。” 淮秀道:“难道是贵妃见祥妃利用公主获宠,因而想要如法炮制?” 太后道:“不无可能。” 淮秀道:“贵妃如今可是再度得宠了,皇上那日留宿承乾宫不说,接连两日都厚赐了贵妃和三公主、四公主。今日祥妃拼了性命生下五公主,皇上看了看就走了,又去贵妃宫里了。” 太后道:“意料中事。公主皇上已有太多,皇上要的是皇子。” 淮秀道:“那太后您如今可要改为扶持贵妃?” 太后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半年来,哀家偏爱祥妃,与贵妃已是渐行渐远,她对哀家亦颇有怨怼之意,恐怕即使哀家此时示好,事情也难以回寰啊。” 淮秀道:“那难道以后就要与贵妃分道扬镳了吗?” 太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道:“分道扬镳算什么?只怕日后还要分庭抗礼呢。罢了,哀家既然押错了宝,就只能坚持到底了。祥妃心机城府毕竟在贵妃之上,对皇上只要肯用心思,没有不成的。再说还有哀家帮扶,也能算上是如虎添翼。” 淮秀道:“可是祥妃娘娘论恩宠论位份都无法与贵妃娘娘抗衡啊。” 太后道:“恩宠在于争取。至于位份,还不是哀家一句话的事情么?” 淮秀道:“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道:“虽然祥妃此番生下的是个公主,但是哀家还是可以抬举她贵妃之位。淮秀,传哀家懿旨,祥妃秀外慧中,品貌卓然,又为皇上诞育公主有功,着晋封为祥贵妃,晓谕六宫,垂范宫闱。” 淮秀道:“是,太后。奴婢这就去传旨。” 淮秀说完转身离了佛堂。 太后复又在佛前跪下,祈求道:“哀家自从嫁入皇家,蒙佛祖庇佑,总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从未见颓势,此番关键一环还请求佛祖再次眷顾啊。阿弥陀佛。” 第六十八回 孤独雀鸟自揾泪 苦命鸳鸯叹聚回 宫中这一夜可谓是风云变幻。 等着看祥妃生下皇子的人都大失所望。 皇上的举动又让人回想起那些年在全贵妃淫威之下惨兮兮的日子。 可入夜之后太后竟然颁下了懿旨,晋封祥妃为祥贵妃。 如今宫里两位贵妃并尊,都为皇上生下了两位公主,今后情势如何,恐怕还不好判断。 而冬日京城的夜晚却是格外安静。 局外之人又怎会明白局中人是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正是“末路清愁常衮衮,残冬急景易駸駸。” 公主府内,温宪正守着一盏残灯,手不释卷。 静欢端着一方小巧精致的茶案在廊下徘徊不前。 案上一只斗彩喜鹊登梅图盖碗,一碟藕粉桂花糖糕。 静欢屡次伸手去试探茶碗的温度,怕茶水凉了,却迟迟不敢敲门进去。 门口飘忽的人影扰了温宪看书的兴致,温宪道:“谁在外面?” 静欢只得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将茶案放在他书桌的一角,说道:“晚来天亮,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突然瞧见他桌上的烛光已有些变暗,于是又说道:“换上一盏,仔细看坏了眼睛。” 温宪放下书,瞧了瞧她言语行状,说道:“不必换了,等下我便歇下了,你也早些休息。” 静欢道:“我还不累,让我陪你读可好?” 温宪道:“夫人请回,风寒露重,早生歇息。以后也不必做这些活计,我有需要自会叫下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景行还小,事事都要母亲看顾,一向是要费心了。” 静欢想再说些什么,可温宪已又将书卷拿了起来,不再看她。 静欢回身走到门前,低着头,悄悄地说了一句:“那些玉,的确是我不好。” 温宪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静欢回身看向温宪,说道:“我知错了,你不要再这样怪我了。” 温宪眼睛盯着书,说道:“没有,你是我夫人,也是女主人,那礼本就是应该由你处置,你不喜欢,砸了也好。至于其他事,本就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能舒心,怎样都好,我都不会怪你。” 静欢眼里滴下一滴眼泪,咬着嘴唇,绝望地走出门去。 温宪听到门从外面关上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书,侧身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小片碎玉,上面模糊地能认出刻着“飘零”两个字。字的沟壑纵横之间,有凝血固化其中。 温宪将那一小片碎玉取出,用手轻轻摩挲,复又放回盒内,安放好。 他披起一件黑貂大氅,打开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隐在廊下一角并未回房的静欢,眼见他的身影越行越远,放开了捂住嘴巴的手,痛哭失声。 她的身形一点点的矮下去,直到卷成一团。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膝,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她能够相拥取暖的,只有自己。 温宪飘荡到永和宫,见里面灯光已灭,瞬间闪了进去。 青郁已歇下了,还未入眠。.. 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儿闪到了她的床前。 她不禁失声道:“温宪?你怎么来了?” 温宪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些。 她起身替温宪卸掉了黑貂大氅,幽怨地道:“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怎么如此冒失?” 温宪道:“你放心,我在宫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听人议论宫里今晚发生的大事,料想皇上必不在你宫里。” 青郁道:“难道你以为皇上在祥妃宫里?对了,她如今是祥贵妃了。幸好今晚皇上是去了全贵妃的承乾宫,没有来永和宫。” 温宪道:“那便好了!” 说着贴近了她。 青郁挣脱出来,说道:“来了也好。我正好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温宪握着她的手,问道:“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么严肃?” 青郁仰着头,看向他的眼睛,粉面含春,语气温柔。 “温宪,我们又有孩子了。” 温宪大为惊喜,说道:“真的?” 青郁点点头,说:“真的,今日已请了太医看过,只是今夜宫里发生了太多事,还未来得及告诉皇上。” 温宪道:“有了我们的孩子,你还要留在这儿?不如尽快跟我走罢!” 青郁道:“我不会走,我早就说过,我要做完该做的事。温宪,你说过会等我,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么?” 温宪的内心充满挣扎,又欣喜又痛苦。 温宪对青郁道:“宫中时日难熬,有孕的嫔妃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如今祥贵妃又诞下公主,接下来大家便都会盯着你的肚子了。皇后、太后她们会放过你吗?还有我额娘,她必会再次向你下手……” 青郁突然伸手掩住了他的口,说道:“你只告诉我,你想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 温宪的心绪瞬间平复下来,他整个人整颗心都柔软了。 他伸手握住了青郁的手,说道:“你儿时受了太多苦,我每每想到总是心痛不已,恨不得以身替之。若是个女孩儿,性格容貌都像你,就好了。我会好好疼惜她,不让她受一点儿苦。” 青郁嫣然一笑,娇柔无限。 她轻启朱唇,说道:“我也觉得,此次会是个女儿。你放心,我自会设法保住我们的女儿,不让她为别人所害。长公主的手段,我已经知晓,断无可能再次中招。你信我,好不好?” 温宪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万事小心,切莫逞强,每逢初一十五我便来看你。” 青郁笑着说道:“好。” 温宪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说道:“我想起一件事,告诉你,也许有用。” 青郁听他说得严肃,想必是大事,因而正色道:“你说。” 温宪道:“我儿时一直不解,为何我额娘从来不带我进宫拜见太后。” 青郁道:“听闻和硕长公主是长在孝淑睿皇后膝下的,许是儿时未曾多与当今太后亲近,所以疏远了些。” 温宪道:“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有一次恰逢先帝千秋节,当今太后还是皇后。我额娘带我入宫觐见,入宫前特意叮嘱我,若皇后给我什么糕点糖果,一律都不要吃。若她要看着我吃下去就含在嘴里,伺机吐掉。” 青郁道:“长公主一向观人于微,心思细腻,她如此叮嘱,必定大有深意。太后的野心想必她早已洞察。可是也不会对太后提防到如此地步啊!难道是孝淑睿皇后之死与当今太后有关?和硕长公主知悉内情所以心中一直暗暗提防?” 温宪道:“我也是做此猜想,但是一切无凭无据,否则皇上是孝淑睿皇后亲生子,与我额娘自幼一起长大,我额娘早就向皇上告发了。” 青郁道:“太后在宫中势力盘根错节,绝不是那般好对付的,也许长公主隐忍不言,只是为了顾全大局,保护皇上。须知太后还有两个亲生的儿子,如果撕破脸,说不定太后会扶植自己的儿子与皇上相抗。” 温宪道:“郁儿说得有理。我额娘总是对我说,孝淑睿皇后与当今皇上是她最亲近之人,因此她才不能允许我们背叛皇上。她之所以会对你下手也是为了保全我们,你不要怪她。” 青郁道:“长公主大仁大智大勇,我钦佩不已,又何来责怪呢。只怪我自己钟情于你,情不自禁……” 温宪扶着她坐在了榻上,将她的头倚靠在自己的肩上,说道:“我自知不能日日夜夜陪伴着你,可是每一个与你相守的夜晚,我的身心都完完全全地属于你。” 天际已出现了微光,他们不再说话,只依靠着彼此,静静地享受着难得的聚首。 很快,便又要分离。 第六十九回 虽是君恩浩荡 却添公子烦忧 时光流转,终于到了道光九年。 全贵妃峰回路转,依靠着两位公主,又是盛宠了。 祥贵妃虽然已经位居贵妃,但是皇上仍是对她淡淡的,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也偶尔会往她宫里去坐坐,但都只是略坐坐就走了,极少留宿。 而静妃仍然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皇上听闻静妃有孕,大喜不已。 虽然太医号过脉,无比肯定地说是一位公主,皇上却也不减恩宠。 渐渐地,冬天的时日越来越少了,再过不久,便要开春。 正是“残冬无奈阁中雪,雪流清泪。初春有意槛外梅,梅缀香葩。” 一日,皇上在养心殿批折子,特意恩准了静妃前来伴驾。 青郁刚走近大殿,皇上便迎了出来,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扶着她,缓缓地往殿内走。 皇上道:“静欢,雪路难行,着实是辛苦你了。朕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不能去看你,又实在想你得紧,想要你在朕身边陪着朕。若是将折子抬过去,恐怕会害你被冤枉后宫干政。所以只得辛苦你到养心殿来了。” 青郁笑道:“皇上的用心,臣妾明白。” 皇上道:“一路过来有没有受了寒?” 青郁道:“没有,皇上放心。” 皇上在龙椅上坐下,为静妃赐下了座,让她在旁伴驾。 皇上道:“便还如往常,朕批折子,你为朕磨墨,可好?” 青郁笑道:“臣妾遵旨。” 皇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此番有孕,真不知还能赏你什么好。你阿玛已经年迈,不便再给予太多官职,入朝为官,不如朕赏你母亲和妹妹诰命夫人的身份?” 青郁笑道:“皇上思虑周全,那便是最好的了。” 皇上道:“朕本来想封你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封你妹妹为二品诰命夫人。可是你妹妹身份特殊,她是和硕长公主的儿媳妇,也算是朕的亲人。那回在行宫,多亏温宪想出个好点子,朕才能与你重修旧好,朕也欠他一份恩赏。不如就让温宪补了领侍卫内大臣的缺儿,也封他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青郁道:“谢皇上。” 皇上笑道:“你满意就最好了。从前咱们的二阿哥和三阿哥虽是皇子,却命途多舛,出生没多久就殁了。还因此热得朕与你生出许多龃龉。此番太医说是公主,朕想,公主也罢,只要是咱们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快快乐乐地长大便好了。” 青郁道:“不瞒皇上说,臣妾也喜欢公主,看宫里这几位公主个个玉雪可爱,臣妾心里也痒了。” 皇上道:“你最喜欢哪位公主呢?” 青郁道:“几位公主性格不同,都很可爱,不过若论容貌,自然是四公主最出挑。” 皇上笑道:“不错,朕也最为喜欢四公主。可是真觉得咱们若有女儿,必能比寿安还要招人喜欢。” 青郁笑道:“但愿如皇上吉言。” 渐渐地,日落西山,皇上仍有政务未完。 皇上体恤静妃有孕辛苦,便让她回去歇息,自己独自留在养心殿批折子。 青郁于是由风眠、雨落扶着回永和宫。 正要出养心殿的正门,突然见温宪迎面走来。 温宪道:“静妃娘娘吉祥。” 青郁道:“温大人免礼。” 温宪起了身,低着头,目不斜视,而青郁也由风眠、雨落扶着径自走了。 待心里盘算着青郁走远了,温宪方才敢回头一望。 只见青郁穿着一件长度曳地的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渐渐消失在远处。 温宪的心中升腾起无限的爱意。 青郁身上有一种在不停地野蛮生长的美,温柔妩媚中还掺杂着刚毅果敢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勇气,仿佛泰山崩于前可以面不改色,仿佛可以凭一己之力扛下山河岁月的变迁。 她与那些生长在闺阁绣楼里的女孩不同,她手中拥有的一切,不是等来的,不是盼来的,而是靠自己一点点地闯出来的。 温宪觉得她的确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只可惜,这世上的好东西没有什么是在他温宪手里,都在九五至尊,当今皇帝的掌握中。 温宪想到此处,便只能收了飘扬的神思,走进养心殿中。 皇上仍在批阅奏折。 温宪行了大礼,跪着说道:“微臣叩见皇上。” 皇上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了抬头,见是温宪,露出一抹笑意,说道:“平身。” 温宪道:“谢皇上。”随后起身肃立在侧。 皇上笑着说:“静妃有孕,想必你夫人也很欣喜?” 温宪心中叹息不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