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4)
之在听到父亲对下人的叮嘱,也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她知道自己让他失望了。 她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丧气的垂着脑袋,任由眼泪一颗颗的往地上掉。 爹说的那些道理她怎会不知道,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大道理都懂,但真的要眼见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她捏着衣袖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一通,抬起头环顾着父亲的书房。这书房她已经许久不曾踏足过了,书房里的摆设还是同她小时候看到的一般,只是许多物件都开始犯旧,桌案书架上都有细小的划痕。 她站了起来,走到墙边,仰着脑袋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几把剑。她慢慢的走着,一把一把仔细的看着。这四把剑她年幼时甚至都把玩过,却从没像今天这般仔细瞧过。 她走到书架旁,目光瞥及架子上那个漂亮的玉团花盖罐和它后面墙上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缝。 嫣红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姜思之歪着脑袋回忆着,就是架子这个位置的后面是父亲的一处暗格。她小的时候曾经淘气的爬上架子将暗格里父亲的印鉴换成了自己竹叶编成的小鸟。 父亲为此还将自己责备了一顿,怪她爬架子太过危险。 儿时的回忆翻涌而来,姜思之的鼻头又泛着酸涩的感觉。 她努力压下情绪,想起明日就要出征的父亲,她双手伸了过去,将盖罐端开,鬼使神差的将手伸了过去…… ** 宋景行自姜思之离开漪澜苑后就一直坐立不安,还是后来等到了钟氏特意打发人来告诉他姜思之跟着姜正则去书房谈心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一直坐在外间等着,直到黎明时分才终于将人等了回来。 姜思之一声不吭的迈入房间,看着宋景行一脸担忧的凑到自己身边。 “袅袅,怎的这么晚才回来,你……心里……”宋景行端详着小妻子的脸,一对杏眼发红,脸上还有显而易见的泪痕。他心疼,他想问问她是不是还在怪他,可话说了一半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姜思之看了他一眼,又越过他沉默的走近里屋。她走到窗边,背对着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幽幽的,平静的没有半点起伏。 “宋景行,真的不能让别人去吗?”她问道。 宋景行跟着她的步伐走到窗边,立在她身后,他伸手出想抱住她,可听见她的话,一双手尴尬的僵在半空。 他缓缓的垂下手,在心里挣扎了半饷,还是选择告诉她实情:“姜修远此行也会同去,西北气候不佳,若是岳丈到了那边身体出现不适,就会由二哥顶替而上。” 他说话的语气也是平静如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忐忑。 姜思之明显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愣,然后冷笑了一声才开口:“倒真是做足了准备。” 她转过身来,背对着窗外还昏暗的晨光,宋景行看不清她的脸色。 “如果,如果你不能改变主意的话,我们就和离。”姜思之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平静的听不出半点情绪。 这回换宋景行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思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走到她面前,紧紧扳住她的肩头,用力的晃着她的身子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一点点戏弄的情绪。 “袅袅,你在说笑是不是?”宋景行勾着一抹苦笑,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姜思之觉得自己很冷静,十六年来,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 “如果明天父亲和二哥出征了,我们就和离。”她重复了一遍,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咬的清清楚楚,眼神坚定无比。 四目相对却是无言,日头越爬越高,将屋子里照的亮堂了起来。 宋景行却没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松动。他有些慌乱,也很无奈。 “袅袅,我是右相,我的责任很大。” “我知道。”姜思之接话道,用毫无波澜的口气。 宋景行彻底没了主意了,可他深知自己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下意识的,他再一次想逃避。 松开了扶住她肩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用尽量自然的神色说道:“袅袅,天亮了,我得先去上朝。”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好缓和屋子里严肃的气氛。 姜思之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看着他逃一般的转身离开了。 ☆、第 92 章 一上朝, 宋景行就宣布了领兵西北剿灭叛军的人选, 除了姜正则、姜修远还有两个将军也一道出行。 同时另派一名少将北上助王副将守着北疆,以免寻事的突厥人趁机来犯。 昨日新帝既已叫宋景行摄政,自然不会反驳他的意见, 对此点了头。 其他人也不会提出质疑的声音来, 姜正则和姜修远,一个是宋景行的岳丈,一个是他的二舅哥,他能做到这出这样的决定, 也是大公无私,让昨日原本对他摄政还颇有微言的人彻底没了声音。 因为战事吃紧,大军从京城出发至西北还需要几天的脚程, 今日的朝议便早早就散去,好让要出征的几个将士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与家里人道别,约定于未时至城门口出发。 姜正则与姜修远其实是昨夜就知道消息,出行的行李早已经收拾妥当, 此时回家也只是在多陪家里人待上一会儿。 宋景行原也是要跟着一块儿回将军府去的, 可是临走时却叫几个老臣拉住,要商量太皇太后郁氏还有其他一些事情, 委实脱不开身。 无奈他只得在皇宫里跟姜正则还有姜修远告别。 姜正则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嘱咐他定要好好照顾好姜思之。 宋景行应下了,可心里却想起了清晨两人在房里说的话。 父子三人回到府里的时候,饭菜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人回来就用饭。姜思之和宋景行小夫妻俩昨夜闹矛盾的事情其他人不清楚但钟氏是知道的。 今儿一早起来钟氏就敏锐的觉察出女儿情绪不对, 可试着旁敲侧击的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只道是舍不得兄父远行。 这会儿见爷仨回来却不见女婿,钟氏有些担忧了朝女儿看了一眼又向丈夫询问道。 “宫里有事,他脱不开身,毕竟要代新帝摄政,总是会比以前要忙一点的。”姜正则解释道,但这话其实是对着女儿说的。 他听小厮说昨夜女儿一个人在他的书房里待到近天明才离开,不过漪澜苑的下人说后来并没有听见屋子里有两人争吵的动静,他才稍稍放下心。 姜思之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也不说话,等大家兄父都入座后才慢吞吞的左脸下来,低着头一个人一声不吭的吃着饭。 这个场景多少有些熟悉,就在半年前将军府里也是这样子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临别饭,只是这一回换了送别的角色罢了。 桌上都是钟氏亲手做的饭菜,可除了要出征的父子两人,其他人都食不知味,几乎没怎么下箸。 到最后就变成了桌上四人看着父子俩扒拉着饭菜,将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小花的手艺还是这样好,就是这些年性子赖怠了些,你说说你都多久没给我做过这样一桌子的菜了。”姜正则放下碗筷,用手一抹嘴边的油渍,三分抱怨,三分委屈的看着钟氏说道。 钟氏叫陈妈妈去拿了湿布巾来,拉过他刚刚擦嘴的那只油漉漉的大手替他仔细的擦拭着。 “等你回来,我再给你做就是了。”她低着头,说话的声音细软。 姜正则的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他伸手替钟氏拢了拢耳边的散下来的一缕碎发,打趣她道:“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还是勤快些的好,没的让孩子们笑话。” 钟氏抬起头,似嗔似怨的瞪着他:“你如今倒是开始嫌我了?当年娶我进门的时候可是怎么答应母亲的?你可是说了要让我天天在家享福的。” 姜正则咧着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眸一转扫视了身旁坐成一圈的孩子:“行,那就让孩子们伺候你,天天给你端茶倒水可好?” 说完他又瞧了瞧大儿子和儿媳,语气变得和蔼起来:“我是看不到孙子出生了,你媳妇儿这半年过得不容易,你可得好好对她。” 姜修能颔首。 一顿午膳用的再慢,也总是会吃完的。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父子俩便叫人去把行李给拿出来。 姜修能想送他们去城门口,被姜正则阻止了。 “你留在家里陪着你娘她们,不用再送了,又不能送到西北去,不差这一点路了。”姜正则站在厅堂里,说什么都不肯叫他们再送半步,哪怕送到大门口都不行。 姜正则走到姜思之的身边,用力捏了捏她的脸,看着她白嫩的小脸上被自己掐出几道红印来,倒是显得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好气色。 “袅袅,爹走了。”他不知道经过这一夜女儿有没有想明白,也不好多说什么。 “嗯。”姜思之木讷的点头,一双圆眼红的跟草丛里的兔子似的。 “得空就多回来陪你娘说说话,如今既成了家,就早点要个孩子。往后跟你大哥家的也有个伴儿。” “知道了。”姜思之应声,她一定会好好陪着娘的。 见女儿乖顺的应了下来,姜正则的心里也算好受一点。 他退至厅堂的正门,看着妻子,故作轻松的冲她道别:“小花,我走了。” 钟氏坐在圈椅上没有站起来,天知道她根本已经难过的动弹不得,可为着不叫其他人担心,还得忍着眼泪端着笑。 “唯愿夫君一路平安。”她柔声说道,泪眼朦胧。 “会的。”姜正则郑重的颔首。 三个女人留在了厅堂,姜修能送他们到府外。 “就送到这里,快回去,你娘肯定哭了。”姜正则催促他回去,可自己又何尝不是眼圈发红呢。 “父亲和二弟切记要万事小心,平安归来。”姜修能也有些哽咽。 姜正则没有再说什么,翻身上马。 姜修远勾着是一抹混不吝的笑说道,“大哥,等我侄子长大了,记得告诉他,他的仲父可是个威猛无比的大将军。” 说完便也利索的翻身上马,带着爽朗的笑声跟着父亲策马扬长而去。 “臭小子……”姜修能的眼前都是被马蹄带起的尘土,飞进他的双眼,痛的他满眼是泪。 ** 宋景行从宫里出来后直接先赶去了城门口送姜正则和姜修远。等看着大军启程出城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将军府里。 他心里惴惴不安,到了将军府门口也不等将军府的下人上来说话,就撂下人往漪澜苑里飞奔而去。 到了漪澜苑里,整个院子却是静悄悄的。他看了看日头,心想姜思之会不会正在房里歇息,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朝屋子里走去。 可待他走到房门口,却不见桃夭叶蓁的身影,只有许嬷嬷站在门口一脸为难的看着自己。 “夫人可是在里头休息?”他问许嬷嬷,说话的声音却是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意。 “夫人、夫人她带着人去了京郊的别院……还说,还说……”许嬷嬷欲言又止。 “还说什么?”宋景行有些不耐烦。 许嬷嬷在他身前跪了下来,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回话:“夫人还说以后都不需要老奴伺候了,叫老奴回宋府去。” 宋景行还来不及对许嬷嬷的话做出反应,身边跟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 小厮是拼了性命似的跑过来的,此时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摁着胸口大喘着气说:“姑爷,您跑的太快了,在门口小的就想跟您说来着,小姐去别院里住去了,说您的东西她都给您收拾出来放在里屋了。” 宋景行闻言脸色大变,也不等小厮的话是不是说完大步跨进里屋,果然看见自己的衣物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已经包裹好放在了桌案上。 包袱的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他抽出信封,上面没有署名,但他知道这是她留在自己的。 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拿着信的手抖得厉害。 他拿出里面信笺,薄薄一张。 将信缓缓展开,他看清了上面的字,是姜思之的自己,但里面的内容他却十分熟悉。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竟双腿发软再也站不住,一下跌坐在一旁的圆墩上。 他死死盯着桌上那张信笺,跃然于纸上的,是姜思之亲手抄录下来的。 那是当初他在姜正则书房里写的和离书,一字不差…… “姜思之……你好狠的心呐……” ** 另一边,姜正则带着大军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叛军前到了玉阳关附近。依照探子送来的情报,镇平王的兵马怕是这两日就会到达玉阳关附近的大雅丹山。 十万大军已经分成了四拨,两万人引敌,一万人封路,五万人埋伏至山头,剩下两万留守营地以防生变。 在行军的路上,姜正则就已经叫人将分批的任务散下去,也叫个统领跟将士们言明了引敌的危险。 姜正则原是打算叫大家抽签的,毕竟这回等同于去送死,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但当统领把话带下去后,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竟然有一半的人都站了出来愿意跟着姜正则诱敌。 用这些将士的话来说,将军都不怕,他们怎么会缩在后头呢,既然已是随军出征之人,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因为自愿请战的人太多,最终还是用了抓阄的办法选出了两万人。 队伍既然已经分好,姜正则和另外两位将军商量过后决定让大家在营地修整半日,待夜黑风高之时才领兵出发。 西北的天暗的比京城里晚些,夜里就要出兵了,这顿饭用的时间比往常显得格外久,明明已经过了饭点了,但还有许多士兵捧着碗一口一口扒拉着,竟像是要把下半辈子的饭通通吃进腹中一般。 驻地最中间的营帐是姜正则、姜修远和另外两个将军用的,此刻四人还有其他几名副将也正在用着吃食。都是在死人堆里爬过来的人,营帐里的气氛到底比外头轻松一点。 外头的天色也暗了下来,距离夜半出征也就两三个时辰的事儿了。姜正则开始打发众人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才能有精神好好打仗。 姜修远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坛子酒,还有几只酒盏,他背对着众人将斟满酒,将酒盏一只只分至每个人的手里。 姜正则看着儿子端过来的酒,微蹙浓眉,显然不觉得这会儿是个饮酒的好时候。 姜修远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亲爹在想什么,面上还是那样没心没肺的笑,露着一口白牙:“就一碗酒,过了明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喝了。” 明明是残忍无比的话,他却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贱兮兮的说了出来。 但这话也没说错,今儿这片营中满满当当的挤着那么多人,谁知道明天会多出多少空着的帐篷呢。 姜正则接过碗,对着姜修远的用力一碰,仰头一干而尽。他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酒渍,咂嘴道:“这西北人的酒味道可真不怎样,到底不比咱们京城的好。” 其他人讪讪一笑,也将酒喝下。 酒也喝了,姜正则又开始叨叨大家快去休息,许是年纪大了,竟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嘴碎的老婆子。 姜修远笔直的站着,也不挪步子,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说话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 “这……这酒后劲……还挺……”姜正则觉得脑袋发晕,眼前都是交叠的人影,他心觉不对,可话都没来得及说全,整个身子就冲一旁重重的栽了下去,彻底没了动静。 营帐里剩下的人瞧了瞧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名副将小步凑到姜正则的身旁,费力的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蹲在一旁看了看,见他的确已经不省人事才抬头冲其他人比了个手势。 这回大家都开始动作起来,拿出不知道藏在哪儿的锁链,上去将姜正则的手脚仔仔细细的绑了起来,又使劲拽了拽,确定将人缚紧了动弹不得。 将人收拾妥当,姜修远早已经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撩衣袍单膝跪了下来冲大家抱拳,正色道:“姜修远谢过各位将军!” 一名也有些年纪的将军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姜小将军何须行如此大礼。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去休息。明日……明日切记要小心啊!” 这名将军家里也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儿子,看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竟也有些失态的哽噎了。 姜修远应声,又把眼神投向一旁的两名副将:“还望两位副将替我照顾好父亲……他醒来若是生气,还望诸位替我美言,叫他少骂我几句。” 他的嘴角勾着笑,双眸光流溢彩般夺目耀眼。偏偏就是他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却叫营帐里的武将大汉一个个都红了眼。 子时过半,营中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号令声,这是要整队出发了。要攀上雅丹山埋伏的五万人率先集合完毕,由一名将军带队先行出发,摸黑上山。 营地另一侧,负责诱敌冲锋的两万人也都戎装加身手握兵刃整齐排列着。所有人笔挺的站着等待统领他们的将军。 天还未亮,夜色漆黑,只有统领台上几根火把熊熊燃着,火光中,一个身穿镀银铠甲的人站了上去。 底下离的近的人看清了来人,开始骚动起来,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噤声!”姜修远大吼一声,嘹亮清晰,回声不断。 “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建威大将军哪儿去了?!为何是我出现在这里!” “我现在告诉你们!建威大将军,也就是我爹!被我下药迷昏了!今日!就由我来替我爹出征!”姜修远字字句句喊的响亮,中气十足。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皆是议论声更甚,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安静!”姜修远拔高音量,试图压住底下的声音。他摘下头上的头盔交给身旁的人,他屈膝一跪,底下顿时鸦雀无声。 “今日!就由我带着大家冲锋陷阵!也请大家能体谅我一番孝心!家父已老,他的责任就让我来完成!”说完他弓着身子对着下头的士兵一拜。 他站起身,接过头盔戴上。 “上酒!”姜修远大吼一声! 从两旁陆陆续续的出来许多士兵,是留守在营地的士兵,他们人手一盏酒碗,递给这些即将出征的战士。 姜修远也双手端着酒,高举着,大声说着:“今日一战,生死难定!但你们要记住!如果我们死了!死在马蹄下!死在敌人的刀剑下!我们也都是好样儿的!” “我们不会白死!为了国!为了家!为了每一个我们想守护的亲人!” 姜修远慷慨激荡的喊着,迎风而站,身形挺拔魁梧。 “干了这碗酒,跟着我斩尽贼人!” “斩尽贼人!护我大周!”底下是万人举着碗齐声的呐喊,在空旷贫瘠的沙土地里震的尘土飞扬。 仰头饮尽杯中酒,斩尽敌人护家国。 姜修远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人头,看着那些年轻的、视死如归的面孔,心里百感交集,他的心情何尝不是千斤般沉重。 “不怕你们笑话,我姜修远活了二十年了,都还没碰过女人。”他将话峰一转,突然自嘲道。 底下有人忍不住捂着嘴纷纷笑出了声,一个一个,悉悉索索的。 等笑声渐渐平息下来,姜修远才继续说道:“老子要是这回儿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将那什么宝华楼,百瑰阁的花魁通通包下来!哪怕我爹用鞭子抽我!我也得尝尝女人是个什么滋味!” 他咧着嘴笑着,油腔滑调的整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儿,只一双眼睛猩红的可怕。但这一回,底下却没有人笑他了。 一些年纪还小的将士早就红了眼眶,却还倔强的憋着眼泪。 姜修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用舌尖舔过齿根,酝酿了一下情绪,肃声说道: “咱们不是去送死!一定要努力活着!这是军令!都听清楚了嘛?!” 军令如山,只希望你们都能服从军令,平安而归。 两万将士高举枪剑,磨刀霍霍,在夜色冲排成整齐的队伍向着战场出发。 两万张不一样的面孔,不一样高的身躯,内心却都有着相同的信念。 他们不怕牺牲,他们不怕遗忘,他们只怕不能用血肉挡住贼人进犯的脚步,不能守护好家乡的亲人。 厮杀是在黎明时分开始的,那个一身戎装的年轻将领啊,噙着笑,举着剑,策马飞驰,带着身后千千万万的战士冲进了峡谷…… 这是一场被载入史册的战争,可是寥寥几张纸,又怎能书写出战场上那万分之一的残酷…… ☆、第 93 章 姜思之去别院的事情钟氏是知道的, 不过她只当女儿难过兄父出征, 想着让她住到别院去散散心也好,并没有阻止,只嘱咐她记得和宋景行说一声。 宋景行傍晚来将军府接人后, 钟氏才知道这小夫妻俩这回怕是闹得不清。宋景行也闷声不吭, 不跟钟氏说清楚,只叫她不用管,说是自己会去将袅袅接回来。 女儿去别院没一天,陈妈妈就连忙派人送信过来说是在小姐的房间里看见了和离书, 这可把陈妈妈吓得不清,再一联想小姐走前把宋府的下人都赶了回去,觉得这怕是要闹的不好看, 才去信来请示夫人叫她想办法。 钟氏一看见和离两字,惊的她一口气都差点没喘上来。马上就叫人去备马车要亲自去别院一趟。 可这人都还没坐上马车,大儿子院里的人就派人来,说是长公主要生了。 权衡轻重, 钟氏只要先将女儿的事儿放一放, 叫人将长公主要生了的事儿传个口信去别院,叫女儿回来一趟。 周栩令这一遭来的也算突然, 离原先大夫说的产期还有小半个月。早晨她才从花园里散步出来就感觉肚子一痛,腿间**的。 而扶着她散步的姜修能紧的满地打转,焦头烂额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周栩令冷静下来后叫奴仆赶紧去请夫人和大夫产婆。 虽然日子提早了不少,但钟氏早一个月就将产婆找来住在府里,就怕有什么突发事件, 免得应付不来。 产房就布置在夫妻俩院儿里的侧房,周栩令的羊水破了,产婆过来一看,赶紧叫人把她扶进产房躺平,临了还没好气的白了姜修能一眼,埋怨他也不知道先将自己媳妇儿扶回屋子。 姜修能早就急出了一身汗的,且这也是他头一回当爹,哪懂这些。不过他当时一门心思都在周栩令的身上,也没追究那产婆的失礼。 钟氏过来的时候周栩令已经进了产房了,而自己的傻儿子正站在门口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姜修能原先是想跟着一起进去的,可产婆和府里的妈妈都将他挡在门外不让他进去,就怕他在里面耽误事儿。于是当他看见母亲的过来,就想叫母亲进去替他瞧瞧媳妇儿去。 “瞧瞧你那样儿,趴在门上成何体统。”钟氏叫人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叫他安生坐在门口等着。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夜里,一开始里头只有产婆说话的声儿,几乎听不到周栩令的声音,可待天黑下来,里头就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喊叫,边喊便骂,骂姜修能,想到什么骂什么。 骂他黑,骂他笨,骂他不懂得心疼人。 姜修能在外头听得心惊胆战的,恨不得立马冲进去。可钟氏进了产房后就叫人将门挡了起来,就是料到自己这儿子会闯。 姜修能见门打不开,大掌就在门上砰砰砰的拍,气力之大,让人错觉这屋子的门框都震的不行。 “姜修能你烦不烦!拍门的声儿听着不烦啊!”周栩令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 姜修能一听,马上收回了手,垂在身侧,跟做错事儿的小孩似的,“我错了,我不拍了,你别生气,要不你跟母亲说咱们不生了。” 里头的周栩令正咬着牙用着劲儿,浑身都是汗,听到外头姜修能的话,气得不轻,也顾不得产婆说的攒力气,扯开嗓子朝外头喊:“我是妖怪吗!说不生就不生!”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气到,话音刚落,周栩令就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然后腿间湿漉漉的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 她一愣,紧接着就听见像是要与自己的嗓门一争高低般的嘹亮的啼哭声。 姜修能在外门自然也听得清楚,他高兴的不行,抓着身边的小厮就问:“生了生了?!生了对?!” 他又在门外等了近半个时辰,里面才终于收拾完叫人给打开了们让他进去。 姜修能就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待屋子的门刚一打开,他就冲了进去扑倒周栩令的身边。 “阿令?疼不疼?”他牢牢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脸心疼的看着床上如今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周栩令。 周栩令凝视着他,见他眼眶湿润,满眼都是担心,心里暖的很。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了。” 如今天已经热的很,她又出了一身的汗,虽然已经叫人都收拾过,可脸上还粘着几缕头发,看上去有些狼狈。 姜修能不是没见过生孩子的,母亲生袅袅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了,可当时被父亲赶回房去,并未在产房外等待过。今儿自己在外头等着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他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难熬。 且他刚刚冲进来的时候,还瞥见角落里还没来得及端出去的带血的水盆和布巾,叫他看的眼角直抽,这会儿鼻尖还萦绕着腥味,同他打仗的时候闻见的血腥味儿一般,他更是心疼她。 他也不说话,只是怜爱的看着她,恨自己不能替她痛,不能替她生孩子。 孩子……对了,孩子呢? “阿令,孩子呢?”他问道。 “这会儿子才记得自己儿子呢?娘还当你都忘了呢。”钟氏言笑晏晏的走到他身后,手里还抱着一个红底绣如意纹的襁褓。 姜修能大手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不是担心阿令嘛。” “知道你心疼媳妇儿,还不快过来瞧瞧孩子。”钟氏瞧着恩爱的小夫妻俩,揶揄他道。 姜修能站了起来,看着母亲怀里正安安静静闭着眼躺着的孩子,小小的,红红的,还有点皱巴巴的,好像一团肉啊。 这就是他的孩儿吗?他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周栩令看出了他面上隐隐的纠结,问他:“怎么了?” 姜修能蹙眉,回头瞧了瞧她,又看了孩子一眼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怎么那么丑,跟袅袅小时候差的太大了。” 弟弟出生的时候他自己还是个小不点儿,早就记不得姜修远襁褓中的样子了,可妹妹刚出生时的样子他是记得的,也是这样小小的,白白嫩嫩的,跟饭桌上的白玉豆腐似的,还睁着一对紫葡萄般的大眼,别提有多好看了。 钟氏抬手对着儿子的的脑门就是一拍,埋怨道:“袅袅是女孩子,这这么能比,你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儿,还好意思嫌弃你儿子。” 周栩令长的也好看,姜修能这样一想,就明白儿子定是随了自己的长相,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讪笑着:“怪我,怪我长的难看……嘿嘿……” ** 钟氏派去叫姜思之回来的小厮到京郊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姜思之正在屋子里歇息,约莫是今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儿叫她精疲力竭,她这一睡就整整睡到了天黑。桃夭和叶蓁在试着在外间唤过她,却没有把人叫醒。 等她醒来知晓大嫂临盆,便想叫人去备下车马立刻进城,可最终却被陈妈妈给劝下了,虽然知道她心急,可那会儿天都已经黑了,山下的那段路并不算太好走。 且陈妈妈是过来人,陪在钟氏身边那么多年都见她生了三个孩子了,算了算小厮过来时路上耗费的时间还有赶夜路回去的时间,怕是等回到府里的时候长公主定也已经生了。既然如此也就不差那么一夜了。 听了陈妈妈的解释,姜思之也没有固执己见,只吩咐人将车马收拾好,等明儿天亮就把她叫起出发。 次日清晨,姜思之就着人坐上了回京的马车,与好不容易得了一天休沐连夜策马赶来看她的宋景行擦身而过。 姜思之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许是早晨起的太早,马车又赶得急,晃的姜思之脾胃难受的很,整章小脸都是惨白的,叫钟氏看的心疼的很。 “怎么脸色那么差?”钟氏担心的问道。 “起的太早了,马车又颠的很。”姜思之扶着胸口,赶紧喝了一杯清茶才压下一点不适感。 “何须赶那么急,你哥哥他们又不会怪你。” 姜思之拿帕子将额边的汗珠擦了擦,催促母亲赶紧先带她去瞧瞧孩子。 等母女俩到夫妻俩院儿里的时候,就看见姜修能就跟着木头桩子似的僵着身子怀里抱着孩子。 看见母亲过来,姜修能赶紧将孩子送到母亲的手里,像是送掉一个麻烦一般。 这孩子那么小,那么软,他就是个大手大脚的人,抱着孩子的时候他就连气都不敢喘重了,委实磨人。 “袅袅来了?”周栩令看见来人,招呼她进来看孩子。 襁褓里的小不点儿刚吃完奶,这会儿睁着一双黑咕隆咯的大眼,好奇的打量着人。 “真好玩~”姜思之弄逗着自己的小侄子,竟惹得他咧着嘴露着红红的牙龈竟像是在笑似的。 “那你还不赶紧和妹夫生一个。”姜修能见妹妹十分喜爱小孩儿的样子,下意思的就开口玩笑似的催促到。 姜修能夫妻俩不清楚状况,钟氏却想起陈妈妈之前来信给她说的事儿,她抬眼看着女儿,就见她的表情显而易见的一怔,表情有些落寞。 姜思之笑的有些勉强,也没接话。 姜修能不是没看出来妹妹笑的牵强,可他只当妹妹是因着年纪还小,没考虑过那么早要孩子,也没继续说下去。 “对了,孩子起名字了吗?”气氛陡然有些尴尬,姜思之便转了话茬。 “还没起,起了个乳名先唤着,等父亲回来再由父亲来起。”姜修能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轻声说道。 姜思之没想到自己这一问反叫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更是冷清,却也实在无心再说下去。 钟氏听儿子这一说,一下子没忍住,竟是立马湿了眼眶。怕叫孩子担心,她抱着孩子背过身去,那手背擦了擦眼角,平复了好一会儿心绪才重新转回身来。 孩子们都不知道,其实在临行前夜,丈夫就交待过自己,孩子的名字他已经想好了,等孩子出生后叫她替自己告诉儿子儿媳。 昨夜在产房的时候她也问了儿子可有中意的字要给孩子取名。结果他们夫妻俩跟商量好似的,意见出奇的一直,说一定要等父亲回来做主。 钟氏虽然也期待丈夫平安而归,但她心里也清楚此事渺茫,总不能委屈了孩子一直每名,便强压住心头的酸涩,叫他们给孩子取了个乳名。 “乳名叫什么?”姜思之吸了吸鼻子,深吸了一口气,莞尔一笑问道。 “安安。” 只待亲人平安归来。 ☆、第 94 章 看过了周栩令和孩子都需要休息, 姜思之在他们房里稍许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钟氏带着姜思之去了漪澜苑里, 刚一坐下来就张口询问她同宋景行的事情。 以前的姜思之但凡遇到什么事情,许是会哭会闹,但是总是愿意说出来的。可现在将是自成亲了, 长大了, 却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总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也不愿说不愿谈,叫人根本无从下手, 甚是隐隐叫人她的行为处事越来越像那宋景行。 钟氏开门见山的问她究竟打算怎样,可姜思之一开始还试图掩盖两人之间的问题,也不愿与母亲多谈, 只说是自己心里不大舒服才想待在别院里散散心。 这也的确是先前她就用的那一套说辞,如果不是陈妈妈的信,钟氏也就信了。可见女儿都到了这时候还不愿跟自己说实话,她便也直接告诉姜思之, 自己已经知道和离书的事儿了。 姜思之闻言, 面上有一瞬间惊讶的表情,可很快就反应过来怕是自己放在房中时常拿在手里的和离书已经叫陈妈妈看见了。 既然如此, 姜思之便也不打算再瞒着母亲,这几日一个人压抑了许多情绪在心头,她其实也很难受。 她简单的将那天夜里无宋景行发生争执的事情说了一下,包括她是如何在父亲的书房里无意中发现的和离书。虽然不大明白为何会有这样一份和离书,可宋景行的字她是认得的, 做不了假。 钟氏怎么也没想到临行前夜女儿和女婿间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偏偏众人还都没从两人身上看出什么反常的地方。 再看姜思之今日坐在这里同自己说这些事儿的时候,除了偶尔眼神有流露出几分悲伤落寞的神色,那寡淡的态度和冷漠的口气,让她甚至都有在闲谈旁人家长里短的错觉。 可见有时孩子太冷静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更希望女儿能扑在自己的怀里哭一哭闹一闹,甚至指着宋景行去骂一顿也好。 “那,他可有来找过你?”钟氏小心的问道。 姜思之自嘲般的勾着嘴角,摇了摇头。 钟氏哑然,这显然也是她没想到的,这下她就是有心想劝道女儿两句也不知从何说起,也难怪女儿是这样一副态度了。 “你们夫妻俩之间的事儿,娘也不好多说什么,新帝年幼,他代为摄政定也是忙的。正好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都冷静冷静再说。”钟氏劝道。 姜思之有些敷衍的点点头,母女俩又寥寥些其他的,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事儿了。 周栩令刚生完孩子,吃的饭食都是厨房单独替她做的。姜修能疼媳妇儿,都是在房里陪着她一起用的。 是故姜思之便陪着母亲早早的就用了点晚膳,也不愿留在将军府里过夜,约莫是怕母亲或者哥哥再问题宋景行的事儿,是以赶着天还没黑,就坐着马车回到郊外的别院里去了。 早晨来的时候马车行的太快,颠的姜思之难受了一整天,傍晚回程的时候便特地交待了车夫慢慢走。等回到别院的时候已已经亥时过半了。 姜思之还没吓马车,撩开帘子就看到大门口两盏灯笼底下笔挺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姐,是姑爷。”桃夭也认出来人,知道小姐和姑爷正在闹别扭,踌躇着开口。 姜思之扶着她下了马车,是淡淡说道:“我累了,叫人准备好东西,我要歇了。” 她准备彻底无视前面的人,径自走进去。 宋景行在这儿等了整整一天,前几日宫里政务太多了,都是先前挤压下来的事儿,叫他分身乏术根本脱不开身,抽不出时间来找她,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被那和离书给气到,又担心姜思之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伤自己的心,心生逃避的念头便想着索性趁着这几天冷静一下。 好不容易今日得空赶来,却听说她进城去看望刚生产完的长公主去了,宋景行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将军府里留宿,可又担心她万一夜里回来,又同自己错过,便耐下性子站在这里等。 其实他都已经做好了等上一天一夜的准备了,没想到正在夜里将人盼了回来,心里多少有些喜出望外。 夜色中,他看着自己的小妻子从马车下缓缓的下来,慢慢的走近,接着头顶的灯光,女子姣好的面容愈发的清晰。 她瘦了,小巴明显的尖了,面色苍白的很,这一刻,宋景行的心里是又悔又心疼,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抽了才想出要叫两人冷静几天的想法。 他瞧着姜思之竟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想绕过他走进去,他立马朝大门口一脚跨过去挡住大门叫她没法儿进去。 “袅袅……”他压低了声音,放低的姿态。 “让开。”姜思之低垂着眼帘,依旧不去看他。 “袅袅,你别生气了行吗?”宋景行哄道。 “我没有生气。”她的口气毫无波澜,听不出一点情绪来。 宋景行轻吁了一口气,跟她商量道:“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府?” 姜思之这才终于抬眼看着他,抿着嘴像是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见小妻子终于愿意正眼瞧自己了,可看着异常冷静的姜思之,宋景行又想起那夜同样冷静的她最后做出来的事儿,直觉不妙。 他还没来及猜想她要说什么,就见她缓缓开口,声音冷清的跟陌生人一般说道: “父亲和二哥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跟你回去。” ☆、第 95 章 “父亲和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什么时候跟你回去。” 宋景行听完这话笑容当即就僵在了脸上, 他盯着姜思之看着,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的松动,但是他心里也清楚, 她不可能拿这件事情来开玩笑。 “袅袅……”宋景行劝她, 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他俩万一回不来呢?若是他真的傻到说了这话,这怕袅袅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他了。 “没什么事儿你就早点回去,你不是摄政吗?应当很忙, 何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呢?”姜思之也直视着他。 宋景行觉得觉得自己当真是栽在姜思之在的手里了,他在朝上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可到了自己媳妇儿这儿却叫她冷冷淡淡的一两句话堵得跟着哑巴似的。 “袅袅, 你既然不愿意现在跟我回去,那我可不可以留在这儿?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既然没法说服她跟自己回去,那宋景行便打算留在这里,大不了每日辛苦一点, 只要能把人留在身边就好。 姜思之对他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她莞尔一笑,嘴角带这些讥讽:“一个人?你往周围看看, 这些都不是人吗?” 她以眼神示意着身周站着的陈妈妈还有叶蓁桃夭。 “但……”姜思之可算是油盐不进,宋景行只能硬着头皮打算今日就赖道底得了。 可姜思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清楚他的那些伎俩,两个人要好的时候,死皮赖脸是情趣, 但如今两人这般处境,这样的宋景行只会叫姜思之觉得心烦。 他的态度就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童一般,姜思之不喜,两个人是夫妻,为什么要相处成这个样子呢? 而且今日坐了许久的马车赶路,姜思之的身体确实是感到十分的疲惫。 “我很累了,我想去休息了。”她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宋景行主意到了她的疲倦的容颜,就是这幅倦容,叫他看起来也觉得美极了。 “袅袅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有叫大夫看过了吗?”他担心的问道。 姜思之低下头,一手扶额,心中隐隐窜起火,“我说了我累了你听不懂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郊外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宋景行也被这样子的姜思之吓了一跳,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姜思之,娇嗔的、高兴的、伤心的、纠结的…… 甚至是在这一段时间异常冷静淡漠的姜思之,可再看眼前有些歇斯里地的她,他是陌生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是怎么了,如此反常的态度叫他顿时手足无措。 “那、那你先休息,我先回去,我抽空再来瞧你。”他不敢将人逼得太紧,生怕适得其反,把人退的更远。 姜思之没有再回答他,默认了他的话,侧着身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来回的奔波当真是将她给累到了,不止是今日的,自宋景行被先帝外放起到如今,也就一两个月的光景,接连的变故却似乎耗尽了姜思之所有的精力。 母家和夫家都是身居高位的重臣,姜思之在享受荣华富的同时,也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躺在床上想着,考虑这自己和宋景行的关系,但是她太累了,刚想了个开头就实在支撑不住身体里翻涌而来的疲倦感,闭上眼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的宋景行忙的焦头烂额的,好不容易寻着时间想去京郊看看姜思之,临出门时又收到了从西北传来的加急军情。 说是军情,但不如说是捷报,西北大雅丹一战告捷,成功歼敌四万人,镇平王当场被射杀,剩下的一万敌军里跑了一般俘了一半。 递到宋景行手里的还有一封姜正则写的书信,他在信里将自己被姜修远那小子迷晕了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通。也不知道那小子给自己下的是什么药,叫他整整在军营里睡了两日,等醒过来的时候,仗都已经打完了。 宋景行看到信的时候并不意外,因为迷晕姜正则的药正是出自他宋府的陆大夫之手。 在临行前一夜,就是姜思之去找姜正则说话那一会儿,姜修远就叫人把宋景行喊了出来,并告诉了他自己的打算。 他成功的说服了宋景行,于是在第二日大军出发时,宋景行在送行的时候将派人去陆大夫那儿拿来的要趁机交到了姜修远的手里。 他将信的前半部分看了个大概,只细细在后半部分寻着姜修远的名字。 这封信写于姜正则刚清醒过来之际,仗虽然已经打完了,可是死伤将士的人数还没有清点完,而且,并没有人在峡谷里看到姜修远的踪迹。 峡谷里堆满了人,有活着的,又咽气的,还有生死未明的,一个叠着一个,一堆又一堆,每个人身上都是血迹污渍,大部分的人都闭着眼,难以辨别。 看到这里,宋景行的心里咯噔一下,已经凉了一半,纵使在当初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好的打算,这这会儿看见书信里那句‘生死未明’四个字时,他还是觉得刺眼的很。 他坐回了自己的圈椅上,自己的岳父平安无事,这是好事,妻子若是听到这个消息想来也是会开心的。可是姜修远呢,应该怎么告诉姜思之呢?说他为国捐躯?可这会儿却是连尸首都还没有找到。说还活着?那人呢?山谷里死了那么多人,他一个远在京城的人凭什么能叫人相信姜修远还好好的活着。 宋景行为难了,两个人本来就僵持着,他不想把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 他压抑着自己心头的纠结,将信看完,读到最后,是姜正则特意加上的一句话,叫他只需告诉将钟氏母女俩说是此战大胜,父子平安就行,只是受了点伤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启程回京。 姜修能那儿倒是不必瞒着。 宋景行读到这儿,心道自己这岳丈也是个心大的,将这撒谎的活儿交给了自己,这面对钟氏还好说,可是叫他再到妻子那里去撒谎,一想到最近反常的姜思之,他的心里是真的没个底儿啊。 想到这里,宋景行算是歇了今儿去郊外的心思,他又开始选择逃避,再等等,等到西北送来确切的姜修远的消息再说。 姜思之这几日在别院也倒过得还算轻松,她强迫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宋景行,不去想父亲和二哥,只整日里吃吃睡睡,无聊了就找些话本子来看,或是去郊外的林子里坐上那么一会儿,倒有些自己还没出阁时的样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晨起时总是觉得身子难受的很,好在也就是早晨那会儿功夫,到了下午就又没觉着有什么大碍了。 如今虽然已经是夏末了,但姜思之在京城里总是用着冰的,可这别院里没有冰,她总觉得燥的晃。 “叶蓁,今儿叫厨房给我再制点酸梅汤。”晨起的不适感还没下去,姜思之几乎没怎么用早膳,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就想喝点酸梅汤开开胃的好。 “姑娘,你前几日都喝了好几天的梅子汤了,就喝不腻嘛?”叶蓁见这两日自家小姐的心情好了许多,便也开始像往常一样开始跟她打诨说笑。 “怎么,我如今可是连碗梅子汤都喝不起了?”姜思之娇嗔道。 这边主仆俩说着话,站在身后的陈妈妈却是起了别的心思,她在心里一琢磨,便试探着开口说道。 “最近这天儿也是,一点儿也没个要入秋的样儿。我看小姐最近胃口也不好,不如叫个大夫来请个脉,顺道给开个健脾的方子。” 这别院就是当初外祖母置办的那处两进的小宅子,地方不大,姜思之这趟也没带太多人过来,着院子里也没个大夫。 想到自己今日身子确是不爽利,也有买个多月没有叫大夫瞧过了,她便应了陈妈妈的话,叫她就近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陈妈妈见她不反对,便立马叫人进城去请大夫,还特意嘱咐了要回将军府去请。 陈妈妈派出去的人下午就到了将军府,钟氏正好再厅堂里同管家说事儿,听到来人说是别院那边要请大夫去瞧瞧,钟氏第一反应就是女儿出了事儿。 虽然来请人的小厮一再说了是因为小姐脾胃不好,可钟氏还是放心不下。陈妈妈是她的陪嫁丫鬟,做事稳妥,她既然跟人强调了要回府里来请大夫,必然是有这什么考量。 再一想自己也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女儿了,之前女儿的情绪一直不大对劲,钟氏心里终究也担心,可奈何这府里还有自己没满月的孙子,她委实脱不开身。 她想了想,叫人去把大儿子给喊道厅堂,对他嘱咐说:“娘要去别院瞧瞧你妹妹去,一会儿就走,今儿就留在那边了,你一个人在府里可能照顾好你媳妇儿?” 姜修能并不清楚妹妹同宋景行之间的矛盾,他不是不知道妹妹住在郊外,可妹妹和母亲同他说是因为宋景行今日政务太过繁忙,且妹妹因着父亲的事儿总是忧心忡忡,想时常去护国寺上香,所以才搬去了别院住着。 姜修能是要日日去上早朝的,他也自是清楚宋景行最近有多忙碌,所以对这番说辞可以说是深信不疑。 想到妹妹一个人住在荒郊野外的,姜修能这做大哥的心就开始难受起来,就差掉眼泪了。 “母亲不必担心,府里有那么多的婆子在,怎么会照顾不好阿令呢。”姜修能说道。 钟氏也没再多磨蹭,想着早去早回,左右也只待一夜的功夫。 姜思之原以为陈妈妈是就近去请的大夫,下午就能到了,可后来才听叶蓁说陈妈妈是叫人去城里请大夫去了。 她一算来回的时间,这大夫怕是明日才能过来了。 看了看日头,姜思之又犯了困,便打算早早的歇了,刚一上床,就听见外头起了一阵动静,她半阖着眼,披着罩衣下床,还没来得及打开房门就听见母亲的声音。 等钟氏进来后,姜思之才搞明白原来陈妈妈这大夫竟然请到将军府里去了。 钟氏见女儿的外衣里穿着寝衣,俨然一副刚从床上下来的样子,心里的担心更甚,连忙把她摁回床上,去将大夫请了进来。 姜思之见母亲这兴师动众的样子委实哭笑不得,却也乖顺的听了她的安排,安静的等着大夫来诊脉。 钟氏和陈妈妈站在床榻前,虽然心里的想法不一,却都是焦急的等着大夫发话,倒是姜思之悠哉悠哉的躺着,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 “小姐上一次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大夫捋着胡子问着叶蓁。 叶蓁愣了愣,心里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倒是先回了大夫的话。 大夫听完后点点头,转头对着钟氏露出和蔼的笑容。 “夫人不必担心,小姐这是喜脉,已经有孕近快两个月了。” ☆、正文完 “夫人不必担心, 小姐这是喜脉, 已经有孕近快两个月了。”大夫晃着脑袋捋着胡子慈笑道。 半饷,房里却是寂静一片,没人接话。 这大夫是住在将军府里的老大夫了, 十几年住下来没少给将军府里的几个爷仨治伤, 说起来,当初钟氏怀着姜思之的时候也是他诊出的喜脉。 没想到这日子一晃,自己的胡子都已经花白了,如今竟轮到给府里的小姐诊出喜脉来, 这可不是缘分嘛。 这小姐福气好嫁给了仪表堂堂的右相,且京中如今谁人不知他们将军府的姑爷摄政,权柄滔天。 虽然这将军和二少爷出征了, 可这小姐有孕想来也是十分让人高兴的事儿。 老大夫闭着眼等了半天,却没听见一个出声儿的,也觉得奇怪,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眼扫了一遍屋里表情各异的一众人, 委实没搞明白眼下的状况。 这床上的小姐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身旁的夫人真是微蹙柳眉十分纠结的样子,角落里站着的两个丫头却是懵懂不解的表情, 也就站在夫人后头的陈妈妈一脸喜色,算是唯一露出正常的表情的人。 “李大夫确定没有诊错吗?怎么会是两个月的身孕呢?我这个月的小日子是迟了不错,可之前的小日子也是来了的啊。”姜思之急切的问道,显然对他的这个说法不认可。 她和宋景行回京才一月有余,刚回京的时候她就来了小日子, 只是时间比往常短了些,那时候赶了好几天的路才到京城,她只当自己是舟车劳顿的缘故,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后来京里出了一连串的事情,宋景行一直忙进忙出,姜思之也一直住在将军府,夫妻俩几乎都没什么时间亲近。 所以姜思之即使这两天时常泛着恶心,却也从未往有身孕这件事情上想过。 李大夫听她质疑自己,也不生气,想了想她说的话便问她:“小姐上一次的小日子可与以前有何不一样的。” 若是以前叫姜思之对着一个外男,谈论自己的私密事儿,她怕是早就羞红脸急的团团转了。哪怕是这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看着自己出生、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她也做不了。 可现在她一心全在自己的肚子上,原本这两日就面色不佳,这会儿又被这消息给惊到,一张小脸白的跟纸似的。 “是,比往常少,时间还短点。”姜思之如是说。 李大夫闻言,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捻着自己的胡须尖儿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些妇人刚有孕时确是会见红,有些人不清楚,还只当是自己的小日子来了。小姐可以自己算算时间是不是对的上。” 这言外之意便是叫她想想两个月前夫妻俩可有亲近过。 姜思之死死咬住下唇,表情复杂。 李大夫见她的样子,以为她这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语气有些不快:“小姐可是不相信老夫的能力?老夫已经敢说是两个月,那就必定是两个月,小姐便是去外头找上十个百个大夫来,都只会诊出一样的结果。” “李大夫您别动气,这孩子怕也是没缓过神来。”钟氏连忙出声儿劝道,想到女儿见红,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这丫头之前见红,可是胎像不稳?” 李大夫也不至于真的跟姜思之置气,一来自己大小家小姑娘那么多的辈分,再来毕竟姜思之是主,他是仆。 “脉象确是有点不大稳,之前见红许是小姐在回京的路上太过劳累。不过并无大碍,老夫开上几幅安胎的方子即可。”李大夫看着小姑娘煞白的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叮嘱她,“这妇人孕中本就容易心绪不佳,多思多虑,小姐可千万要放开心,切莫大喜大悲,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 钟氏闻言看了看女儿,她自是明白女儿这幅样子的其中缘由。她回过头来感激的冲李大夫一笑,便安排陈妈妈跟着他去开方子,临走前还给陈妈妈了一个晦涩的眼神示意。 待李大夫人走后,钟氏便将叶蓁桃夭也遣了出去,还特意嘱咐她们管好嘴巴,先不要张扬此事。 等屋子里的人求走了个干净只剩母女两人后,钟氏才开口问他:“袅袅如今有何打算?” 姜思之终于缓过神来,可面色却没比先前好上多少:“自是好好将孩子生下来。” 钟氏微微叹了口气,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你知道娘问的不是这个,娘是想问,你和他之间,你有什么打算。” 上次女儿没有对自己隐瞒和离书一事,但她也特意去查了,女儿手里虽然拿着和离书,却没有送到官府去备案,这样说来,两人如今也算不上和离,如今女儿怀孕,正是两人和解的好时机。 “我不知道,爹和二哥没回来,我这心安不下来。”姜思之的语气终于不似之前那般冷淡,眼神里更是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她想起父亲临行前与自己说的那句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鉴,自己竟真的有了身孕。 听到女儿提起丈夫和儿子,钟氏安慰般的拍拍她,“袅袅怕还不知道,西南大捷,你父亲安然无事,就连跟头发丝儿都没少。” 姜思之猛地抬起头,霎时间眼睛里就泛起泪花:“当真?!” 钟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冲着女儿点点头:“自是真的。” 姜思之高兴极了,可稍一思索,又蔫儿了下来,有些踌躇的问道:“那、那二哥呢?” 钟氏的笑容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叫女儿看出异样来:“你二哥受了点伤,不过没有大碍,只是要修养着,等身子好点了再同你爹一道回来。” 听到二哥受伤,姜思之当即就坐不住了,反手将母亲的手握着追问她:“二哥伤哪儿了?重不重,可要紧?” “莫急,李大夫方才才叮嘱了叫人切莫大喜大悲。”看到女儿乖乖躺了回去,钟氏才继续说道:“你大哥说了并无大碍,只是不方便行路,才留在那边将养着。再说这当兵打仗哪儿有不收伤的,且你大哥二哥这些年受的伤也不少,不都还是活蹦乱跳的嘛。” 说到这里,钟氏顿了顿,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遏制着心头的情绪似的:“这人能活着就好,受点伤也没关系。” 姜思之明白母亲的心境,原以为是此去不归的人,能听到活着的消息,已经是万幸的了。 “我知道了,如此我也可安心了。”姜思之轻声说道。 钟氏又把话题转回到他们身上:“所以你莫要再责怪他,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你父亲你二哥身不由己,宋景行自然也是。他是孩子的父亲,你既已经有了身孕,两个人也该好好的过日子。” 可姜思之没有立马应下母亲的话,“娘,我现在在这儿待的很好,很清净,我想等父亲和哥哥回来再与他说。” 钟氏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一通,没想到女儿却依旧固执己见没有半分松动的样子。 “可你这怀着孩子,怎能一个人住在郊外呢。”先前女儿要一个人住在这儿也就算了,如今既有身孕自是由不得她胡来。 “这儿有叶蓁桃夭,还有陈妈妈,再把李大夫也给留这儿照看着,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姜思之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她不想就这样回城里,“宋景行如今那么忙,我便是回了宋府又和待在着别院有何不同的?且大嫂还未出月子,府里本就忙不过来,我即使是跟着娘回了将军府,也不一定比在这里来的清净。” 饶是钟氏也被女儿着一同说辞给堵得哑口无言,她竟不知女儿什么时候起竟变得这般巧言善变。 看着姜思之眼中满满的坚定,再一想前两天女儿坐了半天的马车回到府里时那羸弱的样子,钟氏不得已的妥协了。 “那行,我把李大夫留给你,明儿个我再从府里给你拨两个嬷嬷过来,叶蓁和桃夭两个黄毛丫头能顶个什么事儿呢。既然胎像还不稳,你便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安胎,万不可再任性误会,等你这胎满三月坐稳了,便是你再吵闹,娘绑也会把你绑回府去。”这是钟氏的底线,若是女儿不答应,那她便打算狠狠心,今儿就把人给带回去。 如今孕两月,一般过了三月这胎也就坐稳了,且李大夫的水平钟氏是信的过的,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定能将女儿的身子给调理好。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觉得已经足够叫女儿自己放松了。 姜思之知道母亲的脾气,看着好说话,但什么事儿都在心里有个底儿,母亲既然已经依着自己到这个地步,那自己若是再不愿听,只会适得其反惹的母亲生气。 钟氏又在房里与姜思之叨唠了许久,见她满脸倦色昏昏欲睡,才离开了她的屋子。 趁着夜色未深,钟氏又将别院里所有的奴仆都召集了起来好生敲打了一番才歇下。 次日清晨钟氏起了个大早,听陈妈妈说女儿还在睡着便也没让人叫她起来,便收拾了东西火急火燎的赶了回去。 钟氏的动作极快,到了这天傍晚,她送府里挑出来的两个老嬷嬷便到了别院,与之一同送来的还有许多上好的安胎之物。 而另一边的宋景行还在纠结这怎么同姜思之开口于她说这姜修远的情况,却殊不知自己的小妻子早就从岳母那边听到了‘风声’。 钟氏到底还是担心这女儿一个人在郊外,便挤着时间隔日又去了两回,只每次都是天未明便启程,傍晚陪着姜思之用了晚膳后再赶回来。 如此两趟下来,便是木讷如姜修能都察觉到了异样。 姜修能是个好问的,心里不解,在见到母亲的时候便也就大大方方的问了。 钟氏近日这样两头跑,府里还有一个坐月子的媳妇儿,可以算是忙的两脚都不沾地儿,要不是心里想着远在西北的丈夫和儿子,这身子怕也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大儿子过来与她商量安安的满月之事,临了听他问起袅袅的事儿,钟氏便也不打算继续瞒着,将之前的事儿便都简单的同他说道了一番,只瞒下了袅袅有孕一事。 姜修能听母亲说完,震惊不已,他完全没想到原来这妹妹和宋景行竟然已经闹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再听母亲说宋景行只去别院看过袅袅一次,姜修能这暴脾气瞬间就起来,恨不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