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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6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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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声响传来, 却是胡庆丰把手中茶杯重重礅在桌案上,茶杯里的水顿时溢了出来。    下人忙上前要帮着擦拭, 却被胡庆丰直接踹了一脚:    “滚!”    很快房间里侍候的人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只留下周珉并陆景廉三个。    胡庆丰却是越发烦躁:    “陆景熙还真是命大!”    也怪不得胡庆丰心情不好。    往日里皇上病歪歪时,但凡太后娘娘吩咐一句什么话, 下面有的是人抢着去做, 眼下却是大为不同。胡庆丰能感觉到,自己走出去时, 逢迎奉承的人自然依旧不少,却再不是如之前般一呼百应了。不赶紧迎回庆王, 让朝局照着胡太后筹谋的方向发展, 真是等太后百年, 胡庆丰能想象得到胡家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也正是因为这个,胡庆丰才加紧了在朝中排除异己的步伐。    早在确定陆明熙那个老狐狸不可能投靠过来时,就已经起了把人除去的心思了。毕竟, 陆明熙在文官中影响太大,搬掉他, 做事时要面对的阻力绝对小得多。    正好又有了陆明廉这样一个好人选,再有梅家的俯首听命,胡庆丰满以为不出手则已, 但凡出手,定能雷霆一击、十拿九稳。    而事情的发展也和他预料的一般,对自己的兄弟和妻族,陆明熙果然没有丝毫防范。    更甚者很快就病入膏肓。可谁又能想到, 一个死到临头的人他还能再活过来。    这回更好,听说那状元糕他根本一点儿没吃,却是误打误撞让小儿子用了些……    旁边陆明廉也是脸色铁青。相较于胡庆丰,他的压力无疑更大。一则他心里清楚,不能入阁的话,意味着于太后而言,他的分量小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二则,陆瑄竟然中了会员。    之前被陆瑄算计了一道,陆明廉心目中,陆瑄早已不再是面嫩好欺负的便宜侄子,而是不亚于陆明熙的大威胁。    可陆明熙年龄大了,还有之前的重创,被摧毁了健康的陆明熙在陆明廉心目中更多是个拔了牙齿的老虎罢了,倒是陆瑄。年纪轻轻便有如斯心计,更兼心狠手辣,现在已经让陆明廉头疼不已,假以时日,说不好整个家族都会栽倒他手里。    没瞧见保定府齐家的下场吗。    还有梅家。虽然打探来的消息是陆璟误食,可陆明廉总觉得没这样简单。陆瑄应该早就打探出来什么。即便不是他的亲外家,可这么眼睁睁的瞧着梅家陷入危险之中而不提醒,足见得心肠之冷硬。    “梅家的事查不出来什么。”陆明廉咬着牙,强忍住内心的憋屈,“倒是朱雀桥那边,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再想要对付陆明熙,怕是做梦还差不多。    两家分了宗,梅家也垮了,即便陆明熙依旧身体虚弱,陆瑄却已是几乎把自己之前布置好的人全都清理了,眼下的朱雀桥陆家,几乎可以说是铁板一块。    “陆瑄,绝非池中之物。”陆明廉一字一字道,“真是放任他入朝为官,将来怕是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    胡庆丰脸色越发阴沉。    这样的话,之前太后也提点过。如果说陆明廉的话,胡庆丰或者还不放在心上,太后的话,却是从不敢违拗:    “裴云杉那个犟驴!有朝一日……”    早晚要让他好看。    好一会儿才徐徐吐出口长气:    “好在我们手里还有王梓云。只要陆瑄当众输给王梓云,必然能坐实了此次科举的不公……”    自古凡是和科举舞弊罪名沾上边的,不杀几个人头,绝不足以平民愤。真是操作好了,会丢脑袋的可不止一个裴云杉,朱雀桥陆家也必然遭受灭顶之灾,连带的皇上威信也会跟着堕入谷底。    “王梓云真的有把握压下陆瑄?”周珉忽然插口道。    “有六成把握。”胡庆丰点了点头。    既是裴云杉亲自点的会员,即便这里面有皇上想要陆明熙给他效死力,让陆明熙吃个定心丸的意思,陆瑄也必然是有些才华的。据心腹传回来的消息,陆瑄春闱时的文章不独字体绝好,更兼极有自己见地,看问题能切中肯綮,很是符合本身就是务实派的裴云杉的胃口。    本想找些陆瑄近期写的文章让王梓云比较一番,可惜陆瑄之前一直在外漂泊,回帝都这些日子,也不曾有什么文章问世,好容易找到了些,全是中解元之前的。    王梓云看了后,直接就冷笑一声丢到一旁,看他信心满满的模样,明显没有把陆瑄放在眼里。    “事情倒也不难。”周珉思索了片刻道,“怕是还要舅舅辛苦些……”    想逼着陆瑄答应和王梓云比试,就必须先造好势,到时候自己再联络一些世子和大臣对皇上施压,不怕皇上不同意……    既是王梓云看了陆瑄的文章,依旧认定对方才华平平,会元这份殊荣,必然就是皇上对陆家的恩典。    毕竟这些日子周珉已经品出些味儿来,和太后属意自己过继为嗣子不同,皇上皇后明显更重视周瑾。    而据自己探查来的消息,周瑾和陆瑄却是至交……    皇上会徇私,除了卖给陆明熙好之外,怕是更有给周瑾铺路的意思。    “还有他那个妻子袁氏,想个法子试探一下,看她有什么古怪……”    周珉语气嫌恶之余又有些隐约的得意。    明明当初已经暗示过袁家,想要结亲的意思,结果倒好,袁烈根本连回应一下都不愿,而是转头就和陆家订了亲。    亏自己还为了袁蕴宁,委屈了蓉表妹。再有之前胡敏蓉种种被袁家女为难的旧事,新仇旧恨之下,周珉只觉袁家这个女儿不是一般的让人厌憎。    真是掀出一场科举大案,不独会让周瑾没脸,更能让皇上的人元气大伤。还可以让袁家人并袁蕴宁瞧瞧,他们瞎了眼,选中了一个怎样的废物……    胡庆丰点了点头:    “这件事太后娘娘也吩咐了,封烨眼下正盯着她。还有程仲这个人质也在咱们手里……什么时候咱们合计出来法子,就直接交给封烨去处理……”    “混蛋,真是岂有此理。”    武安侯府,袁钊霖一路小跑着冲进演武场,一手取了长枪,一手拉了战马,,脸上神情愤怒之余更有些担心:    “赶紧的,都麻溜些。”    今儿一早,父亲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出了家门。自己也是事后才听说,却是大批士子云集到午门外,还敲响了登闻鼓。    袁钊霖方才本还想着跟出去看看热闹呢,毕竟以往都是些地痞无赖或者武夫无法无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文人集合起来闹事。    走到半路了才知道,这些狗日的读书人,目标竟是冲着姐夫陆瑄。    更过分的是他们不止聚集在午门外,还有一部分在有心人的怂恿之下,涌向朱雀桥陆家。    一听说这个消息,袁钊霖可不就直接掉头回来了——    抢走了阿姐的陆瑄不招人待见,可想要去找陆瑄麻烦的那些混球们更可恨。一想到那些人有可能惊吓到蕴宁,袁钊霖越发心急如焚。    一出府门,就开始一路狂奔。饶是如此,依旧听了一耳朵的街头传闻:    “所以说主考官裴云杉早年根本就是师从延陵崔家……”    “那不是说,今科会员也好,第二名的崔浩也罢,俱和裴云杉乃是旧交,关系再亲近不过?”    “之前杨修云不是说陆瑄才学过人吗……”    “你还不知道?杨修云之前根本就是和陆瑄有金兰之谊,他们这些贵公子,自然会沆瀣一气……”    “果然是世风日下!”    “眼下这些读书人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听说所有的相关证据都被毁尸灭迹,举子们如何肯服?”    “也太猖狂了?”    “何止呢,你们不知道,还有传言说,就是陆瑄的文章都是那裴什么给代做的呢……”    耳听得传闻越来越离谱,袁钊霖好险没给气乐了。不是担心陆家安危,恨不能这就从马上下来,把这些乱嚼舌头的给狠狠揍一顿才好。    好在袁钊霖去的还算及时,陆府门外确然有些士子,却是也就十多个罢了。    触及到袁钊霖恶狠狠的眼神,几个士子明显吓了一跳。    袁钊霖也不理他们,兀自催马来到陆府门外,待得从马上下来,直接拿了长枪朝地上一杵,扬声吩咐道:    “传我的令,敢有想过来闹事的,只管打的他爹娘都不认识。”    一番话说得那些士子果然变了脸色,却是各个铁青着脸,即便畏惧袁钊霖的凶气,却是依旧不肯退下,竟是对视一眼,索性盘腿坐在地上,齐声高呼:    “陆瑄!”    “滚出来!”    “有胆子做龌龊事,却没胆子承认,真真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更有人拿出墨宝,伏在地上奋笔疾书,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227    一开始只是十多个举子, 渐渐的人却越来越多。不多久,朱雀桥已是围的水泄不通。    喧闹声穿过高高的院墙, 震得房屋上的瓦片都要晃动一般。    和外面的嘈杂不同, 陆家大院明显丝毫没受到外面喧闹所扰,安静之外, 甚至还有些旖旎之意。    “我走了, 你再歪会儿。”和脸上明显有着倦容的蕴宁不同,陆瑄食饱餍足, 明显神清气爽。    “知道了。你快去,莫要让汪先生和表哥久等了。”蕴宁脸色爆红。因着心疼陆瑄小时候的境遇, 这几日蕴宁对陆瑄颇为纵容, 任他变着法子折腾, 不想这人竟然变本加厉,就没个够,尤其是昨儿个, 竟是将到破晓时才安稳了会儿……    蕴宁肤色白皙,脸红时如同染上两朵烟霞, 再有仿佛能沁出水来的盈盈眉眼,陆瑄眸色瞬时转为幽深。却终是忍住内心想要把人搂在怀里的叫嚣,往后退了一步, 深深看了蕴宁一眼,这才改抱为揽,待得跨出房门时,两人已是变为并肩而行。    “阿姐。”不停在外面踱步的袁钊霖抢步上前, 上下打量蕴宁,看自家姐姐脸色红润,好像还吃胖了些的样子,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怎么这么磨蹭?”说话的是汪松禾,神情里不见担心,反而还有几分期待的模样,“快快快,我都等不及了。”    不愧是阁老府,陆家藏书不是一般的多。    汪松禾平日里读读书,闲暇时指点指点陆瑄和崔浩的文章,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滋润。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收的这俩学生有些太无趣了。    尤其是陆瑄,平日里竟是比自己这个老头子还能端得住,让汪松禾觉得挺没意思的。    却没想到娶个媳妇儿,却是个灵透的。更兼做的一手好厨艺。    尤其是做的江南风味的点心,每每好吃到让汪松禾几乎流泪。    本打算陆瑄春闱之后就走的,冲着美食的份上,老先生竟是又留了下来。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就是瞧在学生媳妇的面上,自己也得跟着走一趟不是?当然,除此之外,汪松禾可不还抱着跟着看看笑话的心思?毕竟,年纪轻轻的,却比自己这个老头子还能端得住,每每想到这个,汪松禾就不是一般的不爽。    这会儿看陆瑄出来,直接拉着人就要走。    站在他身侧的崔浩,微笑着冲蕴宁点了下头,也跟着往外而去。    袁钊霖本想留下来陪蕴宁的,可想到堵在陆家门外的那群举子,还是一跺脚:    “阿姐你好好在家,有我在,姐夫没事的。”    “好,那我就把你姐夫交给你了。”蕴宁笑着点头。    “嗯。”鲜少有能帮上姐姐的机会,袁钊霖一挺胸脯,只觉自豪的很,紧了紧甲胄,大踏步追了出去。    眼瞧得陆家大门一直紧闭,在门外鼓噪的举子们便有些不耐。    “果然是做贼心虚。不然,把门撞开……”    盛怒之中的读书人最容易受人蛊惑,竟是当真有人上前,想要撞门。    只还未等他们有什么动作,陆家大门却是轰然洞开。    步履缓慢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身官服身形瘦削脸色端严的陆明熙。    平日里公务繁忙,一干举子自然并不认得他,可从陆家出来,还有这身让人望而生畏的官服……    一干举子明显吓了一跳,不自觉往两边退开。    人群中忽然有人嘀咕了句: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子不教,父之过,贵为阁老,本应是百官表率……”    只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有凌厉视线扫了过来,正是陆明熙霍然回头。    一片寂静中,荆南荆北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陆明熙却是并没有立即上车,视线在一干举子身上一扫而过,却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容极淡:    “所谓眼见为虚,耳听为实,诸位既是心有怀疑,不如请上车来,也好亲眼做个见证。”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尚且来不及反应,一声冷哼随即传来:    “不过是些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蠢货罢了……”    相较于陆明熙的客气,这句话就显得无礼,一众憋屈的举子脸色就有些不好,只还没等他们回骂回去,人群中就有人惊呼:    “啊呀,那不是松禾先生吗?”    汪松禾本就是南方人,盛名响彻江南,也是前几年游历到帝都时,喜欢上了景山山水,而他开设的松禾书院,也是名震大正。因为仰慕者众,来之前大家还在期待,说不好到了帝都能有缘拜见老先生。不想来了后打听才知道,年前一场暴雪,却是压垮了松禾书院,老先生也不知所踪。    如何也料不到老先生竟然在陆家。    也有人怀疑,汪松禾不是性情最孤高耿介吗?怎么会和陆家这类官宦人家搅和到一起?    便捅了捅站在身边另一位目瞪口呆的举子一下:    “希桐兄,你认识他吗?这人真的是,你那位叔公?”    那书生看到汪松禾的第一眼,就想往后缩,不想却是没来的及动作,就被身边人点破,顿时慌张不已,却是不敢再躲,忙低着头出来,畏畏缩缩叫了句:    “叔公……”    汪松禾也没想到,外面带头闹事的竟还有汪家子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叔公,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不争气的东西,才学上比不过人家,就想些歪门邪道,汪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汪希桐被骂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瞧一眼始终冷眼旁观,瞧着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小的陆瑄,硬着头皮道:    “事情真相如何,眼下还未可知,叔公莫要被人蒙骗了……”    “我被人蒙骗了?”汪松禾好险没气乐了,伸出指头,几乎要捣着侄孙的脸,“你的意思是,我汪松禾精心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学生是欺世盗名之徒?还裴云杉代写的文章,我汪松禾的弟子,会需要旁人代笔?!”    “精心教导这么多年?”汪希桐嘴里都开始发苦,“您的意思是……”    既是一家人,汪希桐对这位叔公的古怪性子也颇为了解,收学生时只看才学不论其他。    这么多年了,能得汪松禾亲口承认的学生十个指头都能查的过来,却俱是名满大正。    眼下叔公竟说,陆瑄也是他的学生……    其他举子也是目瞪口呆,明明之前来堵陆家门时还觉得理直气壮,这会儿见了陆明熙,知道了陆瑄还是汪松禾的高足,也有人认出了旁边始终气度高雅的崔浩,再有陆瑄大大方方的模样,哪有之前大家设想的做贼心虚的模样……    “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滚回江南去给我闭门思过!”汪松禾即便身不在官场,却也明白,眼前这事事关皇上并太后两大势力的博弈,不管结果如何,参与的人都落不了什么好。又庆幸亏得自己想要跟着出来看一场热闹,不然汪家说不好就会被搅到里面了。    汪希桐也不傻,擦了把冷汗忙应声“是”,招呼都没敢跟同行的友人打一个,灰溜溜就走了。    打发走汪希桐,汪松禾又横了陆瑄一眼:    “不过考个会员,就给为师招来这么一大堆麻烦。待会儿若不能好好正名,给那狂妄小子一个教训,可别怪为师翻脸不认人!”    “多谢老师教诲。”若然往日,听汪松禾这么多废话,陆瑄早掉头走了,这会儿却是听话的紧。    还是第一次见陆瑄这般乖巧,摆足了老师谱的汪松禾登时和吃了神仙丸一般,神清气爽,跟在陆明熙后面也上了车。    “小姐,奴婢扶您进去。”耳听得嘈杂声响渐渐变为一片寂然,采莲上前扶住蕴宁。    两人刚转身要往里走,大门外却是响起一阵马踏銮铃的声音,蕴宁就有些诧异,这才刚走,怎么就又回来了?    还未想通个所以然,大门就被人拍响,很快,门房就引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蕴宁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张元清,心里登时一突。忙迎了过去:    “张伯……”    “小姐,不好了,老太爷出事了。”许是赶路赶得急,张元清脸上全是汗水。    “祖父怎么了?”蕴宁脸色顿时一白。    “一开始说是在宫里冲撞了贵人……”张元清神情明显有些气急败坏,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给蕴宁递过去,“今儿个一早,突然有个小乞丐上门,给了老奴这个,还说是个公公让他送来的……”    自打老爷子进了宫,张元清等人就很难再有他的消息。跟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这些人已是和老爷子如同一家人一般。大家担心的什么似的,好在蕴宁说已经托了在宫里当差的大哥袁钊钰照料,众人心里才安稳了些。    今儿个收到那张纸条时,张元清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来找蕴宁商量,却是一出门,就听说了陆瑄出事的消息。    就想着小姐这会儿正头疼呢,要是这件事是假的,不是添乱吗!    好在当初跟在老爷子身边时,宫里张元清也有些门路,赶紧跑出去打听了一番,不想等候时,正瞧见一辆马车从宫里出来,马车经过张元清身边时,一条鲜血淋漓的腿忽然从马车上垂下,张元清一眼认出,那人脚上同样染满了血迹的鞋子,正是之前蕴宁亲手给老爷子做的那双!    ☆、228    蕴宁身体一晃。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车是宫里的, 老奴不敢拦,车速又快得很……正好虎子当时跟着老奴去了, 已经追了过去……小姐, 咱们快些赶过去,不然, 老奴担心老太爷怕是……”    张元清早年走镖时腿受过伤, 随着年龄增大,腿脚上便有些艰难。蕴宁担心老爷子的安危, 想着再给他找几个会功夫的人保护,张元清就推荐了自己侄子。    张虎那人蕴宁也见过, 确然是个憨厚可靠的, 便点头招了进来, 还带来了个一块儿走镖的兄弟。    两人拳脚上虽说比不上袁家人,骑射还是好的。    “小姐,老奴瞧着, 伤都是新伤,咱们赶得及时, 说不好能救回老太爷……”    张元清说着,声音已是开始呜咽。    这些年跟在老太爷身边,也是颇学了些医道,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可瞧血的颜色,人定然还有口气。    张元清魂飞魄散之余,可不是就不要命的跑到陆家来了——    小姐的手段, 外人不知,他们这几个程仲的心腹可是清楚的紧,要说真有人能把濒死的病人给救回来,怕是也只有小姐了。    蕴宁已是手脚冰凉,如堕冰窟,整个人都有失重的感觉,如果说这辈子还有什么是蕴宁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那就是祖父的离去了:    “去叫荆东过来,备车。”    上一世,祖父在病痛中悲惨离世,即便转世重来,蕴宁依旧无法忘却哪种剜骨剔髓般的痛。    更不要说,接连两世,祖父都是为自己所累!    一时简直痛彻心肺。    荆东很快备好了马车,神情却是有些焦灼。    因为担心会有人趁乱伤害老爷和少爷,府里暗卫太半都派了出去,留下的不过数人罢了。    只少夫人的模样,明显是出了大事:    “要不要通知少爷?”    少爷平日里可是交代过,但凡少夫人有什么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他。    “不要。”蕴宁直接道,“派人去武安侯府。”    这个时辰,陆瑄已然到了,若是离开,必然坐实了科场作弊的谣言,那样的话,不止陆家会被淹没在这场洪流中,还会连累无数的人丢掉人头。    口中说着,又死死盯着荆东:    “决不许告诉相公。”    一辆车子很快出了朱雀桥府门。    张元清的模样明显已是累极,行动间都有些艰难,却依旧骑着马,冲在最前面。    一路上张虎留下的果然都有记号,看马车的方向,分明就是朝着城外极为偏僻的一处乱葬岗而去。    马车速度极快,一行人很快出了城门,蕴宁一直红着眼睛,却是倔强的不肯掉下一滴泪来,连带的心中更生出无穷的恨意……    渐渐的已是能瞧见殷红的血滴,果然如张元清所言,都是极新鲜的,张虎的标记也都有迹可循。    “少夫人坐稳当些。”前面就是乱葬岗了,众人早已远离官道,上了一条极为崎岖的小路。    不得不说荆东驾车的技术极为高超,速度较之之前也没减慢多少。只苦了才车上的蕴宁,身体都快要被颠的散了。    耳听得荆东一声“到了”,蕴宁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    入眼只见一片杂草丛生的斜坡,乱石间,到处都能瞧见有衣服碎片并刺目的白骨,一片荒芜间,隐约瞧见坡底处正趴着一个人。    蕴宁直接冲了下去,荆东速度却是比她更快,先一步跳过去,探手把人翻过来,入目是一张已经有些腐烂的脸,忙回头制止蕴宁:    “少夫人莫要过来,这不是老爷子。”    蕴宁身子猛一晃,虽然方才只扫了一眼,却是正好瞧见那人脸上的两个黑窟窿……    “呱呱……”几只乌鸦从众人头顶飞过,却是盘旋不去。    “张虎留下的记号怎么没了?”张元清围着乱葬岗转了好几圈,神情越来越难看。    “去附近看看。”蕴宁道。    除了荆东荆西依旧寸步不离的护侍在蕴宁周围,其他人忙四散开来。    蕴宁回到高坡上,往四处望了下,却发现不远处的密林中隐约露出一角破败的茅草房。刚要转开视线,一声惨呼声忽然传来。    “是虎子。”张元清脸色一变,跌跌撞撞的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冲了过去。    蕴宁跟着就往前跑。    荆东忙招呼分散开的侍卫抢先往密林中的茅草房而去。    不想一行人还未靠近密林,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跑在最前面的张元清顿时被罩了个正着。    好在蕴宁被荆东一把推开,不然可不是同样要被网住?    “小姐,虎子在茅草房前……”被高高吊起来的张元清忽然嘶声道,情绪明显极为激动。    蕴宁定睛瞧去,正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趴在通往茅屋的乱草地上。    同一时间,密林中忽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看人数足有数十人之众。    没等荆东喝问,对方已是抽出冰刃,朝着几人砍了过来。    耳听得兵器袭顶的劲风声,荆东脸色难看至极,对方不但人数众多,便是功夫也都不弱。    明显是早设下埋伏,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这么打下去,形势会越来越不利。    却是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有心劝蕴宁离开,毕竟真是拼死冲杀的话,荆东自信能给蕴宁拼出一条生路来。    “你们挡着后面!我去茅屋!”蕴宁却是根本不同意荆东的意见。危险之下,张虎依旧冒死往茅屋处爬行,明显祖父就在茅屋中。    即便是死,蕴宁也绝做不到就这么丢下祖父,自己逃命。    荆东如何不明白蕴宁的心意,若是可能,恨不得打晕了少夫人直接带走才好,却也明白,真是带着个人,根本逃不出去。    无可奈何,只得先依着蕴宁的意思往里冲。    眼瞧着张虎已是相距不远,蕴宁跑的更快。身后忽然响起荆东一声惊呼:    “小心!”    却是三个黑衣人突然从旁边扑了过来,两个截住荆东厮杀,另一个则手提寒光四射的宝剑,朝着蕴宁当头砍下!    蕴宁却是头都没抬,直接一抬手,手腕上梨花弩同时开启,一蓬细如牛毛般的毒针暴雨一样朝着上方黑衣人尽数倾泻而出。    变起仓猝,黑衣人明显没有想到看起来娇弱纤细的女子身上竟随身携带有这种可怕暗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想要躲过去,可惜脸上依旧麻了一下。    竟然被自己看不到眼里的一个蝼蚁暗算得手,黑衣人登时大怒,抽剑刚要再次砍下,只可惜剑势忽颓,身形也不受控制的呆头鹅般从上空直直坠落,好巧不巧正好砸在蕴宁身前,蕴宁脚下不停,直接从他脸上踩了过去——    梨花弩乃陆瑄为蕴宁特制,至于里面的细针除了蕴宁研制的最强迷药浸泡过之外,陆瑄还加了剧毒之物,即便沾上一点儿,也只能是乖乖等死的份儿。    乱葬岗这边乱成一团,朝堂上这会儿也是热闹无比。    大正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奇葩的事,堂堂会元的成绩竟是甫一发布,就受到如此多的质疑不说,那些举子还敲响了登闻鼓。    好好的大朝会这会儿已是吵成了一锅粥相仿。    “所谓空穴来风,必然有因,一众举子无缘无故,绝不致闹到这步田地。”说话的是兵部侍郎周奎元,“春闱事关国体,兹事体大,绝不容许有半点瑕疵,臣请皇上彻查此事,不然不足以正视听,更会贻祸朝廷社稷。”    “你这话什么意思?”裴云杉咬牙,神情凌厉,“还是说周大人唯恐天下不乱?一句‘空穴来风’,就要指斥同僚、否定所有参赛举子的成绩不成?”    周奎元阴阴一笑:    “这话我可没说。之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裴大人既是自诩清白,还怕朝廷彻查不成?”    说着冷冷一笑:    “虽然在下并非言官,可所谓不平则鸣,确然还有一句想问——前些时日听说裴夫人身染重疾,须百年老参续命,据周某所知,不说其他名贵药物,但是这样的老参,一株就需要数千两白银,裴大人不是号称两袖清风吗,可敢在皇上面前说明,这老参却是来自于何方?”    裴云杉盯着周奎元,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裴云杉出身寒门,全靠了妻子操持家务给人帮佣才能一路把书读下来。一路行来,夫妻二人自然感情很好。只数月前,裴夫人突发急病,急需百年老参续命,裴云杉求告无门时正遇上陆明熙。    知道裴云杉的处境,陆明熙当即着人回家取了一株来,随即转赠给裴云杉,救下了裴夫人一条性命。    再没想到都一年前的事了,周奎元依然借题发挥,说出这样一番诛心的话来。    ☆、229    “周大人的意思是, 陆某向裴大人行贿了?”一道音色极淡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众人回头, 俱是一惊——    大殿外站的不是旁人, 却是之前卧病在床的当朝首辅陆明熙。    许是久病的缘故,较之从前的风度翩翩, 陆明熙明显有些瘦骨嶙峋, 一双眼睛却是越发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周大人或者忘了, 不久前,周家老夫人风湿病发作, 痛苦不堪时, 便来陆家求了九叶瑾做的风湿药膏回去, 这会儿才明白,原来这就是行贿啊。只一点,裴大人得了陆家的老参, 当时便写了借条留下,你周大人则是分文未付, 直接拿走,原来是等着今日以这样的方式重谢陆家啊。”    周奎元一张脸恨不能滴出血来——    要论出身,周奎元也是陆明熙的学生之一, 陆明熙忽然昏倒,周奎元也曾不止一次上门拜望,再确定陆明熙病入膏肓之后,禁不住旁人劝诱, 渐渐站到了胡太后那边。    后来陆明熙病情见轻,周奎元虽然后悔至极,可也抽身不得。    毕竟官场中最容不得的就是首鼠两端之人,既是做出了选择,就容不得再反悔……    这会儿瞧见陆明熙,周奎元本来就觉得矮了半截,再听了陆明熙的话,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是明白,今日之后,自己身上怕是要被打上“忘恩负义的小人”这样一个标签了,读书人最重气节,有了这样的名头,这一世都别想再抬起头来。    龙椅上的皇上瞧见陆明熙眼睛顿了顿,吩咐免了陆明熙的跪拜之礼:    “陆爱卿身体可是好些了?”    “陆瑄是你儿子,这件事,你如何看?”    “臣正是为此事而来。”陆明熙直起身形,根本不再看面如土色低头不语的周奎元,“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会试大事,无凭无据,岂能仅凭猜测,就妄断舞弊与否?这般行事,当置国家律法于何地?”    “照臣看来,分明是有人无事生非,居心险恶,想要搅乱大正朝局才是。”    “不错。”睿王世子周瑾上前一步,“臣以为陆阁老所言极是,十年寒窗,三更灯火五更鸡,一众举子耗尽心智,苦读诗书,方有今日成就,却要因些被人挑唆的无稽之谈,就要被质疑曾经付出的努力、洒下的汗水和今日取得的成绩,臣委实替今科进士不平!”    一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看过去。实在是往日里,一众世子里无疑是庆王世子周珉最爱显示存在感,至于这周瑾,却是大多静默无言,鲜少出头露面,再不想第一次开口,就直接搅到了这么一桩大事里。    更甚者这时机还真是巧妙,一旦证明会元成绩无误,那周瑾交好的可不止是陆明熙,更有今科录取的除被推出来和陆瑄打擂台的王梓云之外所有举子。    皇上神情不显,却是看向其他几位世子:    “你们几个的看法呢?”    “陆阁老,睿王世子所言皆有道理,臣附议。”同样总是沉默的安王世子周琮也出乎意料的开口。    大臣们的疑惑更甚,安王世子的态度,难不成暗示,安王看好的人,竟是睿王世子,周瑾不成?    更是想不通,周瑾不显山不露水的,什么时候势力这般大了?    至于其他世子,则是一个个锯口葫芦般尽皆默不作声。    周珉心头的火一拱一拱的,有些阴鸷的瞪了周瑾一眼——    自打动了周琮的儿子周晗,周珉就料到周琮怕是会对自己不满。只安王那人一向是个胆子小的,也只能默默接受。却是如何没想到,周琮竟然敢第一个公然站出来和自己作对。    “臣倒是以为,两位的话有些不妥。”看到并没有一个周琮那样的兄弟肯站出来给自己打头阵,周珉又是无奈,又是暗恨,只得自己开口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又所谓无风不起浪,今科进士备受质疑之下,朝廷如何敢用?倒不如彻查一番,还一众举子一个朗朗乾坤,也好服众不是?”    “臣以为庆王世子所言极是。”胡庆丰也跟着出列附和,“读书人乃国之根本,既是有这么多人请命,若然置之不理,怕会伤及天下读书人的心。”    心里却是盘算,陆明熙竟是这么反对比试一场,分明是做贼心虚才对,那岂不是说,陆瑄才华怕是真比不得王梓云,这里面还真有猫腻!    “哦?”皇上似笑非笑的看了胡庆丰一眼,“听你的意思,可是有了解决之法?”    “不错。”胡庆丰点头,“眼下举子们愤怒的焦点,就在认定会元成绩不实,既如此,何不选一位大家认定的才子和他比试一番?结果如何,自然就明明白白。”    说着又看向陆明熙:    “想来陆阁老也不愿意瞧见儿子被人诬陷?”    陆明熙盯着胡庆丰,片刻后爽快点头:    “想要陆某答应比试自是不难,可若是事后证明犬子名副其实,胡大人又该如何?”    胡庆丰登时一噎。    “怎么,胡大人不敢应了?”陆明熙神情越发冰冷,半晌转向皇上,“臣以为,不独所谓的春闱舞弊案要彻查,鼓捣出春闱舞弊案的背后人也要彻查……”    “若然结果是令郎确然才华不及旁人、有舞弊之实呢?”看陆明熙要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胡庆丰抢先道。    “陆某愿引咎辞职和犬子同罪。”    胡庆丰神情一喜,还未说话,陆明熙又道:    “若然胡大人错了,也不必和陆某一般,却须向陆家和今科所有进士赔罪!”    胡庆丰被堵的哑口无言,半晌猛一拂袖子:    “好!胡某人一片忠心,若然赔个罪就能替天下读书人换取一个公道,有何不可。”    却是越发认定陆明熙这么逼迫自己,根本就是担心陆瑄所致。    倒是陆明廉心却微微沉了下——胡庆丰可是胡太后在朝廷的代言人,周珉则是大家力推的嗣子人选,真是事后证明两人有错,胡太后颜面大损之外,周珉身上更是背了个不可抹去的污点,之前为他上位做的那么多铺垫可就全白费了。    不觉瞧了皇上一眼,特意推出周瑾周珉出来打擂台,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有意要把这件事闹大……    只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好再提醒什么。    既是已然有了定论,皇上自是不再说什么,直接点头,让周瑾并周珉代为主持,三品以上官员尽皆前往如意楼,见证这场亘古未有的另类大比。    如意茶楼里这会儿早已是人满为患。除了茶楼里给一众官员准备了座位之外,更在场外圈出一大片空地,留给那些读书人。    大臣们到达时,正瞧见场上举子分为南北两边,阵垒分明——    左边主要是以陆瑄崔浩为首的榜上有名的今科士子和他们交好的朋友,右边则是王梓云为首的落榜者。    双方虽是均未说话,彼此之间依旧有些剑拔弩张。    王梓云冷冷的瞧着对面的陆瑄。从当初第一次登陆家门,却被赶出去,王梓云就盼着有一天能出了这口恶气。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竟是难得的生出几分豪情来。    倒是陆瑄云淡风轻,身上那股睥睨世间之意,却是让王梓云越发不爽。    一片静默中,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两列差人,正捧了几个托盘过来,托盘上还放着几本密封的试卷。    众人正自起疑,裴云杉已经上前一步,淡然道:    “之前坊间传闻,会元公的试卷乃裴某代做,这第一步,自然要先辨明真伪。两位可各写一幅字,和试卷一起让诸位大人辨认。”    随着裴云杉话落,当下便有人抬出两张桌子来,上面早已备好文房四宝。    王梓云接过来,有兵丁上前展开纸张,王梓云悬腕执笔,片刻就龙飞凤舞,写出一行极为秀丽的大字来。    周围人登时齐齐发出一声喝彩——    这样的字体,即便比不得当时书法大家,可已经能完败身后诸人,当称得上上乘。    只这边呼喝声停止,才觉出对面情形有异,实在是那陆瑄瞧着明明也写完了,怎么他身边的人都是一声不吭?    还有哪些人的表情,怎么就有些一言难尽呢?    正自琢磨不透,陆瑄已经扔了笔,示意差人拿走宣纸,两个差人小心的各执一头,转过身来。和王梓云的字放在一起,向周围展示一圈。    外面本来喧闹的人群登时一静,王梓云本是信心满满。毕竟从小练字,王梓云一直受的是名家指点,若论文章,或者要低崔浩一头,可是字的话,却至少能和崔浩比肩。    却在瞧见陆瑄的字时,心头猛地一沉——    铁钩银画,字字刚劲有力,直透纸背,不独潇洒之极,更兼独具意蕴,一个个仿佛活了一般,让人看一眼不自主就沉入进去。    如果说王梓云的字只能说好看,却没有精气神的话,那陆瑄的字根本就是让人止不住心神俱醉。    直到差人拿着字进了如意楼,外面的读书人才如梦初醒:    “啊呀,这是,陆公子的字?”    “简直是,出神入化!”    更有那等迷恋书法的,竟是抓耳挠腮,恨不得这会儿就能描摹一番才好。    至于陆瑄身后的举子们,也跟着长出一口气。毕竟陆瑄一身所系,不独他自己的功名声誉,便是他们这些人可也和陆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之前虽听杨修云极为推崇,可大家依旧有些半信半疑,这会儿亲眼见着,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些。    两人大字很快呈了上去,一眼瞧清楚陆瑄的字,饶是胡庆丰这等学问不精的,也不觉倒吸了口冷气。    那边两人试卷也被展开,浏览完后更是俱皆沉默——    陆瑄的字和试卷上分明就是一人,他这样的字,根本不可能是裴云杉的手笔……    胡庆丰脸上神情就有些冷——王梓云这个废物!    却又缓缓长舒一口气,亏得还做了其他准备……    “两位公子,这是几位大人拟好的试题,以半个时辰为限……”    差人很快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准备好的试题。    陆瑄接过,拆开来,却是“止戈为武”四个大字。    摊开面前纸张,挥笔写下“止戈为武”这个题目,刚要再写,忽觉不对,忙抬头去看,却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再低头,却是脸上神情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戈”字上正放着一朵小小的珠花,更是陆瑄最熟悉不过,分明是蕴宁耳环上的。    连带的一个尖细如丝的声音同时刺入耳膜:    “输给王梓云,不然,就等着给袁蕴宁收尸。”    ☆、变起    许是被陆瑄的字给打击到了, 王梓云明显有些心神不宁。不自觉的总想抬头去看陆瑄。一开始还没发现异常,片刻后却是察觉出不对——    还想着对方说不得已经泼墨挥毫, 没想到陆瑄却是连笔都没拿, 一径呆坐在那里,对着题目发呆。    别说王梓云奇怪, 就是陆瑄身后不远处的杨修云也大为诧异。毕竟陆瑄才华如何, 旁人不知,他最是清楚, 放眼大正,杨修云可不以为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能有哪个可以与之比肩。    眼瞧着那边王梓云沉思片刻, 已是提笔开始解题, 陆瑄却依旧端坐位子上,对着白纸凝目沉思……    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中,气氛顿时显得凝重无比。    眼瞧着时间已是过去了大半, 陆瑄才缓缓提起笔,却是在砚台里一点点研磨着。    围观的人也明显发现了不对劲,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不是会元吗,如何竟是一副江郎才尽的模样?”    “什么江郎才尽?说不好本来就没才,这会儿露馅了才对!”    “我瞧也是!还以为那是传言呢, 毕竟陆家家风最是清正,现在瞧着,这春闱作弊,十有**是真的……”    至于陆瑄身后那些考中的举子, 更是脸色惨白——    若然陆瑄的会元成绩证实作弊,所有人的成绩怕是都会作废!    陆明熙也明显注意到了下面的异常情形,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陆瑄根本不是那等任性妄为的人,既是决定入仕,就绝不会出尔反尔,更别说还事关陆家兴衰存亡……    会这般反常,必然是出了让他无法接受的大事。    要说这世上,能让儿子大异常态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母亲崔老夫人,另一个则是儿媳。    自己就在这里坐着,并没有家丁来禀报什么……    脸色突然难看至极——    出事的,十有八、九是儿媳妇袁蕴宁!    蕴宁这会儿已然冲到张虎身侧,把人翻过来,才发现张虎右胸处正插着一把刀,人虽然还有一口气,却已是极为微弱,唯有两只手,依旧朝着草屋的方向伸着。    蕴宁从怀里掏出金针,以最快速度帮张虎护住心脉,爬起来用力推开门的同时,手跟着从怀里摸出一包迷药,朝着房间里撒了过去。    “不好!”房间里果然同时传来惊叫声,人影晃动间,几个黑衣人抢身就往外冲,却是堪堪走到门槛处,“噗通通”全都栽倒在地,竟是足有四五人之多。    蕴宁又等了片刻,见再无人出来,才撩起裙子下摆往房间里去。    房间里颇为阴暗,可不妨碍蕴宁瞧见角落里的乱草堆上,一个头朝下趴在那里的血糊糊的人,虽然看不见脸,可正如张元清所说,那人脚上穿的正是蕴宁亲手做的鞋子。    “祖父!”蕴宁强忍住泪水,一个箭步抢上前去,伸手要扶,不想触及对方衣服的一瞬间,那人突然翻身而起,反手扣住蕴宁。    蕴宁霍然抬头,眼前哪里是老爷子,分明是一个蒙着脸面的汉子!    一时又惊又怕,以自己迷药之强,怎么可能还有人这会儿保持清醒?    殊不知那男子却是比蕴宁还要震惊——    一行人里他功夫最高,更甚者从小就训练对抗各种药物,本以为这次出手对付一个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如何也没有想到几个兄弟竟是全折了进去不说,自己这会儿也是拼命咬着舌根,靠疼痛刺激着才能保持一点清醒……    当下一手拖着蕴宁,一手倒拽长剑,踉跄着往茅屋外而来:    “放下……”    “武器”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后面躺着的黑衣人中,一个身影却鬼魅般站了起来,摊开的手如铁钳子般瞬时按上男子后心处,掌心轻吐,黑衣男子身形一软,随即仰面朝天往后栽倒。    连带的被拖着前行的蕴宁跟着落到一个瘦削却有力的怀抱里。    蕴宁身体一僵,还未反应过来,男子却突然一旋身,许是终究受了药物影响,行动间明显有些不够灵活,堪堪把蕴宁结结实实的护在身后的同时,一声刀割入肉的钝响同时传入蕴宁耳中。    蕴宁忙要抬头,却被那双有力的臂膀一把按住,浓浓的血腥味儿随即扑面而来。    却是男子反手一剑,正好把扑过来的黑衣人扎了个透心凉,随着男子反手抽出剑来,黑衣男子跟着扑倒在地。    男子身形趔趄了一下,蕴宁下意识扶住,正好对上黑衣人一双星眸。    蕴宁刚要发问,身形忽然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男子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快去如意楼!”    等蕴宁回过神来时,人已是被抛出了包围圈之外。荆东荆西跟着冲了过来,他们旁边则是身上沾满鲜血明显受了伤的张元清。    瞧见完好无损的蕴宁,张元清差点儿喜极而泣:    “少夫人——”    “你们快走!”荆东荆西回身挡住两个追过来的黑衣人,冲着两人高声道。    到了这会儿,蕴宁如何不明白,所谓的祖父重伤,根本就是有心人特意给自己设的圈套,目的定然是针对陆瑄。    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    “张伯,咱们走!”    却是不自觉回头朝包围圈中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怎么这般熟悉……    两人跌跌撞撞往乱坟岗方向疾奔,好在众人来时的车马还在。    “小姐快上车。”张元清直接就要去拉车。    却被蕴宁制止:    “咱们骑马。”    从自己离家到这会儿,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坐马车往如意楼去的话最快也得半个时辰……    袁家人善战,无论男女都会几手拳脚,蕴宁倒是没跟着练过,骑马上却还算过得去。    主仆两个很快上了马,蕴宁一扬马鞭,那马有些受惊,猛一尥蹶子,差点儿把蕴宁甩了下去。又原地转了一圈儿,才撒开蹄子往乱葬岗下疾奔而去。    张元清吓了一跳,忙一夹马腹,从后面追了过来。    由张元清的马在前面引着,蕴宁的马也渐渐驯服。    两人很快上了官道,照这样的速度,不耽误的话,再有小半个时辰,应该就能赶到如意楼。    蕴宁只觉心急如焚,即便被颠的头晕眼花,好几次都差点儿从马上滚下来,却是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正自疾行,跑在前面的张元清猛一勒马缰绳:    “迂——”    却是前面大路上正有一大群人站在那里,有摆设香案的,有安防纸人纸马的,竟是要祭祀的模样。    听见马蹄声,当即有人出来,远远的吆喝道:    “兵部尚书府在此祭祀,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胡家的人?    张元清愣了一下,忙也高声道:    “这是我们朱雀桥陆家少夫人,有急事赶往京城,还请贵府行个方便。”    却被对方断然拒绝:    “谁家都不行!今日祭祀事关我家二小姐来世轮回,仪式不结束,任何人不能通行。”    随着他话音一落,又有一群道士出来,竟是围着香案摆阵的模样。    “不用跟他们废话!咱们冲过去!”蕴宁说着,从怀里摸出几包药扔给张元清。    张元清接过来,直接撕开,两人同时呼喝一声,朝着拦在前面的胡府家丁就冲了过去。    明明瞧着对方不过一双老弱罢了,再想不到竟是这般悍勇,那拦在前面的下人吓得忙往旁边躲。    “袁蕴宁,你敢!”一声厉喝随即传来,却是胡敏蓉,正从旁边马车上下来,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十**岁的清秀男子,瞧见马背上的蕴宁,男子眼睛中闪过一丝阴毒之意。    “胡敏蓉,让开!”蕴宁怒声道。    “袁蕴宁,你莫要欺人太甚!”胡敏蓉脸色发青,星眸中又隐隐含泪,“我妹妹遭遇不测,年少早夭,好容易请高人推算了今天这么一个黄道吉日,助她早入轮回……你若是还有半分怜悯之心,就莫要行此丧尽天良之事……”    “好……”蕴宁两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下一刻却是敛尽情绪,一步步靠近胡敏蓉。    “啊呀,陆夫人瞧着怎么受了伤?”胡敏蓉身边的年轻人上前一步,看似殷勤的伸出手,“不然,小人扶夫人下马?”    却被蕴宁一鞭子摔开:    “滚!”    男子猝不及防,脸上狠狠的挨了一鞭子,又有些被蕴宁气势吓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    胡敏蓉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两人之前不是没打过交道。只胡敏蓉从未把蕴宁放在眼里,一直认定蕴宁除了生的尚好之外,其余则乏善可陈。    是以每次面对蕴宁,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会儿却是无端端多了些危机感,当即喝到:    “来人,请陆少夫人旁边坐着观礼……”    不想这边话音一落,那边蕴宁已是直接扔出了一包迷药来,胡敏蓉即便离得远,却依旧觉得一阵头晕,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挡在自己身边的家丁已经尽皆软倒,大惊失色之下,已是气急败坏:    “袁蕴宁,若你敢破坏了我妹妹的轮回之祭,胡家必要你拿命来偿!”    更是后悔不迭,不该轻敌,还想着袁蕴宁带着个受伤的老仆,只能乖乖被摆布,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身上竟带的还有这么强的迷药。    忙要叫人拦住,蕴宁却已冲到近前,一下拽住胡敏蓉,拔下头上簪子对准胡敏蓉的脖子:    “都退下,让我过去,你们大小姐自会无恙,不然,就等着给你们大小姐收尸。”    口中说着,手一用力,胡敏蓉痛的“啊”了一声,眼泪跟着就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亲们元宵节快乐(*^__^*)    ☆、231    混在家丁中几个目露精光的男子也明显没想到蕴宁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再有她刚才扔出去的迷药,效果委实惊人, 没奈何, 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出人群。    蕴宁转身, 瞧了一眼步步紧逼的胡府家丁, 推搡了胡敏蓉一下,厉声道:    “让你的人原地站住, 不许跟过来。”    胡敏蓉脸色更加惨白,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怪她惊恐, 实在是胡敏蓉有预感, 自己不肯依着袁蕴宁说的去做的话,对方真的会杀死自己。    张元清紧紧的跟在蕴宁身后,牵着两匹马, 警惕的注意着周围。主仆两人一步一步从人群中穿过。    眼瞧着渐渐的远离了胡家人,张元清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蕴宁松开胡敏蓉, 顺手一推,回身就要上马。    不想胡敏蓉忽然往后疾奔,口中更是厉声道:    “抓住他们两个!”    蕴宁还没反应过来, 身边的马已是希律律一阵惨叫,然后一尥蹶子,挣脱缰绳,飞一般的跑了。    “小姐——”张元清眼疾手快, 忙上前一步,堪堪把蕴宁护在身后,自己却痛苦弯腰——    小腹处正钉着一柄飞刀。    至于两匹马身上可不也是被飞刀所伤。    “抓活的!”胡敏蓉冷声道,“先让她跪在我阿妹的灵前磕头赔罪,然后再押到朱雀桥,让陆家阖府上下瞧瞧,看看他们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随着一声“遵命”几个劲装男子一下从阴影中跳了出来,个个手持兵器朝着蕴宁两人逼近。    “小姐,你先走——”张元清猛一推蕴宁,踉跄着抽出兵器。    “想走,就凭你们?”为首的汉子冷笑一声,却是并没有靠近——眼下不能确定袁蕴宁身上还有没有迷药,自然是离得远些更安全。    “识相的乖乖跟我们回去,向我家小姐赔罪,不然,袁小姐我们虽不敢动,你这位老仆却定要把命留在这里。”    “小姐,您只管走,不用管我!”张元清眼睛都红了。    蕴宁却是转回身,直接站到了张元清身后,自己充当了掩护人的角色:    “咱们走!”    和方才密林在中不同,眼下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蕴宁笃定,就是给对方几个胆子,也绝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因着一个冲撞祭祀的由头就敢杀了自己。    胡敏蓉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更加阴毒——自己还是小看了袁蕴宁!    只这会儿,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任她回去!    恨声道:    “还愣着干什么?真要我妹妹死不瞑目不成?先把那老东西收拾了!”    不见见血,袁蕴宁就不懂什么叫害怕!    几个汉子一咬牙,当即就要往上冲,可刚一靠近,蕴宁随即一挥手,吓得众人又忙往后跳。    偏是他们一撤离才发现,蕴宁根本没扔什么东西。    如此两次三番,几个汉子已是脸色铁青。更是渐渐明白了一件事,或者对方手里根本就没有了迷药。    到最后心一横,即便蕴宁扬手,也不肯退却。    不想这一扑上前,蕴宁跟着松了手,几人登时一阵眩晕,踉跄着栽在了地上。    眼瞧着一干人等再次失手,胡敏蓉银牙差点儿咬碎——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把袁蕴宁留下来!    “小姐放心!”侍立在旁边的年轻男子阴阴一笑,“我这就带人追过去。”    口中说着一声唿哨,翻身上了马:    “三人一组往上冲!”    倒要看看,这小娘皮手里能藏多少药!    张元清受伤,蕴宁又是女子,一路奔波之下,两人速度如何比得上骑着马的人?    竟是不过片刻,就被追了上来。    “小姐,你快跑!”张元清转身,护在蕴宁身后,小腹上鲜血滴滴答答落下。    “再坚持会儿。”蕴宁反身扶住张元清。怀里这会儿还剩下一包药,算算时间,家里应该也快来人了。    看蕴宁两人明显跑不动了,马上男子笑的越发猖狂,一催马匹,就越过了蕴宁两人,指着最前面三个家丁:    “你们过去,把他们拿下!”    三个家丁答应一声,怪叫着朝两人扑了过来,蕴宁无法,只得把怀里最后一包药给丢了出去。    三名家丁果然应声而倒。    “再来!”男子冷笑一声,“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爷倒要看看,你怀里能藏多少药!”    说着又要吩咐下一组往上冲。不意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男子不觉有些着恼,一抖缰绳,转过身形,对着越跑越快荡起滚滚烟尘的马上骑士傲然道:    “前面是兵部尚书府有急务处理,无关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不想对方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催马上前,更是随手摘下马鞭,双腿一夹马腹,竟是以无与伦比的非一般的速度冲了过来。    “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我说的话!再敢往前走,信不信爷让你有来无……”男子顿时不悦至极,更甚者还晃了晃手中兵器,只话还没说完,就“啊”的惨叫一声。    却是那打马过来的人甫一跑到近前,手中马鞭兜头就抽了过来,这一下力道怕不有千钧,男子身形一下飞了出去,直接砸到勉强赶过来的胡敏蓉的脚下。    “梁峰——”胡敏蓉惊叫一声,一个收势不住,脚下一趔趄,若非旁边人扶住,可不就和男子砸在一起?    一时又惊又怒又怕,颤声道:    “何方凶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纵马行凶,眼里可还有朝廷律法……”    只她声音响起的同时,蕴宁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二哥——”    声音嘶哑,让人听了就想落泪。    马上不是旁人,正是袁钊睿。    一眼瞧见发髻散乱、一身狼狈的蕴宁和浑身鲜血的张元清,袁钊睿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从把妹妹寻回来,袁钊睿何尝见过蕴宁这么狼狈过?一时心疼的无以复加。    忙先上前一步,把蕴宁揽在怀里,跟着飞起一刀,却是不偏不倚,同样扎在那梁峰的小腹处。    这一刀的力度之大,几乎把那梁峰钉在地上,迸出的血雨直接飞溅到胡敏蓉的面门之上。    把个胡敏蓉吓得脚一软,就坐倒在地。    同一时间,又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却是袁钊鸿和几个堂兄弟带着府内侍卫赶到。待得瞧见眼前情形,一个个脸色俱是难看至极——    袁家儿郎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为的可不是有朝一日被人这般欺负!    “我带着妹妹先走,分一拨人去乱葬岗那儿瞧瞧,剩下的人把这些凶徒全体押送大理寺!”知道这会儿不是叙话的时机,袁钊睿简单的吩咐了一句,抱起蕴宁送到马上,自己跟着飞身上去。    快要被吓晕的胡敏蓉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你们敢!我是兵部尚书长女,你们不许对我无礼!”    口中说着,却已是带上了哭腔——    早听说过武安侯府的人悍不畏死、胆大包天,胡敏蓉却是并没有放在心里。    毕竟这可是天子脚下,大正帝都,比袁家声望更隆的家族不要太多。    甚至就在之前,胡敏蓉还想着等抓到袁蕴宁,让她跪下赔罪之余,还要拿这件事,向陆家、袁家兴师问罪呢。再不想事情变化这么快,眼下自己倒是成了被问罪的那个。    真是被以凶徒的名义押送到大理寺,胡敏蓉可以预料到,自己势必成为整个帝都的笑柄。    只任凭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都不曾让袁钊鸿一行人改变心思。    至于袁钊睿已经载着蕴宁,带了八个侍卫往城里飞驰而去。    甚至到达城门时,速度都不曾降低多少。    袁家儿郎各个擅强弓、精骑射,袁钊睿的马上功夫自然比蕴宁强的太多了,即便在大街上,都能穿行自如。    竟是还没用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如意楼。    不想刚到外围,就被兵丁拦住,待得瞧见马上人是袁钊睿,忙又躬身退开——    今儿个在这里守卫的依旧是袁烈部下。    袁钊睿点了点头,马都没下,照旧催动马儿上前。    兵丁忙在前面帮着开路,以致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就有些骚动之意。    许是察觉到什么,正自低头凝思的陆瑄倏地抬头,眼睛往这个方向瞟了一眼,上身猛地前倾,竟是想要站起来的模样,蕴宁眼睛登时**辣的,遥遥挥了挥手,就和袁钊睿入了袁烈临时歇息的地方。    即便袁钊睿把蕴宁护的极为严实,陆瑄却是依旧把人认了出来。太过激动之下,竟是禁不住以手掩面。手中饱蘸笔墨的毛笔晃动之下,当即落下一大滴墨汁来,竟是一下把写了没几行的卷面污了一大片。    “时间到!”差人同时一挥手,直接上前抽走了陆瑄手中的笔。    ☆、232    王梓云借着交试卷的机会, 看了眼差人手中另一张卷子,却是揉了揉眼睛,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    一片策论, 陆瑄写了不过五六行,内容这么少也就罢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上面还有好大一摊墨汁, 整张卷子说是惨不忍睹也不为过。    片刻的恍惚之后,紧接着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真叫自己猜着了, 陆瑄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王梓云身后那些落第举子登时沸腾起来:    “呸!我就说这春闱有猫腻!”    “可怜我苦学数十年,竟是被这等斯文败类误了前程!”    更有那等情绪激动的, 直接在地上跪倒, 以头抢地:    “老天有眼, 老天有眼啊!”    竟是涕泗交流、哭泣不止。    至于陆瑄身后的那些取中者,除了杨修云崔浩两人外,无不神情惨淡, 惊疑不定,说是惶惶若丧家之犬也不为过, 哪还有之前一丝一毫的意气风发?    抚平两人试卷,差人不敢耽搁,忙用托盘盛了, 小心送入如意楼中。    试卷先呈到坐在中间的周珉手中,周珉看了一眼,旋即敛去脸上笑意,转手递给旁边周瑾。    之前陆瑄的异常, 自然早已落入周瑾眼中,这会儿瞧见陆瑄的卷子,神情滞了一下,却是没说什么,不动声色的把试卷放了回去。    胡庆丰自是把周瑾的不自然尽收眼中——    这周瑾还真是和他父亲睿王一般,就是个一根筋没脑子的。以为巴着皇上就能分得最大利益?    待得坐实了这春闱舞弊案,周瑾就等着被言官弹劾。    毕竟,之前可已查明,陆瑄和周瑾之间乃是旧交!    随手拿起陆瑄污损了的试卷,粗略翻了一下,反手递给陆明熙,一副很是惋惜的模样:    “莫不是陆公子今日状态不佳?怎么这么长时间,就写出了这样一篇东西来?啊呀呀,这可怎么好,老夫还想着,要领略一番会元公的风采呢!”    跟着抖开王梓云的试卷,文章虽说不上行云流水,却是清秀工整倒也颇为醒目。    胡庆丰捋着胡子,先就叫了一声“好”:    “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江南王家还真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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