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3)
没有什么好方法。她是服装师,经验多。” 安安便捧着衣服出去了。没过多久,却又气冲冲的回来了,说:“阿青说她没时间。谁弄脏的谁负责,不要什么事都找他们。” 小楚问:“她真这么说?“ 安安气道:“想当初,一口一个安安姐叫的亲热,现在却翻脸无情。他还说……”她突然住了口,看一眼以辛,小楚也适时开口,说:“这世上本来落井下石比雪中送炭要来的容易,也多的多。别气了,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怎么去掉它。” 两个人便研究起来,以辛也过来,一起帮忙。 只是弄来弄去,还是留下一点浅痕。安安愁眉苦脸,“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罢休。” 小楚说:“我先拿过去,大不了我多说几句好话。” 以辛却站起来,“我送过去。”她看他们两人都看过来,便微微一笑:“是我弄的,理应我去。别耽误了下午的拍摄。” 他们相视一眼,还要再说,以辛却已拿着衣服出去了。 何丽娜的休息室十分宽敞,一堆工作人员正围着她忙碌。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以辛一进去,都是一顿。房内霎时落针可闻。 何丽娜翘着腿坐在人群中央,笑的十分虚假:“哟,这是谁呀?” 以辛慢慢走过去,想起入组的第一天,何丽娜在她耳边的话:“我们又见面了,不知是有缘,还是冤家路窄呢。”她的敌意一开始就有,经过那次换角风波后,更加明显。以辛不太了解她这种人的心态,也不想去了解。知道替换她的人是何丽娜后,她便一直在等待她的报复。现在终于来了,她也没什么意外,反倒有些安心。 以辛说:“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已整理过了,还有一点印子去不掉。你看下行吗?” 何丽娜懒洋洋的坐着,她身旁的那个助理看她一眼,一步窜出来,撇了一眼,便叫道:“这怎么行?!这么明显的印痕,是只眼睛都看得见。不行不行,你拿回去,弄干净了再送来。” 安安跟小楚也上前,辩驳道:“怎么就不行了,这在下摆上,稍微一遮,不就没事了。就算不遮,也没人注意这么一点瑕疵。” 助理道:“我们丽娜可是追求完美之人,容不下一点瑕疵。不像一些三流明星,可以马马虎虎对待。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安安气道:“你说什么!谁三流明星!” 何丽娜啧了一句:“小董,怎么说话的。”她好像责备的样子:“不能这样讲。” 小董撇撇嘴。 以辛望着何丽娜:“我们已经尽力了。你看看能不能将就穿一穿呢 。” 何丽娜耸耸肩:“只能这样了、” 小董却出声道:“丽娜姐大度,不追究了,但你得跟丽娜姐道歉——穿脏衣服,太影响心情了。说不定还会耽误下午的拍摄。所以,请道歉。” 安安急道:“你讲理不讲理。” 小董往后退一步,叉腰道:“干嘛,想打架!你们做了错事,还想动手?” 瞬间几人围过来,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以辛一手拉了安安在身后,看向气定神闲的何丽娜,开口道:“丽娜,对不起。” 清晰无比的一声。 谁都没有想到她如此干脆直接,都愣了一下。何丽娜站起来,扭臀走到她面前,说道:“真让人想不到,你这么能屈能伸呢。当初我被你灰溜溜赶走时,可是好一阵才缓过气。” 以辛不语。 听何丽娜又说:“那段时间,冷嘲热讽的可真不少。都说你后台极硬,我也以为自己完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还转的这么快,居然历史重演。不过这一次,我是胜者,你是败者,而且是彻底的败者。” 她笑的得意,也嚣张,好像有恃无恐。她靠近以辛:“看你助理维护你的样子,只怕他们还以为你能东山再起呢。”她转而对着安安和小楚笑吟吟:“你们还不知道,上面已经拟好了声明,费锦成之后,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以辛了哦。这一部戏恐怕是你们霍大明星最后一部戏了——从此,要flow到底了。 ”安安咬牙道:“你胡说八道!” 何丽娜捂嘴笑的更欢:“你回去问问你们金薇姐就知道了,看我说的是真是假。高层有几个不知道的,只有你们这种小喽啰,还蒙在鼓里。”她看安安和小楚都愤懑的盯着她,便耸耸肩:“可别说我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我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以辛听了这一句,方有点反应,面上微微一紧,过会儿才道:“我知道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第七十一 回到自己房内, 只有沉默。安安跟小楚面面相觑,看以辛一直不说话,又不像生气和难过的样子, 也不知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只是被人这样当众直讽, 奚落,无论是谁, 一定都不好受。 安安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你别多想。她说的都不是真的。” 小楚也附和道:“是啊。哪个明星的星途会一帆风顺, 多多少少都会经历些风雨。她有句话说的没错, 风水轮流转, 只要过了这道坎,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以辛却抬起头:“让你们跟着我受委屈,很对不起。”又认真道:“你们还是赶紧找金薇, 让她帮你们趁早重新安排一份工作。” 何丽娜心胸狭窄,一次奚落并不能让她解恨。自此以后,便有意无意跟以辛针锋相对,处处找茬, 使绊子。她擅长装腔作势,明面上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再加上以辛无心恋战, 消极应对,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她便愈发嚣张,有一次拍一场水下戏,她不用下水, 却无比积极主动,硬要多排练几次,正式开演时,又频频出错,在导演发飙之前,才勉强完成。 以辛便在水中泡了足足几个小时,只冻得瑟瑟发抖。她没甚怨言,只是觉得有点可笑。来来回回,都是惯用伎俩,毫无新意。不过还是冻着了,到了下午便浑身发热。摸摸额头,似乎又不烫,便谁也没说。晚上回去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只觉有点冷,便加了一件外套,继续上工。 上午的戏份挺重,好容易拍完,以辛回到休息室,便在沙发上躺下。饭也不想吃,人有点恹恹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安安见了,就说:“要不你看会儿电视,放松放松。你最近绷的太紧了。” 以辛没有看电视,却看起了新闻。她很久没有上微博了,现在上去一看,依旧许多骂声。 无论如何,锦成的事波及到了她。网络暴力向来凶悍,永远不乏无事无脑之人人云亦云,兴风作浪。早有人给她定罪:与锦成关系无间,又得黄舒赏识,那两人如今臭名昭著,她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丘之貉。 还有另外一种愤慨:以前跟锦成多么亲密,如今锦成出事,她却不闻不问,更谈不上为他澄清一句,真是薄情寡义,叫人心寒。隔着屏幕疑人,骂人,都十分容易,又不用负责,于是什么样的词汇和诋毁都说的出。 安安忙拦住她:“你别看这些。都是一群猪在那边乱叫,别理他们。” 以辛点点头,安安倒是想起一事,说:“前几天有个男的,跑到公司楼下,一直喊你的名字,被保安赶走后,还一直叫嚣,非找到你不可。我看他样子疯疯癫癫的,怕是不正常。你这些天还是注意些,可别被这种人盯上了。” 以辛闭着眼,有些昏沉,只唔了一声。安安斟酌道:“要不,我让薇姐再跟公司说下,还是派车每晚送你。” 以辛却摇头:“算了。我那里不方便。没事的,我自己会注意。” 这晚依旧收工较晚。坐在车里,只觉浑身无力,疲惫异常。窗外的霓虹灯闪烁,仿佛只是眨了一眨眼,然后听见司机在叫她。睁开厚重的眼皮,往外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出租车不能进小区,她只好下车步行。这个小区陈旧,管理松散,门口的保安室早已空无一人。路边的灯坏了好几颗,也无人来修。此时深夜,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形单影只。眼看住处近在眼前,她也松了戒备,没有戴口罩。 也不知为何,今天觉得特别累,连呼吸都有些不匀,好像还出现了幻听。总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却只有一排参差不齐的树木黑乎乎的立在那里,来风一吹,飒飒作响,好像有人在喃喃低语。 终究有点怕,以辛加快了脚步。冷不防路旁窜出一个黑影,人高马大的拦住她去路:“真是你。你真住这里!总算叫我找到了。” 以辛惊的往后连退几步,那人见状,嘿嘿笑道:“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以辛,从你出道,我就喜欢你。最近看到你被人污蔑,攻击,我真是心痛。看看你,都瘦了。我找了你好久,总算找到你了。”也不待人问,又接着道:“我想找到你,然后带你走。这个圈子太乱了,我实在不忍心你受苦。我家里也算有点家产,绝对不会让你吃苦。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这辈子非你不娶。你一定得嫁给我。”说着便来拉以辛的手:“嫁给我,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以辛哪里敢让他碰到。他的脸在阴暗的光照下显得模糊,但眼中的癫狂却分明。嘴里还兀自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以辛一个字都听不进,只想着如何甩掉他。 他却马上看出了她的意图,脸色一变:“难道你舍不得离开吗?难道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其实你早就被姓黄的,还有那个姓费的小白脸睡过了?!臭婊子!”愤怒让他一下子扑上来。 以辛尖叫一声,待要跑,已被她一把抓住了头发,他拖着她往外走。他的手掌像铁,紧紧箍住她,她骇的大叫,那叫声却是沙哑无力,此时夜深人静,家家户户窗门紧闭,大都已在睡梦中,又有几人能听见她虚弱的呼救。她只好用尽全力拼命拉扯。又如何能敌虎背熊腰的男人,直被他拖的踉跄不已,跌跌撞撞已走出好长一段。 如果就这样被他拖走,不知会怎样?以安该怎么办?会有人找自己吗?她大概会死掉,悄无声息的消失,成为一段谜,不久后,便被遗忘。这样也好,从此再无烦忧,更不用再每天于水深火热中煎熬。万事休,一身轻松…… 突然那人惨叫一声,她只觉手上蓦然一松,捂着手腕一看,那人已匍匐在地,大概他也没想到此时还会有人出现,且出手狠厉,他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以辛惊魂未定,看对面的男人回过头来,一双黑色的眸子朝她看来。再没想到,有鹿会出现在这里。 那疯子的一声惨叫倒惊醒了不少窗户,有人探望一下,骂道:“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以辛听见有鹿沉声:“先上去再说。” 她便低了头,疾步往里走。 门厅里的灯光也不甚明亮,以辛在门口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有鹿扶了她一把,又很快松开。 她还没忘记说声谢谢。直到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闭合,然后徐徐上升,她的双腿猛的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靠在厢壁上,这才发现,她在发抖。她真的被吓坏了。不敢想象,如果刚刚有鹿没有出现,后果只怕不堪设想。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辛抬头看向一直静默的人,颤声问他:“这也是其中之一吗?” 有鹿凝眉:“什么?” 如果是他指使,他又怎么会出来赶走那人?这么龌龊的行为,大概他也不屑。她是真的吓坏了,吓糊涂了,才会萌生这种想法。又有一点悲哀,从什么时候起,她已开始将人往坏处想。 护工早离开了,屋里给她留了一盏灯。这熟悉的灯光总算让以辛慢慢镇定下来。以往她回来,会先去看一眼以安,现在有鹿在,她便搁置这个习惯,先去厨房,端了两杯温水出来。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各自一端。距离上次这样坐在一起,已经许久。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从未见过面,以辛也从未听见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但她知道,他一定一直在看着她,还有他们。 屋里极静。他们都没有说话。好像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角落里一只小闹钟在滴滴答答。有鹿转动手中的茶杯,终于开口:“最近好吗?”他问完这句,自己却不由轻咳了一下。 以辛也觉他问的虚假,她摩挲着洁白的杯身,回答:“如你所见,不太好。” 她抬眸迎向他,直直问他:“被人替换,遭人打压,冷嘲热讽,落井下石,还有那些辱骂,都不过是一些开胃菜。你真正的报复,还没开始,对吗?” 这些天她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忐忑不安。何丽娜之流的捧高踩低固然让她难堪,但真正使她恐惧的却是有鹿那日的眼神。像一把刀,摇摇晃晃挂在她头顶上方。她知道,它一定会落下,一旦落下,便是凌迟之痛。她一直在等待,然而一天一天,它却迟迟未落。这种感觉太折磨人。 以辛望着有鹿,“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呢——像对锦成和黄舒那样?” 有鹿黑漆漆的眼眸仿佛有些冷意:“快了。我今天来,就是特地告诉你,做好准备的。” 以辛点点头,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有鹿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她已垂下双眸,怔怔看着杯中雾气氲氤。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便站起身,准备走了。 以辛一直坐在那里,听着他的脚步走向门口,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她肩膀一松,疲软的倒向沙发里,再一动也不想动,浑身无力,脑中混沌。原想着躺一会儿就起来,洗洗回房,谁知竟就这么睡过去了。 第二天,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屋内大明。 以辛醒来,一眼看见对面坐着个人,顿时惊的坐起来。 定睛一看,不是有鹿是谁? 第七十二 他怎么还在?是一夜未走, 还是再次光临? 以辛脑中浑浑噩噩,看一眼大门,又看看他。刚一动, 身上便滑下一条薄毯。 有鹿坐在对面, 双臂交叉,开口:“你醒了?” 以辛止不住讶然:“你怎么在这里?” 一发声, 才发现嗓音干涩,喉咙发苦, 口中似火烧般发烫。 有鹿看着她:“你在发烧。” 她看见桌子上那只水杯里空空荡荡, 却记不起是何时将它喝掉。她还是问:“你不是走了吗?” 有鹿端坐椅中,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一半投在他脸上,他微微眯眼, 静静的看着她。她被他看的越来越疑惑,正要开口,却听他说道:“从今天起,你搬回桃源去。” 以辛以为自己耳膜坏掉, 或者脑袋坏掉,出现幻听。她呆呆的问:“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更清楚:“你搬回桃源。” 以辛嘴唇发干, “为什么?” 有鹿往后微微一靠,气定神闲,仿佛早已准备好答案,“看你如今的样子, 哪天突然死掉了也不奇怪。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死了游戏可就不好玩了。” 以辛苦涩道:“承你关心,我没那么脆弱。” 有鹿微微抬眉:“这可说不准。放在眼底下,随时看着,总让人放心些。” 以辛勉强一笑:“你是怕我逃跑吗?我要逃,早逃了。” 有鹿淡淡道:“你能逃到哪里去。” 以辛点点头:“你说的对。只是,你让我回桃源,究竟什么真实目的。” 她说完便等着有鹿回答,有鹿的目光从她脸上慢慢移到地上,又转回她面孔上,还是那样的沉静:“猫抓到老鼠后,从不会一口吃掉,而是慢慢戏耍,看着它慢慢死去。那个过程,对于猫来说,是种享受。” 以辛脸色发白,半响后,轻轻颔首:“果然如此。”她抬眸看着他:“如果我不愿意呢?”有鹿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干涩的嘴唇,微微皱眉,“你没有选择权。” 她便垂了眼睛:“我明白了。” 桃源。 重回桃源。 没想到,居然会再一次回到这里。 黑色的大门徐徐打开,以辛慢慢走进去。 这里的季节比人间似乎永远慢一个节拍。现在外面已是繁花锦簇,初夏翩然,这里却刚刚万物复苏,满目新绿。以辛烧的昏沉,无心细看,亦无情无绪。身体的记忆比头脑更深刻,早已跟随熟悉的道路,直直走入楼里。 她看见吴姐跟孙叔都在,还有钟红。他们的表情都一样的愕然。她努力勾了勾嘴角,听见身后有鹿在吩咐:“扶她上去,还是原来的房间。”她望着那长长的楼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眼前朦胧。过了好一阵,眼睛适应了灯光,才慢慢看清身在何处。这房间还跟她走时一样,没有改变。物是人非,大概就是形容此种光景。 她微微一叹,却惊醒了钟红,她忙凑过来:“以辛,你终于醒了。” 以辛问她:“我睡了多久。” 钟红比划着手指头:“整整两天!” 以辛微怔,“这么久?” 钟红道:“可不是。把我们都吓坏了,你一下子晕了,还好先生眼疾手快,扶住了你。从他你抱回床上,到现在,你已经足足躺了两天了。”她一面扶以辛坐起来,一面继续道:“你发高烧,医生说再烧下去,你就没命了。你也真是,怎么病成这个样子。这两天,天天挂点滴,还好终于退烧了。你好些了吗?” 以辛点点头,说:“我想喝水。” 钟红忙端了杯子过来,让她喝了。等她喝完,就对她说:“你昏睡的时候,金薇打电话过来,我帮你接了。她让我告诉我,已经按你的嘱托,安置好了以安,还有剧组那边她也帮你请了假,叫你不要担心。只记得身体康复了,就一定打个电话给她。” 以辛嗯了一声。还是金薇周到,连请假的事都帮她想到了。 房内开着灯,像是晚上,窗外几声鸟啼,清脆悦耳,分明是清晨的气息。 钟红体贴,怕外面光亮刺眼,一时没有拉开窗帘,只拧亮了台灯,问她:“你还要再睡会儿吗?” 以辛摇摇头,她便在一旁坐下来。她这几天一直守在这里,晚上就在房里的沙发上睡着。她理理身上的衣裙,瞧一眼以辛,问她:“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自从以辛不辞而别,她就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她问过一次吴姐,却被她凶了一顿。她不敢向孙叔打听,更不敢去问先生,现在以辛回来,就再也忍不住。 以辛却也不答。 钟红看看她,“自从你走后,家里就大不一样了。先生每天阴沉沉的,更让人害怕了。吴姐跟孙叔也闷闷不乐。我们每天做事说话都轻手轻脚,沉闷的不得了。” 都只盼着以辛快回来,终于回来了,却好像也变了一个人,跟以前判若两人。 她小心翼翼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看锦成他好像最近不大顺,你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对那些恩怨一无所知,问话里只充满简单的好奇,以及潜意识的乐观,就好像相信,不管锦成还是以辛,都只不过碰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很快就会过去,无需担心。 以辛突然有点羡慕钟红,她便开口道:“没有什么,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都很好。谢谢你关心。”她对她道:“我有点饿了,你可以帮我煮碗清粥吗?” 钟红忙道好,赶紧下楼去忙弄。 她一走,以辛就从床上起来。躺了太久,筋骨酸软。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光亮刺的她微微眯眼。站了一会儿,有点累。看见侧面阳台上有张竹椅,沐浴在晨光里,便走过去。 以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个阳台也十分宽敞,视野也开阔。却是刚好对着主楼的露台。 她一眼瞧见露台上立着个人,就顿在了那里。他还是起的那么早,如果换做以前,她一定兴高采烈唤他一声,现在却避之不及。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真奇怪,她跟他那么长一段时间里同住一个屋檐下,和睦融洽,甚至对他充满感恩,一旦真相浮出水面,却立刻变得陌生。只是不知他是否有同感。大概不会,他是幕后操控者,又怎会一样。 她微微怔忪,对面的人若有所感,朝这边看过来,她忙一转身,从阳台上隐去,一并拉上纱帘。 纱帘微微飘动,好像风儿吹起的涟漪。 有鹿的目光望着它,听见孙叔在身后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他知道孙叔和吴姐早就想问,只是这几天家里医生进出,一番忙碌,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问他。他却没有回答。就像前几天,柏州在书房里问他:“你打算怎么做?”时,他也没有回答。 柏州手中的文书,步步为营,缜密周全,如同前面那两册,一环扣一环,一旦发出,又将是另一场腥风血雨。 柏州看他一言不发,便说:“那再等等。”他顿一顿,说:“事实上,她确实无辜。” 这话或许出自柏州真心,但那一刻,却更像在为有鹿找借口。 柏州最后说:“如果你改变主意,请知会一声。” 然后他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沉思。他决定的事,从不轻易改变。沉思许久,觉得发闷,出去走一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她那里。然后,就把她带了回来。 听孙叔又说:“你从小有主张,做事自有分寸,按理,我不该多嘴。可是,这一回,真是让人看不懂。不说别的,以后大家如何相处呢?” 有鹿看着远方的山峦,依旧一言不发。 孙叔叹了口气,却听有鹿突然道:“我去看看有星。” 真到了有星那里,有鹿却又在门口停驻脚步。他来的太早,特护都还没过来,有星还在安睡。他从窗玻璃往里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他极少抽烟,没有随身携带烟火的习惯,此时不知为何,却突然很想吞云吐雾一番,于是走出去寻找便利店。 一到外面,天高云阔,人声熙攘,抽烟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树荫道上漫无目的漫步一阵,终是驱车离开了。 金薇七弯八拐,终是找到了地方。她看看狭长的走廊,脏污的墙面,说:“这里可真不好找——” 刘拂不如先前圆润,双下巴小了许多,对着她苦笑:“费尽俺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这么个地方——简陋是简陋了点,好在隐蔽,清静。”旋即问她:“东西带来了吗?” 金薇便将一枚章子递给他,说:“你倒心宽,这种私章居然随便放在外面。” 刘拂道:“那时常在公司出入,业务又众多,想着方便。谁知道,哎……”他叹口气:“别人一听见我有事相求,不问大小,立马推脱,也就你,还有情义,肯跑来一趟。真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啊。” 金薇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她不欲多留,却听刘拂说:“既然来了,好歹进来坐一会儿。”她便随他走进去。 屋里倒还光线敞亮,只是面积不大,家具简单。 刘拂说:“最近可把我给憋坏了。除了送外卖的,就没跟谁说过话。你来了,咱们唠唠嗑。再这么下去,我怕自己都哑巴了。” 金薇在沙发上坐了,说:“你不是最爱热闹,现在倒窝的住了。” 刘拂苦笑道:“你也来嘲笑我。现如今我能去哪里,敢去哪里。有这么个地方窝着就不错了。妈的,以前都说记者疯起来比狗都可怕,我现在可算是真见识到了。唉,不过就算没有他们,我也无地可去。锦成所有的工作取消的取消,延后的延后,真正无事可做。难道出门闲逛么。” 他大概真的憋坏了,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连珠炮似的发问:“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你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星河的高层态度有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那么坚决吗?黄舒那厮据说被应虹她们联名上告了,是真是假?他最近露面没有?听说谁也找不到他。” 金薇耸耸肩:“你要我回答哪个?”接着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所了解的东西,并不比外面网媒发出来的多。”她环顾一周,问:“他呢?” 刘拂抬抬下巴:“睡觉呢。”他压低了声音道:“之前的作息规律打乱了,晚上睡不着,倒是白天睡的多。” 金薇心知肚明,谁遇到这种事,还能安心睡着,才是奇怪。 又听刘拂说:“你们家以辛也挺辛苦,不过无论如何,跟锦成比起来,也算幸运了。好歹还有事可做。” 金薇皱皱眉,他也有所意识,讪讪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唉,只望这倒霉操蛋的日子早点结束。锦成毕竟人气不错,死忠粉不少,等风波过去,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不能重回巅峰,一方立足之地总是有的。” 金薇奇怪的看着他:“你还想东山再起?” 刘拂瞪眼:“那是自然。现在是有人刻意打压,报复,我们才落得如此境地。等他解了心头之恨,这桩事也就算过去了,那时我们自然也就有机会再次开始。难道他还能盯着我们一辈子不放?说起来,就算我们理亏在先,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该抵消了。” 金薇听了,冷哼一声,“人家弟妹被你们害成那样,只怕一时半会儿抵消不了。” 刘拂道:“罪魁祸首是那黄舒,他才是元凶……哎,你说弟妹被害成那样?怎么又扯上他弟弟了。还有,害成那样,害成哪样了啊?” 金薇听他语气随意,不由冷道:“一个脑死亡,一个成残废。还要哪样你才觉得严重?”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哐当一声,循声一望,却是锦成站在卧室门口,一只茶杯在他脚边摔的七零八落,碎片莹莹发着惨淡的光。他的脸色也惨淡,“你说什么?” 金薇一时未反应过来,却听刘拂在一旁急道:“脑死亡,残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怎么可能呢?黄舒只是——睡了她而已啊。” 这下轮到金薇愕然:“你们不知道?” 锦成涩声道:“从那天以后,我和……有星就再没联系过,更没见过面。” 她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悄无声息。 金薇想一想:“也对,那些事都是后来发生的。以辛没告诉你们,估摸一则是当时心绪烦乱,顾不上,二则她肯定以为你们知道。原来你们不知道。”接着便把她知晓的有星和有渔的情况慢慢讲了。 刘拂呆了片刻,一锤大腿:“这个黄舒!他妈的……!” 锦成半响未做声,而后喃喃:“原来如此。” 刘拂也一时说不出话,过了许久,忽然一阵风吹进来,他打了个冷颤,一抹额头,一手冷汗,他倒回沙发里,嘴里不自觉念叨:“完了完了。这次看来真的完了。” 第七十三 以辛到底年轻, 很快退烧,只是人还有些懒懒的,不爱动。借着打点滴, 她便常待在卧房里, 不怎么出去。进进出出的,一直都是钟红照顾她。她避着其他人, 其他人也大概不愿见到她,所以最开始的一段时间, 并没有碰上。 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 总有见面的时候。 有一天, 钟红不在,吴姐便出现在她面前,站在房门外说道:“下去吃饭。” 楼下孙叔站在客厅里, 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吴姐望望她,又望望饭桌上的有鹿, 欲言又止,微微一叹,也走开了。 以辛想她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 只是想起曾经度过的那段和睦时光,恍若隔世。 有鹿总是在的。清晨,傍晚,深夜, 还是一如往昔,常常可以看见他的身影。二人同桌吃饭。他一贯寡言,她也沉默,于是饭桌上只能听见轻微的碗筷声。她起初觉得难捱,时间久了,便也安之若素。反正她也无计可施,又何必再装作模样。既来之,则安之。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固然叫人恐慌,也叫人留恋。 身体渐渐康复,那天医生来做最后的复查,以辛便问他:“我现在出去工作没有问题?”医生笑笑:“当然。” 她问这话的时候,有鹿也在场,她看他什么都没有说,接着便联系了金薇。 第二天一大早,她正在门口等出租车,谁知刘师傅却出现,对她笑的亲切:“霍小姐,我来接你。” 她以为是金薇安排,一问,金薇却比她还诧异:“不是我,我昨天太忙,还没来得及安排。” 以辛挂了电话,回头看看桃源庄严的大门,心下渐渐明了。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记者从不曾出现在桃源。从前还以为是桃源位置特殊,无人能寻来,如今想想,却并非如此。不管怎样,再不用担心记者随时出现,也算得到片刻平静。 只是复工后的日子依旧不好过。何丽娜仍旧处处滋事,寻她晦气。以辛不会声严厉色与人争吵,能避则避,能忍则忍,倒常叫何丽娜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气的不得了。 这天拍一个内景,到了中午,其他人都去吃饭了,以辛不想吃,便到棚外透透气。走出一段,一眼瞧见迎面走来一人,她便停住了脚步。 那人也一顿,然后缓缓走向她,慢慢摘下帽子与墨镜,“好久不见,以辛。” 以辛看着她:“好久不见,应虹。”真的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应虹回答:“来看一个朋友,跟她告别。没想到遇到你。”她环顾四周,问以辛:“现在是休息时间。找个地方说说话?” 算起来,两人并不熟,除了洗手间那一场意外之外,她们从未有过交际。 以辛不知她要跟自己说什么。搅动着手中的咖啡,她等着应虹先开口。 应虹也在打量她,目光并不恶意,反倒有些怜悯:“跟何丽娜一起拍戏,日子不好过。”以辛没有说话,听应虹又道:“看样子你应付的还不错,至少没有痛哭流涕。” 以辛却抬头,问她:“你说来告别,是什么意思?” 应虹微微一默,而后据实以告:“我要去国外了。” 以辛接着问:“不拍戏了?” 应红摇摇头:“不拍了。”她微微一笑:“告诉你也没关系。有人给了我一笔钱,够我下半辈子生活了,我用不着再拍戏,也拍够了,所以决定离开。”她看以辛紧紧盯着她,便点点头:“你想的没错。不然凭我的资历和背景,又怎敢跳出来指正黄舒。其他女孩子也一样。” 以辛心里早有猜疑,此时被当事人亲口证实,还是觉得心头一颤,微微发冷。 听应虹自嘲道:“我兢兢业业,辛辛苦苦拍了那么多戏,到头来,还不如一场丑闻聚焦的热度高,真不知是悲哀还是可笑。”她停了停,呼出一口气,“不过,能将黄舒这只蛆虫揪出来,我也算功德圆满了。” 以辛只沉默听着。应虹看了她一眼,说:“你还记得澄心吗?” 以辛当然记得,那张素白的小脸,灵动的双眼。曾带给她真诚的友谊,如何能忘。她询问的看向应虹。 听她说:“她现在在做平面模特,偶尔也拍戏。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她有一个绰号,叫公交澄。” 以辛张大眼睛,应虹垂眸:“前段时间我无意碰到她。” 也是在一间咖啡馆,她坐的隐蔽,澄心却张扬,衣着暴露,言谈豪放,对着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撒娇:“只要你把我拍的好看,超过阿文那小贱货,我就陪你一晚上。” 路人侧目,她却浑然不觉,分明习以为常,不甚在意。 以辛不能想象澄心那副模样,她曾经的纯真笑颜还历历在目。 只听应虹又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堕落。诚然自身有问题。但澄心,你我都有目共睹,心知肚明,黄舒他‘功不可没’。这是我们看得见的活生生的例子,在其他看不见的地方,他又祸害了多少人!而且他这个人,根本不把女人当人,在床上的那些手段……所以那人找到我的时候,我立马就答应了。虽然这样一来,我自己的名声也坏了,以后再难在这个行业混下去了,但无所谓了。这趟浑水我也趟够了。能在离开之前,将黄舒这个色魔变态拉下马,我心满意足。”她一口气说完,微微气喘,真的畅快与解恨。 以辛一直静默不语的听着,这时却轻轻问了一句:“那么锦成呢?” 应虹一顿:“他没有对不起我过,我也没亲眼瞧见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但黄舒的确道德败坏,那人连同他们两个一起对付,就说明锦成肯定也有问题,只是不为人知罢了。”她看以辛轻轻一笑,仿佛嘲讽,便道:“我知道你跟锦成关系亲密,自然会向着他……” 以辛却摇摇头:“我不是为他抱不平,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判断理论,多么有意思。以前常听人说,娱乐圈是一口大染缸,无论多么洁身自好,时间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染上颜色。又是一处是非中心,口舌之地。事实真相如何,有几人真的知道,真的关心。众口铄金,黑白颠倒,枉顾事实,又多么不足为怪。活在这个圈子里的人,真是不容易。” 她说的好像淡定平静,只是面目怔忡,仿佛心有所感,却又凄然彷徨,也不知道到底在为谁发出感慨。 应虹过了一阵,说:“我不了解那人背景,也不清楚他跟黄舒和锦成二人间的恩怨,锦成或许是个好人,但就像你说的,在染缸里久了,又哪还有真正清白之人。谁会无缘无故对付他,必定事出有因。如果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是,受到报复不也是应该的吗?我是相信因果循环,因果报应的。” 以辛低了头,不再说话。 应虹倒是一笑:“这话多半也是为我自己开脱,想找个更心安理得拿钱的理由罢了。锦成我不知道,你我却是知道的。你是个好女孩。” 以辛听了,就抬起头来,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应虹似乎有些犹豫,想一想,还是说了:“其实原本我拿到的脚本,除了对锦成的那些话,还有一些是针对你的。只是不知为何,后来突然把关于你的东西都撤下来了。老实说,如果那些东西被我们念出来,你的处境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太平了,我也无法和你还能这样坐在一起说话了。”她打量着以辛脸色,斟酌道:“你才出道两年 ,怎么会得罪人的?” 以辛只是怔怔的坐着,她便一叹:“总之,你自己珍重。” 和应虹分开后,她的那些话,还一直在以辛脑子里回响。她在有鹿要对付的名单之内毋庸置疑,按应虹所说,明明已制定计划,若按计划,便是一箭三雕,为何最后却独独放过她?或许临时改变了策略,或许有了更好的方针,但又为何到现在却还悄无声息?他究竟在酝酿什么?在等待什么? 以辛苦苦思索,却不得要领。她如今就像砧板上的鱼,闸刀下的罪犯,知道死期将至,却不知究竟何时。那明晃晃的刀,使人要命的窒息。 以辛下午的戏份不多,结束后太阳还未落山。安安跟小楚高高兴兴的先走了。她一出片场,看见刘师傅已等在路边,便是一阵烦躁。她不想这么早回去面对有鹿,可又不知该去哪里,就在原地徘徊。 猛然看见不远处一棵树下站着一人,她以为自己眼花,低了头,眨眨眼,再一看,依旧在那里。 这回看清了。真的是他。锦成。 第七十四 锦成一身黑衣, 裹的严实,以辛还是一眼认出他来。自从上次分别,他们再未见过面。那天他亲口告诉她那件残忍的事, 从此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姐姐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姐姐,他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还是锦成慢慢走近, 开口叫她:“以辛。” 以辛低着头:“你来做什么?” 锦成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以辛看着地面,不说话。 锦成微微一叹:“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 等了你许久, 才终于见到你。给我几分钟时间, 可以吗?” 此时四周人迹寥寥,两人站在那里,反倒引人注目。以辛看见刘师傅从车窗里探头张望, 便过去对他招呼了一声:“我跟一个朋友去聊聊,你先到外面等我。” 刘师傅答应着去了。 附近有一片小竹林,这个季节里枝叶繁茂,林子里一条蜿蜒小径, 曲曲折折,尽头几张石桌石凳,他们两个便在那里坐了。两人的身影投在地上, 黑沉沉的沉默。 一阵风来,竹叶飒飒,以辛便开口:“你想说什么。” 锦成道:“你瘦了。” 以辛别过头去。 锦成苦涩一笑,一会儿后开口:“我想离开了, 想问你,要不要一起走?” 他看以辛黑白分明的双眼里布满惊讶,便接着道:“我如今的境况你也看见了。陈有鹿不会善罢甘休,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以辛便问:“你要去哪里?” 锦成显然深思熟虑,答道:“国内肯定待不住了,为今之计,只有去国外了。” 又是国外,好像躲去了异国他乡,就真的能安然无恙。只是在外的东西容易摆脱,心灵的桎梏呢? 以辛道:“去国外又能怎样?” 锦成道:“至少是一条活路。” 他帽檐下的面孔有些发白,混着眼下浓重的墨色,十分憔悴,“这些日子,每天提心吊胆,不知还会有什么丑闻从天而降,也不知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他苦笑:“如今名声,形象我早已顾不得了,只希望有一个清静之地,能够苟且偷安,就足够了。”他顿一顿,“这两年我存了些积蓄,还有刘拂在外面有些投资,再加上房子,把那些都处理了,以后还算能活下去。以安以后的疗养都不是问题。” 他看以辛嘴唇一动,似要拒绝,又忙开口道:“我和以安曾约定同甘共苦,无论怎样,我不想违背这个誓约。如今的情况,更不能你们两个独自留下。还有……现在说这些,可能没什么意义——但,我放心不下你。以辛,至少目前先让我照顾你和以安,等到了国外,风平浪静了,你再做其他打算都可以。” 他眼神跟语气都温和,还是那个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温润男人,他眼中的情意也货真价实,如果换做以往,她一定欣喜不已,现在却有些如鲠在喉。 听他又道:“你们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后谁也不知道还会怎样。趁能离开时早点离开,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以辛终于开口道:“你让我想想。” 锦成点头:“好。你回去好好想想,我那边处理资产也需要一段时间。你想好了,就马上告诉我。”他看着她:“不过,以辛,越快越好。” 与锦成分开后,以辛又在附近晃了一圈,漫无目的,最后还是回到竹林,独自在石凳上呆坐着。直到刘师傅找来,才起身跟他回去。她知道时间已不早,到门口一看,果然桃源里寂静幽暗,想来都已睡下。 她轻手轻脚的上楼,到了楼梯口,不觉往左侧望去。那里只有壁灯在黑暗里发射幽幽的光,他这时候大概也睡下了。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转身回房。 从这一天开始,更加辗转反侧。以辛跟以安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以安强势,从小叫她听话就好,剩下的事都交给她。以辛温顺懂事,知道姐姐怜惜自己,于是对她言听计从。久而久之,便真的不去多想。遇到事情,她知道以安都会处理好,她只要跟随她,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现如今以安不能再做她人生的向导,事事都要她自己做决定,她常常拿以安做榜样,每每遇事踌躇不定时,便会问自己,如果是以安,她会怎么做。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安往昔的面容已模糊,再不能帮助她。如今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她内心的选择。 时间流逝,是走,是留,总要有一个答案。锦成的话让以辛心乱如麻。白天还好,拍戏让她无心分神,收工后,心绪都被它缠绕。 如果远走高飞,有鹿便不会追究了吗?难道他还要追到国外去?即便穷追不舍,也好过在这里束手待毙。留下来,根本无计可施。 以辛在房里走来走去,一眼看到行李箱静静伫立在角落里,便打开它。她和以安所有的证件都在里面,安放的妥当。 证件照里的脸庞笑妍如花,她正出神,却突然一声轻响。回头一看,却是有鹿站在门口。她心思恍惚,大概忘记关门,更没察觉他何时到来,又站立多久。 她心中有事,心里一惊,手里的东西就啪一下掉到地上。 以辛弯腰去捡,有鹿却已走近,帮她拾起。 以辛去拿,有鹿一避,躲开了。 有鹿看着手中的护照二字,问他:“要走?跟他一起?” 以辛睁大眼睛:“你监视我?” 有鹿却微微勾唇,笑意讽刺:“何用监视。你们两个前几天见过面,至于说些什么,我猜也能猜到。像他那种人,这时候还能有什么想法,除了逃走。”他看着以辛:“你要跟他一起逃吗?既然在拿护照,想必是了。” 以辛偏了头,说不出话来。 有鹿却逼着她:“怎么不说话。敢做不敢当还是觉得良心难安?又或者还在找借口,想瞒天过海!哼,你原来也是跟他们一样的货色!” 他如此色厉内荏,这样的话以辛第一次当面听见,头脑一热,便回头大声道:“对,我就是要走。我为什么不能走。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等死?!” 有鹿冷冷一笑:“你忘记了她是你的谁。” 以辛叫道:“那又怎样?是她犯下的错,为什么还要我来还,我是无辜的!凭什么要我留在这里,任你宰割!” 有鹿指着她,“你终于说出你的心声了!什么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 他脸上的嘲讽太过明显,以辛吼过那两句话,只觉心里空落,被他那样一讽,就再也忍不住,情不自禁哭起来。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忐忑和煎熬,还有前路茫茫,越哭越伤心。她抽泣着道:“姐姐是犯了错,可是她也已经受到惩罚了。” 有鹿却冷笑一声:“惩罚?哼,老天真是无眼!” 以辛哭道:“你把我们捧上高坛,又一夕摔下,尝尽了贪婪之苦和人情冷暖,现在也如你所愿,身败名裂。你还想要怎样呢?” 有鹿听了,居然又微微一笑:“身败名裂?所以你们觉得已经足够,才要想逃走,逃到国外某个地方,偏安一隅?如果这就是你们的结局,岂不是太美好?我也得反思反思,究竟是我太没用,还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你们产生了这种错觉。” 以辛一阵心惊。 只见有鹿敛了笑意,漆黑的眸子寒意沁沁,“有星永远不能再醒来,有渔永远失去一条健康的腿!我要怎样,我要你们尝尽他们所遭受的痛苦!不仅要你们身败名裂,还要你们走投无路,臭名昭著,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以辛透过朦胧泪眼看着他阴冷的面容,他的恨意一览无遗。为何她还会抱着侥幸,以为他已解了心头之恨,甚至以为他会放过他们。 她后退一步,惊恐的看着他。 有鹿将那护照往地上一扔,冷道:“所以收起你们的痴心妄想,别做多余的事,白费功夫。” 却听以辛轻轻开口道:“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有鹿手上一顿:“什么?” 以辛却是渐渐激动:“不是要我死吗?为何还不动手。像对锦成和黄舒那样。既然我们都要死,却为什么我还安然无事。” 有鹿一眯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以辛大声道:“我知道!” 这是她的疑惑,也是长久以来的折磨,现在从他口中得知了未来的走向,如何还能淡定。她不管不顾的宣泄:“反正死路一条,那你就来呀,出手呀,” 她情绪激动,挥舞着手臂,却叫有鹿一把擒住了,他一把把她扯到眼前,薄唇坚毅:“你就这么想死。” 以辛毫不示弱:“早死早超生,让我们一起死。” 话音刚落,手腕上一痛,他似要捏断她的骨头,抬头一看,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又是这种眼神!以辛还是看不懂,此刻也无暇细辨,那眼中的怒意却十分分明,比刚刚更甚。不知她哪句话触怒他,只觉又痛又慌,不由往后缩去。 却听有鹿阴沉沉的嗓音响起:“你当然也要死。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网开一面?凭什么?以为你日日夜夜搅的我心神不宁,以为我真的对你动了真心,以为我非你不可?”他脱口而出,说完了,胸口起伏。 以辛慢慢反应过来,停止了挣扎,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微微气喘,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有鹿还握着她的手,感觉她轻轻一挣,他便松开了。 她亮晶晶的双眼还愕然的看着他,有鹿突然有些狼狈,垂下眼,看着脚下的证件,开口道:“别想着逃,谁也逃不掉。更别想着见他了。”他一顿,尔后抬眸,冷冷的盯着她:“你老老实实待着,就什么事都没有。否则,你和霍以安就等着比他们更凄惨的下场。尤其是霍以安,就算她躺着,也会让她躺的生不如死。” 第七十五 这天刘师傅来接以辛, 一起的还有另外两张陌生脸孔,看见她,就露出礼貌的微笑:“霍小姐您好, 我们是您的助理, 我姓石,她姓李。” 以辛一顿, 问:“小楚和安安呢。” 小石回答:“他们调岗了。从今天起,您有什么事, 尽管吩咐我和小李。” 以辛皱眉:“我习惯了他们。你们回去, 换他们来。” 小石与小李对视一眼, 对她道:“这是上头的命令,霍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们。”又道:“快迟到了, 霍小姐,有什么事等工作结束后再说好吗?” 以辛看看时间,只好先上车。 二人不比安安和小楚,十分老辣, 态度恭敬却又软硬有度,工作起来,真叫人挑不出错来。就连何丽娜, 也不知她们对她说了什么,再不敢明目张胆找她麻烦。有她们两个在,的确清净不少。只是憋屈也不少。以辛想打电话给金薇,让她帮忙调回安安和小楚, 或者她能来陪伴也好。没想到,电话却打不出去。以为信号有问题,一看,却是满满几格。安安和小楚的电话也一样。换了时间段,依旧如此,心里不甘,便一遍又遍的拨。 小石见了,便对她道:“霍小姐,您要打给谁,我帮您打。” 以辛看着她:“金薇。”于是当着她的面,小石拨通了金薇的号码。 以辛听见金薇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喂,哪位?” 她便扣了电话。她目光炯炯的盯着小石,小石却神情自若:“您还要打给谁?” 以辛想了一想,说:“锦成,我要打给他。” 小石笑的似乎有点为难:“抱歉,这个不在我们权利范围内。” 以辛起身,小石忙道:“您去哪里?” 以辛说:“我去洗手间。怎么,你们也要一起吗?” 小石微笑:“您说笑了。” 话虽如此,以辛从洗手间出时,她们已一左一右的等候在门口。 以辛不能冲她们两个发火,于是只能回去质问始作俑者。她忍着气问道:“你什么意思?” 有鹿正在客厅里看文件,抬头也问她:“怎么了?” 以辛道:“为什么换掉安安和小楚。” 有鹿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不止他们,从今天起,金薇也不再是你的经纪人。” 以辛忍住没有问为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用惯了她们,能让她们回来吗?” 有鹿摇摇头:“不可能。” 以辛再也忍不住,大声道:“让她们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我,连电话也监控,你想做什么,非法控制吗?” 有鹿淡淡道:“随你怎么想。” 她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只是没想到,他如此雷厉风行,竟然立刻让她和锦成没有任何机会再联络,更别谈见面。 以辛咬唇回了楼上。必须得想办法跟锦成联系上。他还在等待她的回答。如果她不明确告诉他,他一定会一直等下去。她知道他会的。 夜浓了。以辛无法入睡,在房里走来走去。 突然有人敲门,接着便听见钟红的声音:“以辛,我切了些水果。” 以辛忙开了门。她探头一看,那头的卧房黑漆漆的,大概有鹿此时还在书房。她心神一动,关紧了房门,转身朝钟红走去。 金薇也正在找以辛,“你在哪里?有没有事?” 以辛眼眶一热,忙道:“没事——我还在桃源。” 金薇便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被突然告知停止以辛的工作,没有任何理由。她道:“我去找苏柏州,跟他大吵一架,他就是不让我见你,也不告诉我你现在什么情况。我差点掀了他办公室。” 以辛道:“你别跟他闹,免得给你自己惹麻烦。我没有事。” 她略一踌躇,便将现在的情境简单的与金薇说了。 金薇听了,疑惑道:“这算什么?软禁吗?他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辛不知如何说。有鹿的感情,来的突然,她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 金薇见她不做声,便猜测道:“是不是他下一步有什么大动作。可现在锦成已经形象尽毁,人气跌落谷底,他还要怎么对付他呢?” 以辛道:“我找你,正是要你转告锦成一声。我现在不方便联系他,请你告诉他,别等我了,我走不了,也不会走了。” 金薇一头雾水,接着却慢慢反应过来:“你们打算一起走?” 以辛说是。 门口的钟红突然轻轻一咳,不停向她眨眼。 她听金薇还在发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又走不了,锦成问起原因,我要怎么回答他。”她急急道:“你让锦成要走就赶紧走。不要管我了。我不会有事。现在也说不清楚,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联系你。” 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几乎同一时刻,孙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钟红,你怎么还在这里。” 钟红小心答道:“以辛让我等她吃完顺便把盘子带下去。” 以辛叫道:“你拿走,我吃好了。” 钟红便走过去,端了盘子出门,孙叔瞧了一眼,什么也没说,随钟红一道走了。 以辛躺在床上,略为安心。她想金薇一定有办法,可以向锦成转达。只是刚刚时间急促,说的不清不楚,不知锦成会怎样想。 几天过后,钟红来到以辛房内,悄悄对她说:“那个谁,发来一条短信,说:他不答应,也不放心,望见面一叙。” 以辛听了,发了一会儿呆,对钟红道:“你让我再打个电话。” 钟红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上次孙叔就看出来了,他没有告诉先生,但严厉警告过我。我若再犯,就要走人了。以辛,不是我不帮你,实在对不起了。” 以辛不好再为难她,只得另想他法。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小李小石尽职尽责,形影不离,如铁墙铜壁般守在她身边。每天两点一线,连走错路都不会。剧组里也无可信之人可以托付。她不由愁眉苦脸,回到桃源,也是心事重重,只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避人耳目,跟锦成一见。这一时刻,锦成还是那个锦成,她不走,他也不会走。无论如何,她要对他说清楚。 只是现在根本无计可施。以辛一叹,听的耳边一句“小心”,脚下一绊,幸好及时撑住墙面,才没摔倒。 钟红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口里道:“上个楼梯也能摔倒,你真厉害。以辛,你到底在想什么呀,整天心不在焉的。” 以辛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一转身,却看见有鹿站在走廊那一头,真望着她,大概讲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他身旁站着苏柏州。一见到苏柏州,以辛不由心里一紧。她现在总算明白他负责什么事宜了。他一出现,便不会有什么好事。她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只是一个沉静如水,一个神态得体,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她看见苏柏州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便不由盯住它。 有鹿慢慢走过来:“我也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以辛蓦然回神。 苏柏州对她微微一点头,从一旁绕过,先走了。 钟红早溜了。长长的走廊上便只有他们两个。 有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盯的她心慌意乱,索性发问:“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接下来会怎么做?” 有鹿微微扬眉:“你很好奇?”又定定的看着她:“还是在担心?”他看以辛不说话,便慢慢道:“我说过,你会安然无恙,只要你老老实实待着。” 以辛听了,就摇头道:“可你不能这样控制我自由。” 有鹿面色一沉:“你还想与他一起逃走。” 以辛忙道:“不是,我……” 有鹿却冷冷打断了:“想见他?你趁早绝了这念头!永远别想。这话我已说过一遍,不要再叫我说第三遍。” 以辛眼睁睁看着有鹿决绝离开。接下来的几天,有鹿脸色都十分不好看。偶尔阴沉沉的盯她一眼,她心里愈发烦乱,也愈加发愁。 这天在郊外有场马戏。以辛换了衣服,坐在马上,副导和场务正在一旁检查细节,一边对演员交待。以辛不知不觉出了神,忽然听见导演一声令下,便挥鞭击马,向前奔去。奔出不远,耳边听见一片惊呼,周身一颠,她便被抛下马。落地的瞬间只觉一阵剧痛袭来,她大叫一声,接着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入眼皆是茫茫的白。 以辛微微一动,立刻有人上前,凑近了看她。 以辛嗓子干涩,一开口,声如蚊音:“这是哪里?” 那人凝神细听,低声道:“医院。 ”以辛问:“我怎么了。” 那人道:“你受了点伤。别怕,没有事。” 以辛点点头,却不知牵动了哪里,不由呻吟一声。 那人忙问:“哪里疼?” 以辛吸口气,慢慢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就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有鹿声音沉静,只说:“不要讲话了。我让医生来做个检查。” 以辛十分虚弱,不再说话,看着他疾步出去,又慢慢睡过去了。 之后的几天,便是这样时睡时醒。有时听见人声嘈杂,脚步声来来去去。偶尔还有护士的闲谈。更多时候,却是一片静谧。静谧之中,总有个身影伫立。昏昏沉沉的,一切都像在梦中,难辨真假。 以辛这次伤的不清,肋骨断了两根。即便静卧,也痛的锥心。她日日夜夜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备受折磨。几日下来,人便消瘦不堪。她不能进食,只能吃一些流食。钟红便换着花样煲了各种汤来喂她。 以辛看一眼,却扭过头去。一开始钟红还以为她不想吃,之后她渐渐看出些门道,便问以辛:“你这是怎么了?” 以辛不说话。 钟红劝她道:“你多少吃一点。这是先生专门吩咐,吴姐一早起来亲自炖的。”她看以辛依旧不为所动,就问她:“那你要喝点水吗?” 以辛摇摇头,再劝,她却闭上了眼,干脆不理会。 接连两天都是如此,以辛的脸色越来越差,有鹿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钟红看了不禁害怕,每天的吃饭时间如同酷刑。 这天她又苦劝无果后,正盘算待会怎么对有鹿交待时,有鹿却从门外走进来。 他一眼看见一口未动的食盒,脸色一沉,先对她说道:“你出去。” 钟红大赫般跑了。 等她掩上门,有鹿就将目光投向床上的人:“你想做什么。” 以辛睁开眼,看着他,只是无声。 有鹿与她对望,眯眼道:“不吃不喝,你以为这样就能要挟我?” 以辛静默着,他等了一阵,见她一双眼睛还是倔强的望着自己,便冷冷道:“你喜欢作践自己,那便随便你。”说完就出去了。 傍晚时以辛发起了烧,护士来打针,却叫她奋力推开了。这一使劲,只痛的一声大叫。护士慌忙去叫医生,门外有人奔进来,直奔到床前。 以辛面色苍白,满头虚汗,感觉谁握住了她的手,她痛的迷糊,分不清是谁,只觉握的十分紧,她也拼命抓住,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痛楚。接着一片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她知道是医生来了,她缩了缩,想要逃开,却孱弱无力,只能任由医生摆布。医生察看一番,当机立断给她打了一阵。不过片刻,以辛便心神一松,坠入黑暗中。 再度醒来时,听见一阵低语。以辛认得那是医生的声音,他语气平静却严肃:“她情况很不乐观,身体非常虚弱。就算给她最好的手术,打最好的针,但如果病人自己不配合治疗,只怕效果也差强人意。”一阵静默,医生叹一口气,说:“你好好劝劝她,这样下去,折腾的是我们,受罪的却是她自己。” 医生走了。 一阵静默。 以辛看着有鹿慢慢走过来,站在床边,看着她许久,然后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赢了——我让他来见你。” 第七十六 自从金薇那里得知以辛的消息后, 锦成便一直不安。他没想到以辛居然跟陈有鹿同在一个屋檐下。以前是计谋,现在又是为了什么?他无从得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以辛处境不利。此时叫他如何能放心离开。 突然以辛落马受伤的新闻传来, 只有短短一则, 刚掀起波澜,却又马上没了影。他翻遍所有媒体, 都找不到更多消息。内行一看便知是有人故意压下了报道。他更加忧虑,这下非要与她见一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