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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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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彻底平复下来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处理后事,安抚妈妈和姐姐,彻底地撑起这个家,成为这个家唯一的,但有用的,让这个家幸福的男人。    他给谭佑打了电话,询问了具体的地址,然后在夜幕即将降临时,来到了医院。    谭佑在医院中心的花园角落里等他,见到他以后,没什么语气地道:“现在在办理手续,因为情况有点特殊,所以有些麻烦。”    谭琦问她:“怎么个麻烦法?”    “由于死者生前人际关系复杂,所以死因有待进一步查证。”谭佑道,“在等警察下结论,才能开具死亡证明。”    谭琦听她冷漠地把谭风磊称为“死者”,有一种自己做了坏事竟然也找到了同盟的感觉。    他四下里望了望,看到了远处一个对着他们方向的摄像头。    谭琦拉住了谭佑的袖子,把她往死角里带:“姐,你过来一下。”    谭佑没拒绝。    彻底没人也没监控了,谭琦直白地问她:“死因是什么?”    “伤口感染引发致命并发症。”谭佑道。    “医生说的?”    “嗯。”    “那真正的是什么?”谭琦问。    谭佑本来自然下垂的眼睛一下子抬起了看着谭琦:“什么真正的?”    “真正的死因。”谭琦道。    “现在就医生说的这个。”谭佑道,“如果有什么真正的死因,警察现在还没搞清楚,你问我有什么用?”    “你不知道?”谭琦皱了皱眉,不太相信。    “我为什么会知道?”谭佑盯着他。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谭琦拍了她胳膊一下,“我这什么都没搞清呢,你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的固市?”    谭佑重新垂下了眼:“前天半夜回来的。”    谭琦一下子瞪大了眼:“那谭风磊……”    “今天上午死的。”    “妈呢?”谭琦问,“妈回来了吗?”    “妈在。”谭佑道,“但我没让她过来,我叫了大姨,在家陪着她。”    “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中午。”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谭琦看着谭佑。    谭佑往后靠在了墙上,过了好一会儿,道:“发生了什么,以后我有劲了再跟你说。你知道一点就行了,他的死,和我没关系,和妈也没关系。”    谭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谭琦,她望着一个虚空的方向,说话声音也不大,但情绪很强硬。    谭琦觉得,大概此刻,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谭佑的心情了。他上前一步抓住谭佑的胳膊捏了捏:“行,我明白。”    谭佑没再多说,两人就又这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花园里昏暗的灯光亮起来。    “医院就你一个人在处理吗?”谭琦问道。    “上午那会二叔在,后面耽搁太久了,他要回家接孙子。”    “现在主要是等结果吗?”    “对,顺便配合警察的调查。”谭佑道,“顺便等……”    等谁?谭佑后面的名字没说,但谭琦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等债主,好不容易欠债的人回来了,但却是躺着回来了,债主这个时候不闹什么时候闹,难道等家属都跑光了?    谭琦道:“姐,你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我接手搞。”    “你搞不清。”    “你该交待的交待一下,剩下的我们谁都没经验,不见得你就比我搞得清。”    谭佑看向他,突然扯了扯嘴角:“你篡权啊。”    “早都开始篡了,你现在才发现吗?”谭琦在她胳膊上拍了拍,“我说真的,以后这些事,我来就好了。”    谭佑没说话。    谭琦道:“我是男人,顶天立地。”    谭琦的大男子主义开始觉醒了,谭佑早就感觉到了。    这个弟弟她爸妈没怎么管过,她也没怎么管过,在这种环境下居然大方向上没长歪,谭佑觉得挺神奇的。    以前她觉得谭琦还小,但谭琦用事实证明给了她看,他已经长大了。    已经足够独当一面,足够站在谭佑身边,一起撑起这个破烂的家。    谭佑点了点头:“好。”    她把医院和警察这边的事跟谭琦说清楚了,又嘱咐了两句可能出现的状况。    “行了,我明白了。”谭琦推了她一把,“你回去。”    谭佑看着他。    谭琦很无奈:“你放心好吗?我这会绝对比你脑子清醒。你如果现在照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差。”    “我状态很差?”谭佑皱了皱眉。    “你脸上都没颜色了。”谭琦道。    谭佑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什么样,从早上那会接到消息开始,她整个人都是发懵的状态,慌乱而空白。    要处理的事接踵而来,谭佑庆幸自己的脑袋有一部分是完全清醒的,可以听清别人说的话,可以理智地判断接下来该做什么,该在谁面前说什么样的话。    她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又知道急不得也躁不得,于是就这么冷着一张脸,在医院泡了大半天。    到了这会才突然想起,好像一口饭都没吃,水也没喝,怪不得状态差了。    她站直了身子,没再说什么,只道:“我走了。”    “嗯。”谭琦道,“回去吃点东西睡一觉。”    声音模模糊糊的,和医院里阴沉的气氛一起,很快被谭佑甩到了身后。    出了医院大门,谭佑没有叫车,她想静静地走一会儿。    明明在医院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在等,但这会,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会,她完全地空了,把那些繁杂的需要脑子的事都交给了谭琦,她的脑袋,便彻底地空了。    空得只剩下一个画面,晃晃荡荡,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下。    那是她看谭风磊尸体的那一眼,用来辨认身份,所以只是快速地接了一下盖住整个人的白布,只露出了上半张脸,便足以确认。    谭风磊的眼睛紧闭着,他脸上的沟壑好像舒展开了一点,但头发,似乎一夜之间,白色的多了一大半。    想到这里,谭佑又不可控制地想到了昨天和她见面的谭风磊。    她引以为傲地反抗斗争,成为谭风磊最后的,在她脑海里的,鲜明印象。    懦弱,癫狂,残忍,无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活着,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谭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她抬手握拳砸了一下,瞬间的震动让那些记忆消失了一秒,又很快凝聚了起来。    谭佑只能一下下,不断地砸起来,用的力气不大,但可以让人舒服许多。    她不想再想这些事情,不想再想跟谭风磊有关的事情。    她已经想了太多年,现在终于要结束了,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该在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了。    她强迫自己去想待会回家要怎样面对妈妈才合适,但这个问题又绕不开谭风磊了,恶性循环。    于是她想到了幸嘉心。    不过是回了固城两天而已,幸嘉心,和有幸嘉心的那个城市,瞬间便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才会发生的事情。    谭佑甚至有一瞬间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重逢了一个叫幸嘉心的姑娘,那么漂亮又那么单纯,那么可爱,又那么执着地爱着她。    对,爱着她,爱这个陷在泥淖里,甚至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的她。    谭佑很想现在就听到那个答案,那个她问出的问题,来不及听到的答案。    ——为什么你可以不考虑后果地认定我,往后的日子你真的想和我一直过?我不太明白,我能有什么吸引力让你做出这种决定……    她掏出了手机,没有犹豫,拨了幸嘉心的电话。    几乎在响铃的第一瞬,幸嘉心便接通了电话。    她的声音非常小,听起来好像在干十分隐秘的事情,细细弱弱地道:“喂,谭佑。”    “喂。”谭佑应了一声,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但她不敢停顿,于是快速地抛出了个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她道,“我想你了。”    电话那边愣了愣,而后小小的气音:“我也是。”    谭佑笑起来,大概是这个表情这两天没有做过,所以这一瞬,她竟然笑得有些脸颊发酸,而后带的鼻子也酸了起来。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谭佑抬起另一只手及时地捂住了脸,没有让自己发出丢人的哽咽的声音。    电话那边默契地静默着,好一会儿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怎么了?”    谭佑嗓子一瞬间便哑得快发不出声音:“没,没事,我就是……想问你……”    “问什么?”幸嘉心有些急。    那些问题太长了,谭佑这会说不出那么多字,也突然就不想再说那么多字,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大概是降生在这世上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哭得最猛烈又无措的一次。    谭佑把问题精简了,问最重点的那个,声音她努力控制了,却还是没办法掩盖情绪。    她问幸嘉心:“你还想要……我……一辈子吗?”    “想啊!”幸嘉心毫不犹豫地喊了起来,这猛地一声的提高,音量大得是刚才的几十倍。    谭佑头疼眼睛也疼,心尖跟着疼起来,整个人快抽了力。    幸嘉心喊了一声还不够,又不断地重复道:“想啊想啊想啊!”她的声音可真大,大得就像是穿过了电话线,来到了她身边一般。    谭佑猛地蹲了下去,她把身体蜷缩在一起,把脑袋埋在最隐秘的地方,哭出了声。    这就够了,谭佑本来觉得这就够了。    这样的幸运,足以抵消她受过的委屈和苦难。    但下一瞬,一个温暖又柔软的身体从她身后抱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搂住,彻底地包围住,熟悉的香味让谭佑觉得,这还不够。    怎么能够,如果幸福有层级,幸嘉心能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二三,她又怎么舍得不要四五六。    谭佑没有问,你怎么在这里,你来了有多久,你知不知道我爸死了。现在,她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一个人,她能包裹住你所有的痛苦,然后让你瞬间清空它们。    谭佑止住了哭声,也止住了眼泪,她用力地把眼睛在腿上蹭了蹭,然后一把握住了身前揽着她的手。    幸嘉心喃喃地叫她:“谭佑……”    谭佑将她拉到了身前,然后猛地站起了身。    她不知道眼泪擦干净没有,也不知道这会的脸上有没有血色,她知道幸嘉心不在意这些。    她看着幸嘉心,盯紧了她的双眼,就像盯紧混沌世界里开出的明亮道路,盯紧鸟语花香,星辰宇宙。    幸嘉心回望着她,用同样切切的眼神。谭佑握紧了她的手,她道:“我可以睡你吗?”    幸嘉心怔愣了一瞬,然后用力地点头,怕她看不见似的,还配合了语言:“可以可以。”    谭佑拉着她的手,大跨步地往前走,拐过这条街有个酒店,因为看着就很贵,她没有住过。    但现在,她迫切地想要花掉这份钱。    进了酒店,谭佑在身上摸钱包的时间,幸嘉心的证件已经拍到了前台的桌上,手机已经调出了支付码。    “快点。”幸嘉心看着服务员道,“随便哪间都可以。”    然后又用胳膊撞了下谭佑:“身份证。”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过命令式,虽然够急躁,却没有丝毫的害羞,前台动作迅速地给她们开了房,连多看她们一眼都没有。    幸嘉心捏着房卡,这次不是谭佑拉着她了,是她拉着谭佑。    两人大跨步进了电梯,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跳到了指定楼层。    幸嘉心判断房号方向的速度特别快,几乎没有停顿,便拉着谭佑找到了正确的房间。    房门打开,幸嘉心一抬手便拍了个“请勿打扰”,然后把谭佑压在了门背上,问她:“你想怎么睡?”    谭佑看着她,突然就笑起来。    无法抑制的,也完全没必要去抑制地笑起来,笑得她身子发软,靠着门都快撑不住。    幸嘉心观察力很不错,虽然语言动作都急匆匆,但并没有被**冲昏头脑的样子,她抬手揽住了谭佑的腰,将她稳稳地扶住。    谭佑终于笑完了,她道:“我好渴。”    幸嘉心吻上来,唇舌送到谭佑嘴边,身体送到谭佑怀里,解渴的方式一流。    谭佑怀抱着她,觉得脑子坏掉了,她明明是真的口渴,嗓子都冒烟了,却没法抵挡幸嘉心的诱惑。    一个长长的吻过后,不仅嗓子冒烟了,谭佑觉得她整个身体都烧起来了。    这次她目标明确地指向了冰箱:“我要喝水。”    幸嘉心回头,皱了皱眉,然后推开她,反身快速地跑到冰箱前,拿了瓶水出来,拧开瓶盖,快速地回到了她跟前。    水递到了她嘴边,体贴得就差替她喝掉了。    谭佑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大半瓶。    水够了,谭佑的肚子却依然空荡荡的。她停顿了两秒,虽然觉得很破坏气氛,还是放松自己的思维随性地说道:“我饿了。”    “想吃什么?”幸嘉心一点都没在意她勾了火现在却又吃又喝,拿出了手机准备点餐。    谭佑挺惊奇自己这会居然有心情目标明确地报了两个菜名,然后步子虚虚晃晃地晃到了床边,一下子栽了下去。    柔软的被褥包裹着她,谭佑的呼吸里还有幸嘉心的香味,让人愉悦又安心。    尽管这并不是可以愉悦又安心的时候。    她就这么晕了过去,跌进了没有梦的睡眠,把时光按了暂停键。    幸嘉心站在房间的中央,静静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二十分钟后,外卖员的电话打了进来,幸嘉心在手机响起之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接了外卖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去。    她给谭琦拨过去了电话:“在忙吗?我有事想问你。”    ☆、第 78 章    谭佑掉进了一条河, 被水裹着晃晃悠悠, 晃晃悠悠, 本来还挺舒服的, 突然河水就热了起来。    起初像是天气太热,很快便变成了洗热水澡的温度, 再后来,就跟把她放在汤锅里煮了一样。    谭佑猛地睁开了眼, 以为会看到熊熊燃烧的火, 但她看见的是幸嘉心的脸。    幸嘉心垂眼看着她, 眼睛里满是担忧,见她醒了, 手指覆上她的额头, 冰凉凉的。    “你怎么这么烫,”她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谭佑喉咙里冒烟, 眼睛刚睁开又涩得想闭上了。    “我就……”顿了顿才能说出后半句话,“睡糊涂了。”    “是吗?”幸嘉心的手从她的额头移到她的脸颊, 又顺着脸颊滑下去到了脖子上。    “你干嘛呢……”谭佑有气无力地问。    “摸摸你的温度。”幸嘉心看起来挺心无旁骛的, 冰凉舒适的手从脖子上下去, 很快钻进了谭佑的衣服里。    身上的温度更热,冷热相触,滋啦一声,在谭佑的脑袋里能冒出烟来。    谭佑身体的肌肉不自觉紧了紧,但鉴于此刻她好像没什么力气, 她决定转移话题。    “几点了?”谭佑问。    “三点。”幸嘉心道。    “晚上?”    “嗯。”幸嘉心的手指在她腹部流连,然后取了出来,“我去要个体温计给你量一下温度。”    她走到一边去叫客房服务,谭佑盯着她的背影数自己到底睡了几个小时。    挺吃惊的,就这么一瞬间没了知觉,然后七八个小时的时间便过去了。    然后她又迷迷糊糊地开始想,待会要跟幸嘉心干些什么……    不对,幸嘉心怎么会在这里?    谭佑的脑袋终于清醒了点。    幸嘉心打完电话去了浴室,搞了条湿毛巾过来,准备往谭佑脸上扑。    谭佑挡住了她:“你什么时候来固市的?”    幸嘉心没回答她的问题:“你睡得一脑门汗,擦一下。”    “我身上一身汗,待会洗个澡就行。”谭佑又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幸嘉心捏着毛巾,低了头:“前两天。”    “怎么个前法……”谭佑刚说完就反应上来了,她瞪大了眼睛,“你跟我过来的?!”    “哦。”幸嘉心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哦什么哦。”谭佑支起了身子,“你跟了我两天?”    幸嘉心不回答,只知道捏毛巾。    “别捏了。”谭佑道,“水要滴床上了。”    幸嘉心一甩手,把毛巾扔到了床头柜上:“谁让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你又跟踪我是我的错咯?”谭佑震惊大于生气,所以责难的话语气软绵绵的。    幸嘉心的音调比她更软,很委屈的样子:“那你突然就跑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我担心你嘛。”    谭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种在以往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底线**件,到了幸嘉心这里,她连气都生不起来了。究其原因,谭佑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幸嘉心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幸嘉心见谭佑态度软和,抓紧时机顺杆爬,手指捏一捏谭佑藏在薄被下的腿:“你不是说了你想我吗?”    “嗯。”谭佑应了一声,这是事实。    “那你想我了,我出现在你面前不好吗?”幸嘉心抬眼偷偷地瞅她一眼。    谭佑还能说什么呢,谭佑顺着床背又溜了下去:“好。”    “就是嘛。”幸嘉心得逞地笑。    谭佑的手前后左右地摸,幸嘉心把手机塞到了她手心里:“这呢。”    谭佑捏亮了看了眼,她这个点没回去也没给肖美琴发个消息,按理说一定有未接来电,但什么都没有。    她看了幸嘉心一眼,幸嘉心睁大了眼睛询问她。    谭佑没先开口,她点进通话记录翻了翻,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手机没响过?”谭佑有些惊奇地看向幸嘉心。    “没有。”幸嘉心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我中间出去过一趟,不知道这个时间段有没有响过。”    幸嘉心这么说,谭佑肯定是相信她的,她放下了手机:“没事。”    这时门铃响了,幸嘉心过去拿了体温计,服务员很贴心,顺便给了她两盒药。    “量一量。”幸嘉心甩了甩体温计,扒着谭佑的领口就要往进塞。    谭佑抓住了她的手,把体温计拿过来瞅了瞅:“你会用吗?”    “会啊!”幸嘉心对于她的怀疑很不开心,“我怎么可能连体温计都不会用呢!”    “你连火都打不着。”谭佑说。    “那是因为我不用做饭,”幸嘉心道,“生病了我一般都在家自己治的。”    谭佑自己把体温计塞好,笑了笑:“这么厉害,选修医学吗?”    “感冒发烧没必要去医院了,医院人都好多。”幸嘉心拿着两盒药仔细看用药说明。    谭佑想起之前幸嘉心有人靠近都会惊慌失措的模样,很是心疼。她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手背,结果被幸嘉心捷足先登了。    幸嘉心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十分认真地对她道:“你不要觉得我除了读书什么都干不了,我只是不愿意去学习。”    “嗯,你要干的事肯定都能干好。”这点谭佑一点都不怀疑,她的大拇指还是执拗地蹭了蹭幸嘉心的胳膊,“不对,是干到顶尖。”    “嘿。”幸嘉心笑起来,“所以你要安心,我可以照顾你的。”    我可以照顾你,这句话从幸嘉心嘴里说出来,透着股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天真可爱。    谭佑刚想继续揶揄她两句,幸嘉心又道:“因为我愿意为了你学任何事情。”    这就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天真可爱了,这也没办法再去当做调侃揶揄了。    这是幸嘉心随口就说出的甜蜜誓言,却一点都不随意。    从表情到动作,从眼睛到嘴巴,哪里都让人怀疑不起来,谭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起码在这一刻,在这些天,在重逢的这几个月,是完全真心实意的。    “嗯。”谭佑不知道说些什么,又觉得再去看幸嘉心的眼睛有点难以言喻的小尴尬,于是她只能用手指,在幸嘉心的胳膊上,蹭了又蹭。    幸嘉心的手指下滑,握住了她的掌心,谭佑因为热掌心有些潮湿,怕黏腻的触感让幸嘉心不舒服,往后缩了缩。    被幸嘉心抓了个正紧,抬头瞪了她一眼,气势十足。    谭佑笑了下,不挣扎了,任由两人相差极大的体温交融在一起,脉搏都快同频。    几分钟后,幸嘉心道:“时间到了。”    谭佑十分默契地拿出体温计,刚想去看,就被幸嘉心劈手夺了过去。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真的会用,幸嘉心十分快速地扫了一眼就道:“三十八度四,你发烧了。”    “嗯?”谭佑道,“我都没感冒。”    “不一定要感冒才发烧。”幸嘉心起身去倒了杯水,拿了片药一起递给她,“先退下烧,天亮了再去医院。”    算是幸嘉心第一次在生活上照顾谭佑,谭佑很给面子,没再问,药也多看一眼都没有,就扔进嘴里喝口水咽了下去。    幸嘉心道:“多喝水,水喝完。”    谭佑一仰头,一口气干完了。    “再来一杯。”幸嘉心接过杯子又去给她接了一杯过来。    谭佑本来就挺渴的,又是一仰头。    幸嘉心道:“虽然这不是吃饭的点,但你一天没吃了这会要饿坏了,你睡前点的菜我给你热一下,但不能吃太多,有些油腻。”    “行。”谭佑起身,身子晃了一下。    幸嘉心扶住了她胳膊:“要去洗手间?”    “对。”谭佑顺从地倚着她的胳膊,两人一起蹭到了洗手间门口。    幸嘉心松开了手,但人并没走。    谭佑在关门与不关门之间犹豫,最后还是无奈地道:“你要看吗?”    “我怕你摔着。”幸嘉心道。    “没事,”谭佑笑了,“我就是发个小烧,我平时身体温度就高,这点烧算什么。”    “平时温度高怎么能跟发烧的体温比呢。”幸嘉心皱眉道,“你非常缺乏基础的医疗知识。”    “哈哈哈哈……”谭佑撑着洗手台笑了好一会儿,“哎,乖,你去给我热饭好不好,我洗把脸收拾下,就能吃了。”    “好。”幸嘉心终于离开了洗手间。    用凉水把自己的脑袋浇了浇,再出来的时候,谭佑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幸嘉心已经热好了饭菜,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谭佑走过来坐下的时候,她把满满一杯水递到了谭佑面前:“多喝水。”    “好。”谭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乐呵,又要冒上来了。    饭吃了个三分饱,就被“十分会照顾人”的幸博士收走了。    水倒是无限续杯,谭佑觉得自己能喝光一桶。    三更半夜的,吃完饭干什么都不太对,谭佑坐在椅子上愣了会,幸嘉心收拾完了桌子,回来陪她坐着。    谭佑觉得自己脑袋大概真是烧糊了,这会才突然想起来问一句:“饼干你困吗?”    “不困。”幸嘉心摇头。    “你睡觉了没?”    “昨天睡了。”幸嘉心道,顿了顿又道,“今天也有午睡。”    谭佑后知后觉:“你刚才是不是说过句,我一天没有吃饭?你怎么知道我一天没有吃饭?”    幸嘉心抿了抿唇,谭佑笑着问她:“你跟我,跟到什么地步了啊!”    “我没有想要影响你做事,或者探寻你的**。”幸嘉心很快道,“我只是确定你的方位,然后确定我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而已。”    谭佑看着她没说话,幸嘉心低下了头:“刚才不是说过这个话题了么,你不是不生气了么……”    谭佑张开了胳膊:“过来。”    幸嘉心看她一眼,怯怯的,但动作倒是很利索,飞速把自己搡进了谭佑怀里。    谭佑抱住了她,空荡荡的心就被塞满了,绵软得让她觉得自己能再睡二十四个小时。    “我们睡觉。”谭佑道。    幸嘉心很赞同:“好,生病就要好好休息。”    不知道是饭吃的,还是药的作用,谭佑出了一身汗。    洗了个澡以后,清清爽爽,感觉自己还没生起来的病已经退下去了。    幸嘉心已经换了睡衣,站在床边等着她,谭佑过来了,她才拉着谭佑,一起上了床。    这个季节的温度,一个人睡舒适,但两个人裹在一起就有些热了。    幸嘉心像个温暖的被子,盖住了谭佑大半身,恨不得把她的脑袋都捂住。    谭佑笑了笑,道:“别挨我这么近,小心感冒给你传染。”    幸嘉心不但没有远离,反而一个翻身,干脆整个人都覆在了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发烧可以采取物理退烧。”    “用你这个小火炉吗?”谭佑道。    “我很烫吗?”幸嘉心问。    “不,你的身体通常都凉呼呼的。”谭佑一根指尖顺着她的脖子滑下去,停顿在睡衣深v交领的地方,“但你这会这里肯定是个小火炉。”    幸嘉心往前蹭了蹭,光滑的柔软挤到了谭佑的手指:“那也是你点的。”    谭佑改变了主意:“我们还是别睡了?”    “好啊。”幸嘉心的膝盖卡进她双腿|之间,勾起唇角笑了笑。    离天亮没多久了,过了五点,谭佑就听见了窗外的鸟鸣声,她挺吃惊的,在酒店里居然可以听到鸟鸣。    这就像是一个清醒的征兆,紧接着,车声,喇叭声,遥远的人声,也渐渐生发了出来。    谭佑的身体跟着一起喧嚣,等外面热闹起来了,她却在温柔乡里挣扎到了顶点,而后瞬间偃旗息鼓,困意铺天盖地。    幸嘉心的眼睛却还是很亮,但看她困了,便也不闹她,就只是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她。    在幸嘉心的眼神里,谭佑觉得自己就是块稀世的珍宝,是个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美人,也是个可以放纵任性的孩子。    于是她睡得甜蜜又安稳,手指还勾着幸嘉心的,一直都没松开。    再次醒过来,就是被电话吵醒的了。    天光大亮,谭佑睁眼第一瞬看见的是睡着的幸嘉心,长睫翩跹,美丽又脆弱。    谭佑快速伸左手拿过手机,见是谭琦的电话,便干脆先挂断了。    然后回头小心翼翼地一边观察着幸嘉心的表情,一边慢慢地抽出了被幸嘉心抱着的右手。    幸嘉心转了下身子,眼睛快要睁开,谭佑俯身过去小声在她耳边道:“宝贝,不急,你再睡会。”    幸嘉心竟然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谭佑笑起来。    洗手间的门关了,谭佑又走到了最里面,才给谭琦回拨了电话。    “怎么样了?”她开门见山地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谭琦那边的声音便也低了下来:“赵警官让去个人拿遗物。”    “遗物?”谭佑皱起了眉,“去哪里拿?”    “有个地址,在城郊。”谭琦道,“赵警官说方便的话,和他一起过去。”    “医院那边呢?”谭佑问。    “已经在走流程了。”    “好,我去拿东西。”谭佑道,挂电话前又问了句,“妈有联系你吗?”    “昨天你走后没多久我就给她打电话了。”谭琦道,“她那边状态不错,你不用担心。”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没回去?”谭佑问。    “啊……”谭琦顿了顿,有点卡壳,“就……我,了解你嘛。”    谭佑心里有底了,没再问,挂了电话。    反正在洗手间里,干脆洗完脸刷完牙才出了门。    幸嘉心还是她走的时候的姿势,一副睡得很沉的模样。    谭佑到了床边,看着她轻轻颤动的睫毛,道:“饼干,我有事得出去一下。”    幸嘉心抬手揉了揉眼睛,但还是没睁开,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谭佑盯着她,没动,过了一小会儿,她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幸嘉心的眼睛“唰”地一下睁了开来,瞪得又圆又大:“去!”    平时收拾自己需要花至少十几分钟的幸嘉心,今天速度特别快。    从床上翻身而起,冲到洗手间一阵动作,换衣服雷厉风行,站到谭佑面前时,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神清气爽。    生怕晚了几秒钟,谭佑就不带她了一样。    谭佑笑了笑,抬手抚了下她鬓间的碎发:“不是什么好事,你这么积极。”    “不管什么事,我陪着你总能好一些。”幸嘉心道。    “嗯。”谭佑点点头,牵起她的手一起出了门。    在路边没等几分钟,赵警官的车便开了过来,警车的门一打开,谭佑上车的时候心有戚戚然。    幸嘉心显然也没想到这趟出门竟然是坐警车,整个人背都挺直了,上车后,离谭佑保持了十公分的距离,指头尖都不敢碰。    赵警官回头对谭佑道:“我们主要是有些问题还没搞清楚,不然也不会这种事情都要打扰你了。”    “理解理解。”谭佑道,“我们全力配合警方工作。”    赵警官发动了车子,叹了口气道:“你和你弟都不错,很理智的家属。”    谭佑这话不好接,赵警官又道:“不过请来的律师不如你们好说话,我有的问题,还是愿意先跟你们沟通的。”    “律师?”谭佑愣了愣。    “对,昨晚过来了,那会你弟在。”    “嗯。”谭佑只能先应一声。    律师不是她请的,按照他们家的风格来说,也不会是谭琦请的。    谭风磊和谭风磊的债主本来就在法律的边缘游荡,所以以往为了能让生活过下去,不至于背上生命危险,谭佑和谭琦早都形成了“不到死人的地步不麻烦公检法”的意识。    能有胆子掺和他们家事的,现在就一个二叔,但他也只是挂一点亲兄弟的面子,实质的帮助根本不会有。    所以用排除法很容易确定目标,刚才打电话时谭琦的破绽这会更像是有力的佐证。    谭佑看向身旁的幸嘉心,幸嘉心只匆匆地扫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谭佑看向她放在一旁的手,手指揪着衣服下摆,就等她调转了视线,就扣一扣。    心里长长地叹口气,谭佑突然觉得,可能这辈子,真的无法和幸嘉心脱离关系了。    她伸出了手,抓住了幸嘉心揪着衣服的手指,幸嘉心明显地抖了小小的一下,而后整个人更僵硬了。    谭佑看着她,等她回望过来,对她笑了笑。    很温和的笑,谭佑知道,她对着幸嘉心会露出什么样温柔的笑。    幸嘉心也笑起来,嘴角掀一掀,还在紧张,很可爱的模样。    谭佑握住了她的手就没放开,牵了一路,下车的时候,风一吹,掌心凉飕飕的。    赵警官道:“前面在修路,车进不去,我们得走一段。”    “好。”于是谭佑又牵起了刚才因为下车放开的手。    幸嘉心凑到她身边,小小声问她:“你还难受吗?我感觉你的体温不高了。”    “没事了。”谭佑道,“幸医生妙手回春,我早上醒来就完全康复了。”    幸嘉心:“嗯。”    多余的一个字都没说,果然还在紧张。    的确是在修路,路中间断了个大坑,旁边的挖掘机又阻隔掉了一半的空间。    需要从两边的土堆上走过去,赵警官说了声“小心啊”,就一马当先地先过去了。    和警察先生隔开了距离,谭佑对幸嘉心道:“没事。”    幸嘉心抬头看她:“嗯?”    “律师的事。”谭佑道,“我得谢谢你。”    “啊,那个,我,也没有,就……”幸嘉心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有一点我得强调,”谭佑严肃地看着她,“以后这种事情,你直接跟我商量就可以,不要瞒着我去找谭琦。”    幸嘉心被戳破,脸一下子变得红艳艳一片,被大太阳一照,跟通透的红玉一般。    “嗯。”她软乎乎十分理亏地应了一声。    谭佑牵着她继续走:“既然我没有怪你跟我跑回我家,说明我已经做好了被你看到一切的准备。”    “你没有怪我吗?”幸嘉心很快问。    “现在不怪了。”谭佑看她一眼。    “嗯!”幸嘉心捏紧了她的手,“以后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也不会再瞒着你。”    “好。”谭佑顿了顿道,“你知道我们这会是去干嘛吗?”    “跟警官去一个地方。”幸嘉心道。    “去哪里?”谭佑故意问她。    “去……”幸嘉心停了停,看了看她的脸色才道,“跟你爸爸有关的地方。”    “我爸叫谭风磊。”谭佑道,“我平时就这么叫他,很多年没叫过爸了。”    幸嘉心看着她,脚下被石块嘣了一下,都没有在意。    “其实也不用叫爸了。”谭佑道,“我前天早上刚跟他断绝了父女关系。”    幸嘉心猛地睁大了眼。    “你如果前天那会也跟着我的话,就知道我去了一个饮品店待了很久。”谭佑看了看她,“说不定你还看见过他。”    “你这么说,我有印象……”幸嘉心道,“但我当时没注意,看不太清楚。”    “没看清楚好,不是什么值得看清楚的人。”谭佑舒出一口气,“我家里情况我跟你之前说过,他赌博不收手,欠了一大笔债,而且是个无底洞。”    “前天我做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我打了他,威胁了他,鄙视了他,然后和他撇清了一切关系。”    “我感觉到轻松,如释重负,就像拔下了一个长在身上的包袱,粘皮带肉地有些疼,但终于,能扔下他,往前走了。”    “就像我昨天听到他死了的消息一样,这感觉,”谭佑顿了顿,“是差不多的。”    他们迈过了修理区域,灰尘小了许多。    幸嘉心一直看着谭佑的脸,说到这里,谭佑偏头冲她笑了笑,似乎是想表达自己因为这件事感觉到愉悦,但幸嘉心还是轻易地就看清了她发红的眼睛,感受到了她不自觉收紧的手指。    “现在,我们去收拾下他的遗物。”谭佑道,“他能有什么遗物呢,你说。”    幸嘉心没法回答,谭佑也不需要她回答,她很快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很残忍?”    “不。”幸嘉心道,“谭佑,我爱你。”    ☆、第 79 章    三人来到的地方, 阴暗又狭小。    这是一间用废弃建筑改造的旅店, 隔出的大房间里, 每间能摆五六张床。    空气不流通, 光线昏暗,外面明明阳光明媚空气干燥, 到了这里却仿佛深入了地下的阴沟。    赵警官正在跟住在出口处房间的老板娘了解情况,谭佑回头看了眼紧跟着她的幸嘉心, 道:“你先出去, 这儿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    “不用。”幸嘉心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我跟你一起。”    谭佑没有再劝,捏了捏她的掌心, 既然决定了把一切都坦诚地和幸嘉心交流, 就不能再对她区别对待,把她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    赵警官问完了话,老板娘带着他们往楼道里走去。    离得近了, 老板娘说话的声音有些熟,谭佑明白了, 这里就是她当初打座机电话的地方。    几人来到一间屋子前, 老板娘挑出了钥匙开门, 谭佑问她:“这里没有再住其他人吗?”    “本来还有两个人的。”老板娘看了她一眼,“有一天老冯给我直接交了一个月的钱,说他要单独住。”    “他在这里住多久了?”谭佑问。    “不到一月。”老板娘又看了看赵警官,“房费前几天才给我的,我可以退掉这个钱。”    赵警官点了点头, 指了指谭佑:“这位是死者家属,退给她。”    老板娘很震惊地看了眼谭佑,满眼里都是看不孝儿女的表情,又猛地转头看向了幸嘉心。    幸嘉心冷冰冰地盯着她。    老板娘收回了眼神,应了声:“好”。门也随之打开了。    这个房间竟然是有一扇不算小的窗的,虽然窗框还是老旧的木质看着脏兮兮的,但玻璃倒是被人擦得很干净。    光线可以照进来,这让这间屋子看起来比外面那些好多了。    老板娘指了指房间里的一张床:“东西都在这里了,没人动过。”    “嗯。”赵警官点了点头,“这里你不用管了。”    老板娘提着钥匙串出了门,赵警官对谭佑道:“你收拾一下。”    收拾一下,谭佑顿了顿,问:“收拾什么?”    赵警官摸了摸鼻子:“就,看看你们有什么要留的东西。”    “没有。”谭佑果断地摇了摇头。    赵警官很清楚谭佑家里的情况,不然这一桩看起来简单的生病致死的案子,也不会拖到今天。    他摆了下手:“你还是看一下,万一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大概觉得也不太对劲,干脆转身出了屋:“你先收拾,我等会。”    房门被半掩上了,谭佑环顾四周,无从下手。    反倒是平时自己屋子都不太自己动手的幸嘉心,突然挽起了袖子,走到一旁拉开了这房间里除了床以外唯一一件像样的家具。    然后谭佑看见在衣柜打开的一瞬间,幸嘉心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赶紧快步上去,挡在幸嘉心面前朝柜子里看去:“我来搞,你不用管。”    “两个人快点。”幸嘉心很执着。    谭佑扫了一眼柜子,衣柜原本的用途只被使用了一个小角落,剩下的地方都塞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纸箱子,有转盘,有花花绿绿的数据分析图,还有扑克牌和骰子。    谭佑“哐”地一声扣住了衣柜门,转头道:“这里不用管了,没什么。”    “嗯。”幸嘉心不深究,又看向别处,“桌子和床底下。”    床底下有个很旧的行李箱,谭佑对这个行李箱很熟悉,这箱子在她房间的衣柜顶放了挺多年,然后突然有一天不见了,家里的灾难也彻底地降临了。    谭佑突然觉得今天来这里是完全错误的决定,尽管很多很多年她没有跟谭风磊多说一句话,尽管两天前她彻底地和谭风磊断绝了关系,但这里冷不丁就有东西,能勾起她十分烦躁又厌恶的情绪。    “不用看了。”谭佑果断地转了身,她从兜里掏出两张湿纸巾,一张递给了幸嘉心,“擦擦手。”    幸嘉心从善如流,几乎和她用的完全相同的动作,擦完了手。    赵警官就在门旁边,倚着墙抽烟,见她们出来,燃了没多少的烟一个手抖掉下一截烟灰:“怎么了?”    “收拾完了。”谭佑道。    “嗯?”赵警官在两人手里梭巡一圈,谭佑拿过幸嘉心手里的湿纸巾,朝楼道尽头的垃圾桶走去。    赵警官只能问幸嘉心:“你们这么短时间……”    幸嘉心截断了他的话,道:“赵警官,您还需要去检查一下?”    “对。”赵警官点点头,“我是需要去检查一下。”    幸嘉心指了指了门:“您请,如果您找到了什么您觉得和谭佑有关的东西,再来讯问谭佑。”    赵警官捏着烟的手晃了晃,又飘下一片烟灰:“也行。”    他抬脚进了门:“你们先别走。”    谭佑还是拉着幸嘉心出了这栋建筑,重新回归到温热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中,谭佑长长叹出一口气。    幸嘉心指了指一旁大树下的两个石凳:“我们去那边坐着。”    “好。”谭佑带着她走过去,又掏出纸巾擦干净了石凳,才让幸嘉心坐下。    树荫透出斑驳的光影,被风一吹,摇摇晃晃,洒在衣服上,胳膊上。    两人这会却都无暇顾及令人舒适的美景,谭佑在盯着那栋老旧的建筑发呆,幸嘉心便看着她的脸思考。    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半晌,谭佑突然道:“我今天不该来这趟。”    幸嘉心道:“如果你不来,你不会知道自己不该来这趟。”    “也对。”谭佑还是盯着那栋楼,“许多事情没做过,自己也会不清楚。”    “如果你觉得想起了有些事情有些烦,”幸嘉心抬手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那你就想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谭佑笑了下,看了眼手机:“早都过了中午饭点了。”    “你没吃午饭嘛。”幸嘉心往她身边凑了凑,“你要想想晚饭也成。”    谭佑正要说话,旧楼里出来了人,正是赵警官。    谭佑一下子站起了身,赵警官转头看见她,对她招了招手。    谭佑快步走过去,问:“怎么了?”    赵警官把两张折叠在一起的纸递给了她:“遗书。”    谭佑愣了愣,她没有去接那纸,好一会儿,也只是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很抱歉,因为跟案子有关,所以我看过了。”赵警官道,“字迹的真假我现在无法辨认,但从内容来看,是对你有利的。”    这么一说,谭佑反而后退了一步:“如果你们有需要就拿去,我不接受。”    赵警官道:“那也应该交给你的律师处理。”    谭佑皱起了眉头,赵警官干脆把那两张纸塞到了谭佑手里:“我还有事要问你,你前天联系过谭风磊?”    谭佑没说话,赵警官道:“旅馆有通话记录。”    “嗯,联系过。”谭佑道。    “见过面?”赵警官看着她。    “嗯。”    “你当时没发现他的病?”    “没发现。”    “遗书就那天写的。”赵警官道。    谭佑愣在了那里,塞在她手里的两张纸就跟要着火了一般,让她很想一把扔掉。    赵警官拍了下她肩膀:“里面我看过一圈了,有两张家里的照片,你要吗?”    谭佑触电般地回答:“不要。”    “行。”赵警官道,“我这里差不多了,得回去交差了。这里要怎么处理,你们家属自己决定。”    谭佑点了下头。    赵警官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谭佑捏着那两张纸,想扔掉,又觉得扔哪里被人捡到看去了都不对。    幸嘉心在她身后喃喃地叫了一声,谭佑才突然反应上来,还有一个人在。    她随手把那纸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回头对幸嘉心道:“不是要吃饭吗?我们去吃饭。”    幸嘉心没有多问,上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好。”    两人就近找了家店,吃了顿简餐。    谭佑明显地心思飘忽,饭吃得差不多了,幸嘉心终于开口问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谭佑说完又觉得自己不对,看了幸嘉心一眼道,“谭风磊写了遗书。”    幸嘉心看着她,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谭佑道:“就在我兜里。”    “嗯。”幸嘉心应了一声。    谭佑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我有些想不通,赵警官说这遗书是在前天写的。可是他的死因并不是自杀。”    “他的病……”谭佑低头看着碗里的筷子,“是发现及时就可以治好的病,如果他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病情才写了遗书,那他为什么不去治病。”    “如果他是真的准备自杀,因此放任自己的病,那为什么那天……”谭佑顿了顿,“那天他来的时候很兴奋,心情很好的样子……”    谭佑闭了闭眼:“不过他走的时候,心情应该很差了。”    幸嘉心猛地握住了她的手,道:“谭佑,你看着我。”    谭佑睁开眼,幸嘉心看着她,一字一顿,认真地道:“谭佑,他的死和你没关系。”    “嗯?”谭佑回望着她,突然觉得幸嘉心现在就像水上的悬木,而自己就是溺水的人。    幸嘉心道:“他致死的病因,不是这两天形成的,至少在一个礼拜前。那个时候你在橘城,所以跟你没关系。”    “如果他有放任病情借以达到自杀目的的心思,那么究其自杀的原因,也不会是因为你说了几句话,做了几个决定。”幸嘉心坦荡荡地盯着她,“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谭风磊,你该知道,一个赌博上瘾把自己的家庭全部葬送进去的人,是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自尊心受挫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最后,人生的道路追溯根源,都是自己选择的,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幸嘉心做完了总结,捏了捏谭佑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他的死跟你没关系。”    “所以我这么多年,为了给他还债所受的苦和累,也都是我自找的是吗?”谭佑问。    幸嘉心喉咙滑动,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没想到谭佑会突然转移中心到自己身上。    谭佑笑了下:“你别害怕,我觉得你说得对,的确是我自找的。”    她顿了顿:“就像我妈,如果她从发现丈夫赌博的第一天起,就做出正确的选择,便不会受这么多年的折磨。”    幸嘉心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谭佑问她:“旁观者清,我们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蠢?”    “不会。”幸嘉心当然摇头。    谭佑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    “就,我和我妈为什么最开始都做不出正确的选择。”    “你那时太小了。”幸嘉心道,“你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不,我那时不小了。”谭佑道,“我们认识的那一年,我不小了,我敢在学校干许多事情,却没有在家里做正确的事情。”    “我能给自己找的借口就是,我当时是蒙的,我妈和我爸开始吵架我是蒙的,他们开始动手我是蒙的,到最后我爸跑路,债主上门,我还是蒙的。”    “一个人,好像突然变了,又好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温水煮青蛙,我的记忆,始终记得,他没变之前的模样。”    “那模样让我觉得可能有一天,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就会变回来了。后来一次又一次,我才明白,不可能变回来了,那个人早都死了。”    谭佑扯了扯嘴角:“我妈冥顽不灵,其实我和她一样冥顽不灵。我们终于认清现实了,现实没有给我们修正的机会。命运它……”    谭佑抬了抬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挥手,就把一切都抹掉了。”    她看着幸嘉心:“我不知道自己这次,对还是错。”    “我当然觉得你是对的。”幸嘉心道,“但你会听我的意见吗?”    谭佑笑了,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意见当然会听,但这里顺不顺从就不知道了。因为你是自己人。”    “嗯?”幸嘉心挑了挑眉。    “自己人,大概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向着我的自己人。”    谭佑这话说得没错,在幸嘉心现在的观念里,的确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向着谭佑。    所以找律师的时候,她的要求很明确,不管什么情况,为谭佑获取最大的利益。    她虽然自小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但其实对比谭佑这种困在情感里总是责问自己内心的人,幸嘉心算得上冷血。    她只关注自己,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只关注自己和谭佑。    那封遗书出现后,医院和警方那边的情况变得非常顺利。    警察没有再找谭佑问话,医院出具了死亡证明,谭琦带着各种证件,把人死后需要料理的事都办清了。    谭家情况特殊,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办理后事,尸体火化以后,只有几个亲戚过来象征性地告别了一下,连块墓地都没有,便结束了谭风磊这一生。    肖美琴全程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谭佑最注意的就是她的状况。在一切都办完那一天,两人促膝长谈,肖美琴说了许多谭风磊以前的事。    好的坏的,让人愉悦的、伤心的、愤怒的、绝望的。    最后,谭佑问她:“骨灰怎么办?”    肖美琴道:“你不用管,交给我来处理。”    第二天,肖美琴要一个人去办一些事情,背着的包里沉甸甸,谭佑看了眼,骨灰盒子不在了。    谭佑有些不放心,想跟着,肖美琴道:“要是你们非得跟着,就让谭琦跟我去。”    谭琦立刻站起身,帮肖美琴拿了件薄外套:“万一会冷。”    这些天,最忙的其实是谭琦,他自从回来以后,就接手了所有需要出面和跑路的事情,谭佑但凡表现出要分担一些或者不放心的意思,谭琦的眉头都能皱得夹死苍蝇。    孩子的长大可能真的就在一两天,谭佑现在看着眼里还有红血丝的谭琦,已经觉得可以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他了。    “好。”谭佑道,“那你们去。”    两人出了门,谭佑在沙发上坐着发了好一会的呆。    肖美琴带谭琦不带她,谭佑心里明白为什么。    对于谭风磊,她和肖美琴有着重叠的美好记忆,有着爱恨成分相同,重量不同的感情。把谭风磊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踪迹解决掉,肖美琴的心情会有多复杂,她不想让谭佑再来一遍。    而谭琦,就单纯多了,自从他有记忆以来,谭风磊就是那个恶人的角色,这也是这些天,他反倒是家里最冷静,最理智的人的原因。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谭佑始终没打开的那封遗书,她交给了谭琦。    只提取有用信息,再也不耗费多余的感情。    在屋子里来回转悠了两圈,谭佑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个所谓的家待不太下去了。    她掏出手机给幸嘉心拨了个电话,约了个见面的地点,便匆匆出了门。    幸嘉心穿了条漂亮的白裙子,早早地在约定地点等着她,望见谭佑的那一瞬,露出来的笑容让她笼罩在天使一般的光芒中。    谭佑加快步伐走过去,见面先牵住了幸嘉心的手。    “有空了啊?”幸嘉心仰头问她。    “嗯,今天什么事都没有。”谭佑顿了顿,“可以买明天回橘城的票了。”    “好,交给我。”幸嘉心道。    谭佑忍了忍,没有说反驳的话。    幸嘉心见她这种反应,十分开心,摇了摇她的手:“如果你没什么目标的话,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出租拐过花口街,谭佑便猜到了答案。    她握着幸嘉心的手收紧,低下了头。    明知故问地道:“怎么想起回学校?”    “你在固市一直不开心,所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回到这里了。”幸嘉心顿了顿道,“但这里有我们最初认识的地方,还是有一些高兴的事,值得回忆……?”    最后这个“”加得恍恍惚惚犹犹豫豫。    谭佑捏着她的手指:“跟你说个事。”    “嗯。”幸嘉心点头。    “如果你想让我对你没有保留,那你得对我建立起个基本的认知。”谭佑抬头看着她,“比如我没有那么脆弱,你不用因为我身上发生了一点事,说个话都小心翼翼。”    幸嘉心立刻道:“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回去学校,回忆我们之间发生的开心的事。”    “好。”谭佑笑了笑。    “并且,回答你之前对我提出的问题。”幸嘉心道。    “嗯?”谭佑一时没有反应上来。    但幸嘉心没有回应她的疑惑,她看着她,等着她自己想起来。    望着那双温柔如水又闪亮得像星辰一般的眼睛,谭佑的大脑一瞬间复苏的,是那日,穿着婚纱,仙女一般的幸嘉心。    她想起了自己提出的那些问题,那些充满着犹豫、懦弱、自卑的问题。    ——为什么你可以不考虑后果地认定我,往后的日子你真的想和我一直过?我不太明白,我能有什么吸引力让你做出这种决定……    谭佑勾了勾唇角,一时间紧张又忐忑,还要强作镇定。    她问:“你准备怎么回答?”    司机道:“到了。”    下车打断了两人之间对话的节奏,风一吹,谭佑便有些后悔,不该又问出这么个略显幼稚又迫不及待的问题。    但只要是谭佑提出的问题,幸嘉心都会快速又认真地回答的。    她拉住了谭佑的手,示意她放慢脚步,然后不顾两边来来往往不算少的路人,拉着她的手指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用这里。”幸嘉心道,拉着她的手指又下滑到了唇边,“用这里。”    大庭广众之下感受柔软的唇部质感,谭佑的神还没恍过来,幸嘉心更大胆的动作便已经到来了。    她拉着她的手指,倏地从唇边掉落,落在了云朵般的左边胸口:“还有这里。”    ☆、第 80 章    市竞赛的颁奖典礼, 幸嘉心借口学校要考试没有去。    其实不过是一次小测验而已, 对班主任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 班主任劝了她好一会儿, 但幸嘉心一直低着头,没再说话。    最后班主任叹了口气, 不再试图说服她,桌上的塑料袋滋滋啦啦一阵响, 一个又红又大的火龙果递到了她面前。    幸嘉心盯着那果子, 还是没有动。    班主任道:“中午刚买的, 尝一个。”    幸嘉心抬头看了她一眼,班主任又叹了口气:“不想去就不去了, 你安心学习。”    幸嘉心这才接过了果子, 微微鞠了个躬,就转身快步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那一瞬,她听见班主任第三次叹了气。    临近期末, 固市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幸嘉心出了教学办的楼,一阵猛烈的风刮过来, 掀起她的刘海, 瞬间便吹得乱七八糟。    幸嘉心抬手压刘海, 旁边过去两个男生,盯着她开始笑,很快笑声便蔓延开来,变得极其响亮。    幸嘉心干脆扣住外套的帽子戴在了脑袋上,帽子很大, 两边侧面都可以遮得严严实实。    幸嘉心低着头,匆匆穿过人多的主道,拐到了只有风刮起一两片垃圾的地方。    她用力地去听,四周除了自然的响动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幸嘉心这才转头转圈看了遍,的确没人。    长长松了一口气,望见不远处有个垃圾桶,快速走过去,准备扔掉手上的东西。    她讨厌别人毫不掩饰的同情,如同讨厌别人毫不掩饰的侮辱。    她最想要的,只不过是平等的对待而已。    垃圾桶近了,再一步就到,风猛烈地吹了一股,有些臭的气味。    有人突然在她身后大喊了一声:“喂!”    幸嘉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但她很快分辨出这个声音是谭佑,于是步子停了,身子也转了过去。    谭佑离她还有老远的距离,刚才喊的时候,也不过是刚拐过弯看见她而已。    幸嘉心站在原地没有动,谭佑跑得很快,到她面前时还顺带跳了个高,幸嘉心仰头看她,太阳刺得人眼睛疼。    幸嘉心这才发现,冷齁齁又刮着北风的天,居然也是有太阳的。    谭佑蹦完,落地还跺了两下脚:“你今天中午又没回去?”    幸嘉心点了点头。    谭佑又问:“饭吃了吗?这么早回教室。”    幸嘉心继续点头。    谭佑习惯了她这不爱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在意,自顾自地唠叨:“早上我本来能赶上最后一节课的,刚从西北角露了个头,就看到了主任。我靠,我给你说,千钧一发啊,我要是晚一秒,他的脑袋就转过来盯住我了……”    谭佑边说边往教室的方向走,幸嘉心只能随着她走,手上因为拿着那个火龙果,露在外面被风吹得冷冰冰的。    “我觉得我的选择非常正确,起码我这会进来,不会被罚站念检讨对不对?”谭佑说完了早上的惊险故事,一低头看见了她手上的东西,“这什么啊?”    幸嘉心立马把手里的果子扔到了谭佑手上。    谭佑接得很稳,拿着来来回回转圈瞅了一遍,又问了一句:“这什么呀?”    “吃的。”幸嘉心开口,言简意赅地道。    “怎么吃?”谭佑拽掉了一片绿色凸起。    幸嘉心没说话,她知道谭佑很快就能找到吃的方法。    谭佑把那块绿色凸起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然后抬手扔掉,继续拽。    这下子扯掉一大片火红的皮,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内瓤。    “嘿!”谭佑看她一眼,继续剥,剥出了个圆圆胖胖的脑袋。    脑袋被塞到了幸嘉心面前,谭佑道:“来一口。”    幸嘉心摇头,谭佑又凑得近了点:“来一口嘛,你的东西你不吃。”    幸嘉心往旁边躲了一步。    谭佑盯着她:“喂,你不会骗我,这东西不能吃,但是你想看我出糗?”    “没。”幸嘉心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一个字。    “我想也不会。”谭佑嘿嘿笑两声,“我也不抢你的,咱两一人一半。”    幸嘉心终于说出了句完整的话:“我不吃,给你。”    “那怎么好意思呢……”谭佑突然一抬手搭着她的肩把她拉了回来,“你必须吃,哪怕吃一口都行。”    幸嘉心抬手要去拉开她的手。    “吃一口~~”谭佑边哄边强迫,她的劲大,箍住了幸嘉心,幸嘉心就很难挣脱开。    两人对视,幸嘉心在瞪她了,但谭佑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仿佛现在进行的,是什么天大的好玩的事情一样。    幸嘉心突然就有些生气,她低头,自暴自弃一般,在那白白胖胖的果子上狠咬了一口。    有汁水溅出来,滴在谭佑的手上。    谭佑放开了她,眼睛弯弯地问她:“甜吗?”    幸嘉心的语气冷冰冰的:“不是当季的水果,冷藏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好吃。”    谭佑没有再理她,说了句“傻子”,便像个挖掘机一样,三两口挖完了手上的果子,扔掉了皮,顺便在一旁的树干上抹了抹手。    两个人的路,比一个人好走多了。    有一个人来替你分担目光,这个人还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让边缘的一切嘈杂都淡了下去。    因此,还没走到教学楼下,幸嘉心就没再生气了。    其实本来也没有生谭佑的气,从她记得谭佑这个名字开始,谭佑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人,有乱七八糟的笑容,乱七八糟的举动,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    那是在生谁的气呢,幸嘉心回到座位上以后,知道了答案。    她一如既往地,在生自己的气。    学校自己老师出的小测验,对于幸嘉心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最后一道加分题,幸嘉心有三种解法,她挑选了步骤最简单的一种,快速完成了答卷。    周围纸笔唰唰的摩擦声还在继续,幸嘉心没有提前交卷,她低着头看着卷子,一副认真检查的模样。    但其实没什么好检查的,她知道这张卷子满分。    不提前去交,就跟不把三种解法都写上一样,是为了避免别人多余的目光。    不去市竞赛的颁奖典礼,也是一样。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市竞赛的她是不用去了,带队老师把奖品奖状领回来以后,校长竟然十分高兴地决定在学校再办一个颁奖典礼。    竞赛队的同学老师都很高兴,每个人都希望荣耀加身的时刻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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