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137中文网 > 武侠仙侠 > 娇女思之 > 第73章 (3)

第73章 (3)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了,她想去阻止那个女人。    约莫是身体求生的本能,周煜的四肢还是挣扎起来,瞳孔不断的放大。郁氏的手被挣开,周煜大口的喘着气,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郁氏却疯魔了一般两手并用的又朝他的口鼻覆了上来,死死摁住,竟是用了十成的气力。    “去!去!很快就好了!”郁氏嘴里碎碎念着,捂住他口鼻的手不住的颤抖。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听到耳边竟是此起彼伏的哭喊声还有愈发清晰的整齐的脚步声。    脚步声?郁氏手下一顿,随即,她就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贴着自己颈间的皮肉,与寒意相伴而来的还有一阵刺痛。    她迅速松开了手,僵硬着身子不敢再有半分动作,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去,生怕那架在脖子上的刀剑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将其剑刃往皮肉中更深入几分。    周煜死里逃生,浑身是汗,像是刚从水里掏出来一般,变故来的太快,叫他也应接不暇。他的目光越过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女人的肩头,看到她身后正拿着剑站着的,一身戎装,周身正气的建威大将军。    “臣姜正则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第 86 章    千钧一发之际, 姜正则将自己的君主从鬼门关夺了回来。在看到那个女人做的事情的那一刻, 他当时真的有那么一瞬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手下正死死摁着的那个人可是她的亲儿子,天底下怎的真有人会不顾血缘之情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可见有些人虽然因为各种原因生下了一个孩子,诞下一个生命, 但他们从不配为人父母。    姜正则也不禁感到后怕, 自己若是晚来那么几步,甚至一步,现在这太极殿、这皇宫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太后同暄王策反的那些禁卫军已经尽数被姜正则带来的人给制服,可以说这场宫变在正式发酵前被有效的制止了。皇帝还活着, 虽然活的生不如死,但大周朝的百姓在今日还是得以安然的照常生活。    周煜在看到姜正则的那一刻,那颗已经认命的心说不感激是假的, 只是在感激之后,帝王天生的那根敏感的神经叫他看向姜正则的眸光不禁变了变。    姜正则没有虎符,是没资格调动军队的,他是哪儿得的人叫他可以突破防守严密的禁卫军闯进来的。    他的目光丝毫不加遮掩的打量着他, 看到他头盔下散乱露出的几缕头发还湿乎乎的黏在那紧绷的下巴上了。这个在自己父皇在位时就几近功高震主的武将, 是什么时候起,头发竟然已经灰白夹杂, 甚至不见几缕乌发了?    他想起了周栩令,自己已经临近产期的妹妹。姜正则原来也是要当祖父的人了啊。目光下移,戎装上尽是殷红的鲜血,可见刚刚的突围并不轻松。他打心眼儿的想知道,这个就快要退仕回家颐养天年的男人, 在带人闯进皇宫的那一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去救一个一直对他心生疑虑的主子,去救一个甚至活不了几天的短命皇帝。    目光里的姜正则站的挺拔,可他还是能看出他盔甲下略渐佝偻的身躯。    周煜不是不好奇他带来的人,但许是将死之人,把一切都想开了,他虽心有疑问,但也不会真的蠢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问他。    而姜正则自然也是看到龙床上的皇帝带着疑虑的打量,他有心解释,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真要说起来,他带来的人并不是他自己的人,而是宋景行的人。在他与王副将在京郊分道扬镳后,天色已经暗沉,他趁夜抹黑一路飞驰至皇陵旁的荒山处。    在山脚下,他发现一间不起眼的茅屋竟还亮着破败的窗户。他敲门而入,见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住在里面。可当时已经是夜半时分,老头老太最是应当早早休息的人却点灯未眠,实在诡异。    他一手紧握佩剑以防周围埋伏,一手拿出荷包试探性的向老夫妇询问。二人瞥见那荷包打开看后便直言叫他拿出荷包里的东西叫他二人检验。姜正则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知道自己这是没找错地方。    他从怀中掏出印鉴,二人看过也没有多话,直接提着灯笼领着他走向土灶后的一处暗道。他弓着身子跟着老夫妇在暗道里走了近两刻钟才终于站直了身子看到一片空旷的场地。    那是一处山洞,一个巨大的被人为挖空的山洞。在看到山洞里的景象时,姜正则是惊讶的当即骂.娘的,他当时在心里面将宋景行这个臭小子里里外外骂了千万遍都不带解气。    这山里面当真是别有一番天地,自成一方。里面供人居住的小屋、操练场一应俱全,宋景行竟然在这里养了私兵。    统领这些私兵的人姜正则是认识的,那是一个几年前就退仕告老还乡的老将,没想到竟被宋景行收入其下来帮他操练这些私兵。    老将看到姜正则并不意外,原来早在宋景行北上前就曾叫人带消息给他,说自己离京后皇宫必有动荡,届时会有人带着他的私印来找来。于是在这近一个月里,在这里住着的几对老夫妻便轮换着守在外头的茅屋里日夜等着人来。    姜正则点了点人,没想到这里竟然整整有一万的私兵。那一刻的姜正则觉得自己的脖子里凉飕飕的,甚至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和后脑勺,确定了脑袋还安安稳稳的连在身上才感觉安心。    一万私兵,株连九族的大罪,宋景行究竟是心大?还是心大?还是心大呢?    不过当时的情况十万火急,姜正则也委实没空再做多想,把情况与老将简单一说,商量了一下后便决定由姜正则带着五千人冲进皇宫,老将和剩下的五千人留在城外,若在他们进城后半日里没有成功派人送来平安的消息,老将便再带人马杀进去。    宫中情况不明,宋景行的这些兵是个什么水平姜正则也不清楚,他不敢托大,只能用着比较稳妥的办法来拼一拼。    万幸的是,半天的时间,姜正则带着人还是顺利的将皇宫的掌控从禁卫军里夺了回来。虽然其过程比他原先想的更凶险,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就在周煜和姜正则这对君臣相互对视打量的时候,太极殿门口一名私兵悄然离去,他是赶去给藏匿在城外那剩下的五千人报信的,好叫他们及时退回去。    这是姜正则的私心,女人嫁去了宋家,这姜宋两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事后皇帝当真追究起这私兵的事儿。五千私兵约莫会比一万听起来要好些?    到时候想办法把女儿弄回来,皇帝要发火,就让他把宋景行那个臭小子给砍了泄气。    郁氏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看清了背后的人后顿时也吓了个不清,她委实不明白姜正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而太极殿里原本围堵着皇后和淑尤的人也通通被姜正则的人给放到,皇后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朝皇帝踉跄着跑了过去,查看着他的状况,又焦急的叫人去把被太医们都给叫过来。    周煜的侧眸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已经哭花妆容再无半点端庄的皇后,又看了看依旧木讷站着仿佛被抽了魂的的淑尤,心下苦涩一片。    什么是情爱?约莫就是这般的造化弄人,不过就是她爱他,他爱她,她爱他……    郁氏怕太医们将皇帝的状况泄露出去,这两日就将人都困在太医院里,不让他们来太极殿诊治,也不许他们活动半步。    太医们被叫进太极殿时,第一反应皆是上去查探一番皇帝的气息,见他安然无恙,心里都是松懈了下来。    周煜服了药,此时情绪也平静了下来。他不顾太医们的反对,叫人将他的身子扶了起来。他冷冷的看着地上那个生下自己的母亲,忍着嘴里针扎般的疼痛询问道:“周昶如今人在何处?”    这件事最后的得利人是周昶,可这几日来,周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与理不符。    郁氏知道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大儿子本就与自己不亲,从小就不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自己这样谋算他,刚刚又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根本不会给自己活路。    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哪怕杀了自己会被冠以弑母这种不孝的罪名,她知道他也有的是办法掩盖过去。    既然如此,郁氏心里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她只希望能保下她的昶儿。郁氏跪坐在地上,双手前撑着,伏着背,头却高高仰着,细白的颈子上还有刚刚被姜正则手里的剑而划伤的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剑伤并不深,伤口上的血渍原本已经凝固了,可许是她将头抬得太高,皮肉绷的太紧,那伤口仅又隐隐渗出一颗颗细细的血珠来。    “这些事情都是哀家一手策划的,与昶儿无关。是哀家输了,你不必牵连至你弟弟头上,他什么都不知道。”郁氏说话的语气淡淡的,那张有恃无恐的脸看的姜正则恨不得上去甩她几个大嘴巴子,真是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    周煜靠在软垫上看着她,神色如常,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的生母眼里只有自己那个弟弟,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后存着那点侥幸的心想保下他,周煜不奇怪。    皇后会被她利用,不也正是因为皇后爱子心切这一点嘛。    不知不觉的,周煜竟然开始走神,他忍不住想起淑尤和他的那个孩子,那个不幸夭早夭的孩子,淑尤也会如此这般爱护自己的孩儿吗?做母亲的淑尤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周煜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不可自拔,直到姜正则一声提醒才叫他回过神来。    他的瞳孔一缩,盯着郁氏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他吗?你以为你将他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他吗?这种时候了你竟还是这般无所畏惧吗?”    郁氏是在垂死挣扎不错,但他不信她真的没有半分忌惮。可事实却是,郁氏在听完自己的威吓后非但不见半分慌乱之色,反倒是仰天大笑了起来。    在众人不解的打量下,郁氏的笑声渐渐低了下来,她的脸上还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的嘴角勾着阴毒的笑意,一双和周煜相似的眼眸半眯着,挑衅的对上周煜的凹陷的眼窝,她开口说道,声调高昂,自信满满:“你放手去找啊!你以为这就真的结束了吗?等你找到昶儿再说,如果你还有命活到那一天的话。”    她用恶毒的眸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一一扫视过去,继续说着:“你们以为你们真的赢了吗?还没完,一切还没结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第 87 章    周煜将郁氏软禁了起来, 软禁在了太极殿的偏殿里, 在郁氏那番“豪言壮志”后,周煜心下有些不安,皇宫早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不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不安心。    他也没有对皇后做出什么惩罚, 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将淑尤怎样。皇宫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但经历了那几天后,大家的心里都明白,这样的平静只是一种假象, 它不会维持太久,或许一个月?或许几天,甚至有可能就是在下一刻, 这份脆弱的平静就会被打破。    周煜已经彻底瘫痪在床无法上朝了,他只能照之前的那般法子叫自己的近臣进宫,也同他们说了一下已经下旨立储的事情,并言明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打算退位, 叫大皇子周忞继位。    众臣们很高兴, 皇帝的日子不多了,这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实, 皇帝愿意在生前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于他们自己和江山社稷都是一件好事。    新帝继位的事情立马被安排上了日程,朝政时事不可一拖再拖,先前因为周煜的身体的缘故,朝议已经耽搁了太久了, 且宋景行也已经在回京的途中,朝上不乏忠心的老臣,周煜也不算太过担心。他的儿子虽小,但他相信忞儿是能做好这个皇帝。    新帝登基后,除了众人的身份转变,一切如常。周煜身为太上皇也还是住在太极殿里,并未迁宫。    近臣在早朝后依旧留在皇宫里,去太极殿里再对太上皇述职一遍,只是一旁多了年幼的新帝旁听。周煜这是想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日子手把手的教一教自己的儿子。    这种做法虽然于理不合,但也没有人会说什么,毕竟新帝的年纪当真是太小,而且这次登基说起来也算是赶鸭子上架,新帝之前并无接打理过任何政事。    除了这件事情,周煜对于前两天自己被生母郁氏囚禁逼宫的事情也没有隐瞒。他曾经犹豫过,可最后还是决定将此事公布与众。原因无他,因为他确实找不到他那弟弟周昶。    他原以为那天郁氏的话不过是虚张声势,她可能是真的将周昶给藏了起来,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派人已经找了整整三日,却还有没有半点周昶的消息。他像是销声匿迹的一般,竟无半点踪迹可寻。    异于常理者为妖,周煜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他决定将此事托盘而出,全城通缉暄王周昶,以谋反之罪。    这一次周煜的预感倒是很准确,两日之后,西北边境传来加急消息,暄王领兵朝京城打了过来,以新帝年幼并无理事之力的名义。    战报承上来的时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二天,周煜正在太极殿里休息,他是最先知道消息的。在听到自己那个亲弟弟起兵的那一刻,周煜是不解的,一个空有爵位并无半点实权的亲王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兵马竟叫他有本事如此猖狂赶起兵进京。    他一方面派人下去继续查探叛军那边的情况,另一边又叫人去把偏殿里的郁氏给领了进来。    “周昶起兵造反的事情你可知道?”郁氏被人推进内殿后,周煜也不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同时细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果然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一丝的惊讶,反而有些得意洋洋。    “哀家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郁氏的语气颇为挑衅。    周煜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虚弱到他的脸上甚至都无法做出任何的表情,只淡淡的说道:“他这是造反。”    郁氏却不以为然,看着床上那个形同枯槁的儿子,眼眸中光彩越甚:“昶儿若能打进皇宫来,那就是他的本事,皇位是给有本事的人坐的,而不是给那黄口小儿胡闹的。”    说道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周煜的眼神更是揶揄,“你以为,你坐上那把椅子的时候又有多名正言顺呢?”    周煜在短暂的沉默后,用有些冰冷的声音又叫人把郁氏给带了下去。他知道郁氏不会透露出半分又用的消息来,与其同她在这里浪费时间消耗自己有限的精力,还不如自己派人下去查。    他随后又立马叫人去把姜正则给请进宫来,他屏退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心腹李有才,仅留在自己同姜正则二人。    “大将军,宋景行还有几日才能回来?”把宋景行赶出京这件事情,周煜是后悔的,他现在甚至已经不敢阖眼,生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他强撑着身子就是想再见宋景行一面,还有一些事情他想要亲自交待给他。    “回太上皇,快的话,约莫明天夜里许是就能到了。”姜正泽如是说。    周煜微微勾了勾嘴角,气息十分孱弱:“大将军,我怕是快要不行了,我以为我能等到他回来的,现在看来,怕是不一定了,所以有些事情我只能交待给你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吃力的紧,大口的喘着气。    “太上皇洪福齐天,定能等到右相而归。”姜正则跪了下来,垂首说道。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也不用说了,直接说正事,你且起来。”    姜正则闻言站了起来,他看到床上的周煜正挣扎着想起身,连忙上去扶住他。    周煜指了指床里侧的一方软枕,示意姜正则把他脑下正枕着的那个玉枕给抽走换一个。    姜正则抽走那方玉枕,又把软枕垫好。    “砸了它。”周煜说道。    姜正则的手里还拿着玉枕,一脸不解的望着他。    “砸了这个玉枕。”周煜重复道。    姜正则虽然不明所以,但他是最服从命令的人。他后退几步,看了看自己与床榻的距离,似是觉得不够远,又往一旁走了走,几乎退至墙角才将手里的玉枕往脚下一掷。    他自觉没用太大的力气,可玉枕的在摔下去后碎片却迸裂的满地都是。    姜正则耳力敏锐,在玉器的脆响中他敏感的捕捉到一丝不一样的声音,似是金属的声音。    他的目光朝地上寻去,果然看到那些碎片中躺着一枚颜色不一的东西,这个东西他认得,他不光认得,且曾经握在手中好几年。    “将军把虎符收好。”周煜知道他已经看见了,便出声提醒他。    姜正则弯下腰,从玉枕的脆片中拾起那枚兵符。明明是一枚小小的东西,却似千斤般沉重,明明是个触感微凉的物件,他拿在手中却直觉得烫手。    手臂不自查的有些颤抖,脚下的步子有些沉重,他一步步走回至床榻前。    “太上皇……”他开了个头,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将军且将此物收好,在宋景行回来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东西在你这里。等到有一天,忞儿大了,能自己执掌政事了,能被百姓爱戴了,你再将此物交还与他。”    周煜这是在交代后事,这是他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他决定相信姜正则,且如今也只有相信他。他辅佐了自己的父皇,辅佐了自己,那也一定能辅佐好自己的儿子。    姜正则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这份信任太重太重了,他肩上的胆子也太重太重了。    周煜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指望他能说出来什么场面话来,只叫他将东西藏好,便叫他退下。    这一夜周煜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慢,他迷迷糊糊的睡去,又迷迷糊糊的醒来,待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竟已是翌日傍晚时分。    他觉得有些口渴,动了动嘴唇,唤人给他喂水。他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竟然可以颤巍巍的用手臂支起上半身。    “太上皇?!”李有才端着水进来,看见竟周煜竟然自己坐了起来,惊讶的连手中的碗都摔了一地。    “您这是好了?!奴才马上就去叫太医来!”李有才激动不已,咧着嘴当即就要拔腿跑出去喊人。    “站住。”周煜叫住他,脸上却是一副无奈的表情,嘴角还勾着一抹苦涩的笑。“你去把贵太妃给请过来。”    李有才心里高兴的很,也没多想,他知道自己这主子有多宠爱淑尤,只当他是想将自己好转的消息第一个告诉她。    李有才转身要走,又停住了脚步问道:“那太医还要请吗?”    周煜淡淡一笑:“先去把贵太妃请来你再去叫太医来。”    等他一走,周煜面上的笑意才渐渐收了回来。好转吗?他摊开手心,又用力将手掌慢慢收拢,是回光返照。    “太上皇!太上皇!右相回来了!”李有才前脚才刚走不到一刻钟,一个小內侍急急忙忙的进太极殿,跪在外间朝里面大声禀报着。    ☆、第 88 章    宋景行来到太极殿的时候, 淑尤也在里面, 但其实她并未比他早到多少。    周煜和淑尤相对而视,谁也没有开口,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內侍也是这时候进来通报的, 说宋景行已经到门口了。    宋景行进来后径直走到周煜的床榻前行礼, 清风霁月的人许是因为日夜赶路的缘由,面色难得的显出一些疲惫来,下巴上竟也有隐隐青黑的胡渣。想来他一进京就直接赶进宫来,甚至都没时间回去打理一下。    周煜坐靠在床上, 可还是需要稍稍仰起头看着宋景行。    “一路可好?”他问道。    宋景行颔首,没有出声。    “可将夫人安排好了?”周煜复问。    “先送她回将军府了,她许久未见父母了, 待在那里我也放心。”宋景行说了长长一句话,与先前的那个回答倒是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本也没什么,周煜是已经知道他对姜思之的心意的。可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宋景行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淑尤。在他进来的时候, 周煜并没有叫她退下, 而她自己在看清来人后也没提出要走。    淑尤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指尖拧的发白。原来当真是自己痴人说梦罢了。    周煜的目光下意识的越过宋景行朝他身后的人看过去, 心情复杂。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叫淑尤有所察觉。    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饱含深情的双眼,牵强一笑。她走上前,立在宋景行的身侧, 欠了欠身:“不知太上皇叫妾来是有什么事?”    她就这样站在他的身边,那么近,那么远。    她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那么近,那么远。    周煜的喘息声开始渐渐粗重了起来,他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但依旧强撑着,将视线紧紧凝固在她的脸上,每一寸、每一分,他想把她的样子牢牢的记在自己的脑子里,希望哪怕自己闭上眼,依旧可以记得她每一个鲜活的动作。    “尤尤,再走近一点,叫我好好看看好吗?”他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可他还有没有看够。    淑尤向前迈了一小步,仅仅一小步。    “尤尤,我快不行了,我……”周煜心里有千言万语的话想说,但此刻却如鲠在喉,他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你要好好的。”    淑尤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周煜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敷衍,知道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这里,也不打算再强求什么。    够了,能在自己离开前再见她一面,就够了。    “你回去,我还有事要和右相相谈。”    淑尤闻言侧首朝身后的人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清明,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她收回自己贪婪的目光,逼迫着自己安静的离开。    待她走后,周煜才开始同他交待起正事:“等我走了,答应我,好好扶持忞儿。”    宋景行敛眉,显然是不满自己听到的这句话。虽然自己走前也知道周煜的身子是有问题,但是这才月余的时间,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是这般模样。    周煜已经是强弩之弓,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渐渐下滑。他倒在床上,双眸还紧盯着宋景行,孱弱一笑说道:“不用叫人了,我已经坚持很久了,就为了等你。”    “我答应你。”宋景行这是在回答他的上一句话,他会好好辅佐新帝。    周煜感到有些疲惫,他闭上双眼,又吃力的睁开,说话的声音有点发虚:“周昶起兵的事情,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总之,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宋景行往前走了几步,直至他的跟前,撩起衣袍,屈膝跪在他的榻前,与他平视而对。    “臣领旨。”这是他作臣子对君主的承诺。    周煜感觉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是有风吹进来了吗?还是他快要走了?    “还有一事,等我走了,我希望你能马上把淑尤送出宫去,随便哪儿都行,安排好她。皇后、不,太后,容不得她。”    宋景行没有答应下来,他拧着双眉,显然并不想接下这件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他害怕自己的小妻子介意。    周煜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他缓了缓气,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我只能托付给你了。”    宋景行微微叹了一口气,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下面的人说过了,也知道周煜所中之毒其实都是淑尤下的。    他抿着双唇不说话,可周煜知道他这是答应下来了。这样一来,他也就安心了。    “对了,姜修能回来了吗?”周煜在心里又回想了一遍,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已经到将军府了。”王副将北上找到他们后,他便做主叫王副将便留在那里换回了姜修能。长公主不日就要临盆了,他不想叫自己的姜修能这辈子都留下遗憾。    “那就好,那就好,替我转告永安,莫要怪我。”这段时间以来,周煜一直拒绝想进宫见他的周栩令。    他没脸见她,他把她的丈夫派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叫她拖着身子,日日饱受思念之苦。    他也不敢见她,他怕自己的样子吓坏了她,她有孕在身,情绪是不可大喜大悲的。    “宋景行,我累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周煜缓缓阖上眼。    他好累,为了等到宋景行,为了把亲口把事情同他交待清楚,他一直撑着着一口气等着他回来。如今,他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他听到身旁身旁有隐隐的抽泣声,是李有才在哭,他能听出来的。哭声渐渐密集了起来,哭声中还有人在唤他“父皇”。是皇后和忞儿过来了。    他想睁开眼再看一眼,看一眼忞儿,看一眼皇后。可眼皮太沉了,他怎么也睁不开眼。这辈子,他到底还是亏欠了她们母子,所以即使皇后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不怪她。    他也亏欠了淑尤,是他强留她在自己的身边的,所以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也不怪她。可是他不后悔,如果时间能让一切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如此做的。    大不了,他下一回他亲手把命给她。    他的眼前突然冒出了许多的画面,一幕幕场景,一个个活色生香的人影动了起来,他看着这一切,走马观花般的看着,直到最后,一切又暗了下来,一切又都回归于沉寂。    **    太上皇殡天,走的突然,但又是众人意料中的事情。东西早在半月前都已经备下了,一切都按照仪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淑尤一直坐着贵妃榻上,自太极殿回来后,她就这样一个人坐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有晨光透了进来。    她听到有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并没有走到自己的面前。    抬头望过去,来人正站在内外屋的隔断处,没有点灯,屋子里光线昏暗,她看不清来人,但是仅仅是那样一个轮廓,她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叫我来带你走。”他的声音沉沉的响起,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听不出一丝情绪。    “去哪儿?”她问道。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没来得及想过这个问题。    “你想去哪儿?”他反问她。    “南方,听说南方很暖和,我想去看看。”她一边说着话,一手撑着贵妃榻站了起来,她朝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走过去。    宋景行巍然不动的站着,盯着地面站着,他知道她在朝自己走来,直到他的视线中出现一双赤足。    “老爷和夫人没有收留我的时候,我在大雪里流浪,冰天雪地,好冷。”她踩着脚尖在原地转了一圈,红衣的裙摆转开,“凤栖宫很大,也很冷。我想去个温暖的地方。”    裙摆如花一般绽放,扫过宋景行衣袍的下摆。他后退两步,跨过门槛,站在外间。    两人隔着仅隔着两尺的距离,隔着一道门槛,一个站在里间,一个站在外间。    “好,我叫人送你出城,事不宜迟,快走。”天渐渐亮了起来,宋景行的容颜渐渐清晰。    “你不送我吗?”淑尤看着他问。    宋景行不回答。    “我没有后悔过,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后悔这样做过。我不爱他,以前没有,现在依旧没有。”淑尤的声音坚定。即使知道过往一切都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她还是恨周煜,恨他将自己带进宫。    即使周煜没有杀了她,即使到最后的最后,周煜还是叫人来送她出宫,保她性命,她至多会感激他的仁慈,但她绝对不会感动。她不会哭天喊地,也不会留下来,更不会傻到去陪葬。    她或许在情爱里愚钝,但她一直都很明白自己的心。她不会对周煜感到半分抱歉,就像宋景行也不会对她感到抱歉一般。    “与我何干。”宋景行冷冰冰的打断她的话。他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麻烦,如果不是念着周煜所托,就凭她之前想害袅袅一事,他就不可能留她继续活着。    淑尤愣住,本一番临别之际想说的肺腑之言在此刻都变得十分的滑稽又可笑。    “宋景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心意与你。你的心里可有我的一番位置?”这是淑尤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问出口的话,却一直没有机会。    今此一别,此生怕是再无相见的可能,临走前,她想问个明白,无论是什么回答。    “没有。”他的回答干脆,她话音刚落,他就回答了她,“从未有过,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有。”他又补了一句,生怕说的不够明白似的。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可是当他真的这般毫不留情的说出这般决绝的话来,她还是难过的。    她强颜欢笑,接了一句:“真巧,我对周煜也是。”    **    淑尤走了,被宋景行的安排下,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城,从今往后,皇宫里再没有一个名叫淑尤的贵妃。    她走的干脆,在出城前,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做留恋的了。    宋景行听到暗卫来报说已经把人送出宫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将军府中。姜修能和姜思之的回京,让姜府一家沉浸在团圆的喜庆中。    只是这份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宋景行的人就将在西北搜集到的消息给承了上来。宋景行拿着得到的消息就跟着姜正则爷仨去了书房密谈。    “是镇平王的兵马?”姜正则将宋景行递给他的信件送头到尾快速的扫一遍,脸色阴沉。    信中言明,此次西北起兵之事,幕后的真正的推手是镇平王,不知道他与周昶达成了什么共识,竟叫周昶做了他起兵的幌子。    “镇平王哪儿来的兵马?”姜修能万分不解。这镇平王就是被周煜拉下来的废太子,周煜登基后留了他一条性命,又将他下放西南,甚至一直监控着他。而暄王也是个没有实权没有兵马的亲王,他们俩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又这般实力的。    “胡人。镇平王的兵是从西域胡人手里借来的。想来应当是给了西域人一定的承诺。”眼下的情况复杂,就是宋景行都感到头疼。    昨夜他已经叫人严刑拷打郁氏,从她嘴里撬出了不少东西来。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如今战事吃紧,他可没空顾忌这种蛇蝎老太婆的身份。直接叫人给她上刑,没两个时辰她就吃不住,把一切都招了个干净。    宋景行捏了捏眉心,双眉皱了一天了,几乎没有松懈过。    “郁氏原本是想叫郑氏去毒害皇上的,可她又担心郑氏心慈手软下不了手。而那时候镇平王又主动与她寻求合作,她才想着若是皇上没死,就用镇平王的兵马打进来。而北边的人也是镇平王安排的,故意要调走朝中的兵力罢了。”    “她这是与虎谋皮啊!愚妇!愚妇啊!”姜正则的身子气到发抖,大掌重击书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西北攻过来的兵马大概仅五万,不算太多,只是胡人兵强马壮来势汹汹。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出兵将他们打回去,若叫他们打进来,百姓苦不堪言。”宋景行说明来意,他想叫姜正则领兵出征。    ☆、第 89 章    西域人借给镇平王的兵马如今刚刚过境, 还在边疆一带, 好在西北一带荒凉贫瘠人烟稀少,宋景行的意思是,要尽快领兵稳住那边的局势, 不可叫他们在深入中原。    姜正则的实战经验丰富, 在宋景行想来自己的岳父是这次事情的不二人选。而且以他对姜正则的了解,这件事情他应当是不会推辞的。    可意外的是,在听完宋景行的话之后,姜正则沉默了。    “我是了解西南的地形局势不假, 可镇平王既然选择从西北起兵,那定是打算走西北入关,但是西北的和西南到底是有差别的。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是姜正则给出的解释, “这件事情还是等明日上朝向新帝禀明后再决定。”    五万兵马的确不多,如今虎符在他的手里,他带上十万兵马打过去的确不算太难,但西北形势他的确不熟悉, 他需要再研究战术, 减少伤亡。    宋景行是不会想的如此细致,见他犹豫也没有强求, 只好先将此事搁浅,等明天禀明新帝后再做定夺。    四人从书房出来后表情都不算轻松,夜也深了,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宋景行便做主和姜思之一同留在了将军府住下。    “情况很不好吗?我瞧着你和爹爹们的脸色都不好。”夜里夫妻二人梳洗过后, 姜思之有些担心的问道。    宋景行的表情有些纠结,他没有似往常一般出言安慰她,而是轻叹了一口气将人搂进怀中。    “袅袅,这一仗怕是不好打。”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姜思之被他摁在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两个人已经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是要爹爹出征吗?”她不安的问道,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指尖掐着他的胳膊。    宋景行抚着她身后的长发,心不在焉的用指尖缠弄着她的发丝,“或许,一切还要等圣上定夺。”    姜思之沉默了,她不清楚当下是个什么局面,但是王副将北上将她们召回的时候已经同他们大概说了如今京城里的情况的,当时她也在场听了个大概。    爹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领兵了,朝中武将其实也并非他们姜家三人,难道战事当真已经吃紧到需要爹爹亲自出手了吗?    姜思之的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爹爹的厉害,但她也清楚的知道爹爹的年事已高,爹爹之前甚至说过,等大哥和嫂嫂的孩子生下来后,他就准备递折子退仕在家,也过过含饴弄孙的清闲日子。    而抱着姜思之的宋景行又怎会不知道妻子的心情呢,这姜修能镇守北疆半年多,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自己的岳父又派出去,她的心里能好受才怪。    “事情未定,莫要多想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先休息。”宋景行也觉得烦躁的很,便搂着她躺了下来,将被子盖好,拍着她的背哄他睡觉。    夫妻俩第一次,各怀心事,假寐同枕一夜未眠。    第二日上朝,宋景行在朝堂上将自己目前所有打探到的事情全部保留一概陈述与新帝。    众臣一开始在听到暄王背后的推手镇平王的消息时已经都是惊讶不已的,可到最后听到这镇平王向西域人借兵的事情后皆是义愤填膺,纷纷出言要起兵立马去迁了那贼人去。    朝臣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可在朝上讨论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新帝年幼,对政事其实又是一窍不通,但他知道这事情也是经不起耽搁的,最后干脆大笔一挥下旨称自己年幼,又为遵先帝嘱托,今此起至他束发之年,皆由右相宋景行摄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新帝如今才八岁,至书束发之年还有整七年。宋景行是厉害不假,可他毕竟是外臣,身上也没有爵位,如此轻易就叫他摄政,此举实在胆大……    有人提出异议,可都叫新帝驳斥了回去,原因无他,因为新帝身边实在无可用之人。新帝没有兄弟,先帝在世时他便是唯一的皇子。    而先帝的兄弟呢?暄王和镇平王如今正是造反之人。之前的宫变太皇太后在里面也掺和了不少,如今还被囚禁与地牢中,跟死了没差别。    而太后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如今若是个太平盛世,天下安定,那叫她垂帘听政也不是不可,左右新帝身边还有一众老臣扶持着,倒不至于叫一个妇道人家把持朝政。    只是现在边疆大乱,北方还有那时不时挑衅进来掺和两脚的突厥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西北镇平王起兵后趁乱捞上点好处。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却是需要一个能干的人出来打理。且宋景行是先帝登基前就在其身边助其上位的人。先帝殡天之前特意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右相回来嘱托他扶持新帝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这样细细一想,众人也不再反对。如此,这镇乱出兵之事算是彻底落在了宋景行的头上。    摄政啊,说白了从今日起,新帝就是个傀儡皇帝,宋景行才是大周朝说一不二之人。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就是有一天新帝不上朝了,宋景行走上去坐在那把位置上,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可宋景行却不觉得这是件多值得高兴的事情,相反,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至于原因,还不是为着领兵之人。    昨天这事情没能在姜家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夜里看小妻子的态度也知道她定是不想再叫兄父出征。他委实不想在姜思之面前做这等不讨好的事情,虽然他的内心里还是觉得由姜家人领兵是最好的事情。    他本想着今日将这事情子在朝堂上一说,最后由新帝来决定,不管新帝决定如何,他只需帮着新帝报下江山即可。    可不想着新帝竟然会毫无预兆的给他来了这么一出,把这出烂摊子朝自己一丢。    新帝退朝,宋景行还没能踏出一步,就叫其他人给团团围住,要与他讨论出兵一事,他试图脱身无果,只好叫人去请示了新帝,然后把重臣们都留在了宫里一起商讨此事。姜家父子三人当然也一起留了下来。    过了下朝的时间,接过一同的上朝的四个人却一个都没有回来,在将军府里等消息的女人们却是坐不住了。昨日睡前,不光是姜思之,钟氏和周栩令皆是听自己的丈夫提起可能又要出征之事。    如今四人都没会有回来,三个女人皆是忧心忡忡的。    快到午时的时候,宫里终于有人来将军府递了消息,说是叫长公主和夫人们都自己用饭,不用等他们了。而来报信的內侍还跟他们提了下右相被新帝委命摄政一事。    听到这一消息,姜思之从昨夜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算是松懈了下来。    宋景行摄政,那么是不是只要宋景行委任他人领兵,那父亲和哥哥是不是就可以安然留在京里了?    姜思之心里蓦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委实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又默默的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准备等他回府后问清楚情况再说。    而留在宫里的大文臣武将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到了晚上才有了一个大概的决定。    大殿里被摆上了一个大大的沙盘,上面插满了带表两方兵马的赤黑小旗,由实战经验的武将们一个个上来演示自己的想法。    而此时,宋景行才明白为何姜正则在昨天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此事的原因。因为此仗难打,不是难在对方的五万兵马上,而是难在西北贫瘠险恶的地形上。    西北那边皆是高地盆谷,遍地沙土,寸草不生。且他们常年生活在中原的人陡然去到高地后且是胸闷气短,身体不适,对行动力大大减弱。    十万兵马与敌方的五万兵马真要说起来也只是势均力敌罢了。且还是场硬碰硬的恶战,就是赢了估计也会是个伤亡惨重的结果。    也就是说,此行相当凶险。    几个去过西北的武将又一起商讨了许久,最后倒是讨论出了一个尽可能减少伤亡的办法。    在西北入境中原的玉阳关前又一处地陷峡谷,这条峡谷深邃,两旁有许多当地人称大雅丹的陡峭山包。这片高耸的山包是入玉阳关的必经之地,也是西北唯一可以设埋伏的地方。    如果可以引敌军入地陷之处,且用兵堵住出入口,再由事先埋伏在山包上的士兵投以火石、射以飞箭,歼敌大半不成问题。    此计一出,文臣们纷纷叫好,并催促着宋景行快些下决定,免得来不及去围堵。    宋景行看着一边兴高采烈仿佛已经得胜而归的文官,再看着另一边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沉默的武官,冷着脸出声:“但是?”    “但是,谁来令兵引敌军进峡谷?”姜修能出言。    此刻,原本聒噪的文臣们才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的脑子都转的快,再一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问题。    要有人引敌入陷,这还不够,还得牵制住敌军留在峡谷中。而从山头滚落的火石是不长眼睛,不会区分敌我的。到时候被困死在峡谷中的不仅有敌军,还有我军。    说白了,这一计策若想实施,就需要有一支送死的队伍。    想明白了这一回事,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需要多少人诱敌入境?”宋景行问道。    几个武将相互对视一眼,回答他:“起码两万,加上堵住首尾两头的人。约莫三万人。”    宋景行听到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青筋毕显。    可以说这三万人里有两万人是必死的,还有一万人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天意。这不是沙盘上那一支支小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纵使地位有贵贱之分,可命呢?谁的命不是命?纵使这出征的十万人都清楚自己许是会战死沙场,但这和明明白白去送死还是不一样的。    而且,既要有一支敢死队,就必须还有领队之人,在场的武将里谁去?    沉默    无尽的沉默    武将们本就是沉默无语的,他们是军人,早在身穿戎装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为国献身的准备。他们不怕,只要命令一下,他们是一定会执行的。    他们的沉默不是因为他们懦弱,而是他们在等着决策者最后的发言。    文臣们沉默,他们没有亲身上过战场,但是他们也知道战场的残酷,这和他们动动嘴皮子不同,正是因为他们熟读圣贤书,此时他们才会选择沉默不言。    “要不抓阄。”一个还年轻的少将打破沉默提议道。    谁都知道这事情难决定,没有人愿意去决定别人的生死,不若就干脆让老天来决定。    其他武将闻言也赞同,纷纷颔首。    “让我去。”从一进这屋子里就沉默的姜正则开口说了今天宋景行听到的第一句话。    姜正则朝中间迈了一步,挺起胸膛,声音嘹亮:“我是建威大将军,武将之首,我带兵引敌,最能服众。”    依旧是沉默,没有人接话。    宋景行看着他,对上他的双眼。他知道姜正则是不想叫自己难做。可他是袅袅的父亲,是自己的岳父,是这些所有武将中年纪最大的。    宋景行双手捂住脸用力揉了揉,深吸了一口气。    “天色也晚了,今日先散了,待我仔细想想,明日再议。”    第一次,宋景行狠不下心来,下意识的想去逃避。他知道姜正则的确是个不二的人选,但是他真的没办法答应下来。    “右相,此事拖不得。”一位老臣出言提醒。    “我知道,明日清晨,我会做出决定。” 宋景行有些不耐烦。    ☆、第 90 章    四人回到将军府, 在家里三个女人的注视下简单用了些饭食。饭桌上四人心思各异, 面色阴沉,也不说一言一句。    大敌当前,如今领兵之人也没选出, 四个人其实都没心情吃饭, 味同嚼蜡。稍许扒拉了两口饭,姜正则就把其他人又叫进了书房。    “你不用再犹豫了,就让我去。”书房的门一关上,姜正则就面对宋景行直言说道。    宋景行抿唇不语, 姜修能忍不出插话:“还是让我去。西北那边的地形我还是有所了解的,我……”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绷着脸的姜正则怒气冲冲的打断:“你媳妇儿都快生了!你他娘的就给老子安分的待在家里!”    “可……”    姜修能明显还想说些什么, 可姜正则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再说老子打断你的腿!我看你能去哪儿!”    “让我去。”这话是姜修远说的,对比其他三人黑沉的脸,姜修远的表情虽然也是淡淡的,但他嘴角还是隐隐弯起, “爹的年纪大了, 到了高地,反应怕是不比我们年轻人来的灵敏。而长公主下个月就要生了, 大哥的确不能走。这样一来,我是最合适的。”    他这话分析的有理有据,叫宋景行都不禁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姜正则的胸口上下起伏,他觉得自己快被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给气死了。大儿子不省心,小儿子也跟着出来瞎胡闹。    “你给老子滚一边儿站着去!你以为这事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吗?”儿子还年轻, 甚至连媳妇儿都还没娶过,姜正则怎么可能会让他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爹,我不小了,以前总跟在你跟大哥后面,从来也没一个人领过兵,你们怎么也得给我一个挣军功的机会。再说了,我可比你们俩都机灵,我肯定能逃出来的。你们不用担心。”说道后面那两句话,姜修远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没心没肺的笑。    “不用说了!你们俩再说我就打到你们连这扇房门都出不去。”姜正则的心意已决。他又看向宋景行,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知你的顾虑,袅袅那边我来说。”    宋景行对上他眼神坚定的眸子,过了许久,才咬紧牙根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爹,让我也跟着去,万一您到了北地当真适应不了那边的气候呢?总要做个两手准备。”姜修远说着话,一双笑盈盈的眼睛却是看着宋景行的方向。    宋景行仔细辨别着他眼中的意思,见他对自己不正经似的眨了眨眼,这才帮腔道:“让二哥一起,他的话不无道理。”    姜正则确是没去过高地,但他也听说过他们常年在中原的人去了高地十个人里有八个都会不舒服,且他年纪也确是大了。此事事关重大,做了两手准备也是应该的。他这才答应下来让姜修远同去。    “既然做了决定,就都回去,你也回去好好跟袅袅说,她要是想不明白,你就叫她来找我。”    虽然心情沉重,但姜正则却暗暗送了一口气,他将人都送书房赶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准备同妻子道别。只希望妻子不要怪他的好。    四人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夜已经深了,整个将军府里都是静悄悄的。    宋景行也不清楚姜思之有没有睡下,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    姜思之是早早就洗漱好了的,她一直坐在床上等着宋景行回来,听见开门的动静,她噌的一下就从床上站了起来,还未等人来得及跨进內室就已经小跑至他的身边,拉着她道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我听说皇上叫人代为摄政,此事可当真?”姜思之迫不及待的问了她在心里憋了一整天的问题。    宋景行“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敢直视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眸。他心虚,却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    在来漪澜苑的路上,他已经在心里自问过,他做错了吗?他自觉没有做错。虽然这个决定很难,但他知道,无论拖多久,最后他还是会这样选择的。    “那岂不是今后什么朝堂上的决定都要由你做主了?”姜思之的一双眼睛忍不住的发光,用满是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丈夫。    宋景行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单腿屈膝蹲坐在她的身前,仰着头看她。    姜思之不明所以,但她知道,宋景行每每要同自己说要紧的事情都会这样蹲坐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她歪着脑袋问道。    宋景行捏着她的一双小手,柔软、温暖。他用自己的大掌抱住她的,许是今日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了,他的声音沙哑。    他将西北的战事简单的说了一下,又把今日子啊宫里武将们商量的对策细细说给她听,包括要有两万人送死这件事。    姜思之的手被他握着,动惮不得,她没法去拽自己的衣衫,只能用贝齿紧咬着下唇听着,越听越紧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吗?”她的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猜测,怯生生的问。    宋景行这才对上她的双眼,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眼里的紧张与期待。他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只是,有些事往往事与愿违。    宋景行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姜思之被捏的吃痛,却已经无暇顾及。    “袅袅……爹、你爹……会领兵去……”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姜思之竟然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她猛地站了起来,美眸圆睁,一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你说爹领兵?!领着两万要去送死的兵。”她的声音出奇的尖锐。    宋景行不置可否,沉默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难以接受。    “宋景行,你在说笑是不是?”姜思之的嘴角勾出牵强一笑,她将宋景行拉起来,看着他,等他回答自己。    宋景行握着她的双肩,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袅袅……”    姜思之扭动身子,挣脱他的桎梏,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听。”    她后退了几步,倚靠着圆桌,双臂向后撑着。她冷眼看着他说:“宋景行,你不是代为摄政吗?你换一个人行吗?谁去都可以,别让我们姜家人去行吗?”    不待他回答,她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耷拉着嘴角说道:“求你了,夫君,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宋景行知道她心里难受,不光是她,他又何尝好过。他上去抱住她,在她耳边一遍遍的哄着:“袅袅,对不起。对不起,袅袅,我也不想的。而且这是岳丈自己提出来的。”    姜思之怒极反笑,反问他:“但是你答应了对吗?”    宋景行说不出话来。    “放开我。我要去问爹。”她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冷静。    宋景行不为所动。    “我说了放开我!”姜思之几近尖叫出声。    宋景行松开了她,她面无表情,除了一双发红的眼尾,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就是这样,他才觉得慌张。姜思之怎么可能会如此冷静?    **    另一边的主院里,姜正则也把所有的事情同钟氏说了一遍,他告诉钟氏,他必须得去。他已经是三超大将,他没有理由推诿。    如果他窝囊的缩在家里,看着那些年轻人去,他会瞧不起自己的,一辈子都瞧不起。    他在战场上厮杀了那么多年了,每一次都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的,每一次他都或者回来了。或许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该死在死在战场的,可是他幸运的活下来了,之后的每一次,他幸运的活下来了。    如此一想,至他第一次迈上战场到如今,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都是多活的。    “小花,你会理解我的对吗?”姜正则一个人滔滔不绝的讲了许久,钟氏都没插过话。    末了,钟氏问他:“什么时候启程?”    “那边已经等不及了,怕是最迟明天傍晚必须要走。”姜正则算了算时间。    钟氏敛眸点点头,然后自顾自的走到衣柜前打开,开始替他收拾起东西来。    姜正则就这样看着她忙碌不停的背影,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收拾着。    他走到她身边,她正弯着腰叠着衣服。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自己的面前,看清了她的面容,他愣住了。    钟氏早已满脸的泪水,她一直在无声的哭泣。    他于心何忍啊,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啊,爱到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除了他的命。    他的命是大周的,他没有权力去选择。    他把她拉入怀中,任她一双手一拳拳的垂着自己的胸口。    “我当年就应该听祖母的话,我就不应该嫁给你!”钟氏哭的停不下来。    姜正则把人搂的更紧,厉声说道:“你生是我姜家的人,死是我姜家的鬼,崽子都给我生了三个了!现在后悔早就来不及了!”    钟氏不说话了,只趴在他胸口放肆的大哭起来。    姜正则的大手扣着她的后劲,一双眼睛发红,声音发沉:“钟鸢娓,老子告诉你,这次我要是回不来,你也得认,你要是敢改嫁,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那个野男人的!”    ☆、第 91 章    三更天的时候, 下人来敲响了姜正则夫妇的房门。    “老爷, 小姐找您,说有事要同您商量。”奴仆的声音从房门外响起。    姜正则和钟氏并未休息,夫妇俩正躺在床上说着话。听到是女儿来找自己, 姜正则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叹了口气, 冲门外说:“叫小姐去书房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等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他抚了抚妻子的脸,柔声说道:“袅袅怕是想不明白, 我过去一会儿,你若是累就先睡。”    钟氏知道女儿的性子,有些不放心的跟着坐直身子:“要不我去同袅袅说。”    姜正则披上外衣, 又扶着妻子让她躺下:“我去,没事的。”    钟氏点点头,只让他好好跟女儿说。    等姜正则到书房里的时候姜思之已经站着等了一会儿了,见父亲推门进来, 她就急急忙忙的上前询问。    “爹, 宋景行说你要领兵去西北可当真?”她的神色慌张,手里拽着姜正则的衣袖。    姜正则揉了揉女儿的额发, 手放在她的头顶遮住了她看着自己那种可怜巴巴的视线,开口答她:“是,明日就要走了,是我自请出征的。”    姜思之用手一把打掉他的手,强迫他对上自己的眼神, 质问道:“为什么?!爹,我不懂为什么!你可知道有多危险吗?”    她的心里还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或许父亲并不清楚此行的风险呢?    听见女儿这般不善的语气,姜正则也不恼怒,反而用着更是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爹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此行有多危险,爹才更应该去。”    姜思之震惊了,她不懂父亲为什么要这般上赶着送死去,她双眼噙着泪,缓和了语气。    “就不能不去吗?爹,你已经那么大年纪了,这些年你已经打了那么多仗了。”    看着女儿这般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姜正则也于心不忍,可是有些事情于他而言,是使命,是责任,他不能逃。    “袅袅,爹是将军,是大周朝官职最高的将军,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你明白吗?”他试图说服她。    可姜思之却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用力到甚至甩出了眼角的泪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哽咽道:“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我不想叫我爹爹去送死。”    “袅袅,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的。”姜正则知道女儿的固执,心下有些疲惫。    姜思之的确固执己见,她像是陷入了牛角尖一般走不出来。    “爹!我知道如今朝堂是宋景行摄政,我去同他说,叫他换一个人去。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姜思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像是怕他现在就要奔赴战场似的。    她的水眸潋滟,透着期许的光芒,等着父亲的赞同。    可姜正则却脸色大变,大手一挥甩开她,沉着脸怒叱:“胡闹!姜思之你真是糊涂了!竟说出这般胡话来!这些年我当真是把你宠坏了!”    他是真的被气到了,气到连都不愿唤她的闺名。他光明磊落了大半辈子,岂会在这种时候借用自己女婿的权力去做这种事情,当一个逃兵?    若真是这样,等他那天归于尘土,怎有脸面去见底下那些跟着他拼死拼活最后战死沙场的兄弟?!    姜思之看着怒气冲天的父亲心里也有点犯怵,可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她不死心的迈步上前,继续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宋景行有这个权力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我只是希望自己的爹爹好好的活着,陪着我,难道有错吗?!”    姜正则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失望,他的双唇抖动,竟是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姜思之依旧没有停下来,她咄咄逼人的继续说道:“你已经是大将军了,何必需要亲自去冒这个险,你……”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向来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父亲一只手的手指并拢成掌高高举起,带起掌风,竟似是向着自己的脸的方向落下。    姜思之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缩,眼睛紧紧闭着。    可预期而来的这一掌终是没有煽下来,她没有感到疼痛,缓缓睁开眼,看见父亲的依旧举着手掌,手臂却隐隐发颤。    姜正则双眼猩红,两腮抽搐,他陡然拔高音量,呵斥着她:“你有家人,别人就没有吗?!你以为同去的将士们都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吗?他们难道没有父母没有子女吗?!”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饰!你看看咱们家的院子!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安然享受这些?!是因为你爹我的战功吗?!不!正是因为有这些千千万万的战士在边疆守着!”    姜正则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哄道:“袅袅,爹知道你孝顺,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爹不光是你的爹,还是大周朝的臣子,是千万将士的统领。”    他也知道此事突然,又因着姜修能先前出征北上的事情,女儿许是一下子没有办法接受。    他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想着还在房里等着的妻子,回过头又劝说女儿。    “袅袅,你已经是个成了家的大人了,爹希望你能明白,有国才有家,爹是去保家卫国,是以另一个形式守护咱们的小家。你娘还在等我,爹就先回去了,此事与宋景行无关,你也莫要因此事与他不快。”    姜思之一言不发,眼神黯淡,陷入沉思。    姜正则叹了口气,开门出去,又转身合上书房的门,招来一个奴仆嘱咐道:“听好里面的动静,小姐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赶紧来通报。”    姜思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