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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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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复,除了幸嘉心。    时间定在下周一升旗后,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幸嘉心不仅要上台,还要肩负起第一名的责任,那就是为大家传授学习的技巧。    有个屁技巧,幸嘉心在心里默默地道,笨蛋是永远学不会我的方法的。    这次再想要逃开,就只能装病请假了。    周五晚自习铃响过第一遍,带队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声音不大不小地叫道:“幸嘉心。”    幸嘉心抬起头,周围的人也都望了过来。    带队老师对她招了招手,幸嘉心只得站起身,在半个教室同学的瞩目下,走出了教室。    两人就站在教室门口一米远的地方,带队老师问她:“周一的演讲稿,你写好了吗?”    幸嘉心低下了头,回道:“没有。”    “得赶紧准备了。”带队老师挺着急的,“待会晚自习你拟个初稿,我中间过来看一下,给你把把关。”    幸嘉心仍然低着头,没说话。    带队老师往幸嘉心背后看了一眼,道:“今天我们把稿子定下来,你周末就有时间多练习两遍。”    说完这句话,她没等幸嘉心的回答,仰头笑着道:“刘老师好,带晚自习啊。”    “是。”刘老师的声音就在幸嘉心背后,“邢老师你过来这是……”    “跟嘉心说周一演讲的事呢。”带队老师突然就换了十分熟稔的叫法,她拍了拍幸嘉心的肩膀,“好了,你进去,我待会再过来。”    幸嘉心低着头,绕过两人,回了教室。    刚走到过道,身后有人戳了下她的腰,幸嘉心皱着眉,侧头瞄了一眼。    是谭佑,咧着个嘴对她笑,幸嘉心便没再皱眉,加快两步,回去了自己的座位。    写还是不写?现在成为了一个问题。    幸嘉心一般情况下不会抵触老师布置的任务,因为那样引起的矛盾,才真正地会把自己置身于众多目光的焦点。    她可不是谭佑,能在被罚站的时候,还乐悠悠地跟来来往往的同学打招呼。    想到这个人,幸嘉心稍微侧了侧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瞄了眼。    谭佑的试卷铺满了半张桌子,还有一半挂在空中,晃晃荡荡。而她自己,嘴里叼着支笔,上半张身子都快贴住桌面,脑袋塌在试卷上,闭眼就能睡过去。    幸嘉心最近出现得很频繁的情绪又涌上来了,她可真羡慕谭佑这样的人。    最终,幸嘉心的笔还是落在了空白的作业纸上。自习上到一半,带队老师过来再一次地叫出了她,不同的是,现在有值班的老师在,她叫得更加光明正大。    幸嘉心出去的时候,便捏了那两张纸,出了教室之后,她二话没说把纸递了过去。    “这么快就好了?”带队老师故作惊讶。    幸嘉心没说话。    带队老师拿着那两张纸,仔仔细细看起来,边看边夸她:“写得不错。”    幸嘉心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快要数清鞋带是由多少根线编成的。    带队老师终于看完了,她道:“内容挺好的,就是字数有些少。那些大点下面,你可以再多发挥一些,不然这点稿子,站在台上两分钟就说完了。”    幸嘉心没说话,带队老师就当她默认了,又拍了下她肩膀道:“如果不知道怎么扩展,可以写下老师同学们在竞赛当中的互帮互助。”    幸嘉心明白她的意思,点了下头。    带队老师挺满意的模样,终于放开了她:“去,继续上自习。”    幸嘉心回到座位上,抬手看了眼讲台上坐着看小说的刘老师,又回头很快瞄了眼谭佑。    这次被逮了个正着,谭佑本来就在盯着她,见她回头,很快对她咧出个笑。    幸嘉心自然是不会理的,她回到座位上,把那两张纸的演讲稿塞进了抽屉里一本不会用到的体育书里。    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上有老师看着的晚自习是极其痛苦的。    幸嘉心却更偏好于这种时刻,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做题,一眨眼,一两个小时也就过去了。    下课铃声响以后,刘老师很快起身离开了教室,教室瞬间沸腾起来,夹杂着迎接周末的狂热。    幸嘉心继续做题,等大多数人离开。    但教室里的人刚走了一半,身边突然有阴影罩下来,谭佑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的凳子上。    幸嘉心看她一眼,谭佑道:“不用管我,做你的题。”    幸嘉心便继续心无旁骛地做题,但谭佑大概是碰上卷子就没骨头,上一秒还端坐着,下一秒就趴到了桌子上。    趴就算了,她还仗着自己胳膊长,伸得老直,一直把手伸到了幸嘉心的试卷边缘。    幸嘉心写下两个数字,忍不住了,唰地合上了试卷册,开始收拾东西。    “写完了啊。”谭佑坐直了身体。    幸嘉心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书包里,谭佑问她:“回家吗?”    幸嘉心点点头。    谭佑跟在她身侧,两人一起出了教室,然后在沉下来的天色里,一起下楼,融进了放学的大流。    走过教学区,拐弯的时候,谭佑偏了偏头:“我载你呗。”    幸嘉心坐过谭佑车子挺多次了,但现在不比之前。天气冷,晚上的风更利,谭佑的自行车八面无遮无拦,唯一能躲风的,只有把自己紧挨在谭佑背后。    幸嘉心看了她一眼,谭佑笑着说:“我有事要问你。”    于是幸嘉心顺从地和她拐了弯,逆行人流,去了车棚。    到了冬天,车棚的车子少了许多,谭佑的自行车就放在最外面的地方,很好认。    幸嘉心站在一边等,谭佑走过去拍拍车座,拍拍车后座,哐里哐当地将车子提了出来。    抬脚跨上去,然后对幸嘉心道:“上来。”    幸嘉心斜身坐上去,一只手揪住了她腰间的衣服。    “走了咯!”谭佑喊了句,然后一蹬脚踏,车子便蹿了出去。    这会学校里的人不少,谭佑的车子向来骑得快,路径选得又奇葩,颠得幸嘉心一上一下。    她戴上了外套帽子,把脸对着谭佑的背,这样就没人看得清她了。    车子颠簸着出了学校,一上公路,顺畅多了。    谭佑声音挺大,对她道:“冷的话手揣我兜里。”    谭佑穿着件毫无形象的松软大棉袄,两边的兜近在咫尺,看着很暖和。    幸嘉心愣了一小会,还是没去塞,反而松开了那只揪着谭佑衣服的手。    “哎,”谭佑回头看了她一眼,“晚自习那老师让你写什么稿子呢?”    “演讲稿。”幸嘉心道。    “什么演讲稿?”谭佑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很有兴趣的样子。    幸嘉心怕她频繁回头会撞车上,于是一口气说完了:“市竞赛我拿了一等奖,校长周一要开表彰会,我要领奖和演讲。”    “哇哦!”谭佑还是回了头,“你真是太给我们学校长脸了。”    幸嘉心没回话。    谭佑自己唠叨开来:“这比赛规格怎么样啊,有多少人参加,校长那么重视,肯定很牛逼。你可太厉害了,是不是不管是什么数学物理,还是化学英语,只要是考试,你都能拿第一。”    幸嘉心为了足够简短,回答道:“嗯。”    谭佑猛拉车闸停了下来,一条腿支到地上,回头认认真真瞅着她。    幸嘉心的脚也点在了地上,她干脆顺势下了车。    昏黄的路灯下,谭佑的眼睛亮闪闪地,一直盯着她的脸。    幸嘉心低着头,盯着两人投在路上的影子,敌不动我不动,打死也不会先开口。    半晌后,谭佑抬手碰了碰她胳膊:“喂,傻子。”    幸嘉心抬眼扫她一眼。    “真的。”谭佑语气挺用力,“真的你太牛逼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能读书的人。”    幸嘉心没应声。    谭佑的手又碰了碰她胳膊,笑得可开心:“我罩你真是没白罩。”    说完她又乐了好一会儿,冷风刮过来,也不怕噎着。    幸嘉心能够感受到她是真的开心,于是抬头便道:“我不想演讲。”    谭佑脸上的笑果然一瞬间就消失了,问她:“为什么?”    幸嘉心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幸嘉心觉得她的脚都要冻麻了,谭佑这才又开了口:“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我虽然没演讲过,但我念过检讨啊。”    幸嘉心抬起了头,看着她。    “嗯……今年我比较遵纪守法,”谭佑大言不惭地道,“你还没见过我在周会上的英勇风姿呢。”    幸嘉心偏了偏头。    谭佑往她跟前凑了凑:“我给你说啊,你一上去,咱们那个国旗台子比较高,能看见的,就是一群脑袋。”    “一群脑袋你懂吗?”谭佑道,“因为我们学校的优良政策,这些脑袋特别统一,黑压压一片,就跟乌鸦一样。”    “你说,对着群乌鸦说话,你有什么好怕的。而且,”谭佑顿了顿,皱着眉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有时候你觉得人是人,但人很多时候不是人,如果他们做着不是人的事,你就没必要把他们当人看。”    幸嘉心看着她,没有说话。    谭佑又凑得近了点,再说话的时候,脖子一伸,都要碰着幸嘉心的脸了。    幸嘉心不由自主地往后躲,被谭佑拉住了胳膊。    这次她拉的位置低一点,有一根手指碰到了幸嘉心露在衣服外的手腕。    “跟你说话呢,你听着没。”谭佑眉头皱得可紧,“一般人我不跟他说这话。”    幸嘉心点了下头。    “听着就行。”谭佑道,“你这么聪明,我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肯定清楚。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演讲还是要演的,你成绩这么好,今天不演明天演,躲不过去。迟早的事,早点适应早点好。”    幸嘉心没点头。    “哎!听着没!”谭佑又喊起来,声挺大,吵得幸嘉心耳朵疼。    幸嘉心只得又点了点头。    “棒。”谭佑重新笑起来,松开了握着她胳膊的手,离开前又抬起来,啪地拍在了她胳膊上。    幸嘉心抚了抚胳膊,疼倒是不疼,但就是觉得该摸两下。    两人重新上了车,谭佑依旧是把她送到最近的十字路口,然后拉了闸。    幸嘉心下来,整理了下书包,对她招了招手,就算完成了告别,转身往前走去。    不到五十步,谭佑在她身后喊起来:“你周末干嘛啊?”    幸嘉心转身,谭佑还在原来的位置,单脚撑着车子,双手抱胸。    幸嘉心摇了摇头。    谭佑准确地了解了她的意思,道:“没事的话,就把稿子多练两遍。”    幸嘉心点了点头。    “明天来学校练。”谭佑道。    幸嘉心愣了愣。    “来学校。”谭佑又强调了遍,“十点,我在操场打篮球。”    说完,她没再等幸嘉心做出回应,便脚下一动,蹬着车子转了弯。    不用载她,谭佑骑得更快了,哗哗而去,风把衣服鼓起来,在夜灯下能滑出绚烂的模糊光影。    幸嘉心一直看着她越来越远,最后在下个路口,猛地转弯,彻底消失不见。    幸嘉心似乎能听见,那声急转,车子滋啦一声。    她拉了拉书包带子,继续往回走。    又拐了两个弯,才到了小区门口。    今天非常巧,一排联排别墅过去,只有她家的灯是黑的。    幸嘉心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院子里黑幽幽的,门厅的小夜灯倒是亮着。    小夜灯的光只够照亮桌上的便签,做饭的阿姨留下的便签,说饭菜在冰箱里放着,她孙子今天回家,她走得早一些。    幸嘉心把便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她没去看冰箱里的食物,直接拿了两包粮食,进了卧室。    做了会题又看了会书,收拾书桌的时候,夹在卷子里的作业纸露出了一角。    幸嘉心抽出一半瞅了两眼,其实这种东西,别说是她写一遍了,就是看一遍,也能再**不离十地默写出来。    但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永远都是一道让人手脚发寒的难题。    谭佑的话不断在她的脑子里打转,人不人的那套理论,乱七八糟,有道理又没道理。    愣了好一会儿,幸嘉心把卷子胡乱塞进了书包,心想,去就去,明天去了学校不代表明天要练演讲稿子,明天就算在谭佑的威逼下练了稿子,周一她也可以临时脱逃。    反正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大冷天的,谭佑能去打篮球,她还不能去看打篮球了吗?    ☆、第 81 章    早上九点半, 幸嘉心裹着件厚外套, 来到了学校。    没人的学校显得顺眼多了, 主道清静, 拐去操场的小路也清静。    幸嘉心背着书包,但包里没装多少东西, 轻飘飘的,让她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离得老远, 她就听到了操场里“砰砰”的篮球撞地声, 因为空旷, 所以显得更加有存在感。    幸嘉心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有些难以置信, 平日里上课不打第二遍铃不进教室, 迟到迟得班长都懒得记名了的谭佑,打球竟然这么积极。    幸嘉心加快了步子,但还是先绕到教学楼后, 偷偷看了一眼。    今天天气很阴,空旷的篮球场上, 只有谭佑一个人在练习运球, 绕过来, 跑过去,动作迅猛,跟个撒欢的小狗似的。    幸嘉心放心地走了出来,还没走几步,便被一个猛地转头的谭佑看见了。    隔老远都能看清谭佑脸上瞬间绽开的笑容, 冲她用力地挥手:“过来过来!”    幸嘉心快步走了两下,谭佑没再玩球,就那么看着她,幸嘉心被她盯得觉得这么慢的步调有些不好意思,便小跑了起来。    跑到谭佑面前站定,“呼呼”喘了两口气,又有些后悔。    她好像表现得太积极了,明明昨晚都没有答应要来。    谭佑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她捞起地上的球,在指尖转了转:“带东西没?”    幸嘉心偏了偏头看着她。    “演讲稿!”谭佑道。    幸嘉心点了点头。    谭佑一伸手:“拿来拿来。”    幸嘉心顿了顿,这才慢悠悠地把包拽到身前,从书里抽出两张纸递到了谭佑手里。    “我看看啊。”谭佑扔下球,抖开纸念到,“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诶,你这个开头太无聊了啊。”    幸嘉心抬眼看着她。    “现在流行这么写, ladies and 乡亲们……”谭佑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模样,“在这秋高气爽,丹桂飘香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    幸嘉心嘴角颤了颤。    谭佑自己笑起来:“不对,现在是冬天了。”    “哎。”谭佑叹口气,把那两张纸重新递还给了幸嘉心,“冬天我就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幸嘉心低头盯着那纸上的黑手印。    谭佑重新捞起球:“我继续玩,你去练会,待会给我试一遍,我写写不出来,听还是能听出好坏的。”    说完,照样是不等幸嘉心的回复,一转身就跑远了。    幸嘉心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跳起,一个稳准的投篮,空心球,什么都没挨,直直地掉了下来。    “嘿,好球!”谭佑自己为自己喝了个彩。    幸嘉心默默地走到了一边,前后左右看一圈,选了个几乎可以隐身的位置,静静地站在了角落里。    她面对着墙,身后有谭佑跑动跳跃的声音,仿佛考场上的钟表,滴滴答答。    幸嘉心闭了闭眼,手里捏紧那两张纸,没看,先对着红色的砖头,小声背了一遍。    很顺畅,她背书一向很顺畅。    难的是放大声音,并且面对别人。    虽然谭佑像催促人的时钟,但她给了幸嘉心足够充分的时间。    足足半个小时后,谭佑才一身热气地朝她走过来,边走边脱掉了外套,拽在手心里,来回地晃悠。    “怎么样了?”她凑过来,跟个电暖炉似的。    幸嘉心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有些紧张,干脆没回答。    “来,试下。”谭佑伸手拽走了她手里的纸,“开始。”    幸嘉心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谭佑等了几秒钟,然后抬眼看着她:“对着我都紧张啊。”    幸嘉心不说话。    “不是,”谭佑眉间微微皱着,“我以为咱两挺熟的了。”    幸嘉心垂眼看着鞋面,越发地想往后退了。    谭佑突然抬手戳了她胳膊一下:“喂,问你话呢,回答我。”    幸嘉心身子晃一下:“你没问。”    “我没问吗?”谭佑顿了顿,“必须要用疑问句啊,那行,我以为咱两挺熟的了,问号。”    幸嘉心盯了一会鞋尖,点了点头。    “哎,这就行。”谭佑放过了她,抖了抖手上的纸,“你要紧张,先闭着眼睛来一遍。”    这个建议幸嘉心采纳,她闭上了眼,感觉到自己喉间的滑动。    但字还是一个都没冒出来,因为涌进感官的东西,一下子太多了。    冬天的风,操场的土,谭佑有些重的呼吸,还有她身上那种,幸嘉心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气味。    很难形容这种气味,是汗味吗,有汗气的热度,但却不是咸的。像太阳,但比太阳离得近,又比太阳温和。    幸嘉心想,是不是身体的血液都燃烧着,才能有这样的热度,才能如此独特,让人想要靠近。    她的脚尖动了动,谭佑突然道:“你睡着了啊?”    幸嘉心猛地睁开了眼。    谭佑的脸近在咫尺,眼睛瞪得可大,活生生把细长眼瞪成了杏仁眼。    幸嘉心的心脏“咚”地一下跳起来,比被人拦住抢劫时还要跳得猛烈。    谭佑突然抬起了手,幸嘉心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谭佑的手指还是落在了她的眼镜上,边框轻轻一晃,幸嘉心又往后跳了一大步。    “跟个兔子似的。”谭佑道,她直起了身子,嘴角挂着一丝笑,“我发现你眼睛其实很好看诶。”    幸嘉心低下了头,不再让她看到她的脸,她最不愿意被人评价的,就是这张脸。    谭佑哗哗地晃着手里的纸:“你要没准备好,继续练,我也要继续练我的球。”    她上前两步把纸递到了幸嘉心面前,幸嘉心突然摇了摇头。    “不要气馁……”谭佑道。    幸嘉心截断了她的话:“我不用。”    “嗯?”谭佑问,“不用什么?”    幸嘉心还是低着头:“我背过了。”    “我不信。”谭佑乐呵呵的。    幸嘉心盯着鞋肩,终于开了口:“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初三二班幸嘉心……”    能不停顿的时候就不停顿,不憋死的时候绝不喘气,速度快得像落地的水,哗啦啦,哗啦啦,听得谭佑目瞪口呆。    一分半钟,幸嘉心背完了预计三分半的稿子。    “谢谢大家。”她说完最后一句话,长呼出一口气,视线终于从鞋面移开,移到了地面上。    “啊……”谭佑一声感叹,而后又是一声,“啊……”    跟乌鸦叫似的。    她啊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还跟目前的状况没关系。    “咱那些熟读并背诵全文,你是不是也都这速度,噼里啪啦的……”    幸嘉心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这形容词,奇奇怪怪。    谭佑一甩脑袋:“我要是有你这本事,就不用被主任整天靠墙站立了。他罚我我就给他背书,他最喜欢听人背书了……”    乱七八糟地扯了一堆,谭佑突然扔掉了手上的纸,对幸嘉心道:“你看着我。”    幸嘉心抬起眼。    “看着我眼睛。”谭佑道。    幸嘉心眼神晃一晃,最终还是落在了谭佑的瞳孔上。    谭佑笑起来,她的表情总是用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不仅眉头有纹路,眼睛也会像游鱼。    幸嘉心盯着两条小鱼,渐渐地就适应了这么专注又亲近的距离。    谭佑没有说话,好久过去,都没有说话。    幸嘉心看清了她瞳孔的颜色,也看清了她眼白上的几条血丝,还有她的睫毛,不长,但异常浓密。    谭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比正常的频率高了点。    幸嘉心也跟着眨了眨眼。    “好了。”谭佑挺直了身子,她比幸嘉心高得多,躬身时间长了,需要舒展下姿势。    幸嘉心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好了,面对突然拉远了的距离,竟然生出了一丝不舍。    她还没彻底看清谭佑的眼睛,那像星球表面一般的皱褶。    “应该适应了。”谭佑道,“现在看着我,背一遍。”    幸嘉心睁大了眼。    “如果能体现下标点符号,就更好了。”谭佑笑着道。    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试探,一遍又一遍地用怪异的方法排除困难,谭佑连进六个三分的时候,幸嘉心背稿子的音量,大得半个篮球场都可以听得到了。    谭佑没再专心投篮,她随手扔了个球,砸在篮板上,“哐”地一声响。    幸嘉心吓得抖了一下,谭佑“哈哈哈”地笑,回头冲她道:“收工吃饭咯!”    幸嘉心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确实到了午饭时间了。    谭佑的外套搭在肩膀上,篮球夹在胳膊里,热气烘烘地走到她身边:“表现不错。”    跟教导主任一个语气,说完自己就先乐起来。    边乐又边转头看她道:“我帮了你这么大忙,请我吃雪糕啊。”    幸嘉心点了点头。    谭佑大剌剌地迈步出去,突然又停住,低头凑到她跟前,小小声地问:“你有那个了没?”    幸嘉心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那个……”谭佑用手比划着,拿着球不方便,比划了一整,幸嘉心也没看明白。    “哎!”谭佑大声叹一口气,又压低了声音,皱着眉仿佛在说可以毁灭地球的机密,“姨妈,大姨妈。”    幸嘉心愣在那里。    这种私密的问题,从来没有人跟她讨论过,初潮就在今年秋天,看到裤子上的血时,她很庆幸自己是在放学后的家里。    没有什么可惊奇的,人体构造生理卫生的书她看过好几本,只是房间里没有备着卫生巾而已。    出家门没几步就有小超市,量不大,穿条厚点的裤子打个来回没问题。    因此幸嘉心独自冷静地处理完了这件事情,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谭佑突然提起,幸嘉心才发现,自从那次来了第一次以后,到现在,就没再见踪影了。    不过书里说了,这种情况也正常,只是到了这一刻,幸嘉心面对谭佑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    她这一犹豫,谭佑撞了撞她胳膊:“哎,我还没有,那东西多麻烦啊,我希望我永远都不要有。”    幸嘉心点了点头。    谭佑又问她:“那你呢?”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幸嘉心只得继续点头。    “咳。”谭佑咳嗽一声,正儿八经的模样,“那待会只能我吃雪糕,你不能吃。”    幸嘉心想告诉她,不在生理期没关系,但大冷天的吃雪糕,她本来就不喜欢,干脆默认了。    谭佑继续感叹:“女孩子太麻烦了。”    这个同意,幸嘉心点头。    谭佑抬手打在她头发梢上:“留长头发也麻烦。”    幸嘉心抬头看谭佑,理得跟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发质硬一些,所以本来可能会有的刘海,这会全都支棱着。    鬓角有些湿,显得头发更黑了,额头上方似乎也是湿的,幸嘉心后知后觉地拉过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怎么了?”谭佑看向她,“给我纸干嘛?”    “擦汗。”幸嘉心道。    谭佑抬手抹了一把,抹到了自己湿乎乎的额顶,笑起来:“再走两步,不是冻住了就是被吹干了,多余。”    幸嘉心的手于是往回收。    收到一半,被谭佑抽走了手上的东西,纸巾盖在脑袋上,呼啦两下,搓面板一样。    那双笑着的眼睛重新露出来时,看着幸嘉心,贼兮兮的:“不过你好不容易主动一次,我感觉好欣慰啊。”    幸嘉心不知道她在欣慰什么,如果是指她对她亲近这件事,那不早该都感觉到了吗?    她是对谭佑不一样,从谭佑在教室里打架那天起,从谭佑把她从抢钱的小混混手里救出来那天起,就不一样了。    她羡慕谭佑,觉得她厉害得不得了,甚至很多时候,羡慕到快要嫉妒她了。    幸嘉心有时候会想,如果给她一张和谭佑一样的脸,她能不能做到和谭佑一样的事?    答案是不可能的,谭佑就是谭佑,只有这一个,谁都不可能是那样。    雪糕谭佑挑了五毛钱的小奶糕,吃饭各掏各的,谭佑干完了一大碟子的蛋炒饭。    两人从小店里出来的时候,太阳钻出了云层,露出温温和和的一片光芒。    在幸嘉心看来,这才是打球的好时间,不冷了,风都小了。    但谭佑没再跟她一起玩,她骑了车子送幸嘉心回家,然后招招手,便呼啦一下子拐过了路口。    任务倒是下得很明确:“周一听你演讲啊!”    待在家里的时间过得很快,除了基本需求的吃喝睡,剩下的就只有看书。    没有什么值得特意叙述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完。    到了周一,幸嘉心起得比平时还早,到学校的时候,四下里冷清,晨雾都还没有散去。    她到了教室门口,门还没有开,便缩在常在的那个角落里,平日里是背单词,今天是在心里默念演讲稿。    谭佑对她说,很欣慰啊,幸嘉心知道,如果她没有试过真的站在那个升旗台上,那她就没办法再让谭佑欣慰了。    重点不是稿子里说的是什么,重点是那些乌压压的脑袋,和每句话的抑扬顿挫。    幸嘉心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预判一个小时后就会发生的场景,心脏突地收紧又突地放松,让她整个人都难受了起来。    开门的同学来了,幸嘉心听到了身后的开锁声,和门打开的一声“哐”。    她站着没有动,对于此刻的她来说,站在这个角落里,和进教室去那个座位上,没什么区别。    马上就会有很多学生陆陆续续来学校,幸嘉心的心脏这次再收紧,就没放松下去。    楼下渐渐出现了成群结队的人,幸嘉心突然转身,抓紧了书包带,低着头,一路跑过楼道,然后匆匆下了楼。    这个时候还能清静点的地方,是老办公楼那块,因为废弃了使用,又还没拆掉盖新的楼,所以除了全校大扫除的时候,很少有人过去。    一路小跑,因为冬天可以光明正大地有帽子和口罩,幸嘉心没有顾忌会引来目光的速度。    跑到老办公楼,幸嘉心找了个非常隐秘的位置,停下了步子大口地喘气。    身后是墙,面前也是墙,左边是墙,只有右边有窄窄的通道。    幸嘉心取下口罩,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一些,冷空气猛地进了肺腔,让她的胃一阵抽痛。    身体的难受并不会分散焦虑的思维的注意力,两者反而相辅相成,让幸嘉心觉得世界都在喧闹,都在用重复的语调逼迫她,都在对她指指点点,都在骂她长得像怪物。    幸嘉心蹲下了身,将自己埋起来,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些声音,带着喘气道:“我的妈呀!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幸嘉心没动,她知道她让谭佑失望了,没法让她欣慰了。    阴影的面积罩下来,谭佑的热度贴到了她跟前,她蹲在了她身边。    “喂,幸嘉心。”她叫她,用鲜少用的正式称谓。    幸嘉心埋着自己不抬头,谭佑的呼吸来来回回喘了好一会儿,终于长叹一口气倒顺了。    “如果你真怕,那不去也没事。”谭佑一开口,竟然在往后退,“多大的事啊,不去就不去,我给你请个假,就说你那个来了肚子疼回家休息了。”    幸嘉心腹部是有些难受,不过不是肚子,是吸了冷气的胃。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全体集合升旗仪式了。    谭佑见她抬头,一下子便把身子挪到了她能看得见的对面方向。    幸嘉心也就不好再把脑袋埋回去了。    谭佑蹲在地上看一眼她,抬手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砖头缝里枯了的草:“我以为你哭鼻子了呢。”    幸嘉心很少哭,因为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于是她摇了摇头。    “没哭就还好,我讨厌爱哭的人,我弟就把人能烦死,我抢他口饭他都哭……”    谭佑是随时随地能把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外的人,她就这么唠唠叨叨地跟幸嘉心抱怨了会她弟弟,而后突然刹车换了话题:“真不上了啊?”    幸嘉心被这突然的问话问得顿住,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摇头或者点头。    谭佑看着她:“犹豫这么久,说明你还是想试试的。”    她说得很有道理,幸嘉心很难受,但并不想现在就放弃。    她又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那起码再十分钟以后,放弃……    谭佑突然站起了身:“我这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缓解紧张。”    幸嘉心抬头看着她。    谭佑居高临下的姿势,眼睛笑着,嘴角斜勾,仿佛在算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坏事。    幸嘉心有些懵,谭佑对她道:“等着。”    然后转身便跑了。    幸嘉心等着她,一分钟两分钟过去,谭佑没回来,七分钟八分钟过去了,谭佑还没回来。    幸嘉心看着手表上移动的时间,等不来谭佑的焦躁和晨会马上就要看开始了的恐惧来回交替,冲得她脑袋里乱哄哄的。    没有什么是会等人的,指针转到点的时候,幸嘉心几乎听见了掷地有声的一声“咔”。    广播开始响了,虽然幸嘉心待的这块依然没人,但还是可以感受到群聚的热闹。    这种热闹能要了幸嘉心的命。    谭佑还是没回来,直到广播结束,最后通牒下下来,谭佑还是没回来。    幸嘉心站起身,腿有点发麻,她一步一步地往回挪,想到去太迟可能要穿过巨大的人群,脚下猛地加快了起来。    她几乎是跑到了操场,迅速找到了他们班级的队伍,冲到了最后面。    这会还有好多人在跑着赶来,她并不显眼。    但很快带队老师找到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嘉心你刚才没在教室啊?”    幸嘉心“嗯”了一声。    带队老师道:“我去教室里找了你两回,你都没在,稿子准备好了吗?”    幸嘉心点了点头。    “来,老师再看一眼。”带队老师道,“颁奖典礼在晨会结束以后。”    那两张纸幸嘉心早都背得滚瓜烂熟,因为看着便紧张,于是她扔在了家里并没有带出来。    于是她无视带队老师的一腔热情道:“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带队老师一下子紧张起来。    “稿子。”幸嘉心道。    “那你待会怎么办?”带队老师凑到她跟前看着她的脸,“你是背过了准备脱稿吗?”    幸嘉心顿了顿,点了下头。    带队老师松了气,抬手又拍了她肩膀一下,很开心道:“我就知道你很厉害,加油啊。”    说完她站在了幸嘉心身后不远的地方,和班主任一起,时不时说句话。    幸嘉心回过头,看着队伍前方的升旗台,又低头在人群里找着谭佑。    谭佑没在,一直到升旗结束,都没在。    幸嘉心吸了口气,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更难受了。    念完了上周的优秀班级,校长开始念通报批评。    批评完了以后,这周的例常晨会就结束了,旁边已经有学生搬来了张桌子,桌子上红红晃晃地摆放着获奖证书和奖品。    幸嘉心低下了头,这次,真的是最后的五分钟了。    或许,连五分钟都没有。    就在她的脑袋开始在大冷天里冒汗,胃部配合得疼到她随时能昏过去时,幸嘉心听到了谭佑的名字。    从校长口中念出来的,最后的着重批评名单,幸嘉心猛地抬起了头。    校长的表情十分严肃,以往他念到这里的时候都很严肃,语气也顿得十分有力:“再三犯错!必须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做出深刻检讨!如果再犯,不仅要叫家长,还要记处分!”    底下一阵蠢蠢欲动的讨论声。    “上来!”校长冲侧面喊了一声。    幸嘉心这才看到,在她的视线里,被树木遮盖住的地方,站着谭佑和教导主任。    被校长这么凶,谭佑手里捏着片纸,走路的姿势都快顺拐了。磨蹭到台子上,站在话筒前,咳了好几下,都没说出话。    全校的人都盯着她,校领导们皱着眉,班主任气得转过了身,剩下的同学和老师们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幸嘉心以为谭佑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但到了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台子上的谭佑也在怕,也在紧张。    “咳咳”她又假咳了两声,望了眼旁边的校长,被他的眉头给吓着了,才终于出了声:“那个……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幸嘉心不合时宜地突然想,为什么谭佑不用她自己觉得时尚的“ladies and 乡亲们”。    “我是初三二班谭佑,”谭佑顿了顿,突然看向了他们班站的位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底下有人开始笑,谭佑的眼神梭巡一圈,落到了幸嘉心身上,表情一下子丰富了起来,愁苦,但愁苦地过了头,人群的笑声猛地大了起来。    “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迟到了一次又一次,更不该,觉得西北角的墙低,就趁虚而入投机倒把偷鸡摸狗贪得无厌……”    幸嘉心听到前面的男生笑得打了鸣,又有个女声,挺响亮的说:“语文老师要被她气死了。”    这些四下的言语,表情,绝对都不是善意的,哪怕谭佑在故意搞笑,幸嘉心也觉得这些都不是善意的。    在充满恶意的注视和嘲笑中,谭佑继续语调端正,用词随意地念检讨:“我没想到,我实在是没想到,我们的教导主任如此地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大显神通法力无边,他抓到了我第一次,抓到了第二次,锲而不舍地把我抓到了现在的讲台上……”    谭佑从纸上移开视线,再一次望向了人群里的幸嘉心,她的表情还是很愁苦,但幸嘉心就是看到了她眼里的笑意。    毕竟她曾那么近距离地看过谭佑的眼睛,而她认真看过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看到大门的值班员就一个猛回头,冲向那始终低矮的西北角墙头……”    幸嘉心在她的唠唠叨叨的检讨书里,听到了几十分钟前,谭佑对她说的话。    “我这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缓解紧张。”    “等着。”    幸嘉心等到了,谭佑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她,每个人都一样。    不管她长得什么样,不管她中规中矩还是玩世不恭,不管她来接受表扬还是接受批评,站在了那个高于其他人的地方,就得被众人审视和评判。    那些恶意,从来就很平均,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人。    那么其他人受的了的东西,谭佑受的了的东西,她幸嘉心,也应该受的了。    她不要特殊,她要的就是和每个人都一样。    谭佑做完了检讨,是被教导主任蓐着衣服领子提下去的。    趁着万众兴奋的情绪,校长开始宣布市竞赛获奖的好消息,很快到了幸嘉心。    幸嘉心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握紧拳头,大步跨出队伍,越过人人都会注目的通道,一路到了高台之上。    将声音会扩大到每个角落的话筒就在她的唇边,幸嘉心偏了下头,看到了在一旁树后罚站的谭佑。    谭佑也望向了她,这次光明正大地笑起来。    幸嘉心学着她清了清嗓子,胃疼消失了,台下的喧闹都成为了遥远的背景。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初三二班幸嘉心……”    在回荡的声波里,幸嘉心突然想到谭佑的那双眼睛,她看到的不仅仅是当时她注意到的一切。    还有,还有那漂亮瞳仁里倒映出的,她的样子。    谭佑眼里她的样子,此刻所有投射来的目光里,她的样子。    这就是她啊。    ☆、第 82 章    一场晨会演讲带来的变化, 是显而易见的。    幸嘉心被更多的人看到, 被更多的人指指点点, 走在路上时, 不管这些声音包含着什么样的情绪,都让人感觉烦躁。    但不同的是, 不是幸嘉心一个人烦躁了。    谭佑在晨会上的检讨,比幸嘉心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有意思多了, 后续也比幸嘉心的有意思多了。    有没有叫家长, 幸嘉心不知道, 但全校学生都知道的是,谭佑在接下去的时间里, 跟个吉祥物一样杵在校门口。    就站在检查员的旁边, 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接受大家目光的洗礼。    学校有校服,但没有强制要求。因为那身衣服实在是太丑了。    特别是在冬天的时候, 你该穿的保暖的衣服里面都要穿,再在外面挂上那一层蓝色的皮, 看着就像个瘪了气的气球一般。    谭佑身姿挺拔, 腰直腿直手背后, 目光炯炯有神。    每过一段时间,当她的状态松懈的时候,检查员回头一瞪,就又变成了那个门神好少年。    把罚站进行到了极致,她的那群好兄弟, 甚至故意在进校的时候大声地朗诵谭佑的成名检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嘻嘻哈哈,闹成一团,谭佑憋笑憋到内伤,但还是会红了耳朵尖。    从第二天开始,幸嘉心就看着这一切。    检查员到校的时间早,她便比检查员还早半个小时,拿了书,找个可以看见校门又隐蔽的地方,装作读书的模样。    谭佑不动还好,不动她还能扫眼书上的字,记两个单词,但谭佑但凡一动,她的目光都得跟着飘过去,看看她到底是哪里动了。    是站累了,还是饿了,是被人嘲笑了,还是终于生气了。    谭佑虽然常常都在笑,但幸嘉心知道,她的脾气是特别不好的。    所以站在那里的时候,谭佑在想些什么,听到别人的议论时,谭佑在想些什么,是这段时间里,幸嘉心想得最多的。    这该是她最熟悉的东西,但幸嘉心知道,在她能感受到的那些情绪里,谭佑比她的更丰富。    谭佑害怕但是会反抗,谭佑尴尬但是又乐观,谭佑即使被真正地伤到了心,也可以很快地恢复状态,重新笑起来。    她可真厉害,她可真是让人羡慕。    在谭佑赶着早操铃声结束一天的站岗回去前,幸嘉心会买好热腾腾的早餐,塞在谭佑桌兜里。    这个时候教室里的人最多,这样的举动就跟展览一般,第一天是谭佑同桌惊奇的声音,第二天就是全班的起哄声了,但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大家习惯了,便很少有人为了这事再专门看她一眼了。    幸嘉心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两周时间匆匆过去,又一个周一来临的时候,幸嘉心早早地到了学校,从化学书背后抬起头,没过多久,就又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谭佑。    临近期末,天气越来越冷了,幸嘉心帽子口罩手套全副武装着自己,而谭佑什么都没有。    这么远的距离,幸嘉心甚至看到了她冻得发红的手指,不知道是事实如此,还是自己的幻觉。    于是她决定中午放学后,去买副手套。    但放学前,她被谭佑叫住了。    教室里的人还很多,谭佑走到她的座位旁,忽略掉她们中间隔着的两位同学,道:“幸嘉心,你快点。”    幸嘉心愣了愣,这两周,谭佑没有跟她说过话,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约定。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快点,要快点什么。    谭佑的手指磕在桌子上,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快点快点,我在车棚等你。”    旁边的女生吓了一跳,看了眼谭佑,又看了眼幸嘉心。    幸嘉心猛地站起身,没再管桌上的书,快步从另一边出来,和已经转身往外走的谭佑保持着几步平均的距离。    到了车棚,谭佑没有说什么,提出自己的自行车,对幸嘉心拍了拍后座。    幸嘉心过去,坐在了后座上,伸手想去抓谭佑的衣服,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抓了车座。    谭佑一脚蹬出去,就像以前一样,蹿过热闹的人群,磕磕绊绊地出了学校。    没骑多久,在巷子里一家小店前停下了车。    “我请你吃饭。”谭佑道。    幸嘉心跟着她坐下,问:“为什么?”    “吃个饭还要问为什么,因为肚子饿呗。”谭佑装模作样地拿着菜单扫了一圈,又递回到了幸嘉心面前,“你想吃什么?”    幸嘉心想起上次她们一起吃饭的场景,点了蛋炒饭。    谭佑一扬手,对老板娘道:“阿姨,一份炒饭。”    完了便继续歪歪地靠在椅子上,没看幸嘉心,也没说话。    幸嘉心的饭上来了,她这才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的呢?”    谭佑道:“我不吃,我得回去吃。你快点。”    幸嘉心没动筷子,偏头看着她。    “哎!”谭佑重重地叹一口气,把勺子递到了她手上,“你快吃,我真的赶时间。”    幸嘉心接过勺子吃起来。    谭佑去接了两杯水,一杯递到她跟前:“也不用太急,别噎着了。”    幸嘉心便又放慢了速度。    谭佑开始解释来龙去脉:“主任这次下狠招了,跟我妈说,我要是不按照学校的规定来,就劝我退学。”    幸嘉心猛地抬头看她。    谭佑皱下鼻子:“不迟到就不迟到呗,罚站也行,你说学校哪里来的规定把我一天三顿饭在哪里吃都管了。我妈也真是配合,现在一分钱都不给我,还给我定了回家的时间。”    幸嘉心低头开始快速吃饭。    “诶!不急!”谭佑喊起来,觉得自己的话前后矛盾,又乐呵呵地笑起来,“急也不急,我叫你出来就已经留了时间了,你正常速度就行。”    幸嘉心嘴里塞口饭,支支吾吾地又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这次谭佑倒是精准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精准地回答了她:“你给我带了那么多天早饭,我暂时没钱还你,先请你吃个饭弥补一下。”    “不用。”幸嘉心道,顿了顿,又道,“应该的。”    谭佑不问她为什么应该的,其实幸嘉心还蛮想听她说说这个事,比如那天到底怎么做的,突然就能上了校长的黑名单。    但对面没有声音,谭佑斜倚在椅子上,抬头去看店里面墙上的画。    一直到幸嘉心吃完了饭,谭佑才道:“以后别了啊。”    幸嘉心抬眼看她,眨眨眼。    “别带早餐了,我在家本来就会吃。”谭佑道。    幸嘉心问她:“什么时候结束?”    “主任说到我改过自新。”谭佑耸耸肩,“我觉得我从里到外都很新啊。”    幸嘉心皱了皱眉。    谭佑又道:“不过没事,马上要考试了,最多再一周。哎,真愁人,他们让我期末全及格。”    幸嘉心嘴巴动了动,谭佑一抬手阻止了她:“我不补课啊,烦死了,上课听下课还要听,晚自习都到那个点了,再学不要了人命了……哎,你愣着干嘛,快吃快吃。”    幸嘉心只得继续吃饭,很快把谭佑请她的蛋炒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好了。”谭佑拍拍手站起来付了钱,“回家还是回学校?”    “学校。”幸嘉心道。    “走嘞。”谭佑出了门,一摆车头,“上。”    幸嘉心想起她还饿着肚子,摇了摇头:“自己回。”    谭佑没强求,抬手在幸嘉心脑袋上揉了一把:“拜拜。”    幸嘉心看着她的车子蹿出去,抬手顺了顺自己被揉乱的刘海。    戴上帽子和口罩往回走,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才能用最短的时间,让谭佑的成绩稳定在及格线上。    还没等她想出能够让谭佑心甘情愿接受的好办法,幸嘉心就发现,她的任务被人抢走了。    下午自习的时候,副班长跟谭佑的同桌换了座位,拿着测试卷子,给谭佑讲题。谭佑虽然一脸痛苦,但还是认真听着,并没有像拒绝幸嘉心时那么干脆利落。    于是一整个下午到晚上,幸嘉心心里都晃晃荡荡,卷子做了三套,到底有什么题,却一个都没记住。    第二天,幸嘉心一直在观察副班长。    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副班长成绩不错家境优渥,重点是,长得漂亮。    圆脸大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和嘴巴,天真活泼,看着便让人想要亲近。    班里的男生最喜欢这位班长,谭佑在违反纪律的时候也最喜欢逗这位班长,幸嘉心悄悄地环视了下四周,大概没人会讨厌这位班长。    下午上课前,副班长又去了谭佑的座位旁,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谭佑咧着嘴呵呵地笑着。    然后副班长要去倒垃圾,走到教室门口了,被谭佑一个箭步蹿过去拦住,二话没说便接过了她手里的垃圾桶,一个人提着出了门。    副班长低头笑着回了座位,在谭佑回来的时候,塞了包零食给她。    幸嘉心手伸进桌兜里,捏着买了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手套,一下子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    谭佑这样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人讨厌的。    幸嘉心第一次觉得,她不想要和别人一样的待遇,她想要特殊的。    不,她只想要对于谭佑来说,特殊的待遇。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难得没有其他的代课老师来占课,大家都跟疯了一样,一分钟内全都冲出了教室。    幸嘉心可以不去上体育课,这是班主任老师给她的特殊待遇,虽然并不喜欢这样的待遇,但为了能在这四十分钟里舒服一些,幸嘉心一般都会选择不去。    今天也是一样,她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书,有风从窗户里刮进来,冷飕飕的。    没多久,到了自由活动时间,楼下的声音热闹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热闹得有些不正常。    有群起起哄的喊声,有口哨声,女生们哈哈笑着,一个男声大吼了一句:“谭佑!我艹你大爷!”    幸嘉心一下子站了起来,这男生是罗威,他们班里的老大,学校里有名的刺头。    虽然有时候看着和谭佑关系挺好的,但这种关系,谁知道一下秒是不是就会破裂,打到一块去。    操场就在教室后面,幸嘉心走到了窗前,望过去的时候,能够清晰地看到篮球场。    场边围了两堆人,一堆是他们班的,另一堆大概是一班的。    谭佑并没有上场,她站在球场边上中线的位置在笑,有些裁判的模样。    场上有人带球开始冲,罗威个子高块头大,去拦那个人,一个动作恍神间,谭佑举起了手,喊了一声:“打手!”    两边人群喊起来,刚截到球的罗威突然把球朝谭佑扔了过去。    力道大极了,距离本来也不远,谭佑身边的人都本能地往后退,但谭佑没动。    幸嘉心盯着她,眼睛瞪大,手指扒紧了窗框。    谭佑截下了球,身子转动胳膊往后带了一大段距离,才稳稳地抓住了,笑着冲罗威喊:“怎么着你不打了吗?”    罗威指着她大跨步地过来:“你牛逼,我看你最近长胆了。”    谭佑运了两下球,抬手拍在罗威指头上,毫无征兆地便上了场,把球传给了一班。    罗威站在场边上,有些愣,谭佑跑动了起来,周边响起响亮的笑声。    最响亮的是人群中的副班长,声音清脆,大声地喊了句:“谭佑加油!!!”    幸嘉心扒着窗框的手指扣了又扣,最终还是没忍住,一转头出了教室下了楼。    有喜欢在大冷天运动的,就有喜欢端着保温杯在操场边上一动不动聊天的。    幸嘉心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归类到后者,拿着杯子和一本书下去,找了个既能看比赛,又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角落。    这个时候,就会发现,球场上的谭佑简直光芒万丈,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有着比同场的男生更利落的动作,更快的速度,甚至更强的力量。    在突破重围三步上篮进了一球之后,二班围着球场的女生啦啦队,喊的就全是谭佑的名字了。    谭佑转身边走边脱衣服,外套脱了都不够,开始脱毛衣。    毛衣翻上去的时候,身下的T恤跟着一起蹭了上去,露出了一截在阳光下白生生的肚皮。    看得幸嘉心心里一惊,生怕她动作过头了,再往上,连内衣都要露出来。    白肚皮转瞬即逝,谭佑一手攥着脱下来一堆乱七八糟都没有翻面的衣服,一手拉了拉T恤的下摆。    她转头找可以放衣服的地方,两边篮板下的空位已经被男生们的衣服填满,再扔件上去,可能全都得掉下来。    幸嘉心指尖动了动,就看见副班长从人群里冲出来,快速到了谭佑身边,一把抱走了她的衣服。    还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天真又可爱。    幸嘉心低下了头,再抬头的时候,谭佑已经回到了队伍里。    体育课的时间短暂,初三课业又重,两个班好不容易聚一起打一场,从队员到观众,每个人都很激动。    幸嘉心又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入,以前,她不会去关注大家都关注的东西,还能给这种隔阂找个借口。但现在,她和大家看着同一场比赛,看着同一个人,面前还是砌上了一堵墙。    一堵透明的,却穿不透的墙。    在一班进了一个球后,谭佑几乎站在中线位置跳起扔了个三分。    球砸进篮筐的时候,巨大的响声,转了一圈,掉了下来。    现场的气氛被女生的尖叫顶到了最高点,罗威冲上球场对着谭佑的肩狠狠撞了一下。    谭佑被撞得后退几步,差点摔地上。    位置就又这样神奇地被换了回来,谭佑功成名就地下了场,二班的一堆女生都围了过去。    抖衣服的抖衣服,递纸的递纸,尽管谭佑比一般女孩子高许多,还是被淹没在了其中。    幸嘉心能看见的,只是在缝隙里,时不时晃过的谭佑的笑容。    副班长突然挤了出来,朝一边跑去。    谭佑的外套松松地挂在身上,幸嘉心顺着副班长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边地上放着的书和水杯。    可爱的粉色保温杯,很快被少女抓到了手里,又快速地朝谭佑跑过去。    幸嘉心捏着自己手里的水杯,突然有些后悔来操场,她从来都帮不上谭佑什么,谭佑从来都不需要她做什么。    幸嘉心的眼神晃了又晃,最终还是矛盾地随着副班长,又回到了球场边。    谭佑身边的人已经散了,她穿好了衣服,回头看见了副班长。    然后笑起来,眼睛眯缝着,很好看。    副班长把水杯拧开递了过去,谭佑突然抬了抬手。    幸嘉心眼睛一亮,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而就在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已经被丝线拉扯着捆绑好了一般,谭佑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眼睛,笑容扩大了,比投在篮筐上的太阳还耀眼。    幸嘉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不同于上台演讲时那种让人厌恶的紧张,这种紧张,有春暖花开的感觉。    谭佑朝她走过来,走到半路时加快了步子,小跑到了她面前。    幸嘉心的心跳随着她的步伐一下一下,到了这一瞬,猛地顿住,呼吸都收紧了。    谭佑躬着背,像以前很多次跟她说话一样,要平行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笑着道:“你怎么下来了?”    幸嘉心不说话,喉咙滑动,有些渴。    谭佑自问自答,可嘚瑟:“你是来看我打球的?”    幸嘉心垂下眼,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嘿。”谭佑一抬手拿走了她握在手里的水杯,“我厉害,我告诉你,就一班那群废物,我一个人打都没问题。”    幸嘉心想问她,那人家怎么还进球了,抬眼看见谭佑拧开了她的杯盖喝了一大口水,又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幸嘉心点了点头。    谭佑可乐呵,又抬头灌了好几口水,完了袖子一抹嘴,把杯子递了回去。    幸嘉心看着杯子,有一瞬的发愣。    谭佑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叫起来:“喂,我没用嘴对,都倒进去的。”    幸嘉心接过杯子,抬眼看着她。    “真的!”谭佑生怕她不信,“你没看见吗?我隔空倒的。”    幸嘉心点了下头。    “喂,”谭佑抬手想推她,看了眼自己掌心又停住了,只用眼神胁迫她,“你不会嫌弃我,然后转头就把杯子扔了?”    幸嘉心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她用力摇了摇头。    谭佑道:“你要是敢扔杯子,我以后就不罩你了。”    幸嘉心不需要谭佑罩,但谭佑要是不罩她,就等于谭佑不理她了,就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特殊待遇了。    幸嘉心点了点头。    谭佑皱着眉:“你这点头是让我不罩了,还是意思你听话。”    幸嘉心不回答,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和谭佑谈判的砝码。    她顿了顿道:“补课。”    “什么?”谭佑喊了起来,为了表达自己的不可思议,还把耳朵凑了过来。    谭佑的耳朵,因为运动,这会红扑扑的,脖子上还有汗,被太阳一照,亮闪闪的。    幸嘉心盯着看了两秒,重复加强调:“我,补课。”    “我把你叫姑奶奶,你们饶了我好不好?”谭佑的五官挤在一起,那表情,活生生地要哭了,“我不是念书的料啊,我看多了题头疼。特别疼那种。”    “而且我其实,”谭佑指着自己,“你相信我,我自己还是可以及格的,不就及格吗,我以前靠自己,不也念到现在了吗?”    幸嘉心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副班长。    副班长正在跟闺蜜说话。    谭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再转头回来的时候,恍然大悟的模样:“你嫌我让她给我补课了?”    幸嘉心往后退了一步。    谭佑往前进一步,凑到她跟前,极近的距离盯着她眼睛:“你们这些学习好的是不是就爱给人补课,如果我让她补了没让你补,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业务能力不认可?”    幸嘉心皱着眉头不说话。    “哎,”谭佑长叹一口气,“学霸的心思真难猜,连这个醋都吃。”    幸嘉心猛地抬头看着她。    谭佑脏兮兮的手终于落在了她身上,拍在肩膀上,哥俩好一样的严重力度:“行,为了满足你旺盛的帮助同学的社会主义**,我决定牺牲一下自己,让你补课了。”    幸嘉心看向副班长。    “哎,老师让她给我补呢!你说我能拒绝吗?”谭佑一偏头,笑呵呵的,“不过现在好了,我有了让班主任无法拒绝的拒绝理由了,谁有你成绩好啊。”    幸嘉心开心起来。    谭佑又乐滋滋地道:“你肯定比她话少。”    幸嘉心更开心了。    尽管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的优势,但这就是谭佑选她的原因。    不管这些原因是什么,总之,她因此在谭佑的眼里是特殊的。    幸嘉心突然感觉,老天爷好像开始眷顾她了,她要的,都可以一点点地得到。    谭佑整了整衣服,看向球场,大概是又想过去了。    幸嘉心赶紧道:“今晚。”    “嗯?”谭佑愣了愣,“什么?”    “今晚补课。”幸嘉心道。    “姑奶奶!”谭佑一下子激动起来,“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幸嘉心点点头。    谭佑看着她,看了半晌,肩膀颓丧地耷拉了下来:“行行,晚自习吗?”    “晚自习要去实验室,化学老师带我们去补实验报告。”    谭佑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那怎么着啊?”    “完了以后。”幸嘉心道。    “一本书都没填呢!老头那速度,一个晚自习都不一定够。”谭佑喊道。    “完了以后。”幸嘉心还是同样的回答。    “傻子。”谭佑看着她,“那得好晚了。”    “没关系。”幸嘉心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谭佑:呵,我有关系。    ☆、第 83 章    化学老头今晚的速度, 超出全班同学的预计了。    他只挑了两个最简单方便的实验, 让大家玩弄一下器材, 有的人东西还没摆好, 就被老头叫了停。    老头敲敲桌子:“跟着我填啊……”    于是答案一条条念下去,底下吵吵嚷嚷。    整个过程结束, 化学课代表又拿着标准答案全班溜达了一圈,一个个嘱咐检查, 哪里填一样的, 哪里填不一样的。    实验室一学期也就来一两次, 座位挺随意的。幸嘉心故意先去角落里占了个位子,谭佑进来的时候瞅两眼, 非常默契地和她成为了同桌。    课代表低头看谭佑实验手册的时候, 谭佑笑着撞了下幸嘉心胳膊:“我的肯定没问题,你也没看我跟谁一桌。”    课代表看了眼幸嘉心,扶了扶眼镜, 道:“也是。”    于是抬脚便去了下一桌。    谭佑可开心,收了册子, 对幸嘉心道:“跟你同桌真好啊。”    幸嘉心看着她。    谭佑又皱了皱眉:“不过咱两这身高差异, 肯定坐不到一排去, 你又是好学生有特殊待遇。”    “我不想要。”幸嘉心道。    “你不想要我得要。”谭佑嘿嘿笑,压低了声音对她道,“我那个位子,上课逃跑可方便了。”    说到底,是想要她坏学生的特殊待遇, 幸嘉心低头,默默叹口气。    明明没表现出来,竟然还是被谭佑发现了,她凑过来盯住她的眼睛问:“怎么,你对我很失望?”    幸嘉心摇摇头。    “对,你没必要对我失望。”谭佑大咧咧地把本子在桌上拍了拍,“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幸嘉心觉得她说这句话肯定有很多个意思,但谭佑的生活那么丰富,幸嘉心觉得自己没法去理解,也理解不了。    她只要抓住那点和谭佑之间的联系就可以了,比如,上完晚自习要补课。    化学老头出了教室以后,离下晚自习还有三分钟,教室里胆子大的已经出去了,胆小的也收好了书包随时准备冲出门。    谭佑教室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片钥匙,嘚瑟地冲幸嘉心晃了晃。    幸嘉心呆呆地盯着钥匙,谭佑对她挑一挑眉,挤着眼睛的表情像个小流氓:“咱两今晚想待多久待多久。”    幸嘉心低下头,不说话,把手里的书角,扣了一遍又一遍。    五分钟后,教室里的人终于都散了,楼道里的喧哗声也渐渐地消失。    谭佑扒着门口前后左右地望一圈,真跟做贼似的,啪地关上了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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