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8)
爽的一次。原本这包资料唐威准备派小弟硬抢,不过小弟兴高采烈地回来说,“刚好赶上地震,火车南站塌啦!那家伙给落下来的玻璃切得那叫一个惨,我拼着命上去拎了箱子就跑……惊险归惊险,全部花费只是来往的油钱!老大你这次要多给我发点奖金!” 真走狗屎运了,这就二百五十万美元?简直让人怀疑自己在做梦。 唐威摸着那些钞票,拿出手机拨号,“喂,老爹,我唐威啊。今晚等我回去吃饭……嗯……你护照申请下来没有?我靠,你打电话催催啊,律师等着给移民局递材料呢!” 他这是要带着老爹跑路。他申请了加拿大投资移民。过几个月他就要把公司关了,这其实是他最后一单委托。他准备先把老爹安顿在加拿大,雇几个老妈子伺候好老太爷,自己便可周游世界。第一站是越南,听兄弟说,因为战争不断,越南的男女比例失调,大把大把如花似玉的西贡姑娘苦嫁,都穿那种高开岔儿的越南修身旗袍“奥黛”,是个**如林的美好国度。不过仔细想来中越的老山战役发生在1984年,固然那里曾经战火纷飞男女比例失调,可从1984年开始苦嫁的南亚美少女们长到如今也都是脸皱牙黄的欧巴桑了…… 不过无论世上有没有那梦幻般**如林的国度,唐威都会注销掉自己在“猎人市场”的账号,从此远离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唐威瞥了一眼壁钟,距离七点半还有两个半小时。两个半小时之后,他将金盆洗手。 楚子航站在润德大厦下,一身联邦快递的工作服。太阳逐渐西沉,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的墨镜里倒映出停在大厦正门前的、22寸巨型镀铬轮毂的凯雷德。 夕阳下跑着一辆满载而归的宝马320。 “鸣泽啊,出国了可别急着找女朋友,爹娘不在你身边,你别只顾着玩了。”婶婶对后座的路鸣泽谆谆教诲。 “知道啦知道啦,烦不烦啊。”路鸣泽发着短信,头也不抬。 “长大了就是懂事。”婶婶很是欣慰。 “信他?你儿子没准找个洋妞回来。”叔叔很期待儿子在情场上为国争光。 “洋女人不准进我们家门!你就知道看好莱坞电影,觉得美国女人漂亮,我跟你说皮肤可粗了,凑近看都是毛孔,金色的汗毛有寸把长……”婶婶说得好似她曾凑在洋妞的大腿上拿放大镜考察过,“将来鸣泽考个哈佛的博士,有的是女同学愿意跟他好。怎么也比你哥哥家那个强!你瞅瞅路明非那个怂样,还拿美国人给的奖学金呢,回国也不知道给我买点礼物……” “他不是给你带了深海鱼油么?”叔叔想为路明非分辨几句,毕竟是他们老路家的。 “那才值几个钱?”婶婶哼哼,“他每年拿美国人那么多钱!” 对路明非的狗屎运,婶婶一直不爽。最初她还期待路明非为路鸣泽趟开一条出国之路,可她拉下面子给路明非打了几个电话,让他去“给鸣泽找点关系帮帮忙”,路明非只是含含糊糊地答应,却没传来任何捷报。其实这事儿不是路明非不努力,而是卡塞尔根本就是个“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可路鸣泽太正常了。 婶婶干脆直接给古德里安教授打电话。古德里安直接告诉她没戏,“虽然您的儿子成绩确实比明非好,但是夫人您要明白,明非是个天才!天才您懂么?天才就是那种无与伦比的、只因机遇和偶然降生在我们中间的、无法替代的杰出人物!爱迪生说过,天才是99%的汗水加上1%的灵感……” 婶婶忍着怒气说,“我知道你们美国人强调努力!我们鸣泽很努力,何止99%的汗水?学习上花了100%的汗水!绝对比明非流的汗多。” 路鸣泽确实比路明非流汗多,婶婶没瞎掰。路明非130斤178厘米,路鸣泽160斤160厘米,在同一屋里睡觉,路明非要是流汗比路鸣泽还多,只能是他体虚盗汗。 “可是爱迪生还没说完呐,爱迪生又说,可那1%的灵感比那99%的汗水加起来都重要!”古德里安在电话那头眉飞色舞,“鸣泽都100%的汗水了,那1%的灵感放在哪里呢?” “那明非就有灵感了?”婶婶大怒。 “明非浑身上下,都是灵感!”古德里安教授激动地说,“我指望着他帮我评上正职教授呐……” 婶婶直接摔了电话,连着几晚上辗转反复,没想明白自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生下来的路鸣泽怎么就比不上蔫巴的路明非了,想着想着悲从中来,把叔叔摇醒,抹着眼泪跟他说自己嫁进他们路家以来何等不容易。家里人人都说路明非的妈妈乔薇尼有学问有教养,两口子怎么怎么和睦,搞得好像乔薇尼是只天鹅,她是只癞蛤蟆……啊错了,丑小鸭……总之真活活把人欺负死了! 婶婶痛定思痛,一年来起早摸黑,撵驴似的逼着路鸣泽用功。总算录取通知书越洋寄来,婶婶盼到自己蹬鼻子上脸……啊又错了,扬眉吐气的一天,立刻抓起电话想打给路明非爹娘。这才发觉,原来他们根本没有路明非爹妈的联系电话。这么多年,联络只靠那些用钢笔写在白纸上的信了,而且居然没有一次写过寄件人地址! 这种想得瑟找不到人的痛苦,就好比独吃鲍鱼却没人看的寂寞啊! 一家三口扛着大包小包挤进电梯,婶婶连手纸都帮路鸣泽采购好了。 “真把我累死了,”叔叔直哼哼,“今晚吃什么?” “我让明非把萝卜切了,蒸点香肠,摘点葱,把米粉泡上,鸣泽不是喜欢吃过桥米线么?今晚萝卜炖排骨,吊排骨汤下米线,广东香肠,我还买了三文鱼,切生鱼片给儿子吃。”婶婶爱怜地摸着儿子的圆脸。 “别老叫明非帮你打杂,明天他不是要返校么?也得有点时间收拾收拾行李。”叔叔说。 “怎么了怎么了?上大学了就不能帮我做点事?”婶婶一翻白眼儿,“我养他那么多年不说。” 有些年头的电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从地下车库升到一楼,停住了。门一开,一个浑身汗味的家伙一头冲了进来,狂摁楼层键。 “没素质!”婶婶哼哼,眼睛看着别处,又要让那家伙听见,又不能让他有话柄说自己在骂他。 那家伙猛地立正站好。 “路明非?”婶婶认出来他了,心里直冒火,“跑哪儿玩去了?叫你把香肠蒸上马桶座圈买回来修好,没听见?就知道玩!跟你爹妈一个性子!马桶座圈呢?没买?出去就知道跟同学玩?那么大了还一点不体谅大人的辛苦!” 路明非立刻怂了。婶婶猜得没错,他才回来,楚子航把他放在离小区不远的路口,他一路狂奔,指望着比叔叔婶婶先进门,没料到进了电梯就狭路相逢。 这辈子他就怕婶婶,在龙王诺顿面前他都没那么怂。龙王跟婶婶比起来算个屁啊!就算那个什么“言灵·烛龙”放出来,大不了就是抱着颗核弹被炸成灰,反正他也不是恺撒,没有万贯家财和如花似玉的女友让他对这个世界恋恋不舍。可婶婶不一样,穿脑魔音一波更比一波高,中年发胖的脸盘上写满“哀你不幸恨你不争”的表情,叫人生不如死。 “修好了修好了!马桶修好了!”路明非保持立正姿势。 他只有赌了,信楚子航。楚子航说过会派专业的人帮他解决这件事,狮心会的老大不是普通人,在学院里一言九鼎。路明非这种小跟班,不能不信老大们的能量。 “那你跑什么?大便急了似的!”婶婶还是不爽。 “我我我……”路明非一个劲儿冒汗。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犯怂,其实就算婶婶把他撵出门也没什么,大不了暑假不回来了,去和芬格尔混。 大概是怂惯了。 电梯门开了,路明非扛着大包小包,陪着小心跟在婶婶后面,祈祷着推开家门一切如楚子航说的那样都搞定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晚饭是“路鸣泽出国留学家庭庆祝会”,他还给路鸣泽买了件礼物,一个带变压器的万用插座。很有用的小东西,婶婶应该不会想到美国电压和国内不一样。去年路明非在芝加哥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苦熬,连给MP3充个电都没辙。有了这个路鸣泽就可以不吃这个苦。 “萝卜切了么?”婶婶摸着钥匙。 “切……切好了。”路明非支支吾吾地。他确实跟楚子航说了自己还得回家切萝卜蒸香肠剁葱花,但着重强调的是换马桶座圈。他不确定楚少爷有没有留心。 门开了……满屋子白萝卜片儿,码得整整齐齐,每一片都是一厘米厚,刀功精湛,好似日本厨子切生鱼,上面还洒了翠绿的葱花。饭桌上、茶几上、冰箱上,凡客厅里有平面的地方都摆满了葱花萝卜,灯全都打开,照得萝卜片儿们晶莹剔透。婶婶那么节约电费的人,从来不允许家里一间房开两盏灯。 厨房里传出的刀声整齐有力,让人想到几十把刀同时起落的场面,好像有个厨师训练班在里面练刀工。 厕所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冲击钻声,瓷砖破碎水泥开裂,整面墙壁都在颤抖。 一家子人都给震了,路鸣泽正跟学妹短信你侬我侬,一不留神手机落在地上,电池都摔了出来。 厨房里走出魁伟的身影,身高190cm、肩宽50cm、体重足超200磅,墨镜后的目光凌厉如电。彪形大汉威严地扫视,左手满满一桶萝卜片,右手提着美军制式的M9军刀,灰钛刀身上双面血槽,那是柄地地道道的凶器,此刻沾着几片缥缈的葱花。 “抢劫啦!”婶婶面对这凶徒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晕过去。 “书桌抽屉里有钱你们自己拿!”叔叔高举双手。 第二个凶徒在厨房门口现身,只穿跨栏背心,露出一身坟突的肌肉,戴黑色军帽,手握美军制式安大略骑兵刀。 “路专员?”凶徒摘下军帽,露出一颗大好光头,头皮上的骷髅纹身狰狞可怖。 路明非没回答,他只想捂脸,说不认识这人。可他真的认识……这些人原来隶属于海豹突击队,曾是些割喉的凶徒,但如今退役了,只是在学院上班的工友。 卡塞尔学院,校工部! 提着冲击钻的壮汉从厕所里走出,军靴在婶婶精心擦拭的实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脚印。他走到路明非面前,摘下嘴角的大号雪茄,机械战警般方正的脸庞上露出“我是纯爷们”的微笑,伸出手来,“路专员你好!已经按照你的副手楚子航的安排,安好了马桶座圈,请检查!”他向着厕所一伸手,“保证质量!维修这方面,我们很专业!” “果然是……‘专业的人’。”路明非抚额。 社团老大就是靠谱啊!派出的都是超一流的人,满脸都写着“专业”二字!只是……这帮人是什么专业?杀人专业?是把恐怖分子高举在空中一把折断的专业?是双手两把冲锋枪冲入枪林弹雨的专业?这是在中国,为什么这帮暴徒般的校工部会出现? “趁着暑期休了年假,来中国旅游,原计划明天去普陀山拜观音,接到电话就立刻赶来了。”为首的壮汉仿佛读懂了路明非的心。 “不去试坐一下?买的上等的柚木座圈。”壮汉对于路专员此刻的复杂表情觉得有点困惑。 “免了……”路明非有气无力地摆手。 “我们还蒸了香肠,切了萝卜和葱花。”壮汉补充。 “可你们也不必……把所有的萝卜都宰了?还有葱花……切那么多葱花是要做辣酱么?” 壮汉有些诧异,“任务上没说要做辣酱,说实话厨艺倒在我们擅长的范畴之外。负责这种工作对我们还是第一次,有点陌生,做不好的地方路专员请指出。我们侦查搜索时……我是说进屋之后四处看了看,发现阳台有大包的萝卜和成捆的葱,猜测是比较耗时的工作,需要多人协作完成,所以才动用校工部。别的都还好,只是刀具不顺手,好在随身都有携带。”壮汉觉得还得表表功,“我们还顺便疏浚了下水道。” “路明非你做的好事!你不满意我指使你是?你显摆给我看是?你敢……你敢把我家搞得乱七八糟!”婶婶终于明白,魔音高亢,穿云裂石。 “我……我不是故意的……”路明非蚊子般哼哼。 被惊动的邻居们从门外把脑袋探进来,战栗着偷看这满屋暴徒般的男人,听说都是路家那个寄养的孩子的“朋友”。 壮汉立刻流露出警觉,手中的冲击钻扬起,仿佛那是一柄填满子弹的沙漠之鹰。 “别别!”路明非赶紧拉住这帮壮汉,校工部这些家伙的中文不太利索,听不懂邻居的叽叽喳喳,只觉得局面失控,一个个提刀并肩而立,目光阴冷,把路明非遮挡在中间。 专员是一次行动中的最高负责人,是必须被优先保护的。 “你就是看不起鸣泽!你就是容不得我指使你!你了不起了,你找一堆人来搅事,算你狠!你们家一辈子都踩在我头上!你就欺负我好了!我没有你妈妈知书达礼脾气好,鸣泽没有你那么有派头有场面,没美国教授撑腰……我……我白养你了!”婶婶也不管在邻居面前丢不丢脸了,披头散发地大骂。 路明非垂低头看着地面,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看不懂的目光。校工们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并排站在他背后,一起低头,一起接受婶婶的怒骂。 路明非有点恍惚,又好像豁然开朗。原来……自己跟婶婶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生活啊!在婶婶以为的那个世界里,他又狠又腹黑,看不起路鸣泽,他有美国教授撑腰,有派头有场面……原来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也许是他以前太怂了,也就应该继续怂下去,不该抬起头来。只有低着头默默地溜着墙根走才是他路明非的人生。 他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诶!平生第一次有人给他发生日快乐的短信,还有人要献给他一首不合时宜的生日歌。 路明非忽然笑出了声,明明不合时宜,只是忽然控制不住。 叔叔婶婶一起抬眼,愤怒地看了他一眼,拉起路鸣泽的手进了里屋。门被用力摔上,隔着门路明非听见一声大吼,“滚!” 路明非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拍拍校工部那个负责人的肩膀,“等我一下。”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收拾好行李。最后他把那个四十块钱买来的多功能插头放在那台老IBM笔记本上,这是以前他和路鸣泽共用的,在上面他荒废过很多时间。 路明非带着校工部的大队人马穿过客厅,地板上搁着婶婶买的菜,路鸣泽出国的大包小包,还有一块蛋糕。他这一辈子还没吃过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虽然生在炎热的夏天,蛋糕叫人提不起胃口,可还是想有一块生日蛋糕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哪怕用来砸砸也好。 “路专员,我们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么?”一个校工问。 “没有啊,”路明非说,“你们修马桶的手艺我知道,那是一流。” 没什么对错。其实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讨这家人的喜欢,就像对一个女孩,因为她不爱你,所以你做什么都是错。 因为不爱,所以都错。 楼门口停着一辆顶级的黑色宝马,穿制服戴白手套的司机恭恭敬敬地为他拉开车门,“晚上在Aspasia订好了双人位,您和陈雯雯小姐的晚餐安排在七点钟开始。” 路明非愣住了,“不是晚上还要出任务么?什么晚饭?我不知道啊。” “根据您的副手楚子航的安排,您今晚负责任务中最重要的一环,在Aspasia餐馆和陈雯雯小姐用餐。”校工部的负责人解释说,“他会带队做好支持工作。” “什么支持工作?” 校工部负责人笑笑,“大概是带队杀入润德大厦取回我们遗失的资料。” “哦,觉得带着我太累赘是?”路明非理解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扇曾经属于自己的窗口。那里孤零零地亮着灯。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婶婶面前犯怂,因为这个普通小区里的三居室就像他的家。他跟卡塞尔学院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想孤独,“血之哀”这种牛逼又哀伤的情结跟他无缘。他想跟普通人一样有个家可以回去。 可他早该明白,卡塞尔学院不属于普通人。诺诺说过,卡塞尔学院是人生里的另一条路,踏上这条岔路,过去生活的门就关闭了,只能往前……再回不到人类的地方。 你已经手握刀剑,那么就准备战斗。 在你的衣领上烫上黄金的徽记,用黑卡的巨大透支额度武装好自己,以路专员的身份命令那些魁伟的男人,乘坐这辆奢华的轿车去和你当年的暗恋对象吃最昂贵的晚餐。 你需要付出的……只是心底里那点小小的温软,从此坚硬如铁。 黑色宝马无声地滑入夜色中,路明非坐在后座上,腰挺得笔直。 第四幕 炎魔刀舞 Sword Devil with Flaming Rage 楚子航略微停顿环视左右,把刀横置在左臂上,刀尖略略下垂,混着墨色的水珠缓缓坠落。更多的黑影走出了浓雾,楚子航已经无暇去分辨这是真实还是幻觉,就像那场台风中的往事,那时候他还是个孱弱的男孩,而现在他已经燃烧了龙血。没有犹疑,也不想问任何因果,刀刃的风暴再次斩切浓雾。 敌人是什么?斩开就可以了! 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 “对方是猎人,其中有些人可能有血统。这次的夺还行动又在中国境内,我们不想招惹警察,就要速战速决,因此投入一个九人团队。计划校董会已经认可了,我们在这里遥控指挥。”曼施坦因看了一眼腕表,“距离行动开始还有四十五分钟。” 润德大厦3D构造图被投影在空中,施耐德围着它缓缓地转圈。 “明非呢?”古德里安翻着计划书,“我没有看到明非负责的部分。” “调控指挥,很重要的工作。”曼施坦因说。他没有把路明非写入计划里,因为从课业表来看此人所受培训极少,完全没有担当任何工作的能力。 古德里安点头表示理解。 “核心目标是攻入润德大厦A座21层,千禧公司的总部,资料应该就在那里。”曼施坦因说,“润德大厦是一座双子楼,A座21层整层被这家公司买下了。” “只是栋商务楼,九人团队太豪华了?”古德里安说,“你们好像是要攻略五角大楼!” “如果攻略五角大楼,还得再增加七个人。”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说,“润德大厦的保安很严密,开发商把大厦的保安工作包给了这伙猎人,所以整个大厦都是他们的人。他们知道自己做的生意不能见人,所以采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他挥手,3D构造图变为大厦剖面图,所有的通道都被标红,无论是楼梯、电梯、消防通道,甚至通风管,“所有通道都被保安控制着,从电梯到达唐威所在的21层需要换乘一次,经过四个关口。最糟糕的是,大厦下面五层都是底商,人流会影响我们的速度。行动时间如果超过五分钟,警察会来,猎人也会有时间转移那些资料。” “五分钟?”古德里安疑惑,“五分钟电梯可能都还没到呢。” “我们不走电梯,”曼施坦因说,“我们走直达路线!” 18:15,太阳西沉,楚子航仰望大厦的玻璃幕墙,里面映出席卷而来的暮云。耳机中传来电流的杂音,隔着太平洋,校园总部和他再次联通。 “行动计划读完了么?”耳机中传来是施耐德嘶哑的声音。 “难度很低的行动,如果对方没有高血统浓度的人,我可以独立完成,不需要那些配合。”楚子航说,“校工部的人也太显眼。” “服从命令,”施耐德说,“我们已经叮嘱他们便装和低调,他们会在30分钟后和你汇合,另外一支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施耐德顿了顿,“去了路明非家里。” “明白。” “这是在中国,不要误以为你们在西非沙漠无人监管的地区而把动静搞得太大!”施耐德压低了声音,“你以前的记录有些问题,你自己知道,不要引得校方来查你。” “明白,”楚子航说,“可你就是校方,教授。” 施耐德有点语塞,“好了!就这样!这是一次低调的行动,没有头盔、配枪、刀具和战术手电筒,更没有装备部那些疯子提供的炼金设备。在警察看来不该是一场有组织的入侵……” “而是抢银行。”楚子航忽然说。 施耐德一愣,“对……是有点像……” 18:30,唐威在打《植物大战僵尸》,他在等来取货的快递员。他唠叨的老爹在等他回家吃饭,他有点着急,他当年是个街面上的混混,绝对是夏天女孩子从面前走过都要掀裙子看看的恶霸,但是老爹一怒挥舞锅铲追打他,他就不敢还手,抱头奔逃。小弟说大哥,你怕啥呢?你多牛逼啊,你比你爹高一头半呢。唐威一巴掌拍他脑门上,“爹这种东西在于稀有!就那么一个,打坏了就没有换的了!” 唐威拎起电话,“前台?有没有取快递的来?” “没有呀唐总,快下雨了,今天怕是不会来了。”前台女孩千娇百媚地说。 “下午还大太阳,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唐威往窗外望去,云层已经渐渐压过整个城市,颜色乌黑,这是一场暴雨的前兆。 突然变化的天气让唐威心里不太舒服,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他登陆了“猎人市场”,想最后看一眼这个网站。 他输入了“3rd_young_master”的ID和密码,回车键一敲,页面自上而下刷新,漆黑的背景,墨绿的线条,深红的字体,就像是通往另一世界的门在面前洞开。他百无聊赖地在各个版块间切换,浏览自己的任务记录,考虑要不要在闲话区发一个告别帖,估计好友们会纷纷发站内邮件来告别,“欢送三少去**如林的美好国度”什么的,超感人。 “您有一封未读邮件”,右上角有提示闪动。 邮件内容只有一个单词,“Byebye.” 居然有人猜到自己要金盆洗手?谁那么聪明就摸准了他的心事?唐威把目光移动到发件人的位置……一片空白。 没有发件人。 这个瞬间,狂雷震动了玻璃窗,玻璃上一片惨白,垂直劈下的电光照亮了润德大厦,几万伏的高静电压让所有亮灯的窗户都闪了闪,大雨终于下下来了。 唐威忽然微微战栗起来。他有种糟糕到极点的感觉,这封信其实来自他这次的委托人,那个很爷们儿的麦当劳叔叔。而“Byebye”的意思并不是祝他在越南的河上泛舟看美女。 这个词也可以表示永诀。 18:40,黑色宝马沿着静谧的林荫路平稳地行驶。雨流如注,路明非透过车窗往外望去,湖畔的红砖老宅隐现在道路尽头的雨幕中。 这是被称作“湖园一号”的老公馆,因为整条湖园路上就这么一个门牌号。沉重的黑色铁艺大门洞开,车长驱直入,停在了老宅前。 整个老宅一团漆黑,从巨大的落地窗看进去,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都空空的,不见任何人影。老宅的门关着,门顶上亮着唯一一盏灯,一名白衣侍者打着伞站在雨中。 “我去!搞错了?这地方歇业了?”路明非心里嘀咕,司机已经为他拉开了车门。 “今晚Aspasia包场,先生。”白衣侍者彬彬有礼地说。 “我呸!”本来就心里扭捏的路明非如逢大赦,掉头就要开溜。白衣侍者却缓缓推开了紧锁的门:“Ricardo M. Lu先生,您今晚是我们唯一的贵宾。” 路明非脑子里“嗡”的一声,才明白社团老大们的能量比他想得还要夸张,把整个Aspasia给他包了下来!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白衣侍者走到一片昏暗的老宅中央,擦燃火柴点亮了桌上的浮水蜡,温暖的光影中坐着一身白色的陈雯雯,漆黑的头发上别着白色蝴蝶的发卡。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被飞速地拉着倒退,路明非回到了四年前,他们初相遇的那个下午。 18:45,润德大厦前的街上,暴雨中人们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遮头,四散奔跑,街道忽然间空阔起来了。楚子航打着伞站在阴霾里,抱着一个长形的盒子,外贴纸条“鲜花快递”。他低着头,看着大滴大滴的雨砸在地上,碎成透明的花。 漆着“联邦快递”的厢式货车刺破雨幕,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楚子航面前。本部为楚子航配置的强大支援团队逐一跳下车,动作仿佛一个模子铸出来的,果然是训练有素的精英。 “果然便装低调,让人耳目一新。”楚子航淡淡地评价。 魁梧的校工们并排而立,仿佛等待检阅,只是衣服有些另类……有人穿着“阿迪王”的套头衫,有的人穿着韩版的宽腿裤,有的则穿着超大号的“双星”牌板鞋,为首的穿一套北京国安队的绿色球服,好像是个死忠球迷。 “不合适?”领队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我看中国人都这么穿。” “但是我们的胸肌不会像是要顶破上衣炸出来。”楚子航打量这群人健美冠军般的雄伟身材。 “总不能把肌肉揣在兜里藏起来……”领队有点犯难。 “不要紧,不会影响什么,只不过你们明天会上晚报头条,标题会是《阿迪王美国猛男团公然抢劫办公楼》。”楚子航说,“计划书你们应该已经看完了,你们有五分钟准备,命令会由施耐德教授直接发到你们的耳机里。”楚子航挥了挥手,抱着纸盒走向润德大厦,对门口的保安笑笑,“您好,快递公司的,送花服务。” 18:50,楚子航在直通顶层的高速电梯中,楼层数字飞速跳动。 18:52,路明非隔着烛光看着陈雯雯的眼睛,侍者为他们倒上玫瑰红的开胃酒。 18:53,唐威在办公室里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他不想等了,交货的事情可以交给小弟,这个该死的下雨天,他要早点回家。 18:54,润德大厦每一层的保安都接到电话,下雨天要加派人手,确保安全,监控系统全部打开。 曼施坦因低头看着自己校准过的腕表,头戴耳麦,通往中国的频道线路全部打开,秒针一格格跳动。 北京时间18:55,“行动开启。”曼施坦因说着,开启了腕表的计时码表功能。 他知道这个命令将开启一部精密的机器。由润德大厦那一队九个人组成的精密机器,他们每人都是一枚齿轮,各有不同的作用,而又相互呼应。每个人的计划书都是不同的,他们各自的任务已经预先制定好,只要按照流程执行,五分钟后,他们将夺取目标。 穿着“阿迪王”球服的男人穿过雨幕,走向润德大厦的正门。非常“本地化”的便服没有掩盖那身夸张肌肉的进攻性,保安们退后一步按住腰间的警棍,这伙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暴徒相。 “阿迪王”张开双臂,用坚硬的臂骨生生挡住保安们的棍击,抓住两人的领口,把他们向空中举起。警铃声大作,整个底商都被惊动了,躲雨顺便买东西的顾客们把底层塞得满满的,此刻他们都看向了门口。阿迪王已经和十几名保安纠缠上了,他在一楼的名品店之间狂奔,任何障碍物对这家伙都构不成阻碍,一米半高的展示牌,他一个速度爆发就像跨栏运动员般飞跃而过。保安们目瞪口呆,却只能在人群中迂回。当阿迪王发现自己把保安们甩得太远了,就会停下来回头观望,露出白痴般的笑容。 逛街的人都摸不着头脑,是个健美教练发神经了?或者大厦娱乐顾客的跑酷活动?反正看这群人傻子一样追跑还蛮有趣的。 但很快他们就觉得不对了,保安们从不同的通道出口涌出,沿电动扶梯向下狂奔。而穿着“双星”板鞋和套头衫的壮汉沿着往下走的电动扶梯逆行而上,他的步伐极大,每一步都会跨过几级台阶,就像是颗炮弹那样撞在保安们身上,把他们死死抵在电动扶梯中间。扶梯在下行,人却不动。 穿北京国安队绿色球衣的家伙从应急通道一路上到二楼,飞脚踹开监控室的大门,一拳把监控设备的面板捶裂,拔出其中两根导线一对火,过量电流把这台设备彻底烧毁了。 专业打劫团伙不过如此。 “都蹲下!双手抱头!”阿迪王用他不太标准的中文大吼。 他冲入人群里了,保安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不想跟这些保安纠缠,如果格斗的话,他一个背摔就能折断这些保安的背骨。他下意识地喊出了这句话。他原来在海豹突击队执行反恐任务,总是这样对被劫持的人质大吼,然后把微冲的子弹全数倾泻给恐怖分子。 顾客们尖叫着蹲下,双手抱头。 “这也太配合了?”阿迪王很满意于中国群众的反恐意识,他以前在欧洲执行任务经常遇到人质腿软哆嗦,完全不配合的状况。 不过这种满意的情绪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秒钟,他忽然看见面前那个漂亮的女生蹲下后还把包里掏出的钱包高高举起,好似献宝。 见鬼!真被误解成打劫了! 底商里乱成了一团,保安们全都往这里集中,一帮大傻子似的壮汉引得他们四处分散。一层气球墙的绳子被解开了,冉冉飞升,二楼有人往下倒原本准备用来庆祝七夕的剪纸蒲公英,漫天都是飞旋降落的小伞,有人把旁边贩售的荧光棒大把大把地扔向人群,穹顶中央的大花球被人扯了下来,在空中花球裂了,几千朵绢花就像是片浮在空气里的花海。 校工部的精锐们玩得还蛮开心,这原本就是件简单的任务,他们把保安们吸引到底商来,让监控系统瞎掉,剩下的事情自然由他们中血统最优秀的家伙完成。他们只要在这里跟保安们玩五分钟就好。 他们没有注意到,那辆被他们扔在雨里的厢式货车颤抖着启动了,慢悠悠地向着大厦的正门开来。它没有打开雨刷器,前挡风上的雨水让人看不到里面的司机。 楼顶天台,楚子航站在瓢泼大雨中,抱着“鲜花快递”的纸盒。润德大厦一共四十六层,楼高210米,站在天台边缘看下去,一切都那么渺小,让人觉得自己远离了整个世界。 孤独,高旷。 楚子航放任身体倾斜,直坠下去! 完全的失重状态中,楚子航伸手从纸盒中拔出了刀,鲜花碎片飞散,御神刀·村雨切割空气发出尖啸。 A座21层,保安们封堵了每个入口,从楼梯间到电梯。唐威一声令下,这些人全部出动。千禧这家公司名义上是个保安公司,他们在这一行里很专业,公司里**十号人都不是吃素的。大厦已经报警了,按说就算对手持械也未必能攻得上来,保安们不明白唐威为什么那么神经质,而且分明银行都在底商,这21层就他们一家保安公司,里面除了壮汉就是壮汉,满屋子汗味和烟味儿,抢银行的应该不会优先光顾这里。 “嗨嗨!有人跳楼!”一个保安指着窗外说。 大部分人注意到那里有个人影一闪而下,旋即窗外传来钢缆抽紧的锐响,还有齿轮旋转的嘎嘎声,巨大的黑影自下上升,带着墨镜的快递员站在雨中,提着带鞘的长刀。他解开腰间的速降锁扣,把空荡荡的花梗扔在风里。 这就是他的直接通道,他下坠的时候带着速降锁扣,校工部的人则已经开启了用于清洗玻璃幕墙的悬桥。悬桥上升,楚子航下降,利用速降锁扣减速,楚子航安全上垒。 看起来煞费苦心,其实简便易行,这是诺玛分析了整个润德大厦的结构后得出的最优化入侵路线。底商的动作只是为了掩盖这个行动的目的以及控制悬桥,顺便把下面的大队保安都拖住。 还剩四分四十秒,楚子航只需在四分四十秒之内扫荡这一层夺回资料就可以。地下停车场里Panamera已经发动,校工部的人正坐在驾驶座上,封锁了停车场入口之后,车流被堵塞在西边的道路上,那里亮着一片红灯,东侧的道路已经被清空,楚子航只要回到地面,立刻可以乘车离开。 时间绝对在控制范围内,计划完美无缺,环环相扣。 保安们惊诧地看着这个快递员拿出电击器一样的设备按在钢化玻璃的表面,电流闪灭,整张钢化玻璃出现了高频震动,随后碎裂了。 楚子航侵入21层,保安们来不及思考了,抽出电击警棍围了上去。为首的两个人同时踏步,对着楚子航当头棒击。要按武术学校的标准而言,这绝对是优等生了,一个能打三五个。但那是打人,现在他们的对手……委实不能称作真正的“人”。 楚子航忽然间速度爆发,警棍还举在空中,他已经和两名保安胸贴着胸了。他的双手按在保安的胸口,瞬间停顿后,发力。他选修的格斗术是太极,绵柔之力把两个体重150斤以上的人震得连退,撞在两侧墙壁上。他揽住下面两名保安的脖子,看似轻盈地旋转起来,旋转的力量把这两个人送了出去,各自又扑倒了两名保安。保安们都傻眼了,这里足足有十个人,瞬间倒下了六个,显然对方还没有真正准备动粗,长刀还在刀鞘里。 走廊上拥来整整一队保安,这是还不知情的兄弟们过来增援了,一个个龙精虎猛,心说不知何路小贼,去抢抢银行营业厅吓唬漂亮小姑娘还行,居然不知死,抢到一家保安公司里来了。 楚子航微微皱眉,这队人又要耽误他一些时间了,这时他听到了缥缈的歌声,如同太古僧侣的唱颂。一个领域无声地展开,在场所有保安的皮肤上开始透出渗血般的红色,心脏的剧烈跳动把大量的鲜血输送到他们的全身,身体机能在一瞬间得到了数倍的强化。他们甚至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变化,只是全力以赴扑向楚子航。 言灵·王之侍,序列号28,在领域内强化**的体能。太古时代,龙族用这个言灵鼓舞效忠他们的人类乃至于野兽,把他们强化为军队。 情报略略出现一些偏差,诺玛并未提到在这家保安公司里有这样一个混血种,28作为序列号不算很高,但是这是一个强化同伴的言灵,而整整一层楼都是他们的同伴。 在所有人的视野盲区,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修长的影子轻声吟唱着,眼睛里流淌着淡淡的金色。 背后是铺天盖地的暴风雨,前面是成群的保安,被困在狭窄的通道里,楚子航没有退。保安一拥而上,他们被血管中剂量瞬间加倍的肾上腺素鼓舞,纷纷跃起,一根根带着高压静电的警棍在空气中纵横,静电击穿了空气,细丝状的紫色的静电黏连在警棍之间。 声势很逼人,但仍旧不足以对楚子航构成威胁,混血种和纯粹的人类之间有本质差别,无论后者怎么被强化。 楚子航猛地后跃,避开了保安们的棍击。他跳出了落地窗,跃入暴风雨中,那里还有最后一个落脚点,悬桥。他利用这个落脚点争取了短短的几秒钟,必须为这个意外找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面对体能被强化过的对手,他动手势必要更加凌厉,但是这样就难免造成伤害,体能强化的效果消失后,伤害会完完全全地留在这些保安身上。 楚子航捻了捻手指,指面格外的湿润。他刚才忽略了一件奇怪的事,21层的空气湿度奇高,准确地说,水汽太过饱和了。空气泛着淡淡的白色,如同浓雾。过高的水汽密度让空气变成了导体,保安们的电棍之间才会有发电现象。但即使是暴风雨的天气,在有中央空调的大厦内部,空气湿度也不该那么大。 保安们居然没有追击,他们同时停下了,列成人墙堵在了楚子航的前方。一瞬间他们的脸看起来一模一样。 楚子航微微战栗,这个场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被围在一群面目完全相同的、没有表情的人中间。 他忽然嗅到一种熟悉的味道,冰冷的暴风雨的味道,但是独一无二,他只闻过这种味道一次,在那条水幕笼罩的高架路上! 脚下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楚子航低头,空无一人的东侧街道上,一辆锈迹斑斑的迈巴赫亮着车灯,慢慢地驶向润德大厦A座。 惊惧在楚子航的心底猛地炸开,迈巴赫的发动机轰然吼叫,直撞向润德大厦侧面的承重柱,沉重车身配合100迈以上的高速,撞击的瞬间迈巴赫的车头被柱子撕成了两半,整栋大厦都被震动了,悬桥一震,吊索从齿轮上脱离之后卡在轴承间被绞断。楚子航失去了平衡,整个悬桥向下坠落! 楚子航忽然明白那些保安为什么没有追击了,他们只是要把楚子航逼到一个死地里,他们已经实现了目的。 意大利,波涛菲诺。 翻飞的落叶中,银色的罗尔斯·罗伊斯轿车盘山而上,驶入Splendid酒店之后,在紧靠山崖的白色建筑边停下。 那是一个独栋建筑,外壁是坚硬的白色大理石,窗户窄小,像个小小的堡垒。专用的停车场几乎满了,一辆兰博基尼、一辆老式捷豹、一辆AMG改装的奔驰,令人意外的是和这些豪车一样占据了一个完整车位的,还有一辆橘黄色的山地自行车。 司机弯腰拉开车门,以手遮挡在车门上缘,以防贵客不小心撞到了头。一只金色的高跟鞋轻轻踩地,修长的小腿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不像那双高跟鞋给人留下的贵妇印象,钻出轿车的是个年轻女孩,面容精致得像是希腊名家的雕塑。二十岁的外貌,却有三十多岁的眼神,化着欧洲贵妇的妆,蒙着黑色的面纱,穿着昂贵的掐腰套裙,外面罩着裘皮坎肩。细高的鞋跟让她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冷冰冰的脸上却有股子逼人的女王气。 “第六位校董,也是最后一位。伊丽莎白·洛朗,二十二岁,她的家族是欧洲最大的辛迪加之一,从事矿业和金融业。父亲死于空难后,她不得不中断在皇家美术学院的学习继承家业。”距离那栋白色建筑不远,酒店套房的百叶窗后,名叫帕西的秘书耐心地解释着。 “是个自以为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恺撒把百叶窗掀开一条缝,往外张望。 “确实,她的家族曾以出漂亮的后代在混血种中出名。”帕西微笑。 “嗨!丽莎我的孩子,欢迎欢迎,来得正准时。”老男人迈着大步迎出来,向女孩张开双臂,“你又长大了一些,我还记得你在伊顿公学上学时穿着校服的样子。” “谢谢你,昂热。”女孩拥抱他,和他行贴面礼,“那是你有八年没有见我了。你还是老样子,时间在你身上看起来是停止的。”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时间之神会怜悯他,把时间调得慢那么一点点的。”老男人绅士地伸出一只胳膊。 女孩挽着他的胳膊上楼,像是老迈却依旧英俊的父亲带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初入社交圈。 卡塞尔学院校长,昂热。 “应该还有一位校董。”恺撒说。 “从未见过他出席,也不知道名字。”帕西说。 “每年在学院花费巨额的金钱,却从不参加校董会履行自己应得的权力,真豪迈。” “校董们投资卡塞尔学院都不是为了钱,他们是,”帕西轻声说,“屠龙世家的秘党啊!” 在世界上延续了数千年的秘密组织,混血种的精锐军团,培养过无数勇敢斗士、拥有钢铁章程的“龙血秘党”,它在现代的组织机构居然是一个学院的董事会。 “他们也是这一代的秘党长老会?”恺撒问。 “是的,校董会完全等同于长老会。校董们是混血种中的最高阶级,真正的掌权者,昂热校长只是他们推选出来的执行人。” “我只能在这里干等?等他们叫我进去?”恺撒啜饮着杯中的烈性酒。 “他们很期待见您,一定会召唤您进去,”帕西微微躬身,“这也是您叔叔把这一届的校董会年度会议安排在Splendid酒店的原因,让您在最熟悉的地方正式出场,拜会混血种中的权力者们。” “权力者?”恺撒玩味着这几个字。 那栋建筑物的门从里往外缓缓地闭合,随着四把古老的重锁同时扣合,建筑完全被封闭。 “人到齐了,那么我宣布今年的校董会年度会议正式开始。”昂热坐在长桌尽头,摇了摇黄铜小铃。 因为原本是古代僧侣们苦修的地方,所以这里出奇的暗,虽然是白天,长桌上却摆着一列烛台,烛光照亮了全体校董的脸。 一共六人,四男两女。坐在昂热两侧的是两个很老的男人,老得无法辨别年龄,都是挺括的黑色西装,深红色的手帕塞在上衣口袋里,一个拄着拐杖,另一个手里却捻着紫檀串珠,嘴里念念有词,显得有点不搭调。另外一个男人大概三四十岁,一身明黄色的运动衣,右手边搁着自行车头盔。作为卡塞尔学院这种贵族高校的校董,他居然骑着自行车来参会。坐在丽莎身边的校董年轻得令人惊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淡金色的长发盘在头顶,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脸表情严肃,像个精美的娃娃。戴着白手套的管家昂首挺胸地站在她背后。 “今年参会的人和去年一样,从不出席的那位照旧没有出席,加图索家也仍然是派出了弗罗斯特·加图索,我的老朋友,代替他的哥哥出席。”昂热指了指身旁拄着拐杖的老人。 弗罗斯特·加图索拈起自己面前的铜铃摇了摇:“《青铜报告》整理好了么?我迫切地想知道结论。”摇铃说话是校董会的传统,以防彼此打断。 “就是你们每个人面前那叠纸。”昂热说。 所有校董都不约而同地翻过繁复的报告,直抵最后一页,结论:“The Monarch of Fire & Bronze was terminated.” 尽管是一所推行中文教育的学院,但是为了照顾来自不同语系的各位校董,报告以英文出具,意思是:“青铜与火之王,被杀。” 面对这盖棺定论的结果,校董们都沉默了片刻。这是划时代的事,因此要用半年来出具最终报告,避免误判。尽管他们都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论,但是亲眼看见这行文字,还是感觉需要静一下来接受。 弗罗斯特再次摇铃:“历史上从未有龙王被确认死亡,昂热,你需要出示证据。” 昂热没有说什么,而是取出一根棱柱状的晶体,贴着长桌表面滑了出去。校董们彼此对了对眼神,最后是手捻串珠的老人伸手拿起,眯起眼睛对光打量。那是一段人造石英晶体,上面还打着德州一家光学制品公司的标志,表面微微凸起,有放大镜的效果。晶体中央是一道暗红发丝般的细痕,像是凝固的一丝鲜血。老人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手抖了一下,把晶体传给下一个人。 “贤者之石,”他摇了摇铃,轻声说,“确实是新制的贤者之石。” “炼金术中‘第五元素’的结晶,贤者之石,传说中能把一切金属变成黄金的石头,也是能让人永生不死的药物,炼金术中最神圣的东西。”昂热点头,“诸位都知道,我们已经失去炼制这种晶体的方法了。历史上最后一个把贤者之石炼制成功的炼金术士是尼古拉·勒梅,于1382年4月25日傍晚5点。之后的六百多年里,没人再成功过。我们现有的贤者之石储备都是从古墓中获得的。但你们手里是一块全新的贤者之石,虽然很小。它是从龙王骨骸中炼制的,他的名字,是康斯坦丁。” “我的名为康斯坦丁,曾至火焰的山巅,于彼处融化青铜的海洋,铸造神的名。”少女轻声吟诵这段古老的经文。 “现在他死了,青铜的名字只能写在他的墓碑上。”昂热的声音冷酷森严,“死了的神,只是一堆枯骨!” 长久的沉默之后,丽莎起身鼓掌,跟着她,所有校董都起身鼓掌,昂热缓缓起身,接受对自己的赞赏。他双手撑在桌上看着烛光,声音低沉:“这是划时代的突破,但在我们达到这光荣之前,数以万计的同伴已经死在征途上。我提议为逝去的同伴默哀,这是以他们的牺牲换回的。” 校董们都低下了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隐约听见山崖下波涛翻涌的声音。 默哀结束,校董们重新落座,弗罗斯特摇铃:“青铜与火之王,炼制出的贤者之石就那么点大?你杀死龙王还消耗了一块重量为2.75克的贤者之石磨制为子弹。” “提炼这块贤者之石我们只用了龙王骨骸中的一个指节,如果彻底销毁骨骸来炼制,收获会大很多,但我们还舍不得这么做。”昂热说,“这块贤者之石的意义只是证明我们获得的是真正的龙骨,而非一个空壳,如果康斯坦丁还在‘埋骨地’留下‘卵’,还能再度苏醒,那么无疑我们炼制不出贤者之石。” “‘初代种不可能被杀死’,这原本是我们相信的铁则。”丽莎摇铃,“但现在铁则被打破了,为什么?” 昂热耸耸肩:“那不是铁则,只是教条。教条是他们‘不死’,只是他们未被杀死过。其实很简单,制造卵需要时间,我们并不清楚龙王怎么为自己制造卵,但是显然卵不是自然生成的。只要在龙王制造出卵之前杀死他,那他的精神便无法转移到卵里去,他就死了。” “龙王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弱点,”少女摇铃,“他们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制造卵。” “对,就像一个会制造不死药的炼金术士,他每一次死而复生都该先制造一块不死药留在身边。”昂热说,“但不是没有例外,首先,龙王每次苏醒,最初力量是不完整的,甚至没有记忆,他们和混血种一样,需要有一个感悟自己血统的过程;其次,在暴怒的情况下,龙王会优先选择复仇。我们以杀死弟弟康斯坦丁为机会,令哥哥诺顿暴怒,所以虽然没有寻获诺顿的龙骨,但我们有理由认为诺顿也死了。” “四大君主中‘火’一系的双生子全部被杀,”捻着佛珠的老人摇铃,沉吟,“四大君主都是双生子?” “有可能,但至今我们还不知道‘双生子’对龙族是否有宗教和基因上的特殊意义。”昂热说。 弗罗斯特摇铃:“康斯坦丁的骨骸现在保存在什么地方?” 昂热挑了挑眉毛,沉默了几秒钟:“安全的地方。” “你认为安全的地方,还是我们都认为安全的地方?”弗罗斯特这个问题让室内温度有些下降似的。 昂热似乎很懒得回答这个问题,扭了扭,在椅子上找到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整个世界上能够走进那里的只有两个人,比世界银行的金库还要安全。” “哪两个人?” “有一个是我。”昂热淡淡地说,“另一个是造那个保险库的人。” “我们有七位校董,我们中没有人懂造保险库,”弗罗斯特直视昂热的眼睛,“也就是说我们中只有你能接触到龙王骨骸,对么?校长先生。” “嗯。”昂热漫不经心地应着,从雪松木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哈瓦那一号雪茄,慢悠悠地闻了闻,拿雪茄剪切开口子,用细长的火柴灼烧雪茄身,然后点燃,美滋滋地抽了一口。 谁都看得出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周围空气的温度好像更低了,加图索家的代表弗罗斯特·加图索的脸好像冰封一般,这是个代替哥哥掌管整个家族事业的重要人物。他的重要性之核心体现在于,加图索家族每年捐赠学院的金额最高,第二名则是丽莎的洛朗家族。 “昂热,我们非常赞赏你在屠龙事业上的勇敢和成就。但是你得清楚,卡塞尔学院并不属于你,龙王骨骸也并不属于你,你是我们推选出来管理那个产业的人。或者说,你是我们的职业经理人。”弗罗斯特缓缓地说。 “我觉得我管得挺好,如果说我是个CEO,那么我刚刚递交了一份漂亮的年度报告,杀了两个龙王。”昂热吐出一口青色的烟雾,“校董先生,你现在来质疑我的管理权,好像不是最合适的时间。” 丽莎摇铃:“我同意昂热的说法,这是我们取得卓越成就的时代,而昂热表现出足够强大的领导能力。” 弗罗斯特从一旁抓起一份打印材料,沿着会议桌滑向丽莎:“一个屠龙专家,和一个优秀的管理者,是两回事。这是我们收集的资料,在过去的十年里,学院的管理费用节节攀升,大量的金钱被浪费在奇怪的地方。譬如每年我们的昂热校长会公布名叫‘自由一日’的狂欢节,这一日学生可以在校园里为所欲为,只要他们不造成人身伤害,这个活动如今已经演变成学院两大社团的真枪决战,每年都耗费大量的炼金子弹,还有高额的维修费账单。” “学生们同意平时他们将遵守校规,不在学院内外以言灵战斗,青春的荷尔蒙总需要宣泄的口子嘛。”昂热耸耸肩,“这对于学院的巨额开销来说只是一小块。” “那么你自己包机飞往世界各地旅行度假的费用也记在学院的账单上,更是一小块了。”弗罗斯特冷冷地说。 昂热挠了挠花白的头发:“说实话这笔费用比自由一日的花费还要大不少……” “昂热校长在学院的人气很高,甚至拥有一个拥趸的社团,他们自称‘热队’,在热队里的人看来,校董会存在不存在无所谓,只要有昂热校长这样的精神领袖,灭绝龙族不在话下。” “这个就是谬赞了。”老家伙叼着雪茄,貌似谦逊,却眉飞色舞。 “执行部的手法越来越嚣张,或者你会说他们很勇敢,他们看起来倒像是为了屠龙的伟大事业可以牺牲全人类的暴徒。我们英勇的年轻人们挥舞着装备部改造的武器周游世界,好像是策马行侠的西部牛仔,毫不犹豫地在大城市核心区开打,每年为他们善后需要花费数千万美元。”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 “还有每年学院会举办选美性质的‘学院之星’大赛,昂热校长亲自担当评委和年轻美貌的新生翩翩起舞,每天晚上学院都有名目繁多的Party,学生们在地下室里充满了肥皂泡,穿着泳衣跳进去跳拉丁舞,学院内部网络风气自由……居然有人能把院系主任的初恋女友都八卦出来。”弗罗斯特挑眉,“这也是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 所有人都沉默了。校董们传看着那份材料,内容详实,证据确凿,看起来校长领导下的学院确实自由奔放……或者说群魔乱舞。 要为他推脱看起来都很难找到言辞。 “你们不会是想炒掉我?”昂热慢悠悠地说。 丽莎摇铃:“我想我们可以终止这个话题了,和屠龙的伟大事业相比,这些都是小节!我们不必在小节上浪费时间,校董会不是争执的地方,诸位能够想象在我们还被称作‘秘党’的时代,长老们为了每年多花几万个金币吵架么?” 弗洛斯塔摇铃:“我们没有说要炒掉什么人。我的意思是,昂热,你做好你的工作就可以了,但不要认为学院全都该在你的掌控下,龙王骨骸是时候移交给校董会保管了!” “那是一笔财富啊,”昂热自顾自地抽着雪茄,“我们目前还不清楚这具残留着龙类灵魂的骨头能做什么,但至少它能炼出贤者之石。校董会准备拿它怎么办?或者……加图索家族准备拿它怎么办?” 弗罗斯特叩了叩桌子:“昂热,注意你的言辞。我这是以校董会的立场说话,而不是加图索家族!” “你可以以校董会的立场炒掉我,”老家伙耸耸肩,“但我不会把龙王骨骸交给你,这件事没得谈。” 校董们都震惊了,在他们的印象中昂热虽然是个有时太过跳脱的人,不过还算是老派绅士的典范。这么光棍的话从校长大人的嘴里说出来,不由得让人疑惑他是否昏头了。 捻着佛珠的老人皱眉,摇铃:“昂热,你越过了你的权限!” 丽莎摇铃:“我们可以停止讨论这件事么?龙骨谁来保存并不在今天的议事日程上!” 少女回头和身后的管家对了对眼神,摇铃:“我认为有必要提醒昂热校长,秘党的财富必须交由长老会保管!也就是只有校董会才有处置龙骨的权力!” 一直沉默的中年人左看右看,摇铃:“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弗罗斯特摇铃:“这已经不是和气的问题!越权!这是越权!” 会议桌上的空气忽然火爆得像是要燃烧起来,每个人都试图说话,每个人都在摇铃,清脆的铃声混合在一起,透出震耳的、不安的躁动。校董们不约而同地起身,分为两拨争执起来,丽莎显然在支持昂热,两个老人神色冷峻,少女每和管家对视之后都会抛出强有力的言辞指向昂热,中年人则喋喋不休地说“要冷静”…… 忽然间,一个更加暴躁的铃声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吞没了,暴躁中透着十足的不耐烦和一股凶狠。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摇铃的人,昂热。这个老家伙伸手把周围几个铜铃都抢到了手里,举过头顶一阵猛摇,咬着雪茄喷出阵阵烟雾,看造型有点像是《封神榜》里那个使落魂钟的什么邪派人物…… 昂热把手里的几个铜铃都扔在桌面上,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气:“好了,我觉得这个议题不会有结论,可以终止了。你们暂时不会炒掉我,因为你们找不到可以替代我的人。” 沉默良久之后,校董们各自落座。昂热说中了他们心里最大的隐疾,无论支持派还是反对派都承认,卡塞尔建校百余年来,不曾出现过一个人能够取代昂热的地位。在昂热背后还有强力支持他的院系主任们,那些混血种中的精英人物。 “下一个议题,‘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昂热击掌,“请允许我为诸位介绍,我们的‘A’级学生,当之无愧的精英,恺撒·加图索。” 门打开了。灿烂如金的头发,海蓝色的眼瞳,一身纯白色的小夜礼服,上衣口袋里塞着一块紫罗兰色的丝绸手帕,恺撒·加图索以毫不掩饰的张扬衣饰出现在校董们的目光中。 “好帅!”少女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管家及时把手按在她肩上:“小姐,要矜持。” 少女不好意思地恢复了作为校董的庄严面目,小脸绷得僵硬。 恺撒向着所有人微微点头致意,大咧咧地坐在会议桌尽头的空位上。 “那么多年来还没有学生受邀参加过校董会,你是第一个。”昂热看了一眼恺撒,转向校董们,“简单介绍一下,他刚刚连任学生会主席,获得全票支持,这是学院历史上从来不曾有过的,当然这跟我们的恺撒·加图索把学生会经营成他自己的拥趸社团不无关系。他的绩点是2.7,有点糟糕,和前总统小布什在耶鲁大学的成绩一样,很多的迟到记录,两门课不及格……哦,他是‘自由一日’中的械斗领袖之一。还有一次警告处分,冬天在游泳池里灌入大量啤酒,举办了一次奢侈的啤酒游泳赛,结果把泳池冻裂了。” “本想用香槟,但是要一次买到那么多同品牌的香槟有点难。”恺撒对这个糟糕的介绍毫不介意,只是补充了最后一条。 “他能够坐在这里作为候选人的主要原因只有一条,是他杀了龙王诺顿。”昂热说。 沉默了片刻之后,校董们礼貌地鼓起掌来。这唯一的优点足以洗掉前面所有的缺点,能够杀死龙王的人,确实应该获得英雄般的尊重,和校董们同座。 “遗憾的是,恺撒,我不能对你公布校董们的名字。”昂热说,“当然,除了其中的某一位,你的叔叔。你不跟你叔叔打个招呼么?” 恺撒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话。从他进这间屋子开始,他就没有把目光投向弗罗斯特·加图索,他的亲叔叔。他也从未跟别人提起自己出自一个校董的家族。 “我被叫到这里来,不会是因为加图索家是校董会成员?”恺撒看着昂热,“进入卡塞尔学院时,我就说过这是我的个人选择,和家族无关。” “不,是因为一个计划,‘尼伯龙根计划’。”弗罗斯特·加图索说。 “尼伯龙根?”恺撒重复了这个名字。 他知道尼伯龙根,那是北欧神话中的‘死人之国’,瓦格纳的著名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以此命名的指环代表权势,掌握它的人将掌握世界。恺撒从小就有家庭音乐老师教他欣赏歌剧,而他又喜欢英雄题材。 “在对你公布这个计划之前,我们有几个问题。”丽莎说,“对于屠龙这件事,你怎么看?” “有意思极了。”恺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