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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就觉得我仿佛把人给写崩了哈哈哈哈(捂脸哭泣……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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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帆还没来,缺了主角怎么办?”    唐令仪大手一挥,冷哼:“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也不是事儿,等会儿我替他走位。”    语气生硬,说一不二。    姜宏嗅出了一丝动怒的味道,从西厢房前的庑廊挪出过厅,站在众人外侧看着热闹,心底默默替那位裴帆同学抹了把同情泪。    一场中规中矩的唐制昏礼约莫需要半小时,加上昏前礼,则更要花费不少时间。姜宏倚在院墙上,双手抱胸,看着过厅里的男男女女,脑中竟闪过七年前学校礼堂的灯光。    眼前忽然暗了下来,姜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却见是个极俊俏的男孩子,牵着一个时髦的女孩子,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姜宏探究地回望着他:“裴帆?”    男生朝她颔首:“我找唐老师。”    姜宏想到唐令仪方才的语气,知道她应是气急了,便冷冷道:“不必了。”    裴帆:“?”    姜宏:“老师们之前通知到这儿的集合时间是什么时候?”    好歹也是在当了五年班主任,比之书院里的老师,姜宏一旦摆起架子,身上有股子更外露的严厉与端肃。裴帆一度想起了曾经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裴帆愣了愣:“……三点。”    姜宏:“现在呢?”    裴帆挠了挠脑袋,神情有些尴尬。    “刚才满院子的志愿者,站在萧瑟的秋风里,穿着单薄的汉服,就为了等你一个人。来,说说为什么迟到?”    这时跟着裴帆一起走进院子的女孩子脆生生地喊了声:“他刚才和我在一起。”    姜宏瞥了眼裴帆身后的女孩子,哦,秀恩爱呀。    女孩子捧着奶茶,见到姜宏敛了刚才的神气,忍不住开始和她套近乎:“老师您好,我是裴帆的女朋友。”    姜宏朝她颔首:“你知不知道他今天下午有排练?”    女孩子扬着栗色的长发,空气中飘来一阵令姜宏不适的香水味:“知道呀。可是我不喜欢他来这儿当志愿者。”    姜宏挑眉,小丫头也挺嚣张的嘛。    见姜宏不言,女孩子摊摊手:“如果是老师您的男朋友要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舞台上扮演夫妻,您一定也会介意。”    如果是她的男朋友,站在舞台上……    眼前无端闪过郑以恒的脸,姜宏突然出神地思忖,以郑以恒的眉眼和身量,穿上汉服应当也很好看……他适合什么样的汉服?深衣直裾?圆领锦袍?还是飞鱼服?    ……不对!她为什么会想到他!嘴里说着要重新追她,结果呢,一言不合就飞到了国外。    姜宏撇撇嘴。    “哎哟巧了,我上一回排演唐制昏礼的时候,社团里男生少,男朋友就给顶了上去。”那头唐令仪结束了排练,突然端着水杯出现在三人中间,打断了姜宏的思路。    说着她又朝姜宏问道:“我还记得新娘是音乐学院的院花……叫什么来着,姜老师你还记不记得?”    姜宏吐出一口气,摇头:“记那做什么?”    女孩子全然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寸步不让的唐令仪,怔了怔。    唐令仪趁火打劫,压低了声朝着女孩子笑道:“所以呢,没有什么介不介意,全看你们俩之间的情感深不深。”    女孩扭头望了望裴帆。    裴帆:……天地良心,我的心苍天为证日月可鉴呐!    不等裴帆开口,女孩道:“以后每次排练,我都陪你过来好不好?”    唐令仪又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苦大仇深道:“姑娘,听学姐一句劝,彼此都留点儿空间,别逼得太紧,作死。”    裴帆尴尴尬尬地戳在女孩子身边。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唐令仪又将目光放到裴帆身上,“大家都是用了十足的心思在做这一场古礼,顾老师、姜老师、我,还有后头所有的志愿者。如果来这儿只是为了志愿者时数,趁早收了心思,免得小女朋友不开心,自己也不自在,到时毁了所有人的心血。”    女孩子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大抵从没见过唐令仪这样不讲道理到理所当然的人,眼眶红红的。毕竟比唐令仪少吃了几年白米饭,憋了半晌想不出漂亮话怼回去,小姑娘扔了句:“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扭头就跑了。    裴帆为难地看了眼女孩离去的方向,朝两人道歉:“这段时间给老师们添麻烦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去追女朋友。    唐令仪一手搭在姜宏肩上,感慨:“后辈的气性真是越来越小了,我不过随口说几句,竟就这么跑了?这小子也真是被小丫头吃得死死的,啧。”    姜宏倒觉得唐令仪委实有些过头,大抵提起七年前的唐制昏礼便又让她想起林书哲,无端将火气转移到了裴帆身上。    撇开烦扰思绪,姜宏问道:“你把人气跑了,到时去哪儿再找一个模样好气质佳的男孩子来饰演新郎?麻烦林老师再从社团里找一个?”    唐令仪摇摇头:“裴帆就是社团里的,他这个姿色大概是H大拔尖的苗苗了,所以小丫头才把他看得这么紧。”    姜宏无力地笑笑。    唐令仪又补道:“刚骂跑了一个,这个时候再去见林老师,我的老脸往哪搁?”    姜宏:“刚才怼他的时候你的老脸分明贴着骨头搁得好好的……”    唐令仪没搭理姜宏的吐槽,转而戳戳姜宏的胳膊肘,双眼泛着精光,朝两人离开的方向呶嘴:“喏,来了个现成的。”    半条长腿迈进垂花门的梁欢:……唐老师您能别用这样虎视眈眈的眼神瞧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姜老师:可怜的欢欢还不知道他将遇上什么(#^.^#)    ☆、照影(3)    姜宏顺着唐令仪望去, 兀得觉得那个站在垂花门下的男人, 其实也生就了一副温润清雅的身骨。虽然一身利落的职业西装,却仍掩不住一股子淡淡的书卷气。    迎着两位女老师晶亮晶亮的目光走进院中,梁欢的心头没来由地犯怵,硬着头皮干巴巴道:“两位都在呐?唐老师久等了。”    唐令仪将手上的水杯塞到姜宏怀里, 从口袋中顺出两张入场券,递到梁欢面前:“梁先生最近工作忙么?”    梁欢一头雾水地接过入场券,觑了眼唐令仪, 只见她面色略显疲惫, 神情却是一副认真。又看了眼姜宏,他笑着回问:“不忙,唐老师有事?”    唐令仪舒了口气, 展开笑颜, 试探问道:“不知道梁先生对古礼有没有兴趣?能不能请梁先生作为我们的参演嘉宾?”    唐令仪笑意森森的, 姜宏亦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梁欢先前心底那股莫名的危机感骤然放大:“参演……什么?”    唐令仪开门见山道:“我们缺一个新郎。”    梁欢喉头一噎,张了张嘴, 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望了眼院中盛装的文茵, 对着两人比划了个神奇手势:“我……新郎?怎么会选择我呢?”    姜宏抬眸嗔了眼唐令仪, 因为她把裴帆气跑了啊……    唐令仪笑了笑, 开口道:“因为梁先生气质好模样佳,身姿挺拔,面若冠玉, 穿上汉服一定丰神俊朗,卓尔不凡。”    梁欢尚未从噼里啪啦兜头兜脑的赞美词藻中转过神来,唐令仪已回身招呼文茵道:“来来来,这位就是到时候和你同牢共食的梁先生。”    文茵个子娇小,不到梁欢的下巴,但因为梳了高髻,远远瞧着两人竟不相上下。她并不是十足的美人,可姜宏却惊喜地发觉,圆圆的脸蛋,在妆粉的修饰下,竟意外地生出一股雍容之气,难能可贵地压住了身上的靛青礼服。    唐令仪满意地看着面前两人,煞有介事地笑道:“多养眼呐。”    梁欢&amp;文茵&amp;姜宏:“……”    一片寂静中,姜宏的手机兀地响了起来。姜宏忧心是几个被程老师留学的小崽子惹了事,忙不迭掏出手机。    竟然是郑以恒。    耳边是梁欢与唐令仪你来我往的交谈声,院中还有三两个尚未卸妆的志愿者。    姜宏提着手机钻进东厢房,见还有老师整理着桌上的化妆工具与各色饰物,遂放低了声:“喂?”    “姜宏,我现在在伦敦。”    姜宏哈了口气:“文茵告诉我了。”    刚才对着盛装的文茵,姜宏满心满眼全是那身华美的钿钗礼服与身后的唐制昏礼,眼下握着手机,一颗心飘飘忽忽的,才发觉心底其实有着一堆疑惑,“怎么突然跑那么远?跑新闻吗?”    “恩,做采访。昨天上午接的任务,下班就出发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可……你们是时尚文化报,不是时政新闻报啊?”    那头笑了笑:“采访封面人物,架子大得很,只能赶着他的档期飞到这儿。”    封面人物……大概是哪位明星,姜宏默默思忖,现在随意拉个十八线小明星都有保镖助理开阵,更遑论能入《新侨报》主编之眼的大明星呢。    电话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广播女声,纯正的英伦口音钻入姜宏耳中,她讶道:“你们还在机场?”    “恩,正等着取行李。”    ……所以,一打开手机,就想着联系她么?    “后头出海关还有很多手续,我不打搅你们了。”    “姜宏。”郑以恒突然唤住了她。    “怎么啦?”姜宏单手把玩着唐令仪的水杯,心不在焉地问道。    “没什么,想听听你的声音。”    “哗啦……”手中一个用力,她竟单手将保温杯盖旋开了。温热的茶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漾出杯沿,氤氲起浓郁醇厚的香气。    “恩。”她故作镇定道,“那你现在听到啦。”    “听到了,”郑以恒淡淡道,“可隔着手机,总觉得不真切。”    姜宏心头一跳,静了良久,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一的飞机,到Z市大约就周二了。”    姜宏捏着电话在心中默默算着日子:“……周三一早就要拍视频,回来后你可要好好休息呀。”    “小郑——!块快快,你的行李箱又转进去了!”隔着手机,姜宏遥遥听见董老师的呼喊,她笑道:“真不打扰你们啦,下周三见!”    “好。等我回去。”    看着挂断的电话,姜宏没骨气地红了张老脸,等他回来做什么?    眼前的水杯仍冒着袅袅的茶香,姜宏心念一动端着杯子跑到过厅:“令仪,你这里头的是红茶?”    一通电话的间隙,原本还染着夕阳余晖的天已然黑尽。院中的志愿者们已带着各自的衣饰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几位处理后勤的老师。    唐令仪站在过厅的灯光下,正摆弄梁欢身上的汉服,无暇顾及姜宏,含混地应道:“前头超市买的普洱,姜姜你知道的呀,咖啡对我想来没作用。”    姜宏将水杯放至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没再搭理唐令仪。    汉服层层叠叠,各处都有系带,梁欢身上的公服因作为礼服之用,更是繁复精致,凭一人之力根本难以将这些衣裙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唐令仪不想麻烦其他老师,便让梁欢静静站在原处,一人抱着衣饰前前后后围着他打转。    假领的系带在背后,接着是交领中衣,而后是下裳……    姜宏看着唐令仪最后取出大带,站在梁欢身前,贴着他的腰腹,双手环过他的腰,将黑色的大带系了上去。    这其实是个亲昵又尴尬的姿势。    梁欢横着双臂,努力挺直了腰板,向后耿直了脖子,接过刚才的话题:“看来这阵子为了开幕式,唐老师付出了很多,着实辛苦。”    唐令仪将大带从梁欢腰后绕两圈,抽回身前,随口应道:“但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呀!让更多的人认识古礼,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么?”    说着,那张美得张扬的脸上又出现了生灵活现的色彩,那对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灯光,闪着熠熠的光辉。    梁欢的日子过得克制又严谨,读书、留学、工作,从前的生活中规中矩又毫无波澜,离这些古老的文化远之又远,让他背诵诗文已是头疼,更遑论这些深奥的国学仪礼。初时不过因为心底带着一份新奇,抵不过唐令仪的热情游说,才狠着心点头应下。这时见唐令仪心向往之的模样,心底渐渐竟起了兴趣。    三言两语,尚激不起他心底对传统文化的波澜;他只是忽得有些好奇,为了心底所向往的事物而努力工作,积极活着,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状态?    大概就是姜宏神采飞扬地对着Jarvis先生讲解传统国学的模样;大概就是他胸前这个C大女硕士不拘衣饰却又神采奕奕的模样。    “行了!”唐令仪放下大带,笑道,“辛苦梁先生,之后就要穿着这一身排练了。”    汉服同其他的演出服装不同,旁的舞台服饰或美观或便于行动,但汉服穿在身上实则束缚良多。因为展演古礼的缘故,在最初的几次走位后,接下来的排练唐令仪都会要求志愿者们换上汉服,让他们在一次次的练习中与自己身上的衣饰磨合。    梁欢放下双臂,颇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朝唐令仪颔首:“多谢唐老师。”    “噗,不就穿了身汉服嘛,怎么连话都文绉绉的了?”唐令仪忍俊不禁,又伸手将梁欢垂在身侧的双手举至胸前,纠正他的仪态,“你身上的是礼服,袖子是回肘的长度,所以仍何时候都不能把手垂下,需要交叠在前,左手前右手后——不不不,不是作揖!”    梁欢像个穿了宽袍广袖的布娃娃,任她随意摆弄。    唐令仪忽然朝姜宏问道:“姜姜,昏礼的时候新郎手上拿的是什么?我脑袋里乱哄哄的,竟然想不起来了。”    “新郎不用拿,昏前礼的时候送上大雁就好。”姜宏的心神仍在手机上,随口应付。    “看什么呐?”    “菜谱。”姜宏将手机收入袋中,朝两人道,“我先行一步,有事再联系!梁欢,这几天就麻烦你啦!”    ~~~~~~    直到第二天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唐令仪才魂游天外地回想起姜宏偷偷摸摸钻到东厢房打电话这档子事儿。这一回魂游天外游得有些巧,正叫她想起彼时姜宏手机上的“郑以恒”三个大字。    难怪后头她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    唐令仪呼出一口气,中午抽着空档替梁欢恶补了一阵仪礼要点,下午算着姜宏的下班时间便提溜着恕里东口买的奶茶上门蹭饭去了。    闺蜜为旧情所扰,她怎能不出马?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踏进姜宏的房子。小小的格局,被姜宏布置得整洁温馨,一眼便知住在这儿的人恬静温柔。    将手上的奶茶放到茶几上,唐令仪猛地嗅了嗅,突然馋嘴:“你在做什么好吃的?闻着香香甜甜的。”    姜宏围着条碎花围裙,瞥了眼茶几上的抹茶奶盖与红豆奶茶,朝她为难道:“……我在煮奶茶。”    唐令仪:“……可这股若有似无的豆香是怎么回事?”    姜宏:“炖红豆。”    唐令仪:……    ☆、照影(4)    “抱歉啊, 不知道你带了红豆奶茶。”姜宏拉着唐令仪在客厅坐下, 歉然道。    唐令仪没想到姜宏的厨艺已经向自制甜品进军,看着她幽幽道:“没事儿,挺养生的。”    把自己摔倒在沙发上,她支起上半身, 对着姜宏感慨:“你那发小真是太难调·教!静静站在那儿,很好,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 可一旦走动起来, 我的天呐,演情景喜剧似的。我昨天究竟抽了什么疯才会拉着他救场?”    顾亭招募志愿者的时候特意拜托了导师,最后选出来的志愿者们都出身社团。姜宏和唐令仪都是从这个社团出来的, 是以深知那时一个怎样的地方。那些大学生因为对传统国学与汉服的那么点儿兴趣汇聚在一起, 虽然年轻稚嫩, 但比之同龄人,他们定然有更深的文化基础。    就是这些多出来的传统文化涵养,让他们能更好地适应身上的衣裳, 在行动之余体现出古韵来。    因为从前策划社团展演的经验,姜宏知晓真正到了舞台上, 并非用衣饰来迁就演员, 而是让那些志愿演员与身上的华服、肢体的仪礼融为一体。    “你们要做的, 不是让那些志愿者习惯怎样在宽袍广袖下行动自如,而是让他们发自内心地相信无论做什么,身上的衣裳都会跟着他们走。”姜宏还记得彼时排演时导师对她们的指导。而后导师指着姜宏道:“你就走得不错, 这身衣裳看起来就跟着你了。”    可让衣裳跟着人走太难了呀。    梁欢身上难能可贵地有股儒雅的书卷气,让他比大多人更契合那套汉服,可这样一个不曾深入接触过汉服的人,又怎能指望他在昏礼的前前后后把一身公服礼衣穿出气韵来呢?    姜宏撇撇嘴:“怪不得他,听说从小就那样呢,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行事做派当然干净利落。”    “好不容易文茵像点样了,又来了一个梁欢。新郎新娘穿着汉服就像提线木偶似的,我们这一回的唐制昏礼是不是要完?”唐令仪揉着长发,大呼头疼。    “糟了!”姜宏突然大呼了一声。唐令仪被她吼了一跳:“姜姜你也觉得这回要完?”    “我的红豆!”姜宏跑至厨房,忙活着快要炖焦了的红豆从锅里拯救出来:“还有十几天呢,梁欢的头脑灵活,这些日子你就盯着他,不怕要完。”    唐令仪虽然心根子软,但于日常行事中却透着一股凌厉,是以顾亭才会安心将这么大一场展演交托给她负责。    瞥了眼电饭煲,姜宏朝着外头喊道:“晚饭很快就好了哦。”    “不急不急,”唐令仪对着姜宏毫不见外,一人坐在客厅也是无聊,便起身跟着姜宏进了厨房,“今天中午我丢给他好几份唐昏资料,但愿——天呐,姜姜你哪来的男人衣裳?”    唐令仪侧身站在厨房前,望见姜宏挂在卧室的男士长风衣,讶道,“你爸来看你了?”    说着,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那件黑风衣虽然瞧着低调内敛,但唐令仪谙熟时尚流行,叔叔怎么可能穿这种款式的风衣呐……    “郑以恒的。”姜宏面无表情地端着菜,从唐令仪面前悠然飘过。    唐令仪:Σ(⊙▽⊙&quot;一周不见,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回想到昨天的电话,再回头悄悄打量姜宏的神色,她试探问道:“你们又见面了?”    姜宏打开唐令仪带来的纸袋,将里头的两杯茶饮拿了出来,颔首:“上周末,在雁云山里见到了。”    唐令仪接过姜宏手中的抹茶奶盖:“……所以你就把他的外套拿回家了?”    说完,她自己都想不通内里的逻辑,且寻常哪有女孩子把异性衣裳往家里带的道理?    “你们这算怎么回事?……旧情复燃?”    姜宏叹了口气:“我也理不清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但当年,其实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经她这么一提醒,倒叫唐令仪想起一个细节:“当年那个孩子,该不会就是你班上的那个?他哥哥的儿子?”    姜宏颔首:“难不成还是他自己的?其实七年前我就知道了。”    唐令仪:……突然心累,那你们到底为的什么分手?    扶了扶额,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姜宏看着绵软,实则心底时刻绷着一根弦,若非她已理清了些许门道,绝不会这样毫无遮掩地和盘托出。就好像家长会的那个晚上,明明遇上了郑以恒,却还傲娇地告诉她:“家长。”    或许她自己还未知,但唐令仪看着姜宏平静的神色,忽而便释然了。    释然中又带着点微妙的歆羡与心酸。    因为……她自己这头也是毫无头绪呐。    吮了口手中的茶饮,唐令仪突然问道:“司射阁的合伙人之一是林书哲,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你们也见面了?”姜宏举着筷子的右手顿了顿,转而又往唐令仪碗中夹了块肉,“来来来大口吃肉,就把林书哲当作这块肉,狠狠嚼烂了它。”    “都在恕里,又都参加文化论坛,怎么可能碰不到呢。”唐令仪无力地戳了戳碗里的红烧肉,“姜姜你说我这算怎么回事呢?第一次遇上个弯的,第二次……本想着再也不要见面了,可又阴魂不散地遇上了。”    唐令仪没再说下去。    就像她昨天对裴帆身边的女孩子所言,没什么介不介意,全看感情深不深。她不介意林书哲和旁的女孩子饰演夫妻,因她觉得彼此的情感足够。    而她的淡漠态度却换回了林书哲这么一句话:    “唐令仪,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一句话砸在心里,她觉得,哦,男人么,总是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找些存在感的。    那个时候呀,天是蓝的,花是香的,心是荡漾的。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孩子,做不到视而不见,那么便配合他演了一出在乎你好在乎你我真的好在乎你的戏。    结果呢,在乎到她在林书哲的手机里发现了系花的自拍照。    她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怼跑了裴帆的女朋友,可回头想想,她究竟有什么资格在人家娇娇女孩子面前说着这样居高临下的话?    姜宏见唐令仪闷闷不言,直接将肉塞进了她嘴里:“别多想了,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们二十八了呀……”咀嚼着嘴里的肉,想到那些饭桌上绕不开的问题,唐令仪含糊道,“母上大人又又又又又催我了。”    平日倒没什么,只是最近眼前总浮现着林书哲的脸,再听着母亲的念叨,无端令她火大。    姜宏收回筷子,笑着安慰道:“谁不是呢。可管那么多做什么?日子是我们自己的。”    “姜姜你说,天上能掉个林妹妹,为什么就不能掉个男朋友呢?”唐令仪感慨。    “因为爱情两个字太玄了呀。”    唐令仪若有所思,鼓着腮帮子唧唧嚼着,半晌,憋出五个字:“这肉真好吃。”    ~~~~~~    不知是否苏荷终于又回到了郑晞身边,还是父母重归于好的诱因,郑晞的作业质量又渐渐地回到了原先的状态。姜宏松了口气,继续集中注意对付班上的几个老大难小鬼头。    那头梁欢在唐令仪的苦训下缓慢地磨合着,这头姜宏日日蹲在厨房琢磨着鲜奶与红茶的比例,小锅里的红豆也被她熬得越来越稠。    她预先查了天气预报,周三那日气温低,那样的秋寒里,穿着单薄的汉服拍摄视频,喝一杯热烘烘的奶茶暖身最是合适。    周三下午是小崽子们的社团课,上完一个半小时的课后直接便能放学,于老师们而言自然也乐得自在,送走小崽子们后,只要校领导不特意安排会议,老师们处理完各自手上的工作后,也能提早下班。    她正巧能趁着这多余出来的一个多小时溜回家煮奶茶,趁着拍摄结束前带到书院。    她觉得她这样的老师委实贴心,委实大方。    可是红豆熬相思。    她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郑以恒隔着电话,向她讨要红豆奶茶的语气。    耳边有些发烫。    她自欺欺人地想,哦,那就趁着拍摄昏前礼,把他的红豆奶茶还了。    而后周二的下午,那个本该倒时差的人却突然从她脑中的画面便成了面前鲜活的人。    郑晞很开心,欢呼着朝面前三人扑去:“爸爸妈妈!还有小叔叔也来啦!”    爸爸的肩膀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妈妈的臂弯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小叔叔是世界上最英俊的人,三人都来接自己放学,小正太觉得人生圆满:“今天晚上要去爷爷奶奶家吃大餐吗?”    郑以恒揉了揉郑晞的脑袋。    小正太蹦跶到郑以勤怀里,苏荷笑着解释:“我们回自己家哦,和老师说再见。”    “姜老师再见~”    姜宏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小正太,而后看见郑以恒留了下来,并未随着那一家三口离开。    周围的学生都已陆陆续续地被家长接回家,十五分钟后才是高年级的放学时间。    校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人,远处是三三两两的高年级学生家长。眼前的人穿着舒适休闲的运动套,面上有外显的疲惫,仿佛才从十几小时的飞机上下来,但眼角眉梢都闪着一片笑意。    姜宏飘飘忽忽地想,怎么会有人把普通的休闲服穿得这样挺拔好看。    “我回来了。”    “怎么来这儿了呢?”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    短暂的静默后,他说:“想见你。”    姜宏心头一窒,手上的班牌提醒着她眼下还在校门口。本想叮嘱他早些回去休息的话被悉数吞下,她道:“我该回去检查值日了。”    郑以恒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只见细白的腕子上戴了块玲珑精致的手表。    不及收回手,姜宏只觉腕上一凉。在垂首定睛,却见手表后多了个精巧的手镯,上边还挂着个双层小巴士形态的赤红坠子,别致又可爱。    那替她戴镯子的人凑过头来看了上头眼的时间,笑道:“好,明天见。”    姜宏猛地抽回手,抱着班牌面无表情地回到校内。    心底的那头小鹿却像突然复活,又一次蹦跶不停。    她……又落荒而逃了呀。    ☆、照影(5)    姜宏提着保温袋赶到书院的时候, 只剩下最后一组新娘梳妆的室内景。本就是公休日, 往常热闹的书院此时静悄悄的,唯有三进院东侧楼梯边的耳房,被临时布置成新娘梳妆的闺阁,里里外外挤满了志愿者与留在书院帮忙的老师。    人群之中, 姜宏只能遥遥望见郑以恒站在三脚架前的背影。唐令仪与张老师举着打光板一左一又地站在郑以恒侧前方。再往前,是端坐在妆奁前只穿了中衣的文茵,两为志愿者扮作身着齐胸襦裙的侍女, 一位捧着层层叠叠的钿钗礼衣, 一位从妆奁中取出一支凤钗,比划着位置簮到文茵头上的发髻中。    姜宏踮着脚尖从檐廊绕过众人,将手中的保温袋搁置在楼梯旁的五斗柜中, 悄悄往楼梯上迈了一步。站得更高, 望得更远, 这一回她看见了相机镜头里文茵的特写。    梁欢与其他志愿者穿着宽袍广袖,错落站在郑以恒身后,凝神看着面前的情境。    唐令仪耳朵尖, 听见来自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循声望去, 见姜宏倚在楼梯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耳房, 便笑着朝她扬眉, 手上不慎挪了个位置。    “光线不对了,”郑以恒将目光从镜头前收回,瞥了眼唐令仪, 叹了口气,“不过这一段可以了。”    闻言,唐令仪直接将手上的打光板扔到梁欢怀里,蹦到楼梯下仰望着姜宏:“姜姜你来了呀!”    姜宏见郑以恒回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下意识地缩了缩左手。那上头,还有昨天他戴上的手串。    唐令仪跟着姜宏的眼神回头望去,只见梁欢已认命地顶替了她的位置,站在郑以恒身前,撸着袖子抬着打光板,脑袋上的冠帽尚未来得及摘下,模样滑稽又可怜。    “还剩下最后的一段,今天就可以收工了。其实也没傧相司仪赞者什么事儿了,不过底下这几个好学,还在观摩呢。”唐令仪拉着姜宏走上楼梯,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站定,低声解释道,“你来之前我借他的相机看了下午录的几段,效果不错。”    姜宏心道,以唐令仪之前对郑以恒的偏见,能从她嘴里听见“不错”二字,实属难得。    可上周她们都说通了呀,唐令仪也知道了郑晞的身份……    “摄影本就是他的专业,也是他的长处。”姜宏有心扭转唐令仪对郑以恒的印象,放低了声辩解道,“而且黄昏夕阳的光线也难伺候。”    古时候的婚娶之礼大多在黄昏十分举行,取其阴阳交替有渐之意,因此称作昏礼。故而与古礼最契合的拍摄时间,正是眼下日暮夕阳的时候。    “趁着夕阳的光线,马上把最后的更衣也拍了,可以吗?”楼下传来郑以恒沉稳的询问。很快便有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姜宏估摸着应该已经开始拍摄,问唐令仪:“你不去看着?”    唐令仪摇摇头:“还有张老师在下头把关呢……而且,郑以恒这厮看起来,也懂得不少?”    实则这些传统礼仪与国学知识,同别的专业知识相似,一样暗合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十个字,文茵梁欢之流或许瞧不出来,但经过小半日的合作,唐令仪却敏锐地嗅到郑以恒对古礼的理解。只有深入了解这些的人,才能拍出那样有韵律有节奏的片子。    姜宏用同样疑惑的眼神望着她,缓缓应道:“……我也觉得奇怪。”    她记忆中的郑以恒,即便因为摄影勉强与汉服沾了点儿边,但究其根本,同梁欢一样,也是个从来不曾深刻接触传统文化的人。    可当初在书院门口解释文茵的名字,“文茵畅毂,驾我骐馵”,短短八个字,有如昙花初现,霎时令她心底惊艳不已,诧异不已。    他那样的人,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熟识诗经之中艰涩难懂的句子,又为什么会写出那样漂亮的唐制昏礼策划案?    “人是会变的,大概这几年他也在学习。”想了想,唯恐唐令仪惊掉了下巴,姜宏还是将策划的事情吞进了肚子。    唐令仪幽幽道:“我看他以前的气质,也不像是对传统文化感兴趣的那一挂呀……把话说直了,这玩意儿枯燥又艰涩,除了被爸妈强塞到书院里的小崽子与真心喜欢的,有谁会愿意学?”    姜宏还没来得及接口,唐令仪连口气儿都未喘,接着道:“本性难移,如果真那么容易让一个人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传统文化,那么所谓的汉服复兴就有望了。”    姜宏笑了:“如果他正巧是那个巧合呢。”    唐令仪突然福至心灵,神色复杂地望了眼姜宏,惊叹道:“姜姜,会不会因为他一直对你余情未了,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你,所以只能看着你从前看过的书学习你从前学过的传统文化,睹物思人,聊以自慰?”    姜宏:(O_o)    一时语塞,姜宏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栗子,半晌才找回声音:“……这剧情未免太狗血了,你又看了多少言情小说?”    唐令仪委屈巴巴地揉着脑袋:“那不一定,生活远比小说精彩呢。”    正说着,只听耳房内响起一片人语声,应当是收工啦。姜宏匆匆冲下楼梯,从五斗柜中拿出保温袋,笑着将里头的奶茶分给了在场的志愿者与老师们。    文茵捧着小玻璃瓶,奶茶的温热传到了手上,带来一丝暖意:“姜老师有心了。”    新郎与新娘还需要单独拍摄最后的宣传照,提供给报社作宣传报道,因此她还顶着高髻化着盛装,两点笑靥点在唇侧,微微勾起唇角,镜头下的气场又被甜美代替。    姜宏笑而不语。    唐令仪嗅着奶茶中的红豆香,瞥见保温袋里剩下的两个装满奶茶的小玻璃瓶,脑中天人交战,一番醍醐灌顶后在文茵脑门上敲了个栗子:“姜老师的手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尝到的,我们不过是借了别人的光。回头可要好好谢谢他。”    文茵:“诶?”    唐令仪冲着姜宏挑眉。    姜宏:“……”    身后不远处传来了男人清朗的笑声,引得耳房前三个女子循声望去。却是梁欢与郑以恒随性地坐在檐廊下,谈笑风生。    两个男人,一个身穿唐制公服,五官端正,宽袍广袖下尽是儒雅的书生意气;一个眉目深镌,穿着简洁大方,周身浸润着一股凛然出众的气场。两人并排坐在古老而又不失生气的旧屋前,看着院子里的景致有说有笑,浑然不知自己的神情已落入了旁人的眼中。    “真是人间好颜色呐。”文茵吸溜着奶茶,不禁感慨,“我好像有些明白汉服的内里了,原先瞧着气质相仿的人,穿上汉服,气度风骨立时就不一样了。就好像那位梁先生,虽然穿西装的模样也好,但是穿上那身汉服,温润谦雅的气度就被放大了。而那些扮演傧相赞者的小哥哥,虽然很帅气,但总觉得不如梁先生那么契合。”    唐令仪在文茵眼前打了个响指:“没有我这一周的恶补,就他站没站相坐没坐姿的模样,谈什么风骨。”    文茵缩了缩脖子,继续吸溜奶茶:“姜老师一定也很适合汉服。”    唐令仪顺手拿出一个小玻璃瓶,走到东厢房前,递给坐在檐廊下的梁欢:“喏,姜老师特意煮的。”    梁欢不明所以地接过奶茶:“谢谢啊。”    见唐令仪还站在原处,他想了想,一手拿起放在身边的冠帽,抱在怀里,腾出了空位,问道:“唐老师坐不坐?”    唐令仪大喇喇地挨着梁欢坐下,两人一起坐在檐廊下吸溜奶茶。    郑以恒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手里的奶茶,识趣地走开了。    文茵仍缠着姜宏询问古礼,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一道男声打断:“姜老师袋子里剩余的奶茶,是给我的么?”    “姜老师自己都没喝呢。”文茵插嘴道。    姜宏心道这些天为了琢磨红茶与牛奶的比例,她喝失败的奶茶都快喝吐了……    “没事儿。”姜宏拿着,递到郑以恒面前,“呶,就算是策划的回礼了。”    小小的玻璃瓶,郑以恒估量着内里的容量不过两百毫升。虽然他指了名姓用红豆奶茶作报酬,但用几口就下肚的奶茶换他一晚上的冥思苦想,未免有些太简单。正想再开口调笑几句,却见文茵仍杵在两人之间,他有些头疼,将舌尖的话又憋了回去,正色道:“姜老师好手艺。”    “咦?”文茵终于从两人的你来我往中琢磨出了些门道,“原来唐老师说的是师兄呀。”    郑以恒:“?”    姜宏:所以唐令仪说了什么(O_o)    文茵没理会两人微妙的神情,甜甜笑道:“多谢师兄啊,不然我们可尝不到姜老师的手艺。”    郑以恒终于明白过来,看着手中精致小巧的玻璃瓶,原来,是特意为他煮的么。掩耳盗铃地煮了一锅,他的姜姜,还是那么可爱呐……    “谢谢。”郑以恒突然开口。    姜宏被这猝不及防的两个字点醒,心底竟腾起一股莫名的满足与释然。    她细细咀嚼着这份奇妙的心情,突然悟了。所以,唐令仪说得都是对的,她煮了这么多奶茶,只有他手上的那份,才是最重要的。    姜宏抒了口气,心道人果真容易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照影(6)    “不用谢, 本就是给你的。”姜宏看着郑以恒手里的小玻璃瓶, 微微扬手,从善如流道。    “特意为我做的?”得了回应,郑以恒小泽掂量着手中的瓶子,突然弯腰靠近姜宏, 对着她轻声道:“姜老师想用这么小一瓶奶茶,换我一个不眠之夜?”    文茵: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o⊙)……    眼见着文茵垂手捏着裙摆,一副即将逃之夭夭的模样, 姜宏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扯住垂在她身后的披帛, 急中生智问道:“天就快黑了,等会儿你怎么回去呀?”    文茵一个趔趄,回身朝姜宏吐吐舌:“男朋友下班会顺路到恕里接我。”    说完, 她又像拔河似的将披帛从姜宏手中扯了回来, 悻悻道:“我去找唐老师问几个问题, 师兄你们继续聊~”    姜宏心道小妹妹你别这个时候走呀,剩她和郑以恒两人单独在楼梯角戳着,徒增尴尬。    抬眸望去, 只见郑以恒正兴味地瞧着她。    咽了口唾沫,姜宏涩涩道:“可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用红豆奶茶换一顿午饭。”    眼前的女老师双颊红扑扑的, 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仍是他熟知的口不对心,瞧着有些可爱。郑以恒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瓶,正忖度着如何继续逗逗她, 又不至于真惹恼了她,思绪却突然被一道女声打断。    “阿姜?”顾亭闲适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望着,没找到姜宏,又问道,“你在哪儿?”    “嗳!我在我在,在这儿呢!”姜宏即刻跑到院中,对着楼上的顾亭喊道,“原来学姐也在这儿呐?令仪不说,我都以为你回去休息了。”    顾亭终于瞧见了她,朝着她招招手:“忙吗?”    姜宏会意,笑着摇头:“我这就来。”    说罢,蹬蹬蹬地又冲回檐廊下,还未迈上楼梯,却突然被倚在扶栏上的郑以恒拦腰截胡。    姜宏收势不及,整个人扑在他的手臂上,待站直了,匪夷所思地望着他,脑袋仍有些被这突如其来横亘在眼前的手臂搅得发懵。    郑以恒扶着她站稳了,将手上仍旧温热的小玻璃瓶递回给姜宏。    姜宏:“?”    郑以恒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你不知道顾老师也在这儿,所以没有给她带奶茶,是不是?”    姜宏敛眸看着手中的小玻璃瓶,颔首,又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可这是给你的呀,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    郑以恒笑着直起身,伸手揉了揉姜宏的脑袋:“上去,我的下次再补。”    姜宏默了默,挣开郑以恒的手掌,握着玻璃瓶蹬蹬蹬地窜上了楼梯。    顾亭坐在栏杆旁的木凳上,一手搭在栏上,支着脑袋,见姜宏面颊红扑扑的,问道:“怎么了?”    姜宏摇摇头,坐到顾亭身边,将手中的玻璃瓶递给顾亭:“学姐喝不喝奶茶?”    不等顾亭回答,她突然想起彼时她请顾亭喝奶茶,顾亭是怎么回应的来着?    “不喝,减肥。”    真是被郑以恒这厮拉低了智商!    手中突然一轻,姜宏回过神来,却见顾亭已接过了小玻璃瓶:“阿姜亲手煮的,我当然要喝。”    姜宏顿时有些莫名的受宠若惊:“……学姐怎么知道这是我自己做的?”    顾亭就着吸管呷了口奶茶,用手指指院中的唐令仪。只见后者从檐廊下站起身,正招呼着喝完奶茶的梁欢与文茵整理仪容,准备拍摄采访所用的宣传照。    “她还真是什么都说呐。”姜宏笑了笑,“学姐的发言稿怎样了?”    “刚刚交给其他老师校验。”顾亭咬着吸管,又问,“你那儿还有唐制的汉服吗?”    姜宏一脸疑惑:“诶?有。”    顾亭无奈解释:“开幕式那天我打算穿着汉服,既然要展演唐制昏礼,那么我也应当穿唐制可书院的襦裙都被用到了展演上。你知道的,我家中的那些都是明制,而令仪的身形又比我们高,所以……”    明制汉服就好像那个朝代一般,端庄典雅、严谨厚重,顾亭很喜欢,连结婚时所用的礼服,都是明制的凤冠霞帔大袖衫。姜宏时常想,中华上下五千年,数千年的历史文化沉淀到明朝,终于造就了登峰造极的灿烂文明与皇权集中,也终于造就了登峰造极的衣冠文化。    而顾亭温雅大方,的的确确契合了明制汉服的韵味。    明制端肃,宋制风雅,唐制娇俏,不知道向来稳重的顾亭,穿上她的齐胸襦裙,会是什么模样?    “是今年夏天添置的一套齐胸襦裙,只是比书院里的更单薄些。”姜宏向院中瞟了眼,只见还有几位志愿者尚未回去,她们三两结伴,身着的齐胸襦裙在晚风中单薄地飘扬。    她解释道:“会冷。”    顾亭了然地笑道:“到时候的场馆在室内,不怕。”    ~~~~~~    在顾亭办公室帮着一起敲定了发言终稿,外头的天已黑尽。    姜宏支起办公室的木窗,院子里点着昏黄的灯,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应是志愿者换衣裳留下的动静。    “姜姜!”唐令仪站在院中蹦跳着朝姜宏招呼,“拍摄结束啦,我和梁欢顺路,先回去了哦!”    梁欢站在她身边,仰头含笑。    姜宏微微踮脚,向院中扫了一圈,只见两人一动一静地站在灯影下,寂静的旧居里除了从办公室溢出的灯光与下头的两人,仿若再无旁人。    呆呆地点头应了,姜宏无力地趴在窗框上,半晌才想起夜幕深沉,唐令仪或许瞧不清她的动作。    她这才匆匆跑到檐廊下,朝着院中的人回应道:“明后天我就不来啦,周六见~”    待两人走后,姜宏在心中顺了顺明后天给小崽子们的课程安排,问顾亭:“我回去备课啦,学姐一起走吗?”    顾亭端坐在电脑前,双手不停敲击键盘,朝她摇摇头:“你先回去。”    姜宏背起包:“周六上完课我就把汉服带过去?”    顾亭颔首。她与姜宏身形相仿,从前也有过借用彼此汉服的经历,眼下倒也省去了提前试穿的麻烦。    提着收拾好的一保温袋小玻璃瓶子们,姜宏刚下楼梯拐角,就被人叫住了。    “姜宏,”郑以恒听到动静,背着相机从耳房里出来,扫了眼姜宏手中的袋子,“回家?”    姜宏站在檐廊的灯笼下,回身疑惑地望着他。    “我送你。”轻轻阖上耳房的门,郑以恒轻轻道。    月上中天的光景,他仍然记得,姜宏害怕夜里独行。    心底仿佛突然没入一块细小的糖糕,姜宏笑了笑,朗声道:“好啊。”    郑以恒笑着颔首,走到她身边,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保温袋,也顺眼瞥见了姜宏左手腕上的手链。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手链上那个颇有伦敦风情的双层小巴士,悄悄勾起唇角。    姜宏手上一轻,心中愣愣的,呆呆问道:“你刚才在耳房做什么呢?”    “清理拍摄留下来的杂物。”    “唐令仪呢?”姜宏疑惑,那家伙怎么能把活交给外人呐。    “急着送梁先生去了。”    姜宏右眉一挑,心中千回百转地“哦”了声。    头顶是一弯皓月,凉风习习,郑以恒没有开车,两人静默无言地并肩走在人影憧憧的老街上。    “周六晚上的开幕式,你也会跟着顾老师唐老师一起去吗?”郑以恒突然开口。姜宏不是书院的正式老师,他是知道的。不过内心却希冀姜宏能跟着书院的老师们一起去会场,仿若那样,就能与她再多一些亲近。    “去呀。”姜宏回答得理所当然,“下午上完书院的课我就赶过去。你是报社记者,一定也会去。”    “恩。不过媒体区和嘉宾席可不在同一个位置。”郑以恒舒了口气,补道。    “嘉宾席……大概也只有学姐这样的负责人能坐了,我们这样的小喽啰,大半会挤在后台,或者化妆室。”    郑以恒轻笑出声。半晌,突然问道:“你住哪儿?”    姜宏的住处与恕里不过只隔了一座商业广场,步行数十分钟便到了。    “不上去坐坐吗?”站在楼下,姜宏客气问道。    郑以恒看着她,将手中的保温袋递给她:“不了,我还要剪片子。”    “啊,说起来我也要备课。”    眼见着郑以恒转身欲走,姜宏突然急声唤住了他:“嗳呀,你等会儿。”    姜宏匆匆上楼,将挂在卧室里的风衣取下,又匆匆跑下楼。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郑以恒仍在原先的位置,盯着姜宏手里的风衣。    姜宏直接将风衣塞回他怀里:“今天既然没有还成奶茶,那就先把风衣还了。”    姜宏的手还未从风衣上放下,郑以恒突然握住她的手。白皙修长的手带着些秋叶的寒凉,柔软又娇小。炽热熨帖的温度从郑以恒的手上源源不断地度来,姜宏蓦地红了双颊。    只以为姜宏又会挣脱开去,却没想到她只是这样温顺地任他握着她的手,郑以恒有一瞬的怔愣。    “不早了,上去,”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姜宏腕上的手表,他道,“以后这么晚回来,记得找人陪你。”    姜宏微微颔首,却在心底腹诽,我倒也想回去呢,可你先把我的手放开呀……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宏:前男友好像很喜欢我的手表???    ☆、骄阳流火(1)    姜宏住在七楼, 坐在卧室的飘窗上, 还能瞧见楼底恍惚昏黄的灯光与灯下影影绰绰的人影。    抱着怀里的抱枕,姜宏以手支颐,直到再看不到郑以恒的人影,她才将目光放回到面前的电脑上。    “以后这么晚回来, 记得找人陪你。”    原来,他都记着呢。    那是大二升大三的暑假,她在C市城中心的教育机构兼职, 每周一三五的下午为初中生补习语文课。    七月流火的季节, 骄阳在天空炙烤着大地,姜宏结束了下午的课,拖着满身的疲惫汗流浃背地挤下公交车。然而才回到家门口, 尚且来不及掏钥匙, 机构的老师来了一个点话, 道新来了一位初三学生,临时排不出上课老师,让她回去单独给这位初三男生上课。    母亲邓如静值晚班, 父亲姜辅出差在外,姜宏思量着左右只有她一人用晚饭, 倒不如去机构与其他老师热闹热闹, 便答应了。    新来的学生是个调皮的男孩子, 见姜宏年轻的模样,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开口便问:“你这么年轻, 上得好课么?”    姜宏反手就是一堆讲义,噼里啪啦地仍在他桌前:“比你年长就够了。”    男孩子撇撇嘴,漫不经心地翻着眼前的讲义:“《紫藤萝瀑布》?初一第一学期就学过了,都快被将烂了。怎么还有《观书有感》?都是初一的内容,我都要初三了。你到底懂不懂语文啊?”    燥热的天气,滋生出暴躁的脾气。    姜宏想着她那按课时支付的薪资,耐着性子忍下了敲他暴栗的冲动,伸手“啪”地拍在桌上:“初三了啊,要中考了是不是?我今天只帮你复习七年级上册的课文,至于你说的被讲烂的《紫藤萝瀑布》,我就不赘述了,回家好好读一读宗璞的《哭小弟》,再顺便捋一便十年文·革的历史背景,写一份800字的体会,下回上课交给我。”    男孩子“切”了声,扭头小声嘟囔:“下次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声音轻如蚊蚋,姜宏只当他不甘心被父母塞进了培训班,便没往心里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姜宏都在与男孩子的斗智斗勇中读过。知道临下课,她才知道男孩子嘟囔的到底是什么。    男孩子问她,如果下节试听课他乖乖的,能不能不写那篇800字的体会?    试听课。    初来上课的学生有两次试听的机会,可大半学生第二次上课的时候就会补齐学费。    姜宏皱着眉头一脸肃穆地套男生的话,这才闹明白男孩子的家长从来没有上缴学费的打算,他已经在这样那样的学习机构里试听了无数次。大抵其他资历丰富的老师敲出了男孩父母的小算盘,这才大老远地把她这个小小的兼职生找了回来。    闷声吃了个大亏,姜宏郁郁背着书包结束了这一回志愿服务。    盛夏的日子里,即便入夜,仍感受不到一丝流动的风,周身仿若沉浸在凝滞焦灼的空气中,依旧酷热难耐。    早已错过了末班车,姜宏不敢只身打车,只能带着满肚子怨气一步一步走着回家。    城中心热闹依旧,浮华喧嚣,但隔了一条江的老城区却寂静悄然,因为遍布居住区的缘故,显得沉寂安稳。大抵是暑夜酷热的缘故,街头只有三两饭后消食的行人,偶有车辆呼啸而过,卷起一阵恼人的浮躁。    姜宏是在一条旧路里发觉身后的脚步声的。那脚步声时快时慢,一声一声撞进她的心里。    路边沿街开着一溜排烟酒杂货店与小餐馆,往前不到四五百米,是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前,两边都是寂静漆黑的居住社区。    她有心走得慢些,想让身后那人超越她,走到自己前头。她的步量本就小,然而令她不安的是,那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始终跟在身后。    寂静的夜,独身的女大学生,莫名的脚步声。    姜宏的心里又急又怕,只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她钻进路边的文具店里,装模作样地挑拣中性笔,眼角余光瞟向店门。头皮突然一阵发凉,只见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也走进了文具店,蹲在最外排的货柜边颇不耐烦的盯着一排橡皮。    文具店只有一名收银员,看着年龄与姜宏不相上下。    姜宏心头突突直跳,哪有人会在这么热的季节穿一身黑色长袖衫?她缩在货柜后,面无表情地挑拣着面前的中性笔,动作机械而谨慎,心中却是一阵天人交战。这个时候邓如静应在回家的路上,却与她的方向大相径庭;那男人一直不走,而按照门外的告示,文具店十分钟后便要打烊;收银员看着瘦瘦小小,估摸两个人也不会是那男人的对手……    姜宏伸手,从包里拿出手机。    蹲在门口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朝她看来。    姜宏心眼发颤,电话那头却已接通:“姜姜?”    “喂?”那男人仍盯着自己,姜宏别开脸,唯恐激到他,便对那头问道,“我在苍南花园对面的文具店里,可以顺便帮你带些东西,你上回说的签字笔,是怎样的?”    “姜姜你是不是记错了?”郑以恒一头雾水,他家就在苍南花园,如果真要添置文具,何苦叫姜宏大老远过来呢?    且姜宏一直知道他住这儿。    “蓝色0.7的?”姜宏拿着手机,仍自说自话,“我找找。”    “小姐,还有这位先生,就要到打烊时间了,请快一些选购哦!”收银员    “姜姜?你真在文具店里?你今天不是要去上课么?”    那男人往边上挪了个身位,不买文具,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宏欲哭无泪,对着手机糯糯道:“我从市中心走回来的,脚底疼得不行,你下来接我好不好?”    “现在?”郑以恒心头疑惑,却因姜宏毫无逻辑的话语,隐隐不安,起身出门。    姜宏在店铺打烊的前一刻磨蹭地买下了签字笔,磨蹭着挪出了文具店。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    “恩!就现在。马上过来好不好?”姜宏早已无心解释,对着手机越说越急,声音软软糯糯,因带上了一丝哭腔而有些许语焉不详。    电光火石间,郑以恒想起片刻前电话那头那身隐隐约约的“先生”。    一颗心突然揪得厉害,他道:“好。我马上到。不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你马上出来好不好?”    “好。”    “不要挂电话好不好?”    “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我害怕。”    郑以恒和姜宏说了一路电话,跑到路边时,见着姜宏紧紧攒着手机,用极不自然的姿势慢吞吞向前走着。然后,她抬头看见了自己,小豹子般飞奔着扑到了自己怀里。    郑以恒抬头,见着姜宏身后二三十米处的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隐在黑夜里,在姜宏奔跑的瞬间,也做了个跑步的起势,又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刹了个车,若无其事地走了开去。    姜宏还在发抖。    郑以恒环着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姜宏,安慰着她:“没事了,别怕,我在。”    姜宏窝在郑以恒怀里点了点头,刚才还悬着的一颗心,仿佛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恐惧,夹杂着先前的委屈和一瞬的释然,眼泪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整个人也抑制不住地发抖。    郑以恒将姜宏从怀里捞出来,只见眼前的女孩泪眼婆娑,无端令人心疼。    “回家?”他问。    姜宏使劲地点点头,攒住他的衣襟:“你不要走好不好?”    因为哭泣时涌入了大量的空气,她仍在不停地抽噎,刻着一句话,却说得又快又顺畅,仿佛卯足了劲脱口而出。    郑以恒揽着她,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声道:“我不走,送你回家。”    良久,姜宏的抽噎声才渐渐停息。    于人情世故,他再愚钝,都能瞧出刚才发生了什么。郑以恒并不多问,只是替她拂去面颊上的泪痕,柔声道:“现在回去了?还能走吗?”    姜宏哼哼唧唧地“恩”了声,然而刚离开郑以恒的臂膀,才发觉双腿软得厉害,只是向前抬脚,便换来一个趔趄。    郑以恒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卸下姜宏背后的书包背在身前,又在姜宏身前蹲下声。没等姜宏回魂,整个人已经趴在了郑以恒的背上。    七月流火,酷暑盛夏,寂静的夜里只有恼人的蝉鸣和彼此的心跳。    惊魂甫定的姜宏闭着眼窝在郑以恒的背上,第一次发觉同龄的少年郎也有如此宽阔厚实的脊背,令她心安。    双手环过他的脖颈,眼前的青年大概才清洗过不羁的头毛,鼻尖萦绕的尽是一股清新香味,也令她心安。    “姜姜,这是我第回送你回家?”    “恩。”    “以后每一次兼职下课,我都送你回家,好不好?‘    “恩。”    终于起了一阵夜风,捎带了一分暑气,碎发随风拂过面颊,鼻头不知是酸是痒。    “郑以恒?”    “恩?”    “谢谢你,”姜宏把脸埋在他的脖子边,“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我身边。    郑以恒脚步微顿,身后是喜欢的姑娘,一颗年轻的心雀跃地七上八下,宛若将全世界背在了身上。    看着身前的门卫室,郑以恒微微侧头:“姜姜,到了。”    姜宏抬眸,入眼是自家熟悉的门庭。    “打电话叫阿姨出来接你?还是我背你进去?”    姜宏摇摇头,正想开口,却突然见到邓如静推着自行车站在两人身侧,一脸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姜宏突然噤声。    邓如静平静地开口:“姜姜?这位是?”    ☆、骄阳流火(2)    “喝点热牛奶, 暖一下。”    姜宏洗完澡, 坐在房间里晾着半干的长发,胳膊撑着脑袋坠坠地望着邓如静。    邓如静把牛奶放到姜宏面前的小桌上,坐到她身边,叹了口气:“姜姜你记着, 当初签短期合同的时候就确定了工作时间是一三五下午,以后再有老师然你去代课,果断一些, 都推掉。”    姜宏缩着身子, 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半张脸都埋在胳膊肘里,声音闷闷的。    “就当这一回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明天妈妈陪你一起去报案。”邓如静站起身,又对姜宏叮嘱, “喝完牛奶记得刷牙, 头发晾干了再睡。”    姜宏本不想让邓如静徒增担忧, 但是刚才小区门口,在邓如静的眼皮子底下,郑以恒身前挂着她的书包, 而她安然地缩在郑以恒的背上,红肿着眼睛, 脸上仍是干巴巴的泪痕。此情此景, 怎么可能瞒得住母上大人的火眼金睛。    “妈妈你不问我是谁送我回来的吗?”姜宏捧着牛奶, 纠结着把压在心头的话倾泻而出,    邓如静回头瞧了眼姜宏,突然笑了:“他不是自我介绍了么?”    是了, 在小区的门卫室前,姜宏缩在郑以恒背上,对着邓如静畏畏缩缩开口:“妈妈……”    邓如静怔怔盯着面前黏在一起的两人,好似还没从女儿被陌生男孩儿送回家的现实中回过神。    趁着邓如静静默的片刻,姜宏拍拍郑以恒的肩,示意他放开自己。郑以恒大抵也被姜宏石破天惊的一声“妈妈”怔住了,非但没有放开她,反倒站直了身子机械地朝邓如静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郑以恒。”    仍缩在郑以恒背上的姜宏:“……”和长辈打招呼,这个姿势委实太糟糕了啊……    邓如静被这道低沉却又端正的腔调击中命门,面上重新挂起和蔼的笑容:“送姜姜回来?我们姜姜这是怎么啦?”    郑以恒终于记得把姜宏送回地面,观望了眼姜宏的面色,言简意赅地将先前姜宏被尾随的事情同邓如静解释了个清楚。    邓如静的笑容突然有些僵。先前姜宏一直缩在郑以恒身后,瞧不清楚面色,眼下借着门卫室的白炽灯光,她见到女儿脸上风干的泪痕与青灰的面色。将姜宏揽到身边,邓如静朝着面前气质端正的男生颔首:“谢谢你了。本来应该请你上去坐坐的,但姜姜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方便。希望下次有机会哦。”    郑以恒卸下身前的书包,塞回姜宏怀里,笑道:“阿姨客气了。以后姜宏下课了我都想顺路陪她回来,可以吗?”    邓如静打量着身前的男生,又瞥了眼身边的姜宏,笑:“回头你们年轻人自己商量。”    ……    一旦回想起郑以恒竟背着她向初次见面的邓如静打招呼,姜宏的面颊就仍不住发红。    邓如静知道姜宏想问什么,重新坐回到姜宏身边,把她的脸从臂弯里扒拉出来:“害羞啦?”    姜宏撒娇地摇摇头。    邓如静抬首顺着姜宏背后及腰的黑发,柔声问道:“你喜欢他吗?”    姜宏又把脑袋埋了下去,良久,终于让邓如静捕捉到了一声闷闷的“恩”。    “妈妈看得出来,他也喜欢你,”邓如静揉了揉姜宏脑袋顶的发旋,“彼此喜欢就好哦。你们都还年轻,不用有什么顾忌。”    姜宏微微抬首,悄咪咪从手臂后头露出一只眼睛偷瞄邓如静的脸色。    “等你爸爸回来了,记得把他叫到家里来玩哦。”邓如静将牛奶重新塞回姜宏手里,“别多想了,早点休息。”    姜宏终于又坐直了身子,卸去了心中的忐忑,终于专心喝起了牛奶。    邓如静捎上房门出去了。    姜宏闷声喝着牛奶,尚来不及咽下口中的牛奶,邓如静突然推开房门:“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走夜路了噢。打电话给爸爸,或者给那个小后生也可以。”    姜宏含着牛奶含糊地应下了。    然而不过三两分钟,姜宏手中的牛奶还剩下大半,邓如静又从房门外探进个脑袋:“晚上要不要妈妈陪你睡?”    姜宏被她逗笑了,哭笑不得地摇头:“我没事了。”    邓如静这才放下心思,安然地离开了。    ~~~~~~    隔日邓如静瞒着一通电话打到教育机构的人事部,一改平日温柔的模样,用石骨铁硬的方言好好敲打了随意调课的老师一番。她自有一番说教艺术,言辞激烈态度强硬,竟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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