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3)
不得了。 至于说陆嘉怡,继承了陆家的好容貌,生的也甚是美丽,性子温柔之外,更有些沉默寡言,每每和陆瑄相遇,也总是叫声“大哥”,便没有其他话了。 倒是陆瑄和父亲打赌胜了准备离家的前天晚上,陆嘉怡偷偷跑来见陆瑄,眼睛红的小兔子般,更把自己私下里攒的体己银子,一股脑塞到陆瑄手里,甚至里面还有匆匆包起来的些钗环首饰,令得陆瑄哭笑不得,合着妹妹心里,这是以为自己是要离家出走啊。 陆瑄也有些歉疚,刚要把镯子放回去,却是顿了一下,怪不得有些眼熟,这镯子分明是祖母手里赐下去的,也是怡姐儿的嫁妆之一。 不觉蹙了下眉头。 陆明熙平日里公务繁忙,家务事除非是事关陆瑄,不然他很少插手。是以陆嘉怡的婚事从相看到定亲,全是梅氏一人操持。 陆嘉怡嫁的人家姓齐,夫婿单名一个“谦”字,世代居住在距离京畿不远的保定府。 齐家在保定府也算是大族,齐谦的父亲齐明德,和陆明熙乃是同年,眼下身居宁中省布政使一职,论家世比起陆家来自是不如,好在齐谦少年举人,相貌生的也好,人也颇有才学,彼时陆瑄还曾特特问过陆嘉怡,看庶妹的意思,也是相中了人的。 陆瑄以为,怡姐儿性子太过柔弱了些,齐家那样的门第,倒是不虞会给怡姐儿气受。 而就在去年上,齐家和陆家又亲上加亲—— 齐明德的长子齐训两年前妻子亡故,去年上,娶了颇受陆明廉宠爱的王姨娘所出的庶女陆嘉雯为续弦…… “这缺口,怎么瞧着,不像是刚打破的?” 蕴宁忽然道。就说方才盒子掉下去时,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叮当乱响。 陆瑄无疑也发现了这一点。眉头一下蹙了起来。怡姐儿出嫁时,即便是庶女的身份,嫁妆也不是一般的丰厚,齐家虽不算世代郡望,家底也颇为丰厚,何至于就沦落到了自己亲大哥成亲,却只能拿嫁妆做贺礼的地步? 更甚者,这双镯子还是一早就被人摔烂了的。 想了想吩咐人把管家婆子叫来: “镯子什么时候送来的?昨儿个齐家是谁过来的?” 成亲前就接到过陆嘉怡捎来的口信,说是刚刚做了胎,不宜长途跋涉…… 那管家婆子也是崔老夫人手下的老人了,最是精明利索,听陆瑄询问齐家的事,脸上神情分明就有些愤愤: “爷不问,奴婢也想跟爷说一声呢。先还说,齐家也算知礼,现在瞧着啊,分明也是狗眼看人低的!” 这礼物盒子倒是昨儿个一早,齐家人送来的,只不过来的却不是齐家正经主子,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更可气的是,那下人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傲慢,好像到朱雀桥这边来,有多纡尊降贵似的。 更甚者东西一送过来,人就马上离开了,说是还得去侍候主子。还以为他要赶着回保定呢,谁知道管家把人送出去后却发现,对方竟是直接转身去了隆福街的陆明廉府中。 齐家也算大族,何至于陆瑄成亲这样的大事,只能派个奴才过来?分明是觉得长房这边倒了霉,不放在眼里罢了。 待得打发走管家婆子,陆瑄神情就有些不好。怡姐儿即便胆子小些,对娘家感情却是颇深,更甚者即便不为着自己这当兄长的,还有爹呢。这些日子爹病卧在床,保定府离得不算近也不算远,不可能没听说这消息。 而这么长时间内,怡姐儿也好,齐家也罢,却是都不曾有什么表示,便是登门探病也没有过。 之前陆瑄忙于成亲之事,倒是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却是觉出了不对。怡姐儿那边,怕是情形有些不好…… “保定府离这儿也不算远,不然,咱们派个人去怡妹妹哪儿瞧瞧?”瞧出陆瑄的担心,蕴宁道。 “也好。”陆瑄也知道事情急不得,当下点了点头,“咱们家在保定府也有生意,还有你的封地,也在那里,我正说派个可靠的人过去瞧瞧,索性两件事一道办了……” 却已经猜到,齐家这般行事,和家里眼下的形势必然有直接关系—— 自打陆明熙醒来,陆家局面明显大为改观,可也就是,改观而已。正如陆明熙担心的,待得从太医口中知晓陆明熙即便醒来,什么时候能下床行走,也未可知。更甚者,说不好,这一世都不见得能脱离床榻,来拜访的朝廷同僚分明就少了很多。 若非皇上日日亲自派人前来慰问,甚至有几件棘手的公务,皇上还特意让使者送来令陆明熙处理,话里话外依旧对陆明熙很是倚重,说不好局面还会更加严重。 以致眼下,一部分人对陆家分明是持观望态度,甚至更多的人把视线放到了陆瑄身上—— 若然陆瑄此次科举真能高中,凭着皇上对陆家的看重,陆瑄必然沾光不少。既是陆明熙全力培养的接班人,想来也有过人之处,陆家再次兴起,或可期待。 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毕竟陆瑄的年纪在那儿放着呢。再有就是,若然陆明熙依旧在朝中为官,陆瑄只要能考中,前途便是一片光明。而眼下却是要扛起陆家的大旗,就要求陆瑄不独高中,更要考一个拿得出手的好成绩。 而这一点,却又谈何容易,毕竟,今年科场可是人才辈出…… 一想到陆瑄即将面临的困境,蕴宁又开始心疼,方才被唐突的羞涩和恼怒也褪去不少,便不再往外赶人,由着陆瑄陪在身边,两人把所有的礼物看了一遍,又着人封好,抬到库房。 两人在库房里转了一圈,蕴宁依着家人的喜好,亲自从库房里挑了一大堆礼物。那边陆瑄也不闲着,从里面转了一圈,左手提了把宝剑,右手抱了把大刀,背了杆□□并两张硬弓,还选了两把镶嵌有宝石的漂亮短刀。 瞧见陆瑄这副浑身挂满武器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瞧着和走街串巷的货郎也没差的打扮,蕴宁一时忍俊不禁:“你这是做什么?背了这么多东西出来。” 陆瑄却是回答的理所当然:“送给岳父和几位大小舅子啊。” 瞧瞧昨儿个娶媳妇儿回来时,袁家一群男人瞧自己时和看仇人一般的架势,明儿个回门,不好好巴结一番,等着被收拾不成? 回门日当天,两人起了个大早,蕴宁先去给陆明熙请了脉,又开了个药方—— 外人在时,能看到的只是太医的方子,便是太医院开的药物,也都按时按点的熬好,只这方子也罢,药物也好,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陆明熙这些日子以来,只按照蕴宁开的药方用药,至于熬药的人,则有崔琳琅并崔老夫人一个贴身丫鬟全程盯着。即便腿依旧不能恢复行走,陆明熙的气色却明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看两人还在磨蹭,便索性直接赶人: “快过去,莫要耽搁了,家人这会儿怕是已然望眼欲穿了。” 倒不是说陆明熙不耐烦,而是儿媳妇围着自己转,儿子就眼巴巴的盯着儿媳妇瞧得场面真是太辣眼睛。 又有些担心,要是儿子这么毫无顾忌的跑到袁家秀恩爱,也不知道会不会挨揍…… ☆、210 “来了来了……” 今儿个是三朝回门日, 袁家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一大早丁芳华就起床,先着人把蕴宁之前住的院子好好收拾了一番, 又一遍遍的跑小厨房, 就没有一刻静下心来过。 “娘,你坐下来歇会儿, 什么事情全您一个人做了, 外人瞧见了,知道的说您是心疼闺女心疼媳妇儿, 不知道的,还不得说我们这些小辈不懂事?” 自打蕴宁归宗, 袁家这几年真是喜事连连—— 过门一两年都不曾有孕的蒋氏一举得男, 头年上生了个大胖小子;紧接着就是袁钊睿成亲了不说, 还因为蕴宁的施粥舍药之举,补了宫中二等侍卫…… 眼下说话的这位,正是袁钊睿的妻子冯氏。 冯氏出身公府, 嫁过来时间并不久,和蕴宁相处也不多, 对这个小姑子却同样很有好感—— 一则蕴宁性子随和,最是贴心不过,完全不似家中那些姐妹, 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 二则,婆婆膝下可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公婆也好,丈夫也罢, 都疼的什么似的,身为媳妇儿,跟着捧捧小姑子,绝对没有什么坏处。 还有最后一点,冯氏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虽然大嫂语焉不详,却是透漏过那么一两句,说是能一举得男,真是多亏了小姑子。 冯氏就心痒痒的,又不好意思追着问,等回屋了就特特拿这事问过丈夫,结果袁钊睿“噗嗤”一乐,抱着她敦伦了一回,神清气爽后告诉她,没错,宁姐儿就是这么牛,然后扭头出门去了。 冯氏脸皮薄,一直找机会想要好好问问蕴宁,最好,也能赶紧在肚子里揣个和爷一样的小包子才好。 “二嫂说的是,我们做人媳妇的,也该为长辈分忧。”说话的这位是蕴宁的庶兄袁钊鸿的妻子辛氏。 正说着话呢,下人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主子,小姐回来了,就要进二门了。” 丁芳华忽的就站了起来,又打发人去给同样等着消息的高老太君并聂老夫人送信。 蕴宁被陆瑄从马车上扶着下来时,一抬头就瞧见迎上来的丁芳华等人,眼圈不自觉就有些发红,忙快走几步,来至丁芳华面前,就要跪下磕头,却被丁芳华一下捞住,抱进怀里,叫了一声“我的儿”,就先哭了起来。 看见母女相拥而泣,同样迎出来的袁家男人也都个个动容。 尤其是袁钊霖,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恶狠狠的瞧着陆瑄—— 当初是自己蠢,竟然信了他的话,把陆瑄崇拜的什么似的,结果倒好,这家伙上来就抢了自己姐姐。 陆瑄已是过来,和众人见礼,对袁家众人的横眉怒目根本就视而不见。 恭恭敬敬上前,先亲手拿了三个盒子奉给高老太君,并聂老夫人和丁芳华: “听说老太君喜欢苏杭的点心,我特意让人快马加鞭采买了些过来,老太君尝尝,可还合口味?” “这个盒子里是当初在少林寺意外得到的一对儿会打拳的小铁人儿,祖母闲来也可当个乐子……”聂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年轻时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要当个仗剑走江湖的侠女…… “这盒子里是西域天蚕丝制成的布帛,不独保暖,更兼轻薄。宁儿每每说岳母受不得寒,用这个裁剪成衣服,即便我们不能日日守在岳母跟前,也能放心不少……” 又指挥下人把准备的礼物送给各位嫂子并袁家小姐,每人的礼物都完全不同,却又全合心意的紧。 一时人人欢欣不已。 尤其丁芳华,方才的种种忧心瞬时一扫而空,一叠声嗔怪袁钊钰弟兄几个: “怎么还傻站在哪儿,还不快陪姑爷进去。坐了这么久的车,怕是早累了……” 一番话说得袁钊钰直想翻白眼—— 陆瑄是谁啊,当初闯荡江湖时,连夜奔袭三日三夜都一点儿事没有的,现在从朱雀桥到这里,这才哪儿到哪儿了,怎么可能恁般娇弱? 话说回来,今日的陆瑄也让自己大开眼界了,平日里都是板着一张死人脸,不开口则已,一说话就能把人给噎死。 可母亲既然发话了,便是再不愿,也只能挤出一丝笑容: “妹夫,里面请……” 从前被打趴下叫“老大”时不爽,现在被抢走了妹妹,叫一声“妹夫”,可是还不怎么舒服啊。 陆瑄笑了笑,先上前跟袁烈见礼: “见过岳父……” 袁烈瞪了他一眼,心说我可不敢那些娘们儿似的,眼皮子浅,随随便便递上个盒子就被收买了。正想训几句,出出这些日子以来心头的怨气,不想还没说什么呢,聂老夫人就开口了: “年纪这么小,却要撑起那么大一摊子事,瑄哥儿这几日怕是也累的不轻,阿烈你多心疼着瑄哥儿些。别让那几个臭小子闹他。” 袁烈:…… 自己之前看的果然不错。这小子,他就是天下第一奸邪小人!瞧瞧这才多长时间啊,自己老娘就倒戈了! 蕴宁就有些无奈,有些嗔怪的瞪了陆瑄一眼—— 要论玩心眼子,这一大家子加起来,都比不得夫君。上一世就知道,这人啊,最会哄人了,真是想做什么,就没有他做不成的。 把个袁烈给苦逼的,偏是老娘的话还不能不听,没瞧见祖母高老太君正一眼一眼的往这边瞧呢,那模样,随时都会为陆瑄那个臭小子挺身而出。 得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待会儿没了这帮女人们护着,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啊。 只可惜袁烈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待得到了男宾那里,才发现了一个让人沮丧的事实,这家伙根本就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竟是转眼就和小叔袁成阳成了莫逆之交…… “这下不担心了?”瞧着终是破涕为笑的丁芳华,聂老夫人揶揄儿媳。 “还是娘眼光好,给宁姐儿挑了个好姑爷。”丁芳华也是心悦诚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当初担心女儿嫁过去会受委屈,眼下瞧着,根本就是毫无必要。 毕竟,女人的心可是比男人细的多,这会儿丁芳华何尝看不出来,姑爷分明是稀罕惨了女儿,不然绝不会在家人的礼物上花这么多心思。 其他袁家女孩儿可不也这么想?都说金银容易得,却是难得有情郎,也不知将来夫婿待自己可能如宁姐儿的夫婿一般? 一行人转身刚往里走了几步,又有陆家下人匆匆赶了过来,手里托着一袭披风,嘴里还一叠声道: “我们少爷说,少夫人有些体寒,受不得凉,这披风先穿上,待会儿觉着热了,再脱下来……” 一番话说得蕴宁益发不自在,很是忸怩的让人接过来,却是知道陆瑄的性子,自己不回话的话,说不得又会让人跑来嘱咐一遍,这些日子算是体会到了,自家相公可不是一般的唠叨。 只得点头,细声细气道: “跟他说我知道了,让他也少喝些酒……” 下人应着忙又跑走了。 高老夫人先撑不住笑了起来: “啊呀呀,瑄哥儿眼里,咱们这么多人,还照顾不好宁姐儿呢。我怎么觉着,咱们成了隔断牛郎织女的老古板了……” 其他人也都忍俊不禁,笑成一团。 尤其是性格活泼的冯氏,若非辛氏撑着,好险没笑的滑到地上去—— 自己这小姑子真是好命,即便陆家有些家道中落又怎么样,有这么个夫君珍宝似的爱着,就是天天吃糠咽菜,心里也是和蜜一般甜。 又想到自己丈夫,虽是有些粗心,也是个会疼人的…… 一时更加心热,到底寻了个机会拉着辛氏一块儿厚着脸皮向蕴宁求教: “那个,妹妹,大嫂说,他能生下小侄子,多亏了你……我和你嫂子就想问问,要怎样,才能快点,怀上……” 早看出来两人有话说,不想却是因为这个,蕴宁看看冯氏又看看辛氏: “我当初跟在祖父身旁,确然学了些这方面的医理。只两位嫂子听我一句话,最好晚些时日再要。年龄小生宝宝对身体不好……” 冯氏十七,辛氏十六,要孩子的话还是早了些。 “不过倒是可以从现在开始调理了。正好我给了大嫂一个药膳方子,二嫂三嫂先跟着一起喝。至于说要孩子,两位嫂子把月信的日子跟我说说,我帮嫂子们算算,什么时候容易怀上……” 当初在农庄上时,被庄头宣扬的,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蕴宁一手好医术,多得是询问有关孕事的女子,时间久了,也让蕴宁摸出些道道来: “……二嫂这两日是容易怀孕的日子,三嫂的则是再往后错个两三天,等调养个一年半载的,一定能很快就生个健健康康的宝宝……” 甚至多吃蔬菜容易生男孩,多吃肉容易添个小棉袄这样的话都有。 初时辛氏并冯氏还有些将信将疑,想着家人是不是把小姑子夸得太狠了,这会儿听她说的头头是道,甚至把了脉,连两人身体的一点儿小状况都说的奇准无比。 一时只觉惊喜不已,两人都是识字的,当时就跟蕴宁道了声恼,拿起纸笔把蕴宁说的注意事项全给写了出来。又无比宝贝的收起来。 辛氏更是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娘家嫂子自打过门,已经连生了三个姑娘,妹妹的话,我能不能告诉她一声?” 辛氏家里情形也有些复杂,继母和她不甚亲,倒是嫂子待她好,便是这门亲事,也是兄嫂帮着争取来的,偏是嫂子一直生不出儿子来,继母那边就想着往兄长房里塞人…… 蕴宁点头: “三嫂看着办就成,只一点,爹娘不太想让旁人知道我懂医……” 两人立马懂了蕴宁的意思,实在是小姑子年纪太小,这会儿满打满算也不到十五岁。自家人倒是自豪,家里有个生而知之的聪慧人,就怕外人会乱猜。当下纷纷保证,绝不会说出去。 又担心蕴宁,照她所说,怕是要停两三年才能说要孩子的事,陆家人丁可不似袁家这么兴旺,会不会被为难…… “不会。”一说到陆瑄,蕴宁就开始脸红,“夫君说了,停几年再要孩子。” 成亲前,陆瑄特特去拜访了程仲,一则感激老爷子多年对蕴宁抚养的恩情,二则请教老爷子,有那些事是对女子身体有损害的…… 生孩子不能太早,就是老爷子的原话。陆瑄当时就奉为圣旨,每回两人敦伦时,再动情,都不会忘了这一茬…… 三人又说了会子闲话,蕴宁转向辛氏: “三嫂是保定府人,可认识保定府齐家的次子媳妇儿?” ☆、211 “齐家的那位二夫人吗?”辛氏一听就知道, 蕴宁要打听的是哪个,“不瞒妹妹说, 我娘家和齐家还有些亲戚关系, 齐家的那位二夫人,闺阁时也见过几次, 瞧着是个很温柔和善的人, 齐二公子温文儒雅,也很是知礼, 和二夫人瞧着感情还好,只一点, 听说就是性子软了些……倒是她那个婆母齐夫人, 听说是个不好相与的……” 夫婿软弱, 婆母强势,若是那等性子刚强有手腕,能笼络住夫婿心的, 应该还不会吃大亏,偏是听陆瑄说, 怡姐儿性情最是柔弱,自来不会和人相争…… 看蕴宁脸色不好,辛氏不免有些担心, 忙安慰: “齐家也是保定府大户人家,怡姐儿又是陆家的女孩儿,想来应不致受什么磋磨才对……对了,没几日就是我伯娘家的兄弟成亲的日子, 正要安排家里管事跑一趟,把贺礼奉上,我这就去嘱咐一声,让他仔细打听打听齐家二夫人的事……” “是吗?三嫂不介意的话,我和宁儿陪三嫂回保定府去辛家讨一杯喜酒喝可好?” 陆瑄的声音忽然在三人身后响起。 辛氏登时惊喜至极: “只要妹妹和姑爷不嫌弃辛家简陋,自是再好不过。” 辛氏和继母关系不睦,从小到大,颇得身为宗妇的伯娘的照顾,她口里的堂弟,名叫辛明堂,也是辛家下一代的宗子。 自打嫁过来,可不是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归宁? 若是有可能,辛氏梦里都想要回娘家一趟,参加堂弟的婚礼,不过是做了媳妇儿,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现下小姑既然说了,自然顺水推舟——小姑可是婆婆的心头肉,既是她提出来了,自己这趟保定府之行可不就能美梦成真了。 果然,蕴宁同丁芳华一提,事情就定了下来。 丁芳华索性好人做到底,吩咐袁钊鸿也陪着媳妇儿一道回去罢了。 只两家里并不一同走,依着陆瑄的意思,先去蕴宁的清河封邑转转,然后再去辛家。 蕴宁还有些担心,毕竟公公病情虽是稳定了下来,却还没能坐实,到底是谁下的手。虽然有陆珦撑着,可依旧不能抹杀陆瑄才是整个陆家主心骨的事实,若然因为两人这会儿跑去保定府,家里却出了什么纰漏,到时候可不是悔之莫及。 没想到陆明熙虽是犹豫了下,最后长叹一声,终是应了下来。 陆瑄是个心细的,自然瞧出蕴宁的担心,当下安慰道: “陆家暗卫可不是吃素的,家里的事我自会安排妥当,爹爹安全必然无恙。” 语气里却是有些冷意。所谓引蛇出洞,自己不离开,怎么能钓出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呢? 陆瑄蕴宁乘坐的马车,前脚离开京城,后脚便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一时帝都又开始暗潮汹汹,窥探朱雀桥陆家的面孔,又多了几张…… 同一时间,袁钊鸿并妻子辛氏,也欢天喜地的踏上了归途。 接到消息,辛氏的兄长辛明远一早就到城门处候着了。远远的瞧见武安侯府的车驾,辛明远快步就接了出来: “妹夫,妹妹……” 眼圈已是有些发红。 兄妹俩相差足有七岁,辛夫人病故时,流着眼泪,把三岁的小女儿托付给了十岁的辛明远…… 别看辛明远年纪小,也是个有担当的,这些年来,一直明里暗里护着妹妹,都说长兄如父,辛氏心里,说是兄嫂,根本就是爹娘一般了。 从前想着袁家高门大户,和袁家的这门亲事也算高攀了。虽然之前已是打听过不知多少回,确定袁家即便世代勋贵,却是门风极好,绝不会做出磋磨媳妇那样的事,可耐不住依旧有些担心。 这会儿瞧着妹夫竟然肯亲自送妹妹回来,辛明远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些。 和袁钊鸿寒暄着往府里而来。 马车甫一进了辛家,一群妇人便迎了出来。 站在正中间的是一位身材丰润,圆脸中透着喜兴的中年妇人,正是辛家现任族长夫人,杨氏。 左边容长脸的女人是辛氏继母李氏,下首同样激动的脸颊绯红、眼角含泪的鹅蛋脸少妇,就是辛氏的嫂子元氏了。 袁钊鸿和辛氏上前一一见礼,又拿出贺礼: “这一份是我和娘子给明堂弟弟的。” “这一份儿是家父家母给堂弟准备的……” “侯爷和夫人真是太客气啦。你们能回来,伯母已经很开心了。”杨氏拉了辛氏的手,神情无疑极是满意—— 保定府距离京城不算远,武安侯袁家作为百年世家,在大多保定人心中,可不是天上一般的人物? 辛家即便在保定颇有根基,可能在武安侯府有偌大脸面,也是相当颜面有光了。 旁边的李氏瞧着心里就有些泛酸—— 瞧瞧继女这一身的珠光宝气、红润的脸庞,掩不住的幸福笑意…… 还真是让她掉到福窝窝里面去了。 当初听老爷说起想要给继女定下的这桩婚事,李氏第一个念头就是拦下来,给自己亲生女儿才好,甚至辛老爷都让她说动了,不想却被辛明远知道,横插一杠子之下,又把和袁家的婚事送还到了辛氏的手里。 李氏每每气不平时,就会安慰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啊,也就是占着武安侯府的名号罢了,不过就是个庶子吗,继女嫁过去,腰杆可也别想挺直。 及至这会儿瞧见袁钊鸿一身的器宇轩昂,听说已是跟着父亲武安侯历练,更甚者对继女还颇为照顾,就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儿。 只袁家人在呢,倒是不好甩脸子…… 正自寒暄,又有门人进来,对辛明远低声禀道: “外边来了辆马车,说是大小姐的故人……” 袁钊鸿顿时一喜,定然是妹妹和妹夫到了。之前已是商量好的,蕴宁和陆瑄暂且不亮明身份,待得婚宴上先和陆嘉怡悄悄见一面再作打算。 这之前,就暂住辛家。 辛氏也想到了这一点,忙跟杨氏道了声恼: “我这妹妹是个爱热闹的,许是正好经过此处,听说我在这里,就寻了过来,伯母瞧着……” 杨氏也没有多想,想当然的以为,来人定是辛氏在帝都玩得好的哪家少夫人,成亲本来就是热热闹闹的大喜事,有京都贵人肯来捧场,自然是件好事。 当即点头: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来者是客,快请进来啊……” 李氏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连张帖子都没有,就这么大喇喇上门来喝喜酒,瑚姐儿这位妹妹未免有些唐突……” 辛氏双字明瑚。听李氏这般说,心知继母这是又想借题发挥了。 只杨氏既是已然发了话,李氏也就敢发发牢骚,并不敢往外赶人。 倒是在心里又给辛明瑚记上了一笔。 这会儿过来的“故人”,果如袁钊鸿所料,正是陆瑄并蕴宁。 两人这会儿并不欲表露身份,便特特把随从安排在客栈里,又另外从车马行雇了辆车子来。便是着装也很简单。 李氏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去,心说瞧这两人的装扮,就知道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 白瞎了继女嫁了个那么好的人家,却还要交些上不得台面的人。 看袁钊鸿和陆瑄甚是相熟,理所当然的认为,十有八、九,也是哪家庶子。待得听介绍说陆公子、陆夫人,已是抢先笑道: “这位公子也是姓陆啊,正好我们家有位亲戚也是姓陆呢,朱雀桥陆家听说过?就是他们家的姑娘……” 蕴宁心里一动,这是说怡姐儿了? 不想那李氏和想起来什么似的忙又改口: “你瞧我这记性,眼下不能说朱雀桥陆家了,该说隆福街陆家了,我那亲戚正是隆福街陆家、当朝陆尚书的女儿,你既是也姓陆,想来是听说过的了。” 陆瑄点了点头: “不错。确然听说过。” “倒还有些见识。”李氏矜持的揶揄了一句,便不愿再和面前这两个也就长得好些,明显不是什么贵人的陆瑄蕴宁说话。 倒是杨氏,待蕴宁相当殷勤,又亲自指挥人帮着收拾好院落。 令得元氏也颇有为过意不去: “本是瑚姐儿的客人,却要劳烦伯母这般操劳。” 杨氏看左右无人,却是悄悄嘱咐元氏: “瑚姐儿这个姐妹,怕是家里来头也不会小了,别看他们衣着简单,可身上穿戴皆不是凡品……” 也就李氏那个眼皮浅的,判断人贵贱的标准就是人家是不是浑身上下,金光闪闪…… 元氏忙应了下来,做为辛家宗妇,杨氏也是辛家精心挑选的,相貌倒不是顶顶好看,出身却很好,眼光见识更不是李氏那样的能比得上的。 元氏本就心疼小姑子,听杨氏这般说,自然满口应了下来。 这边儿刚送走杨氏,那边儿李氏就派人来请,说是有些话要同元氏并辛明瑚说。 两人不敢怠慢,忙去了李氏那里。 没了杨氏在跟前,李氏自然再不愿收敛,沉着脸对两人道: “你们坐下,这个时候叫你们过来,不过是有几句话要嘱咐。” 说着先看向辛明瑚: “大姑娘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回到辛家,可也是客人呢,再没有主人还没说什么呢,客人倒是摆起了主人的谱。” “要我说今儿个你那什么姐妹,根本就不应该领咱们家来。辛家好歹是名门大族,这么贸贸然领个不熟悉的人过来,可不就极为失礼?何况人心隔肚皮,咱们家吃的用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可别让人生出些其他心思来……” 看辛明瑚想要辩白,根本就不容许她开口: “大姑娘别嫌我烦,我也就是这么提醒你一句,不拘怎么着,你帮着给那两个捎句话去,就说明日府里山珍海味尽管敞开了吃,只一点,别惹事。” 说完也不理哭笑不得的辛明瑚,又看向元氏: “还有你,这会儿也就瑚姐儿在,都不是什么外人,我也就直说了,你这肚皮一直没什么消息,老爷膝下可就只有远哥儿一个儿子,咱们二房即便不能跟大房似的,添丁加口,可也不能到你这辈绝户了不是?不然等过了堂哥儿这事儿,咱们就来个喜上加喜,择个日子,给远哥儿纳一房妾室回来。” ☆、212 一番话说得辛明瑚和元氏脸色都是一变。 尤其是元氏。 正如李氏所言, 二房里,就只有丈夫辛明远一个儿子罢了, 往日里即便李氏有些糊涂, 可有辛明远出面拦着,也不敢做的太过了。 唯有子嗣一条, 就是辛明远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 古语有训,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 元氏压力可也不是一般的大。 偏是成亲后,连生三胎, 都是女儿。更因为连年生产, 亏了血气, 这两年,肚子更是半点儿消息也没有了。 每每思及此事,元氏就夜不成寐, 暗自垂泪不止。 这会儿听李氏这般说,心里更是难过, 却也不敢反对,红着眼睛点头: “但凭母亲吩咐便是。” “你能想通就好。”李氏明显看出一旁辛明瑚的不满,冷哼一声道, “这女人啊,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可不只是嫁个好婆家,还得赶紧想法子生个儿子出来,不然, 可是有你受的。” “不是所有做婆婆的,都和我一般,事事为媳妇儿着想,咱们保定府出了个布政使的那个齐家,那位齐夫人,怎么对媳妇儿的,你也听说过?凭她是朱雀桥陆家的姑娘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受磋磨?” 言下之意,分明是她这个做婆婆的,已经够好了。 辛明瑚听了心登时一紧: “母亲说的是齐家那位二少夫人?不是说夫妻很恩爱的吗……” 李氏哼了声: “刚成亲的男女,有几个一开始不是好的蜜里调油?可人过日子吗,那些情情爱爱的能维持多久?齐二公子又是个风流倜傥的性子……要是那陆氏之前的孩子生下来,这会儿自然已经站稳脚跟了,就是丈夫在外面偷吃,有个得力的娘家当靠山,也碍不了她什么事了,可现在吗……” 却是不再说下去: “我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好了,我也累了,你们俩也去歇着。” 明显就是赶人了。 出了李氏的房间,元氏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辛明瑚更是直接气道: “母亲这会儿还是没有死心吗?” 李氏自打嫁入辛家,和辛明远兄妹关系并不甚亲近,可惜后来同样一直生不出儿子来,接受了现实之后,才开始想着和继子打好关系,只彼时,辛明远已经长大成人,已经不需要李氏的关心了。 李氏无法,就想着把娘家侄女儿定给辛明远,不想辛家老爷子不乐意,以为李家门第配自己儿子有些低,李氏女资质也就平平,相貌不过中人罢了,最终做主择了元氏。 只李氏的这个侄女儿命却不大好,订了亲没过门呢,未婚夫就去世了。然后就一直呆在了娘家。 看李氏的样子,要塞给大哥的妾室,应该还是这个侄女儿? 元氏眼圈都要红了。说心里话,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元氏之前已是主动给丈夫房间里抬了人,只元氏选的和李氏给的,地位自然大不相同。真是等人过门了,再生个儿子出来,元氏在这个家里怕真就一点儿地位也没有了。 又恐小姑子担心,只得强打了精神挤出一丝笑意道: “我没事儿的,妹妹莫要放在心上。赶了这么久的路,妹妹也定然累了,快去歇着。” 辛明瑚却是看不得元氏难过,紧紧挽了元氏的胳膊,小声道: “嫂嫂莫要担心,我这次来,不独是要给堂弟贺喜,还从高人那里给嫂子求到了一个药方子……” “……需要的药物我已经带来了,便是要注意什么,都记得有,嫂子只管按照上面说的做,不出一年,管保嫂子给我生个大胖侄子来。” 一番话说得元氏惊喜至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颤着嗓音道: “妹妹说的,是真的?” 辛明瑚把头靠在元氏肩上: “我怎么会骗嫂嫂呢。这么多年来,瑚儿早把嫂嫂当成了自己娘亲一般,嫂嫂放心,便是易受孕的日子,我都帮你问清楚了呢。” “明儿个我就跟大哥说,让他再想法子拖延个一年半载,到时候嫂子生下儿子来,母亲就无话可说了。” 继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女人只有生了儿子,才算是在婆家彻底站稳脚跟。 知道小姑子并不是那等轻狂的,既是这般说,定然有个六七成的把握,元氏简直喜极而泣。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要问问嫂子,”辛明瑚又道,“就是方才母亲提的,那位齐家二少夫人。怎么听母亲的意思,她曾经,落过胎?” “你怎么关心起他家了?”元氏还有些不明白,忽然想到一点,不觉失笑,“瞧我这脑子,倒是忘了,你那小姑子嫁到了朱雀桥陆家,眼下可不就是齐家二夫人的嫂子了?” 忽然顿了下,直接拉着辛明瑚进了自己房间: “你跟我说老实话,和你前后脚过来的陆家少爷和少夫人,不会就是……” 之前伯娘可是再四叮嘱,说是瞧着这对儿年轻人都是人中龙凤,如何也不要把人给看轻了。 辛明瑚也没想到元氏这般聪颖,好在之前姑爷和小姑子也说过,若是家人真看出来,也不用非要瞒着,当下点头: “嫂子好眼力……” “真是清河县君,和陆阁老的公子?”元氏神情惊愕至极,转而又有些紧张,“啊呀呀,他们两个可都是金贵人,咱们这般,是不是有些太简慢了……”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辛明瑚拦住: “姑爷和小姑子都不是那等难相处的,嫂子这般,反要让他们不好意思。” 元氏也想到了这一点,倒也没再坚持,却是有些感慨: “之前我和你兄长还有些担心,今儿个见了姑爷和你那小姑子,这心呀,总算能放下来了。姑爷也好,你那小姑子和妹夫也罢,都是重情重义的……” 陆家遭了难,以袁家的门第,本可以给女儿找个家世更好的婆家,却依旧坚守诺言;陆家眼下自己尚且自顾不暇,陆公子还能跑来给庶妹撑腰…… “能嫁入这样的人家,是瑚姐儿的福气,这人呀,千万得惜福,回去后,可得好好孝顺公婆……” “还有你这小姑子,生的可真真好看,你是做人嫂子的,眼下陆家形势怕是有些艰难,能帮衬的,就多帮衬些。” “小姑子哪里就到了需要我帮衬的地步了。”辛明瑚失笑,想要说什么,又顿住—— 前儿个听丈夫说起,就是皇后对宁姐儿也是喜爱的紧呢。还有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这还不算,妹夫那人,就是公公,私下里就不止一次说过,说即便是要传承袁家的大伯袁钊钰,都比不过他的。 当然,这些话却是不宜直说,只笑着说起一件事: “嫂子怕是还不知道呢,我这小姑子可是个有大福气的,之前成亲那么急,原因嫂子也听说过?” “说是,给,昏迷的陆阁老,冲喜?”这样的消息,元氏自然听说了。 “后面的事,嫂子怕是就不知道了。”即便现在说起,辛明瑚脸上依旧兴奋不已,“就在成亲当天,我们家宁姐儿跪下磕了个头,叫了声‘爹’,陆阁老,竟然立马醒过来了!” 话说当日晚上,听到来送嫁的男子回去说起此事,曾祖母和祖母那等见多识广的,也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婆婆更是直接就跑去给菩萨烧香了。 “什么?”即便没有亲见,元氏依旧惊吓不小,“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事?” 忽然想到一点: “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啊?” 前几日从齐家传来消息,明明说陆阁老怕是不久于人世。 “齐家从哪儿听的啊?”辛明瑚很是不以为然,“真是胡言乱语。” “不瞒嫂子说,陆阁老身体越来越好了呢,听说皇上眼下已经开始把一些需要处理的公文让人给陆阁老送去……” 如果说之前还不懂为何小姑子的婚礼这般仓促,这会儿辛明瑚哪里还不明白,分明是要去给陆阁老诊治。 再有妹妹和妹夫会这么闲的跟着跑来,明显都是陆阁老已经大好的信号。 “真是那样就太好了,齐家少夫人就能少受些苦了。”元氏不停“阿弥陀佛”,脸上神情便有些感慨,“也是,齐少夫人受的苦也该到头了。” 辛明瑚听得一惊: “姐姐的意思是,陆小姐真的过的不好……” 明明印象里,那位齐家二少,性情还算温和…… “何止是温和,简直是太温和了。”元氏冷哼一声,“不独如此,还有一点,齐家二少,对他母亲齐夫人,更是言听计从的很……” 说好听点儿那叫孝顺,说难听点儿根本就是没有主见。 “那位齐夫人性情又强势的紧,陆家小姐初嫁过来时,齐夫人就没少给她立规矩……” 外人瞧着以为齐家娶了陆家的女孩儿,或者还有些高攀,齐夫人却不这般认为。总觉得自家的儿子好的紧,陆嘉怡也就是个庶女罢了,明明是她高攀才对。 又恐陆嘉怡摆阁老女儿的谱,到时候再给儿子气受,就想着怎么也得先训得乖顺了,才能好好服侍丈夫。 陆嘉怡第一胎怀的孩子,就是这么着没了的。 “那会儿陆阁老仕途上正一帆风顺,听说可把个齐夫人给吓坏了,不住的赔不是,又嘱咐齐二公子好好笼络,终究把这事压了下去……” 叫元氏瞧着,陆小姐的性子也委实太柔顺了些,要是当时闹出来,给齐夫人个教训也好,结果自己屈成那样,也不曾给娘家捎个信…… 人都有些欺软怕硬,齐夫人之后可不是越发厉害了?及至近来,陆阁老重病,陆嘉怡的日子也就越来越难过了。 “听说好容易现在有了身孕,齐夫人还使着她站规矩呢。” 如果说上一次是不知情,这一次可就有些作践人了。 偏是齐谦,身边又有了红袖添香的红粉知己,对妻子根本就没多上心…… ☆、213 齐家。 正堂里一片欢声笑语。 “这是京城稻香斋的特产, 当初在娘家时,我最爱吃这个, 母亲尝尝味儿道如何?”说话的是一个着红色衫子满面春光的少妇, 正是齐家长媳陆嘉欣。 齐夫人接过来,尝了一口, 含笑点头: “味儿道果然不错。你既是爱吃, 就交代小厨房,每日里做好了给你备着——你现在可也是双身子的人, 就是亏着谁,也不能亏着我的大孙子。” 齐家两个儿子, 长子齐训好原配生了两个女儿, 齐谦则是成亲了这么久, 膝下犹空,齐夫人可不是日日盼着能抱上孙子? 倒不想长媳几日前回京城给祖母过寿,却是今日才到家, 问了原因才知道,长媳竟是怀了孕, 为着怕走得快了,路上出事,才在路上耽搁了几日。 除此之外, 长子更是带回一个天大的消息,他那岳父有望入阁,至于次子的岳父,则是病入膏肓, 说不好这几日就会有报丧的过来。 把个齐夫人给晦气的—— 要知道次子齐谦可是齐家小辈里最有出息的,当初千挑万捡,肯和陆家做亲,不就是为了,将来仕途上好有人提拔吗? 现在倒好,自家没沾上什么便宜不说,还要被拖累。 一抬头,正瞧见下首的陆嘉怡低垂着头、眼角含泪的模样,当下越发不舒服,直接斥道: “谦哥儿家的这是做什么?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偏你哭丧个脸,真是晦气。不愿意在这儿呆着,就回自己房间,没得旁人也不舒服。” 陆嘉怡神情越发惨白,慢慢站起身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流着泪道: “母亲,媳妇儿求您一件事,让媳妇儿回娘家一趟,求您了……” 自从听说父亲昏倒的消息,陆嘉怡就如坐针毡,不止一次向齐夫人求情,可明明之前,即便知道陆嘉怡怀了孕,也不肯免了晨定昏省的齐夫人却以担心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为由,坚决反对,如何也不准陆嘉怡回京城探病。 便是陆瑄成亲时,陆嘉怡都不被允许离开齐府一步。 日夜担惊受怕之下,陆嘉怡明明已是四五个月的身孕,身体却是越发消瘦。 而就在近日,陆嘉欣从京城回来,却是带回一个更加不得了的消息,父亲陆明熙已是在弥留状态…… “弟妹这是做什么?”齐夫人还没有说什么,陆嘉欣已是似笑非笑的接口道,“母亲不让你出府,可是为你着想。瞧瞧你现在这个模样,纸片儿人一般,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儿,也不能再东奔西跑。你怎么就不明白母亲的心呢。再有就是,二弟那里也离不得你不是?之前二弟就因为身子骨虚弱,错过了今年春闱,你做妻子的,可不得好好照料着?你现在是齐家媳妇儿,可不得事事以齐家为先?总不能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把这儿当成家?” 一番话算是说到齐夫人心坎里了,一想到最宠爱的小儿子,这一辈子说不得就要因为娶了这么个妻子,受尽拖累,齐夫人就不是一般的愤怒。直接撂了脸厉声道: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要是不明白这个理,一心念着娘家,我看这齐家,你也不用再呆下去了。” “扶二少夫人回去。” 陆嘉怡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两个仆妇便上前,强行搀了陆嘉怡离开。 一直出了齐夫人的院子,两个仆妇才松开手,转身回去,直接把院门给关上了。 “母亲——”陆嘉怡泪水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得更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还请母亲准许我回娘家一趟,不然,媳妇儿就不起来了。” 齐夫人的院内却是寂然一片,没有一点儿声息。 陆嘉怡这一跪,就是足足小半个时辰,齐夫人院里照样欢声笑语,却是始终没有一个人出来看一眼。 还是陆嘉怡的奶娘听了丫鬟带过去的消息,忙匆匆赶了过来,一眼瞧见跪在冷地上的陆嘉怡,惊得话都快说不成了: “啊呀,我的姐儿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再遭这个罪。” 小姐肚子里可还有个呢,齐夫人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抹着泪让丫鬟把陆嘉怡从地上扶起来,低声劝道: “小姐这么跪着也不是事儿啊。要是家里知道了,不定得多心疼呢。夫人真是心疼你,如何还会这般?眼下再去求,十有八、九也是不成的,不然,咱们去求求姑爷,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姑爷肯帮你,这事儿准能成,毕竟,夫人平日里最疼的就是姑爷了。” 陆嘉怡这会儿已是浑身没力,听奶娘这么说,眼睛登时一亮,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眼泪: “咱们快去,找姑爷……” “不然小姐先回房间里等着,老奴去寻姑爷来。”奶娘转了头,悄悄抹了把眼泪—— 早在过来之前,就派人去寻过姑爷,却听说姑爷去了新收的妾室苗姨娘那里…… “你们请不来他的,还是我亲自去一趟。”陆嘉怡拭去脸颊上冰凉的泪水,却是摇摇头。冷风中的瘦弱身形,明显有些瑟瑟发抖—— 犹记得初成亲的那一年,两人琴瑟和谐,恩爱逾恒,彼时还庆幸,觅到了一生的良人,现在想来,却是遥远的如同上一世一般。 蹒跚着转身,往苗姨娘的紫苑去了。 和陆嘉怡住处的清冷不同,因为齐谦这些日子屡屡歇在此处,紫苑可不是一直热闹的紧? 罩着轻纱的宫灯,来往不断的下人…… 一下到了这样一个热闹的所在,陆嘉怡甚至有些不太适应。 “小姐在这儿等着,老奴去叫门。” 奶娘让丫鬟扶好陆嘉怡,自己则上前叫门。苗姨娘的丫鬟从里面出来,一眼瞧见外面站着的奶娘,“呵”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啊呀呀,还真是稀客啊,陆嬷嬷怎么过来了?” 陆嬷嬷也没跟她啰嗦,直接道: “去请二少爷过来,二少夫人有事要找二少爷。” “啊呀呀,这话说的,你是奴才,我也是奴才,你说找二少爷就找啊,”那丫鬟却明显不买账,“再是少夫人的奶娘,总不能连主子歇在哪里都要管?” 说着抬手就要关门。 “去叫二少爷出来,就说我有事找他。”陆嘉怡一步从阴影里跨出来,气的嘴唇都是哆嗦的——虽然早料到自己的人过来会受刁难,却依旧没想到,不过一个姨娘的下人,就敢这么猖狂。 没想到陆嘉怡也在外边,那丫鬟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再推诿,只得道: “少夫人恕罪,奴婢这就去跟姨娘说。” 熟料这一去,就是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陆嘉怡再也忍不住,直接推开院门,进了紫苑。 刚走到廊下,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苗姨娘披着个镶毛边的斗篷,衣衫不整的探出头,瞧见几乎站不住的陆嘉怡,抬手抿了抿头发,正好露出脖颈出一点啃咬出来的殷红: “啊呀呀,我还以为是画眉那小蹄子说谎呢,怎么真的是夫人过来了。可真是不巧的很,爷已经歇下了呢,说是有什么事让夫人明儿个再说。” “你——”陆嘉怡已是羞愤难当,可一想到病卧在床、命在旦夕的老父,却也没办法掉头离开,上前一步,就想进去,“相公,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苗姨娘明显没想到,一向性子柔弱最讲究大家闺秀仪态的陆嘉怡会做出这般事来,先是一惊,然后直接就翻了脸,一把扯住陆嘉怡的衣服,就嚷嚷了起来: “夫人这是做什么?您自己怀着孩子呢,不能侍候爷,难不成也不让旁人侍候不成?天下善妒的人多了,就没见您这样的,传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 陆嘉怡本就体虚,之前又跪了那么久,哪里禁得住苗姨娘这么拉扯,头晕目眩之下,一头撞在门框上,身子一软,委顿在地。 “小姐,小姐——”再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奶娘魂儿都要吓飞了,拽着苗姨娘的头发拉到一边,又去扶陆嘉怡,“小姐,您怎么样了,啊?您不要吓老奴啊。” “啊呀,你这是做什么?”苗姨娘忙松开手,又哭着冲里面道,“爷,爷,您快出来,再不出来,妾身真要被夫人的人给打死了。” 话音一落,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果然响起,却是匆匆在里衣外面披了件外套的齐谦,怒气冲冲的从房间走了出来,上前几步,先把苗姨娘扶起来,然后一脚把陆嬷嬷踹飞了出去: “都是你们这些刁奴把主子教坏了。” 说完看一眼依旧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的陆嘉怡,眼神失望之余,又有一丝厌恶: “亏我之前还夸你温柔贤惠识大体……不舒服就回房间歇着,别到处乱跑,出什么幺蛾子。” 又心疼的看怀里的苗姨娘: “可有磕到哪里?你放心,等明儿天一亮,我必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说完,竟是连问陆嘉怡一声都不曾,就直接揽了苗姨娘的肩转身回卧房了。 眼瞧着门紧紧闭上,陆嘉怡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好容易从地上爬过来的嬷嬷吓得惊叫一声,忙上前扶住: “小姐,小姐,您别吓我……” 入手处却是一片濡湿。却是鲜血正顺着陆嘉怡的裤腿流下。顾不得身上被踹了一脚的疼痛,忙拼命去拍门: “二爷,二爷,您快出来啊,小姐她昏过去了,孩子怕是要不成了……” 苗姨娘的哭声紧跟着响起: “爷,爷您救救我,我瞧着夫人的意思,怎么是一定要让我死啊……” 水杯掷在地上的碎裂声音随即响起,齐谦满腔怒火的声音跟着传来: “外面的人都是死的吗?还不快送夫人回去。” 眼瞧着这边是不成事了,奶娘让人先把陆嘉怡抬回房间,又跌跌撞撞的去寻齐夫人,却是同样吃了闭门羹。 无奈之下,只得咬牙: “快,找辆车子,咱们自己去医馆。” 可即便紧赶慢赶,到了医馆那儿,也依旧是晚了,等陆瑄和蕴宁得了消息急急赶到时,陆嘉怡已然产下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来…… “大,大哥——”一眼瞧见急匆匆进门的陆瑄,陆嘉怡死井般的眼睛登时一亮,却是伸出手,“我,我不是做梦?” 虽然想到陆嘉怡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却没想到竟是惨到这般地步,蕴宁先就忍不住,直接堕下泪来: “怡姐儿。不是做梦,是我和你大哥,来晚了。” “莫再说话,先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就交给大哥和嫂子。” “嫂子?”陆嘉怡一下攥紧了蕴宁的手,眼泪终于汹涌而下,“大哥,嫂子……” ☆、214 眼瞧着外面曙光初现, 齐谦伸了个懒腰,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锦被下面却是伸出一双雪白的玉臂来, 抱住齐谦的腰, 柔柔的娇声道: “爷,您起这么早做什么?昨儿个被夫人那么一吓, 妾身这会儿还心惊肉跳呢。” 昨儿个虽然出了一口恶气, 可看齐谦的意思,明显对陆嘉怡并非全然无情, 便是两人的房事也是草草结束。 好容易抓住这么好一个机会,苗姨娘如何肯放过?一边抱怨着, 水蛇般的身子还不时往齐谦身上蹭。 齐谦正准备下床, 却被苗姨娘勾的心痒难耐, 俯身把人抱住,刚要亲下去,外面忽然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又是夫人?”苗姨娘喘息着, 脸色就有些不好——什么大家闺秀,简直就是娼馆里的下贱女人, 不然如何敢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跟自己抢男人? 齐谦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仅有的一点儿对妻子的怜悯也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 “滚——” 一句话未完,齐夫人满是怒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谦儿,你出来。” 再想不到外面的竟是齐夫人,苗姨娘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齐谦也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衫,慌慌张张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被两个丫鬟搀着还几乎站不稳的齐氏。 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娘,您怎么在外面?儿子还以为外面是陆氏呢。” “我怎么在外面,你说,我怎么在外面?”齐氏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惊惧,“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齐家的脸面都要让你那个媳妇儿给丢尽了啊,还害了你大嫂……” “陆氏?”齐谦怔了一下,咬牙道,“那个贱人,又做了什么?” “二弟到外面瞧瞧就知道了,”说话的是齐训,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 一大早,齐家的门就被人叫开,等齐谦和陆嘉怡闻讯出去时,外面早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待得驱散人群,才瞧见跪在中间的不是旁人,正是陆嘉怡过门时的陪嫁丫鬟。 几个丫鬟含悲带泣,哭声震天。面前还放着一个柔软的摇篮。 陆嘉欣接过摇篮,打开只看了一眼,两腿一软,就昏了过去。 “你那媳妇儿根本是来害咱们家的?深更半夜跑出去,肚里的孩子没保住,还故意送回来,吓昏你大嫂……唔,我苦命的孙子啊……要是你大嫂腹中的孩儿,有个什么……” 却是哭的说不下去。 要说齐夫人心里也是真的难过。 毕竟,盼着陆家添丁,也是齐夫人多少年的愿望了。现在陆嘉怡怀的果然是个男孩儿,顶多再等三四个月,就是个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结果却这么着…… “那个贱人!她怎么敢!”齐谦登时火冒三丈。 孩子什么的,齐谦自然也是在意的,更在意的却是陆嘉怡这次的胆大妄为。 要说娶了陆嘉怡后,齐谦最满意的,一则是陆嘉怡出身好,二吗就是生的美不说,还特别听话温顺。 再没想到,昨儿个跑到苗姨娘这儿闹不算,她还作出花来了。 “她这会儿可就在隔了两条街的赵家医馆那里,你去,去把那个毒妇给带回来。”一想到失了金孙不说,连带的齐家还在保定府颜面扫地,齐夫人就觉得胸口疼的更厉害了。 “娘放心,”齐谦点头,“我总要帮娘和大嫂出了这口气才是。” 送走了齐夫人并齐训,齐谦收拾好东西,就要往外走,不意苗姨娘却是追了出来: “爷,爷,不然我跟你一起去。您是我们的天,夫人忒狠心,怎么就舍得这样委屈您……” 一番话说得齐谦越发委屈——白瞎了之前对陆氏那么好,却是连个妾室都比她明事理。 待得驾车出了门,才发现,外面的情景竟是比想象的还要糟糕。陆嘉怡的丫鬟倒是都已经走了,围观的人群却还在。 瞧见从里面出来的齐谦的马车,纷纷指指点点: “还真是心狠的……” “就是,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怎么能对老婆那么狠呢?” “啊呀呀,听说是少夫人想回娘家看有病的父亲,结果倒好,这一家人愣是不许不说,还让个妾室把少夫人给打了……” “不是说这位二少夫人出身名门,她爹是当朝陆阁老吗?齐家怎么就敢……” “方才不是说了吗,陆阁老病了,说是病的还很重……不然,齐家怎么就敢这么作践陆家女儿……” 齐谦听得越发心烦意乱——果真是毒妇。竟是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到自己头上。 气的朝着车厢狠狠的踹了一脚: “快着些。” 马车很快到了赵家医馆门前。 眼瞧着医馆外面也是站满了等着看热闹的人,齐谦真不是一般的愤怒,好半天才喘着粗气吩咐苗姨娘: “你去,让那个贱人出来。” “爷莫要生气,夫人不懂事,爷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苗姨娘心里已是乐开了花,夫人这样闹,分明是自寻死路,要彻底惹了爷生厌呢。既是如此,那以后就好好的呆在齐家,做个摆设罢了。 眼瞧着齐家马车过来,众人还想着,应该是齐家二少到了呢,不想却是下来一个娉娉婷婷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子。 苗姨娘扶着丫鬟的手,傲然穿过人群,很快进了医馆,却是不再往里进,只拿腔拿调的高声道: “夫人啊,您这还想要闹到什么时候?爷也来了,就在外面车上呢,您赶紧出来,不然爷真是发了火,妾身可也护不住您。” 一番话说得围观众人瞠目结舌——原还以为那些丫鬟的哭诉有些夸大呢,怎么这会儿瞧着分明还给齐家留了脸面的。 听听这话,哪像个妾室的语气? 毕竟,谁家的妾室敢在正房面前摆这么大的谱? 亏那齐家还敢称什么书香世家,啊呀呀,简直连一般的百姓都不如。 房间里气氛顿时一凝。 陆嬷嬷先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少爷恕罪,夫人恕罪。老奴不该擅自主张……” 脸上神情便有些羞愧。 要说方才齐家门前哪一出,也是陆嬷嬷气不过,才让人做的。没想到却招来这么多人。 此举固然让齐家名声扫地,怕是对帝都陆家也会有些影响…… “也不算什么。”陆瑄却是丝毫不在意,深深看了眼陆嬷嬷,“你是个好的,知道护着主子。” 陆嬷嬷心里一跳,头顿时低的更加厉害,眼泪跟着下来了—— 小姐是个性子柔顺的,再在齐家这样吃人的地方呆下去,要不了多久,命都得搁在这儿。 陆嬷嬷这般做,可不是为了和齐家彻底撕破脸,好让两家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以少爷的聪明,推波助澜之下,必能带着小姐顺利离开,再有一点,既是少爷把人接回去的,以后怎么也不会把小姐丢到一边,不管不问。 却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少爷竟是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既是要闹,何妨闹得更大些。”陆瑄声音不大,“陆家人要做什么,还怕旁人说不成。” 陆嬷嬷听得大喜。 少爷的意思,分明是同意了自己的意见。 当下再无迟疑,直接叫了几个粗壮的仆妇,掀开门帘就走了出来。 苗姨娘还正在外面耀武扬威,不想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偏是对方瞧着就来势不善。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你们,你们……夫人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仆妇上前一左一右拽住胳膊,又有一个仆妇抬手朝着苗姨娘左右开弓: “你算什么阿物,也敢跑到我家小姐面前张狂!” “打死你个贱人,看你还敢不敢张狂!” 那两个被推开的丫鬟,吓得尖叫一声转头就跑,边跑边喊: “二少爷,二少爷,不得了了,夫人的人把苗姨娘给打了……” 齐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贱人,是不是吃错药了?这是要上天啊。 再也坐不住,从马车上下来,气冲冲就进了医馆。 一眼瞧见正被扯着扇耳光的苗姨娘,齐谦哆嗦着手指指着陆嬷嬷: “不知死活的老刁奴!” 说着上前,抬脚又要去踹陆嬷嬷: “以下犯上,和你主子一样该死!我打死你……” 陆嬷嬷自然不会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他来踹,一挥手,两个仆妇捉住苗姨娘的胳膊往齐谦怀里一送。 齐谦收势不及,这一脚正好踹到苗姨娘的小腹上,惨叫着跌倒在地。齐谦愣了一下,忙上前把人拉起来,低头看去,头上青筋直跳——怀里的哪里还是之前那个千娇百媚的苗姨娘,分明就是个嘴歪眼斜的猪头!手一抖,好险又把苗姨娘给推出去。 却被苗姨娘死死抱住胳膊: “爷,爷……我要死了……夫人,夫人她……这是……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我是,替您,替您来请夫人的……夫人,夫人哪里是打妾身,这是……拿着爷的脸,往,往地上踩啊……” 齐谦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本想跟着退回房间的陆嬷嬷等人冲进去,揪出陆嘉怡,只苗姨娘吓破了胆,如何也不肯松手。当下站在外面,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