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四十七章花 柳暗花明
厂里如期召开了职工大会,下岗和退休工人照列优待坐在前排。赵伍一脸诅丧,对这个会除了感到伤感,毫无兴趣,是刘工霸蛮把他拉了来,要他来参加厂里这最后一次会,也感受一下这个令人并不看好的热烈气氛,加之还有一顿极为丰盛的会餐。刘工说,不吃白不吃。不知是盛情难却呢,还是他确实感到来听一听也确有必要,赵伍挂着一脸冷霜来参加了,他本想独自坐在房间里喝闷酒的。
会议由杨元基主持,他在会上慷慨陈辞,说下岗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也是市场竞争的必然结果。不光工人,他当副厂长的说不定也会有那一日呢。下就下吧,活人还会被尿憋死。许多下岗工人下岗后,奋发图强,顽强拼搏,不照样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活出了灿烂人生,成就了一番辉煌的事业。曹福保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么。当然,还有许多下岗工人因种种原因,还面临很多困难,但也不可怕,厂里还会时时记挂着你们的,虽然下了岗,离了厂,但厂里还是会把你们当成自己家里人看待,还会为你们的生活着想,还会想方设法为你们再就业作考虑,厂里不会抛弃你们的,厂里的领导是跟你们心贴心的。最后还说了许多反腐创廉,要铲除腐败,当好公仆,为工人多办几件实事的话,慷慨激昂,甚而还有几滴热泪滴下。与早些时他在红杉宾馆与歪嘴鬼混,与自己私自办厂不惜手段拉业务相比,判若两人。说完,台下也有稀稀落落的掌声,也有顿脚,捶桌子,愤怒地咒骂声。
“他那位子倒是越坐越稳了,坐在台上还像个人样,在台下就是个无恶不作的鬼了。”赵伍悄悄对坐在旁边的刘工说,一脸的不屑。
“查来查去查个屁,走过场而已。厂里的党委书记、厂长倒被查得调走了,据说他有个后台硬得很,在市里当副市长。”刘工附在他耳边悄悄说,”听说他马上就要提拨当一把手了,这个厂由这种人当家,迟早要垮,趁早走倒是件好事,眼不见心不烦。你还舍不得走,留在这里有什么好?经常还要提心吊胆怕他害呢。”
“走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这家伙我还要告他,我有证据,不怕告不倒他。”
“好!我也算一个!”刘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苏桂珍也正在搜集他的材料呢,说一定要把他告下来。”
“好!告吧!我一定支持她。”赵伍把刘工的手握得更紧了,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此时倒不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下岗工人,而是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战士。
刘工暗暗为他鼓劲说;“不怕!苏桂珍还在厂里呢,还有上千职工,我同你一起告他,他们都会支持的。”
赵伍随即把另外一只手又放到了刘工的手背上,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散会时,苏桂珍站在会场外等他们,眼圈红红的,她走在赵伍身边说:“我在厂里也大声疾呼了,赵伍不能走!赵伍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今后厂里还要靠他,一个厂没有几个这样的技术中坚是不可能办好的。虽然他受人蒙蔽,走了一点弯路,但心还是在厂里,我们不能抛弃他,书记,厂长也同意了,但不管用,因为有市里那个副市长撑腰,杨元基一手遮天,非要按他的办。现在书记,厂长也被挤走了,他更加可以为所欲为了。赵伍!你不怕,拿起法律武器,虽然下了岗,你还是可以与他较量的,只要把他告倒了,你以后还是可以回厂的。厂里还是需要你。”
赵伍这时好像并不在乎了,反倒乐呵呵地说;“我会告他的,现在还是共缠挡的天下,不是他杨元基的天下,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会有那一天的。我怕什么呢,我现在有的是路走,早几日我去了乡下姑妈家,在那里住了十来天,去干什么?还不是为应聘的事,人家农机厂要高薪聘我,月薪八千,还有奖金,分红,房子也安排了一大套,说还要为我买养老保险,备专车。这事我早想好了,谁希罕还在这里搞这个屁工程师,一个月工资才一千多,他们不要我走,我还不想干了呢。不过话说回来,厂里如以后还需要我,我还是肝脑涂地,为厂里献出毕生精力的,毕竟我还是厂里的一员啊。”
苏桂珍听了他这一番话,不禁诧异得睁大了眼,原以为他会当着她大哭一场呢,不想他倒豁达,开朗得很,就转忧为喜,拍了拍他的肩说:“那就好!那就好!听了你这几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记住,去了那个农机厂,千万别忘了跟我打电话呀。”
“我哪会忘你,桂珍,我会……”赵伍望着脉脉含情的苏桂珍,本想说,今晚还想会会她,回头一瞄,刘工正站在他背后痴痴地笑,就忙咽住了,改口说:“今晚我想请几个朋友聚聚,你也参加吧。”
“吃什么?”刘工忙走上前一步问,“可别忘了我。”
“怎会忘了你这老鬼,吃臭豆腐,外加一瓶老白干,还是老地方。”赵伍在刘工肩上狠狠拍了一掌,然后就笑呵呵走了。
苏桂珍眼圈又红了,若有所失般仍痴痴地站着,一直瞄到赵伍不见了身影才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