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2)
家世好,也不是生的俊,而是厉害不说,还心悦宁姐儿。 陆家出情种,当初陆宗甫宁肯终身不婚也要求娶崔老夫人,成亲后更是和妻子百般恩爱,即便太医断言崔老夫人终身不能孕育孩儿,都没改过初衷,若然不是为父母算计,梅老姨娘根本就别想靠近他一步; 到了陆明熙这里,还是难以逃脱一个“情”字,为了个梅氏气死发妻。 当然,这几日听了那么多传闻,聂老夫人又以为,或者当初陆明熙并没有真的弄懂自己的感情,不然,也不会突然对梅家这般狠心…… “陆瑄那个混蛋,竟是早就在打宁姐儿的主意吗?他心悦我女儿又怎样?他要是心悦了天上的仙女,难不成玉皇大帝就得给他当老丈人?美不死他!娘可别忘了,这几日帝都可是传的遍了,陆瑄他啊,命不好!”袁烈却是根本没接老夫人的话茬,反而立马想到了其他,登时暴跳如雷。手不住摩挲着,恨不得马上把人带过来抽一顿的模样。 聂老夫人也没想到,一旦提起女儿的婚事,儿子会这么冲动,简直就不带脑子似的不觉头疼不已:“你坐下来,听我说完。” “崔老夫人那人我明白,别看是女子,却有君子的坦荡之风,她既亲自登门,足以表明诅咒一事另有隐情,当不得真。关键是,娘觉得,崔老夫人说的有道理,咱们宁姐儿身边,的确需要一个厉害的人在旁守护。” “远的不说,就说救治皇后一事,咱们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殊不知,早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 “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袁烈愤怒的情绪终于稍稍控制了些,稍微一想,脸色就有些不好,“娘的意思,是崔家……” “旁人知不知道暂且没有证据,崔老夫人并陆瑄却是绝对清楚的。”聂老夫人神情也颇为感慨,“甚至那日胡太后本已下令搜山,可结果却又临时撤回钧旨,你可知道为何?” 说着不待袁烈回答,便即给出了答案: “就是因为陆瑄察觉到事情真相,唯恐胡太后发难,会连累到宁姐儿,便特意联合崔老夫人在庆王世子并胡家女儿面前做了一场戏……” “您说什么?”袁烈却是惊得好险没坐倒地上,“您的意思是,从那个时候起,陆瑄就把主意打到宁姐儿身上了?” 那件事袁烈如何不记得?当时还以为陆瑄是想要引起皇上的重视呢,难不成根本就是为了惦记着自家闺女了? 下一刻,就接到了来自母亲的暴击: “所以我才说,陆瑄,厉害。不然真是让胡太后顺利抄捡了广善寺,势必牵扯到宁姐儿,即便你手握重兵又如何?最后保了宁姐儿平安无事的,却是陆瑄。” “只所谓纸里包不住火,崔家能帮咱们遮掩一时,不见得能遮掩一世,早晚若是被胡太后知道宁姐儿帮着皇后,必然会有一场轩然大波。难得有人恁般厉害,能为宁姐儿挡得住风雨不说,更能对宁姐儿一心一意……” 袁烈沉默了半晌,却是依旧不想买账: “一心一意又怎么样?要想过得幸福,怎么也得两厢满意才好?宁姐儿不见得看得上他……” “我也是这般说,”聂老夫人口中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盒子推过去,徐徐道,“这是崔老夫人送来的礼物,说是若然宁姐儿喜欢,就请我们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认真考虑一下这桩婚事。” “这是,陆瑄准备的?”袁烈登时如临大敌,好半晌才控制住想要把匣子给摔了的冲动,磨着牙道,“正好我也有些好东西要给女儿送去,不然把匣子放在一起,待会儿让人喊宁姐儿过来,真是女儿喜欢这里面的东西,算他有心,咱们就考虑一下,要是女儿根本看都不愿看一眼,就麻烦娘直接把陆家给推了。” ☆、177 “就依你所言。”聂老夫人痛快的答应了儿子的话, 想到什么又赶紧警告道,“要是宁姐儿选了陆家送来的东西, 你可不许再推三阻四的出什么幺蛾子。” 一下被说中心事的袁烈:…… “娘您说什么呢, 您儿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却明显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站起身来, 嘱咐老夫人道: “您等我会儿。” 口中说着, 疾步而出。 不大会儿,外面就有了动静, 说是侯爷让送东西过来的,聂老夫人便想瞧瞧儿子鼓捣了些什么东西过来, 待得打开门, 却是目瞪口呆—— 外边齐刷刷站了两排丫鬟, 有捧着色彩绚丽精美布料的,有捧着一看外表就高大上描金匣子的,乌泱泱的一大片愣是就没一个人是空着手的。 至于最后边正疾步赶过来的袁烈, 手里可不也托着两个鎏金嵌玉的漂亮盒子? 随着袁烈一声令下,下人们搬来的东西全送进了丁芳华的房间。 聂老夫人随便拿起一个匣子打开, 哟呵,竟是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 要说夜明珠袁家也有,可这么大光泽还这么莹润的却是少见。 抽了抽嘴角——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当初新妇进门时,也没见儿子这般过分。倒是孙女儿回来后,自己这个当娘的也好,儿媳这个妻子也罢, 都得退避三舍了。 倒也不会不舒服,毕竟武安侯府大房这一支就只有宁姐儿一个女孩儿不说,那丫头的性子也是可人疼的紧,就是自己,何尝不是牵肠挂肚,唯恐她受了什么委屈去? 就是这些东西,也不知儿子都是打哪儿弄过来的…… 这么想着,便随口问了一嘴。 袁烈就有些为难,可看母亲和妻子一块儿看过来,终是别别扭扭的说了: “那不是之前夫人说,要给宁姐儿攒嫁妆吗。正好有些袍泽书信往来间说是有好东西,问我要不要,我就让他们给准备些新奇的帮我买了……” 之所以不想提,实在是之前还闹了个大乌龙。须知袁烈性情一向耿直,和兄弟们书信来往,也都是公事居多,难得有什么私事。但凡真有瞧得上眼的稀罕物,也都是神兵利器居多。 是以在收到袁烈的信,里面要求帮着购置些女子用的好看东西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定然是有人假冒自己大哥。 却在瞧见信件最后的袁烈私人小印时,全都傻了眼。 我曹!大哥什么时候改了性子了?还是纳了小星,想要讨美人儿欢心? 可大哥的性子分明不是那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风流性情啊! 甚至还有人借着进京述职的机会,特意跑去寻袁烈,就是想看看能让自家大哥改了性子、金屋藏娇的美娇娘是何方神圣。 来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初时袁烈还有些糊涂,心说多年不见,兄弟们感情亲密就亲密,怎么老觉得一个两个的,笑的模样恁般猥琐? 还是最老实那个左引右引,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内容,一个没绷住,就直接问了出来。 可把袁烈气了个够呛,直接全带到演武场上操练去了。 一干老兄弟被收拾的哭爹叫娘之际,才知道了事实真相—— 哪有什么小星、红颜祸水啊。却是袁大侯爷要为心肝宝贝女儿攒嫁妆。 一个个抱头鼠窜之余,更是愧疚不已。 待得回去之后,一个个可不是攒足了劲儿给大侄女准备好东西? 这话当然不必细说,简单交代了东西来源,袁烈就亲自把东西摆好,至于崔老夫人送的那匣子,更是直接被袁烈放到了最底下。 聂老夫人也好,丁芳华也罢,全都瞧得目瞪口呆—— 话说作弊,也没有这么嚣张?换一句话说,这般行事,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太卑鄙了? 聂老夫人终是忍不住,哼了声:“你还不如直接把崔家的东西给直接丢掉算了。” 全是些武人送的,那叫一个珠光宝气,崔老夫人送的匣子本就样式古朴,丢在里面那叫一个不起眼,再压到最下面,眼睛再好使也铁定找不到。 “丢掉最好。”袁烈这会儿脸皮却是厚的紧,振振有词道,“崔家不是很有信心咱们女儿肯定喜欢他家的东西吗,这样一个小小的考验都过不了,看他家还有什么脸面再提这事儿!” 一番话说得聂老夫人都傻了眼——这真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儿子?怎么就瞧着和街头无赖也没什么区别了? 只还没等她出言反对,蕴宁已经跟着下人进了房间。 聂老夫人张了张嘴,只得狠狠的瞪了一脸乐淘淘的儿子一眼,这才转头对着蕴宁道: “宁姐儿,过来祖母这边。” “祖母,爹,娘……”蕴宁笑着一一见礼,眼睛在铺了一床的各色饰品上转了转,笑着上前扶住聂老夫人,一眼瞧见自家老爹一脸求表扬的急切模样,抿了抿嘴笑着道,“这些东西全是爹拿来的吗?爹真厉害。” 女儿崇拜的眼神,赞扬的语气,让方才还有些忐忑的袁烈心情大好之余,也越发有信心了,忙不迭催促道: “宁姐儿快瞧瞧,喜欢那些?” 蕴宁却是不肯: “祖母和娘亲帮我选就成……” 一句话说的袁烈警铃大作——母亲方才可是已经帮宁姐儿选好了,可不就是陆家那小子?头登时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不成不成,你来选,你来选……” 聂老夫人也点头,顺着袁烈的话头道: “宁姐儿先选。” “是啊,宁姐儿你来选。”还是第一次见到丈夫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丁芳华忍俊不禁的上前凑趣。 看三人都这般说,蕴宁也不好再推脱,只得顺着众人的意思上前,仔细看了一圈,直接探手拿起一个红檀木的描金匣子,打开来,里面正端端正正放着一支嵌了蓝水晶华丽雍容端庄大气的华胜,蕴宁径直拿了起来。 从蕴宁开始挑选,袁烈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处。一边安慰自己,这么多好东西呢,崔家的匣子又在最底下,想到女儿手里,做梦呢。 可还是禁不住一颗心噗通通跳个不停,毕竟,那可是陆瑄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总觉得那家伙邪门的紧。 及至瞧见蕴宁扒拉出来的匣子,才彻底放下心,开心的嘴角都要扯到耳朵那里了。 只还等他品尝胜利的滋味儿呢,蕴宁拿着匣子的手已是直接转了弯,冲着聂老夫人甜甜笑道: “祖母,您瞧这个如何?” “还好……”聂老夫人明显意识到了什么,强忍笑意点了点头。 袁烈怔了一下,刚想安慰,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蕴宁已是小心取出华胜,帮聂老夫人端端正正戴在头上,然后冲着袁烈并丁芳华展颜一笑: “阿爹眼光真好,娘,你们瞧瞧,祖母戴上是不是特别好看?” 又亲自捧了铜镜,让聂老夫人自己瞧。 还别说,蕴宁的眼光真不是盖的,这华胜和老夫人委实不是一般的般配,衬的老夫人越发气度雍容。 便是聂老夫人也瞧着这华胜自己戴上不错,本想着这可是儿子替孙女儿攒的嫁妆,便想拔下来,不想一转头,正瞧见儿子哀怨的眼神,凉凉的瞥了儿子一眼,又改变了主意: “宁姐儿眼光真好,祖母瞧着也很喜欢呢。还是孙女儿好啊,知道心疼人,不像……” 正自万分郁卒的袁烈旋即觉得后背一阵阵发毛,待得听完老夫人的话,顿时一阵心惊肉跳,忙不迭点头赔笑: “干嘛拔下来啊,娘亲戴着就刚刚好,刚刚好……” 却是把送了华胜的老兄弟拉出来捶死的心都有—— 明明一再嘱咐是年轻的小姑娘带的,你说你怎么就送了个老太太戴的呢? 闺女不喜欢不说,还害得老娘委屈! 看老娘脸色好容易好看些了,才敢去催蕴宁: “宁姐儿再看看,这么多好东西呢……” 蕴宁笑着点头,指尖在一溜匣子上点过,最后停在一个镌刻有芙蓉的匣子上,打开来,里面可不是躺着一个嵌以美玉缀以珍珠的蝶恋花步摇。 袁烈徐徐舒了口气——很好,依旧是自己送的。 只吃了上回的教训,这回却是不敢放心的太早。 也亏得有了心理准备,不然岂不要郁闷死? 蕴宁拿起步摇,就要往丁芳华手里递,只要转身时,动作却顿了一下,视线随即锁定几个首饰匣子。 袁烈登时一阵心惊肉跳——崔家的那个盒子可不是被自己藏在那下面了。 好在蕴宁迟疑了一下,终是转过头来,小心的拿起蝶恋花步摇帮丁芳华簪好。 “好看。”聂老夫人退后一步认真瞧了一眼,脸上满是赞赏之意,又瞥了呆呆站在一旁的袁烈,神情中是不加掩饰的同情。 毕竟是亲母子,看儿子备受打击的样子,老夫人也有些于心不忍,笑着对蕴宁道: “宁姐儿再挑一个,祖母和你娘年纪大了,还是你们小姑娘,这些漂亮首饰戴上更好看。” “祖母放心,我也挑好了呢。”竟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袁烈好歹又有了些信心,毕竟,到现在为止,崔家送来的盒子还埋在最底下,女儿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绝不会已是相中了它。 可才想了这么一下下,就觉得有些不对,却是蕴宁一转身,就直接去了埋着崔家匣子的角落处站定。 之前为了怕引起蕴宁主意,袁烈可是尽挑些卖相不好的匣子压在上面。 好在蕴宁伸手,直接拿出了最上面第一个匣子……放到了一边。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最后,在袁烈目瞪口呆的视线下,径直锁定了崔老夫人送过来的匣子,甚至打开都没打开,就转头瞧着聂老夫人三人,眼睛都闪闪发亮: “祖母,爹,娘,宁儿想要这个,可不可以?” 不怪蕴宁激动。方才一进房间,就敏感的嗅到有些熟悉的味儿道,只时间太为久远,蕴宁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方才拿起那个金步摇的匣子时,因距离的近,嗅的越发清晰,分明是踏破铁鞋想要寻觅的龙舌草的味儿道。 若非强自控制,蕴宁险些当时就失了态。毕竟这么长时间了,托了多少人,都没人探查到龙舌草的踪迹,每每想到祖父的身体,蕴宁当真是万分焦灼。 再没想到,竟是在这堆首饰里闻到了龙舌草的气息。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怀疑,拿到匣子后却已是万分笃定,匣子里装的东西定然和龙舌草有关。 太过激动,蕴宁神情不是一般的亢奋,连带的眼里都有泪光闪烁,可见是喜欢的狠了。 袁烈半晌无言,脸色却不是一般的难看—— 陆瑄那个妖孽!更是说不出来的失落,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被闺女嫌弃了吗…… 至于聂老夫人,同样震惊之余,更是被满脸生无可恋的儿子给逗得开怀不已—— 果然是现世报?看儿子还敢不敢再把自己这个当娘的给丢到脑后,孙女儿这样,也算是替自己报了仇? “是,不能给我吗?”看父亲神情不对,祖母和娘亲也不是一般的古怪,蕴宁终于察觉到什么,小心翼翼的道,只一双手却依旧紧紧握着匣子,明显极为不舍的模样。 事到如今,袁烈也已无可奈何,宝贝女儿做什么都是对的,定然是那个该死的陆瑄,做了什么手脚。 “这些都是送给你的,你既然喜欢,自然可以收下,不然你先打开瞧瞧,要是不喜欢,再换其他的,或者索性再多挑几件,赶明进宫时戴?”还是有些心疼儿子,老夫人忙替儿子打圆场—— 正旦日但凡有品级的内外命妇都要进宫朝贺,蕴宁既是封了清河县君,自是也要去的。 “不用了,”蕴宁摇了摇头,嘴角却是不住上扬,“女儿就要这一个就成!” 一脸生无可恋脸的袁烈:…… 陆瑄你过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178 袁烈的心头真是悲伤逆流成河—— 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就是了。 老爹送来的东西千挑万捡看不上,竟是死活非选自己埋在下面的一个破盒子。 再一次印证了之前的那头想法, 陆瑄这厮, 他就是个妖孽! 偏是这妖孽就要成袁家婿! 一想到之前还曾替某人发愁,想着谁家长辈不长眼, 会把女儿许给这么个一肚子阴谋算计的坏小子, 弄了半天,跳了千年大坑的却是自己闺女。 可愿赌服输, 之前已是当着母亲和媳妇的面说了,真是女儿选了, 他就不会再加以反对, 袁大侯爷还真做不出说出的话再收回来这样没脸的事儿。 一时肩也塌了, 背也挺不直了,明显深受打击的样子。 “阿爹不舒服?”身为医者,蕴宁自是极为敏感, 忙不迭上前想要为袁烈诊脉。 “啊?”袁烈顿了顿,下意识的摇摇头, 想说,爹是被你手里盒子的主人给气的了,所以乖女儿, 可不可以为了老爹,咱把那盒子给丢了啊? 讳疾忌医这样的事蕴宁也见得多了,尤其是袁家人,平日里一个个都是身体倍儿棒。除了小叔祖是没办法了, 家里男子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天的显摆自己多厉害。 可越是这样,一旦有什么不舒服,病情越是来势汹汹。依旧固执的握住袁烈手腕: “我知道爹厉害……” 随即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 “吓死我了。” 给袁烈诊脉的手也顺势变成挽着,头枕着袁烈的胳膊嗔怪道: “爹的身体好着呢,就是一样,这几日我让人送去的药膳爹是不是都没喝啊?” 当初在边地作战,袁烈身上留下不少暗伤,现在瞧着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再过几年,发作起来,却是要受罪了,年老的时候自然会更甚。 袁烈吓得一激灵,脸色就有些发苦——当初重伤从边疆回来时,老娘也守着给熬了一年的药膳,哪个味儿道,现在想起来都一言难尽。 以致这么多年,袁烈对药膳都有一种生理性抗拒。是以除非不得已,很少愿意再尝那玩意儿。 即便从女儿手里出来的味儿道还可以,袁烈也是能躲就躲,不曾想诊个脉的功夫,就会被女儿看破。 所以说家里有个神医女儿,很多时候也是让人头疼的一件事啊。 “侯爷这么大个人了,如何还和小孩子一般?”丁芳华就有些一言难尽,“那药膳你是让谁喝了?总不会偷偷倒了?知不知道从精选药材到细细熬煮,甚至琢磨口味,全是女儿亲力亲为,丝毫不曾假手于人?” 老夫人也很是紧张: “烈哥儿你可别胡闹啊,咱们家这么多女人,可是要你护着呢——将来宁姐儿真遇到什么难事,可不还得你这当爹的出头。” 如果说之前袁烈还只是愧疚竟然糟蹋了女儿的心血,这会儿被老娘、妻子、女儿这么紧张着,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住。尤其是老夫人最后一句话。 揉了揉蕴宁的头发,竟是难得的认了错: “乖女儿,是阿爹错了。你放心,以后药膳爹一定按时吃,一滴都不浪费。” 说完,大踏步就往外走。 “这不是刚回来吗,又要去哪儿?”聂老夫人忙道。 “去后面打会儿拳。”袁烈头也不回道—— 决定了,今后不独要按时用药膳,每天练功的时间再多加一个时辰,还有几个儿子,今天起也要好好操练起来,那样即便宁姐儿将来到了八十岁,袁家的男人照样能为她撑腰。 “阿爹……”蕴宁愣了愣,还想去追——怎么也要弄清首饰的来源才好啊。 却被聂老夫人拦住: “你爹忙着呢,别叫他了。打开瞧瞧看,我们宁姐儿选的什么?” “不是,我想问问爹这首饰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呀,你爹怕是不知道。”聂老夫人卖了个关子,看蕴宁真着急,才道,“是我一个老姐妹送给你的。等有机会了,我帮你引见引见,先打开看看。” 是祖母的好姐妹吗?以老夫人的身份,想来对方自然也是地位非同一般。即便再想知道首饰的来源,蕴宁也只得暂时忍了。好在听祖母的意思,应该很快就能见到送首饰的那位夫人,便也只能熄了这会儿就见到人的心思。 打开匣子的一瞬间,蕴宁明显愣了一下,老夫人和丁芳华旋即探头看了过去,也禁不住齐齐惊咦一声“好美的镯子。” 却是匣子底部深红色的绸布上正躺着两只深邃如浩瀚夜空的湛蓝色镯子,更奇异的是镯子里还有天然形成的明亮星子。 “这镯子太过珍贵,宁儿却是不敢收下……”蕴宁已是忐忑不已。能形成这么美丽的景象,玉质之纯粹更是世所罕有,价值有多昂贵可想而知。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看的不错的话,这玉镯之前分明长时间用药物温养过,戴了不独强身健体,更能令毒物退避三舍。 更甚者若然不小心中了毒,取玉镯煮水,便能解去…… 听蕴宁说完,丁芳华已是目瞪口呆。 聂老夫人也是感慨连连。陆家能给出这般大手笔的见面礼,可见对宁姐儿有多看重。 这么一双镯子,可不是稀世宝贝那么简单,竟是连帮宁姐儿调养身体都考虑到了。 一时又是感动,又是喜欢。 毕竟,还未出嫁,便能得未来夫家长辈这般看重,遍观整个大正,宁姐儿都是头一份了。真是嫁过去,受委屈的可能性自然小之又小。 宁姐儿幼时受了那么多,能嫁个这样看重她的人家,也算老天爷对孩子的眷顾了。 “这可是点名送与你的,你真不想要?”要说聂老夫人这会儿对陆家真是再满意不过。毕竟这些日子,家里过来给宁姐儿说亲的冰人也没断过。 可那些来求亲的人家,要么家道中落想要傍着袁家重振门楣,要么是家里次子,一心想着娶个家世好的回去装点门面,更甚者还有恶名在外的纨绔子弟。 哪里比得上陆家,既有名望,孩子还争气,更甚者老夫人言下之意,来年春闱,陆瑄就能进士及第。 退一万步说,即便那诅咒之说传到皇上耳朵里,就凭着陆瑄关键时候阻止了胡太后搜捡广善寺这样的大功,皇上也绝对会抹了去…… 本想着过些日子再跟孙女儿说起陆家的心思,可这会儿老夫人又转变了想法。儿子说得对,怎么也得再确定一下孙女儿的心意才是。 蕴宁已然直接把盒子递了回去:“这镯子确然极好,可所谓无功不受禄,宁儿断然不敢收下。” 顿了顿又道: “若然对方坚持,那就祖母收着就好。” 这镯子已经不是钱财的问题,而是一份偌大的人情。这世上最不好还的就是人情债了。 “那可不行。”聂老夫人有些促狭的一笑,“人家可是点名送给你的。” 看蕴宁还要反对,直接给出了答案: “你先别急,听祖母告诉你送镯子的人是谁,再决定要不要退回去。” “朱雀桥的陆家知道?这镯子啊,就是崔老夫人亲自送过来的,说是很喜欢你,让你一定收下……” 蕴宁并不傻。祖母带有深意的眼神,以及连连强调崔老夫人对自己的“喜欢”…… 这会儿如何还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一时只觉全身的血都向头顶涌去。又是羞涩,又说不出来的欢喜,一时想到前世陆瑄的苦苦相守,一时又想到今生的点点滴滴,竟是除了“圆满”两个字,再想不到别的…… 看蕴宁这般反应,聂老夫人如何还不明白孙女儿的心思?当下拍了拍丁芳华的手: “我也累了,要回房去歪会儿,你有什么事也去忙。” 走到门口时又长长舒了口气——真好啊。家里的日子越来越红火了。儿孙争气,孙女儿也有了好归宿,老头子,你在地下瞧着,也该高兴。 后边丁芳华却是红了眼睛,女儿有一门合适的亲事自然是喜事,可一想到把女儿弄丢了那么久,这才刚找回来多长时间啊,又要很快离开自己,就止不住的难过…… 眼瞧着已是到了年底,各衙门都封了印,丁芳华和蕴宁却是越发忙碌了起来—— 本还想着能把闺女多留几年呢,可瞧陆家的态度,怕是等不得。即便这些年也给女儿攒了很多嫁妆,可丁芳华依旧觉得不够。再有就是,怎么也得让女儿跟着学学掌家练练手不是? 执掌陆家那样的大家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片忙乱中,正旦日很快到了。 因蕴宁是第一次进宫,聂老夫人还请了个宫中嬷嬷来教授礼仪,老祖宗高老夫人也特特把蕴宁叫过去,嘱咐了一番进宫后种种需注意的事项。 看一家人都慎之又慎的模样,蕴宁也不免跟着紧张—— 听说今年的正旦日朝贺大殿,却是在坤宁宫中由数年不理宫中事务的皇后娘娘主持,难不成皇后娘娘是个性情严厉的,不然,家人如何这般严阵以待? 眼瞧着天光大亮,高老夫人亲自把三人送到自家马车上,再次嘱咐蕴宁,多听,少说,宫中不要乱走…… 最后又再三嘱咐聂老夫人并丁芳华: “照顾好宁姐儿……” 还有一句“宫里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又咽了回去—— 不是高老夫人草木皆兵,实在是今年的朝贺大典,怕是会有波澜。 毕竟,之前因为皇后病体违和,接连数年,都是由慈宁宫的胡太后主持,眼下胡太后风头正盛,皇后这时候却突然强势回归,无疑是对太后权威的挑衅。两虎相斗,就怕会殃及池鱼啊。 但愿这大典能够无惊无险,家人都能平平安安…… ☆、袁太妃 宫门高耸, 丹墀御踏,呼啸的寒风穿过宫墙, 鼓荡起众人的衣衫, 蕴宁下意识的攥紧斗篷边,依旧觉得寒意直透骨髓, 只觉悠长的甬道, 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 却是牢记来之前高老夫人和诸位长辈的嘱托,行动间并未露出丝毫不合规矩之处。 察觉到蕴宁的紧张, 走在前面的丁芳华微微放慢了步伐,握了握女儿的手, 小声安慰道: “宁姐儿莫要害怕, 皇后娘娘人很好的……” 说句不谦虚的话, 袁家乃是大正股肱之臣,身为武安侯唯一嫡女,等闲应该不会有人敢把脑筋动到蕴宁头上。 更甚者, 前些日子,蕴宁可还救过皇后娘娘…… 还要再说什么, 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丁芳华下意识抬头,正和一双视线对个正着—— 视线的主人是一位和丁芳华年龄相仿的夫人, 可不正是当今太后的侄媳妇、兵部尚书胡庆丰的夫人,于氏? 对上丁芳华疑惑的眼神,于氏索性停下脚步,待得袁家几人过来, 先同高老夫人见了礼,又矜持的朝着丁芳华一笑: “袁夫人身边这位,就是令嫒?端的是,好才情,好相貌。” 口中说着,视线在蕴宁脸上停了下,眼神中有打量,更有隐隐的挑剔。 于氏的身边,同样也跟着个和蕴宁差不多大的少女,看于氏停下来,也跟着往这边看,瞧着蕴宁的眼神却分明很是不善。 蕴宁自是认得这位胡家二小姐。上一次在庆王府,已经领教了这刁蛮少女的种种恶意,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何处处针对自己,蕴宁却也不甚在意—— 这里是皇宫,可不是庆王府,胡敏君再不喜欢自己,也应该不敢乱来才对。 那边丁芳华眼中却是闪过些防备之色—— 胡家和袁家素无来往,眼下又是在宫里,最应该谨言慎行的地方,如何也没有想到,于氏竟然会停下来等自己不说,还和自己攀谈上了。 只胡家背后有太后,自然可以不拘小节,丁芳华却不欲落人话柄,当下打了个哈哈“哪里比得上胡家的女孩钟灵毓秀”,便欲越过于氏。 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听得于氏低声说了一句: “从贵府出来的那位袁太妃,听说这几日,颇是想家呢……” 正在前面走着的聂老夫人脚下猛地一顿,本是沉稳的脸色顿时变得焦灼—— 于氏口中的袁太妃不是旁人,正是老侯爷的嫡亲妹子,武安侯袁烈的姑母。 袁太妃未入宫前,和聂老夫人姑嫂感情便很好。即便后来进了宫,姑嫂之间感情不独没有生疏,反而更胜往昔。 先帝晚年,因被奸臣所惑,曾对袁家生出猜忌之心,彼时多亏了袁太妃在宫中周旋,才让袁家不致有大难。 又因袁太妃膝下空虚,并无一子半女,倒是抚养过安王几年,母子感情也颇好,本想记到自己名下,老了也好有个依靠,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到得最后,安王远去藩地,袁太妃也只好同其他无子的太妃一般随着胡太后居住深宫,袁家人再想见她也是千难万难。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老侯爷临终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了。 高老夫人每每想起这个女儿,也都会黯然垂泪。 进宫前,可不一再嘱咐聂老夫人和丁芳华,得空了千万去看一眼袁太妃。 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太妃的消息,却是从于氏口中—— 于氏话虽说的隐晦,可里头的意思明显不大好。毕竟,无缘无故的,袁太妃如何会突然想家?所谓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分明是暗示两人,袁太妃有恙在身。 袁太妃的名字,蕴宁自然也听过。之前请来教导自己宫中礼仪的嬷嬷,就是袁太妃送过来的。 之前也接到过好几次袁太妃托人从宫里送的礼物,每一件都明显是精心准备,即便没见过这位老太妃的面,对这样一位爱护自己的长辈,蕴宁也是颇有好感的。 这会儿看祖母和母亲脸色不好,也是担心不已,想了想小声道: “祖母,母亲莫要担心,有宁儿呢。” 即便无子,袁太妃这么多年来也在宫中过的安稳,可见瞧在武安侯府的面上,应该也没有人敢太过为难她才对。再有就是,蕴宁自信,若然只是身体不妥,只要不是病入膏肓,自己应该就有一救之力。 不想孙女儿担心,聂老夫人点了点头——孙女儿的医术,她自然是放心的,要说不放心的,也就是胡太后这人了。还有于氏的态度,也是颇为让人匪夷所思,毕竟,她可是胡家人,袁太妃那里的情形袁家人不知,要说里面没有胡太后的原因,骗傻子还差不多,身为胡庆丰夫人的于氏却特特告诉给袁家人知道,定然有所图才是…… “娘,您说,她们会信吗?”跟在于氏身边的胡敏君也很是惴惴,“还有就是,即便她们信了,要是袁太妃真答应下来,她们还能不听不成?” 不怪胡敏君担心,实在是这件事牵扯到她的终身大事——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胡敏君却知道,所有的事都和姐姐胡敏蓉脱不了干系。 明明之前太后娘娘还跟母亲说,将来会让自己嫁给表哥周珉的。亏自己竟然信了胡敏蓉那个贱人的话,以为她真会帮自己,不想,全都是骗人的。 还是前两日,见到云阳郡主,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也不知胡敏蓉那个贱人跟太后娘娘说了什么,太后竟是铁了心让表兄求娶这袁蕴宁。 甚至为了万无一失,把主意打到了袁太妃身上—— 外人不知道,作为胡家的二小姐,胡敏君却偶然听父亲提过一句,说是庆王世子妃去世时,她的娘家兄弟正好过府探病,非得说世子妃的死是有人下毒了的缘故,因他闹得太凶,庆王府侍卫气不过,就把人给打了。谁知道世子妃的兄弟回家就起不来了,更是没过几日,也跟着死了。 事情颇是传扬了一段,虽然现在也平息了,对表哥的名声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而利用袁太妃玉成此事,便是胡敏蓉出的主意。好像说是袁太妃对袁家有大恩,袁太妃的生母高老夫人这会儿还健在,女儿和曾孙女,定然会更疼女儿些…… 是以但凡能让袁太妃低头,这件事也就成了十之**。 和胡敏君一心想做庆王世子妃一般,于氏同样做梦都想让周珉成为自己的女婿。可又不敢明着和太后作对,只能把主意打到了丁芳华身上,目的不外乎一个,那就是利用丁芳华的力量阻止袁太妃。 毕竟,只有高老夫人心疼女儿,武安侯夫人就不心疼女儿不成? 只要丁芳华能提前察觉太后和袁太妃的意思,自然就能够想法子阻止。 于氏这边做了什么,胡太后自然不知道。和外人以为被立了下马威的暴怒不同,胡太后神情却是相当愉悦: “蓉姐儿也不用一直在这里陪哀家,待会儿好好收拾收拾,也去坤宁宫哪儿瞧会儿热闹。” “蓉儿更想陪在太后娘娘身边。”胡敏蓉瞧着胡太后的眼神中全是孺慕之情,还想再说什么,却有宫女进来通秉: “太后娘娘,袁太妃求见。” 正给太后捏肩的胡敏蓉神情明显滞了一下,眼神中紧接着闪过一丝狂喜—— 撑到了今日,袁太妃还是妥协了? “愣着干什么,请太妃进来啊。”胡太后也明显想到了这一点,神情也是颇为愉悦。 一个“请”字刚出口,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很快,有着袁家人高挑身材的袁太妃就疾步而入,她的怀里还抱着个五岁的孩童。瞧见胡太后的一瞬间,袁太妃脸上闪过一抹凄厉之色,又很快转为愤怒的悲凉,犹豫了片刻,却是“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 “晗哥儿才多大?他身上流着周家的血,也要叫您一声曾祖母的,还请太后娘娘救救这个孩子,臣妾替安王求您了!” 之前因皇上要从诸藩王后辈中选择一个立为嗣子,一道旨意下去,安王世子周琮自然也来到了京城。 和其他世子雄心勃勃不同,周琮和他父亲安王一般,并没有什么野心,要是真说有什么私心,也就是来之前安王嘱咐他,替自己在袁太妃面前尽尽孝心。 也是为了这个想头,周琮来时,随身还带上了五岁的儿子周晗,想着也让袁太妃感受一下含饴弄孙的乐趣。 待得见了面,袁太妃果然对周晗喜爱的紧,三不五时的就让人迎了周晗过去,祖孙俩关系不知道有多好。 而现在,那个之前还欢蹦乱跳的孩子却无知无觉的躺在自己怀里。袁太妃这会儿可不是痛断了肝肠。 ☆、180 “妹妹这是做什么?”胡太后脸色闪过些诧异, 又蹙眉吩咐两边侍候的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太妃起来。” 胡敏蓉垂手退立一旁, 嘴角却是微微扬起—— 袁太妃终于忍不下去了, 就说嘛,一个从未谋面的娘家侄孙女儿罢了, 还能亲的过日日在眼前晃、玉雪可爱的小孙子? “太后娘娘!”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 胡太后还要装模作样,袁太妃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 可一瞧见怀里紧闭双眼气息微弱的周晗, 所有的愤怒又都换成了恐惧和绝望,红着眼睛道: “太后娘娘, 还请您赶紧让人看一下晗哥儿, 再晚了, 怕是就来不及了……” “太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胡敏蓉一旁不咸不淡的开口,“孩子有病了, 就赶紧去瞧太医啊,太后娘娘即便再心疼孩子, 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 袁太妃倏地抬头,死死盯着胡敏蓉的眼睛: “这里是太后娘娘的慈宁宫,你算什么东西, 也敢随便开口说话!” 袁太妃年轻时也是个一身侠气的女子,背后又有袁家,常日里皇上也罢,太后也好, 也都给她三分面子。也就现在年纪渐大了,火爆脾气才算收敛些。 若然其他事也就罢了,事情却是牵扯到袁太妃当眼珠子疼的周晗,已是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尤其是这会儿说风凉话的还是胡家人—— 若非胡太后使了阴招,晗哥儿如何就会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数日前,胡太后忽然请自己过来,说是姐妹多日未见,不如坐一块儿唠唠嗑。 袁太妃自然不能拒绝。说话间就谈到各家的晚辈,当时正是胡敏蓉把话题引到了娘家侄孙女宁姐儿的身上,言谈间和宁姐儿颇为熟稔的模样,又说坊间对宁姐儿之前的生活颇有些非议…… 当时袁太妃就意识到不对劲,果不其然,胡太后随即就提出,周珉正好没了妻子,庆王家的门第也不算辱没了宁姐儿…… 袁太妃如何肯答应? 不说袁家的女孩本就尊贵,如何就沦落到要做一个有了儿子的男人续弦的地步?但是周珉庆王世子的敏感身份,袁太妃也是不敢答应的。 毕竟,袁家历来只忠于朝廷,绝不会掺和到夺嫡之争中。真是宁姐儿嫁给周珉,即便袁烈并不会因此改变忠于朝廷的立场,以皇上和胡太后之间矛盾之尖锐,也定然君臣离心。更甚者说不好还会给袁氏家族招来大祸…… 双方当时不欢而散。 只袁太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胡太后竟阴险如斯,派人对周晗下了手。 “怎么会病的这般严重?”看袁太妃真急了眼,马上就要撕破脸的模样,胡太后瞥了胡敏蓉一眼,示意她别再说话,“赶紧的,快传太医来……” 袁太妃脸上喜意还未绽开,胡太后又接着道: “这样 ,你把孩子放在这里,哀家这就让太医过来帮他好好诊治一番……倒是妹妹,瞧你憔悴的,正好今儿个袁家人也都进宫了,不然哀家让人请了袁夫人几位去你宫里陪陪你?” 言下之意,分明是要把周晗留下来做人质。 袁太妃抱着周晗就瘫软在了地上,性子再刚强,这会儿也止不住泪落如雨。 就在胡太后和胡敏蓉都以为袁太妃下一刻就会点头时,袁太妃却是狠狠的抹了把眼泪,俯身抱起周晗,踉踉跄跄着转头往外去了。 胡太后脸色就有些不好,胡敏蓉毕竟年轻些,直接恨恨道: “还真是不识抬举!” 说完,又觉得有些失口,讪讪的住了嘴,同胡太后道: “太后娘娘,袁太妃这般反应,真是和袁家婚事不成,会不会令得袁家……还有安王殿下那里……” 胡太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胡敏蓉: “你之前做的还好,今儿个确实有些急躁了。” 对于胡敏蓉的担心,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又不是现在才知道袁家的态度? 袁家答应了固然是好事一桩,甚至他们啥都不做也足以让皇上头疼不已;可婚事不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一个小孩子,即便袁太妃不明不白死在宫里,袁家又能如何?左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 至于说安王,那就是个窝囊废、没出息的,更是没有担心的必要。 自己自然不需要因为这件事头疼。 倒是蓉姐儿,对周珉和袁家的婚事好像有些太上心了? 胡敏蓉被胡太后看得心里一紧,好在她也是个机灵的,虽是深恨袁太妃不识时务,却也不敢再提这事。 “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去皇后那里。”太后掀了掀眼皮,吩咐道,“今儿个可是皇后的好日子,你过去,好好瞧瞧热闹……” 语气中有不屑,有讽刺,更有胜券在握的自得。 胡敏蓉应了一声,小步退了出去。 待得出了慈宁宫,脸上便有了些郁郁之色—— 好容易才说服太后同意帮忙,再不想那袁太妃却是如此冥顽不灵之人。 身边这会儿跟着的大丫鬟正是剪云。对自家小姐的心事,剪云自然明白,看胡敏蓉眉头紧锁,觑着左右无人,便小声帮着开解: “小姐莫要难过,奴婢瞧着太后娘娘总是疼您的,再说这里是皇宫,比不得小姐您时时过来,袁小姐第一次来,说不得就会犯什么错处也不一定……” 胡敏蓉深深的看了剪云一眼,刚要说话,却隐隐约约听见有哭泣声传来。 一时觉得有些蹊跷,蹙了下眉头,加快脚步,待得转过一个弯,却是好巧不巧,正看见袁太妃和她怀里的周晗。 看情形分明是跑的太快了,祖孙俩是离开慈宁宫走到这儿时摔着了,眼下不独周晗,便是袁太妃也处于昏迷状态。 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袁太妃身边侍候的人忙回过头来,待得看清胡敏蓉,脸上神情同时转为愤愤然。却也不敢得罪胡敏蓉,只得忍气吞声抬起袁太妃,又有人上前抱起周晗。 一行人急匆匆的回了袁太妃的院子。 可任凭大家想尽了法子,袁太妃也好,周晗也罢,都没一点儿反应,更甚者派去请太医的人也很快回转,说是根本没找到人…… 瞧着这一老一小的凄惨景象,所有人齐齐看向一个四十多岁的宫女: “夕月姑姑,快想法子找人救救太妃娘娘啊……” 毕竟年纪大了,又是急怒攻心,袁太妃摔得这一跤就有些狠,不及时医治的话,说不得会出大事。 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太妃娘娘眼下分明是得罪了太后娘娘,坤宁宫那里又正在准备大典,就是人去了,怕也见不到皇后娘娘的面。 至于夕月,则是袁太妃身边的老人了,当初在袁家时,便是跟在袁太妃身边侍候,这会儿自然就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太妃娘娘的性命要紧。 夕月咬牙,招手叫来一个机灵的小宫女: “冬儿,你跑一趟坤宁宫,想法子见见聂老夫人,把太妃的情形告诉她……” 又塞了信物过去: “千万机灵些,快去快回。” 冬儿虽然是去年上才跟在袁太妃身边侍候,却受过夕月大恩,对袁太妃最是忠心耿耿。节前还奉了太妃娘娘的命,去过袁家…… 这会儿听了夕月的话,闻言忙点头,匆匆往外去了。 坤宁宫内外命妇并一应官眷这会儿刚刚冲杨皇后行过参拜大礼。 因是按着品级排位,蕴宁的位置较为靠后,耳听得皇后祝祷之声时,隐隐觉得有些耳熟,总感觉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待得随着众人起身,正想觑了时机偷偷瞟一眼皇后的模样,不想衣服却是被人拽了一下。 蕴宁回头,却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宫女,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眼熟,细细想了一下,陡然忆起,这小宫女好像是,太妃娘娘身边侍奉的,冬儿? 看蕴宁瞧过来,冬儿含泪点了点头,又摊开掌心,露出上面盖着的袁太妃的私人小印。 联想到之前于氏的话,蕴宁一颗心顿时噗通通跳个不停,难不成,袁太妃那里真的出了事? 有心想去告诉祖母和母亲,却发现两人都被叫到了皇后那里,明显正在叙话。没有皇后宣召,蕴宁自然不敢造次。 旁边冬儿却已是乱了阵脚,强忍着眼泪低声哀求道: “主子,生命垂危。还请小姐,快想个法子,救人……” 蕴宁咬了下嘴唇,有了之前于氏的暗示,蕴宁本就想到了这一头,眼下冬儿的模样,无疑证实了之前的猜测。细细回想一番之前长辈的交代,大典既是结束,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才对,赐宴的时辰还早着呢,也有其他人站在殿门外叙话…… 打定主意要去太妃那里看看,蕴宁便悄悄退出来,觑着左右无人注意,才轻声道: “带我过去。” 绕过一处莲花池时,蕴宁总觉得有人在瞧着自己似的,猛地回头,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小姐,事情成了。”等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剪云却扶着胡敏蓉笑吟吟的从假山后转了出来,“奴婢这就悄悄让人去告诉世子,等世子带人赶到太妃宫中……又能英雄救美,还能心有灵犀,待得这事儿传出去,世子爷的婚事自然就再无意外……到时候小姐也能如愿以偿……” 方才可不是小姐暗中帮忙,袁太妃的丫鬟才能在不惊动袁家其他人的基础上找到袁蕴宁。 “要你饶舌。”胡敏蓉这会儿心情无疑也是极好,又是羞涩,又有些黯然,不觉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自己一片深情,陆郎可能懂。 剪云是个聪明的,瞧胡敏蓉的神情,便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抿了嘴笑道: “小姐放心,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或者是家世,小姐哪一点儿不强过袁家女百倍?假以时日,陆公子定能看到小姐的好,和小姐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贫嘴!”被说中了心事,胡敏蓉嗔怪的瞪了剪云一眼,娇羞的神情却无疑承认了剪云的话,刚要转身离开这里,不想妹妹胡敏君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我的姐姐还真是多情啊,一面为了表哥甘愿牺牲自己,一面却又和陆家公子情深相许,姐姐啊,你说,要是太后娘娘和表兄知道所谓的牺牲不过个满足自己私欲的借口,你说他们会如何呢,还会会不会和从前一样把你捧在掌心里宠着呢” 胡敏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蓦然回身,正瞧见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胡敏君,脸上血色瞬时褪的干干净净。 ☆、181 胡敏君恨恨的瞪着胡敏蓉, 脸上神情有一丝丝委屈,更多的则是愤恨和得意, 冷冰冰的寒水映衬着, 脸色狰狞而扭曲—— 之前一直跟在母亲于氏身侧,一直到大典结束, 胡敏君才瞧见胡敏蓉。 一瞧见这个姐姐, 胡敏君就气不打一处来—— 前几日从云阳郡主口中知道玉成周珉和袁蕴宁的婚事应该也有胡敏蓉从中插得一杠子时,胡敏君回去就和胡敏蓉大闹了一场。 只胡敏蓉却死也不承认自己有帮着周珉娶蕴宁的意思, 只管把一切都推到了太后娘娘身上。 喊冤叫屈之余,还一再向胡敏君保证, 会慢慢想法子玉成胡敏君和周珉, 并找机会跟太后娘娘进言, 帮着打消太后的念头。 胡敏君自是不信。可到了这会儿,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毕竟太后已然首肯的事, 别说胡敏君,就是于氏并胡庆丰, 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是以一瞧见胡敏蓉,胡敏君就分了一多半心神在她身上。总觉得这个姐姐不会干什么好事。 不成想这一看,还真发现了些问题, 那就是一向爱出风头的胡敏蓉,这会儿却是老实的很,只除了一点,那就是, 太关注袁蕴宁了。 一开始胡敏君还闹不懂,胡敏蓉到底想干什么。看胡敏蓉和剪云离开,立马就跟了出来。 悄悄跟在后面这么久,再有主仆两人的对话,得出的结论却是把胡敏君给震了个外焦里嫩—— 原来胡敏蓉想尽千方百计的想要撮合袁蕴宁和表哥,哪里是为太后娘娘和表哥着想,分明是她自己相中了陆阁老家的公子。 即便还没有确切依据,胡敏君这会儿也想了个透彻,怕是人家陆公子相中了袁蕴宁,自己这姐姐就受不了,不能明抢,就从背后出阴招! “不爱表哥,还钓着表哥,胡敏蓉,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什么为表哥做牺牲,分明是想要嫁给陆瑄,还惦记着表哥将来登上至尊之位后的正妻位子,给自己留个退路! 即便自认为也不算什么好人,胡敏君依旧觉得胡敏蓉更恶心: “我这就去找表哥,告诉他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太后娘娘那里……对了,你说要是你的陆公子知道你这么算计他,你说,他还会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娶你回去呢……” 胡敏君越说越快,一想到从小高高在上总是俯视自己的姐姐有朝一日也会从高处坠下,胡敏君就觉得说不出的痛快。 “妹妹——”胡敏蓉只觉浑身的血都要凝结到一起了。其他人的看轻是小事,唯有太后。 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胡敏蓉确切知道,除了因为她是胡家女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太后的看重。就是周珉,愿意时时捧着自己,太后未尝不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相伴了这么久,胡敏蓉最是清楚太后的性子,似自己这般竟敢揣摩并利用太后的心思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就是太后娘娘的大忌。 看胡敏蓉害怕,胡敏君更加兴奋: “阿姐也会怕吗?阿姐是想说,求我放过你吗?只阿姐想着,我会吗?” 说完最后一个字,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转身就要走。 “妹妹——”胡敏蓉如何肯放她离开,紧跑两步,探手就想去拉胡敏君,却是忘了这里乃是水边,因天气寒冷,又罕有人至,上面覆了层薄冰,脚下就猛地一滑,拽着胡敏君的手往旁边一送,只听得“哎呦”一声,胡敏君竟是一下栽倒了水里,冰冷的水花溅在胡敏蓉的脸上,让胡敏蓉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御湖原是先帝和胡太后情浓时,为胡太后所建,湖名如意,又因为胡太后名字里有一“莲”字,里面本是栽满了荷花的,现下虽已枯萎,却依旧高高低低长在水中,不独水极深,下面更有厚厚的淤泥,胡敏君一掉进去,只觉两条腿就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再有厚厚的冬衣浸透了冷水,竟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更遑论爬上去,恐惧绝望之中,拼命的冲呆呆站在岸边的胡敏蓉探出手,在水中上下沉浮的眸眼里,满满的也全是哀求。 胡敏蓉哆嗦了一下,却是不独没上前,反而往后猛地一退,然后迅速转头,避过了胡敏君求救的视线。 水中的涟漪渐渐变小,冰冷的湖水先是漫过胡敏君的脖子,然后是下颌,额头,直到最后,连乌黑的头发也渐渐沉没。 胡敏蓉却是脱力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脸,泪水汩汩流个不停。 被支开去旁边望风的剪云依稀听见胡敏蓉那边似是有异样的声音传来,担心之下,便试探着走了回来,正瞧见坐在地上掩面而泣的胡敏蓉,至于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二小姐胡敏君,则已经不见了踪影,吓了一跳,忙不迭跑过来把人扶起来: “小姐,小姐,您怎么坐在地上?是不是二小姐……” 神情明显很是义愤填膺: “您处处让着二小姐,她倒好,竟然把小姐推倒,就自己走了,奴婢待会儿定要告诉夫人!” “别!”胡敏蓉倏地抬头,眸间竟是有些歇斯底里的疯狂之色,“刚才的事,一个字儿也不许往外说。我们没来过这里,什么人也没见……” 说道最后,竟是喃喃着说了好几遍,一副被什么可怕的事情给刺激到了的模样。 明显被胡敏蓉的模样给吓着了,剪云自然诺诺应下,又想到因胡敏君的搅局,还没来得及给周珉那边传信呢,有心提醒一下,胡敏蓉却已逃也似的走得远了。 剪云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再次来至坤宁宫。 走到门旁,正碰见要往门外去的于氏,胡敏蓉脸色微微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母亲。” 于氏却是不疑有他,看胡敏蓉脸色不甚好还有些担心: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对了,有没有见到你妹妹?” 明明小女儿方才还在自己身边呢,怎么转个头,人就没影子了? “君姐儿那么大年纪了,应该不会四处乱走才是。再说这宫里,她也是来过的,母亲莫要担心……”胡敏蓉缩在衣袖里的手一下攥紧,太过用力,抠的手心都疼了。 “她要是如你一般省心就好了。”于氏叹了口气,依旧准备往外去。 胡敏蓉就有些着慌: “母亲……” “啊?”于氏回头,分明有些疑惑。 “我是说,”胡敏蓉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有些勉强道,“不然待会儿……” 正绞尽脑汁想着找个什么借口阻止于氏,便有匆匆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两人霍然抬头,俱皆吓了一跳,且不独是她们母女,整个坤宁宫都为之一寂。 却是皇上正带了朝中大臣缓步而来。 正旦日大典,历来前朝和后宫都是分开的,眼下这么多女眷,皇上却突然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无疑有些不同寻常。 于氏吓得出了一头冷汗,却是赞赏的看了胡敏蓉一眼,明显认定胡敏蓉是知情人,不然也不会特意拦住她,不然,真是这么跑出去冲撞了皇上,罪过可就大了,一时虽然有些忧心胡敏君的去向,却也只能先放到一边。 杨皇后已是起身,率领一干命妇上前迎接,一时“皇上万岁万万岁”的声音不绝于耳。 皇上先探手扶起杨皇后,又令其他人平身。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杨皇后明显意识到皇上的眼神有些发冷,眸底又有着奇异的亮色。 皇上身后的大臣反应也是各异,有兴奋的,有惶恐的,有愤怒的,也有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更甚者还有一个白发白眉,瞧着满身仙气的道士,一群文武大臣中,尤其显眼。 正是大年初一,这道士的出现无疑引起了种种猜测,大家纷纷好奇,这突然出现的道士是来干什么的。 看皇后的视线扫过来,那道士忙恭恭敬敬的上前施礼: “无量天尊,贫道纯阳子参见皇后。” 拂尘抖动处,忽然有数枝牡丹迎风而生,由一朵而三朵,到最后竟足足生出九朵牡丹,每一朵皆有碗口大小,上下环绕围在皇后身侧。 再没想到会有此奇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若非外面这会儿依旧寒风阵阵,真要以为是阳春三月了。 那纯阳子嘴角微微扬起,静静垂手而立,越发显得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果然是天佑大正!”胡庆丰已是率先开口,脸上神情既惊又畏,“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竟然连得吉兆!” “有老神仙出山,大正必然国运昌隆!”随着胡庆丰一开口,又有几位大臣跟着附和,其他人这会儿也醒过神来,没口子的颂扬不止—— 正是大年初一,谁不喜欢听吉利话啊。这会儿说什么,皇上定然都是高兴的。 “连得吉兆?”皇后似笑非笑的看过去,“不知还有其他什么吉兆?道长可妨说来听听,让所有人都粘粘喜气也好啊。” “敢不遵命?”那纯阳子再次稽首,“大正得上天厚爱,赐予五茎稻穗,预示来年必然五谷丰登、政昌人和。此为一也;” “黄河中现千年巨龟,龟背上吉祥如意纹之外,更有如意二字,一则为大正万事如意,二则贫道掐指算来,还应在宫中如意湖上,贫道算的不错的话,那里定然还有更大的吉兆,皇后身前盛开的这几株牡丹便是明证!” 还有更大的吉兆?众人本已目眩神迷,这会儿自然更加群情汹涌,唯有胡敏蓉,却是脸色煞白——如意湖,那不正是方才胡敏君失足掉下去的地方吗? ☆、182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太妃娘娘和小主子还不醒……要是真有个什么,奴婢就跟娘娘一块儿去了……” 说话的是阳和。阳和和夕月一般都是袁太妃身边的老人了。甚至别说她们两个, 就是其他几人, 可也全是陪着太妃娘娘经历了多年的风雨,名为主仆, 却也和一家人差不了多少了。 当初先帝驾崩, 袁太妃自谓,孀居之人, 也用不了多少人侍候,身边的人几乎全打发了出去, 也就夕月几个, 死活不愿离开, 便依旧留在袁太妃身侧。 这会儿看太妃娘娘这般,可不是俱皆伤心欲绝? 夕月到底性子刚强些,听阳和这般说, 拧眉叱道: “今儿个可是正旦日,莫要说些不吉利的!咱们太妃娘娘是个有大福气的……” 口中虽是这般说, 却也有些撑不住。又担心流泪不吉利,强行把火辣辣的热意逼下去,站起身形, 刚要往外走,就听见一阵极轻极快的脚步声。 下意识抬头,隔着雕花窗,正好瞧见匆匆进来的冬儿, 她的身侧还有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少女。 夕月激动的浑身都是抖的,三步并作两步迎出去: “冬儿,这位是……” “我是袁蕴宁,太妃娘娘呢?”蕴宁直接自报家门,绕过夕月,直接进了里面。 夕月慌得忙退到一边,却并没有跟着蕴宁进去,反而快步走出院子,边逡巡着小心观察周围景象,边无比焦灼的往后面瞧—— 冬儿还真是能干,这么快就把人找来了。这位袁蕴宁小姐,夕月也听太妃提起过,说是个命途多舛的,竟是甫一出生,就被恶毒的姨母给抱走,好在即便受了那么多苦,依旧是个可人疼的性子,全家人爱的什么似的。 更甚者前些时日还被皇上封为清河县君。 可宁小姐虽然瞧着个子高,据夕月所知,也就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袁家人铁定不会放她在宫里乱走,家里长辈应该就在后面跟着呢,说不得太医也是找好了呢。 且会跟出来,还有件事,那就是担心后面有没有尾巴跟过来,毕竟,胡太后那边怕是不会死心,正一门心思的找太妃或者袁家的错处呢。 可到外面一看,却是有些懵了,外面哪有一个人影?别说袁家人,就是可疑的人也毛都没见一个,外面根本就是空荡荡的,比之往日还要寂寥。 一阵北风吹来,夕月机灵灵打了个哆嗦,“主子终于有救了”的喜悦也跟着散的干干净净—— 就太妃和小主子现在这情况,来个小丫头有什么用啊! 赶紧又匆匆回转,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蕴宁近前,带着一丝希望道: “小姐,老夫人呢?老夫人是不是去请太医了?” 蕴宁一眼瞧出夕月的心思,却是顾不得和她解释,只来得及摆了摆手,便快步上前,先俯身仔细查看袁太妃并周晗的脸色,沉吟一下,又去检查周晗的舌苔。 “小姐——”夕月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想说什么,却被蕴宁制止,“取上好的蜂蜜来,还有外面木樨的树皮揭下来指甲盖一点儿磨碎……” 又说了几个常备的药名。明显是要为周晗医治的样子。 夕月一时有些被唬住了,转身走了几步,才意识到不对,刚要转回去阻止袁小姐继续胡闹,毕竟人命关天,可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