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8)
大正赚取的财富,那可真是海了去了。 上一世虞秀林和陆瑄互为表里,可不是辅佐皇上迎来了大正的盛世? 却原来,这两位大爷,这么早就认识了吗? “你认识,虞秀林?”陆瑄却觉得有些不大好——宁姐儿这叫什么眼神?那个死胖子有什么好,怎么宁姐儿听到虞秀林的名字两眼都开始发光的模样? “和他们见面就不用了。”蕴宁摇摇头,恍恍惚有一种被天上的馅饼给砸到的感觉。须知未来几十年内,虞家可不是越走越高,至于他们家的生意,更是成了大正名副其实的头一份。让堂堂计相帮自己打理生意,还有比这更靠谱、更能赚钱的吗? 听蕴宁如此说,陆瑄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些,可他无疑放的有些太早了,因为下一刻蕴宁就道: “既是要和虞家公子合作,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摔!还让不让人过啦?那个死胖子除了胖还有哪点儿好?决定了等回到书院,非要一天照三遍修理那死胖子不行。 好在蕴宁接着又道: “至于如何合作,你替我拿主意便好。等定下了章程,再给我传信罢了。” 陆瑄终于好过了些,毕竟宁姐儿最相信的依旧是自己啊。只是有机会了,非得好好查查虞秀林不可,倒要看看这死胖子都瞒了自己什么…… 无辜被骂了无数遍死胖子的虞秀林:…… 苍天也,大地呀,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啊。更过分的是从此就过上了被陆小瑄给盯上的水深火热的生活……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蕴宁只觉脸上的热度一直降不下去,便想离开。 不意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一个面目有些陌生的小丫鬟,正匆匆跑过来,待得瞧见蕴宁,忙小跑着上前: “您就是武安侯府的袁蕴宁小姐吗?您家人,让我给您捎个信……” 说着递了个字条到蕴宁手上。 蕴宁接过,还想再问,那丫鬟却已是福了福身匆匆离开。 毕竟是客人,蕴宁也不好让人追着把小丫鬟给截回来,当下狐疑的展开枝条,却见上面草草写着一行字: “阿姐,速来雁鸣湖南凉亭,弟霖留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时间,下午三点 ☆、102 雁鸣湖湖如其名, 中间沙洲点点,周围芦苇摇曳, 春日里大雁北归, 可不是最喜栖息于此?眼下枯荷满池、蒹葭如霜,虽是不见了大雁的踪迹, 却还有其他水鸟栖息于此, 芦苇动荡间,别有一种奇趣。 为了便于游玩, 湖的南北两端芦苇丛中还各修建了一个凉亭,中间栈道相连, 又修的有红泥小桥, 衬着白玉栏杆, 人走在上面脚下摇摇摆摆,远处粼粼波光、点点渔船,可不是十分雅致清幽的一个去处? 往日里雁鸣湖最是热闹, 这会儿却是稍显冷清。 一则水鸟受惊之下,可不要么高飞, 要么潜入茂密的芦苇丛中,二则这里虽是也依着路径走向,放的有各色奇花, 主人却分明并不打算把这里作为主要的待客场所。 没有热闹可凑,来的人自然就少得多了。 袁钊霖却觉得这里挺好——所谓人多口杂,真是让有心人瞧见自己跑来见明珠表姐,说不得很快就会传到娘亲的耳朵里。 倒不是担心自己受罚, 而是怕丁芳华越发迁怒程明珠—— 之所以会想了法子到静怡园来参加丝毫不感兴趣的斗花盛会,可不全是为着程明珠? 方才进园子时,袁钊霖就想着找机会跟程明珠说话,询问她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处。 不想却接着程明珠的传话,说是这些日子对娘亲思念的紧,央求袁钊霖能不能帮她寻个机会,见见母亲丁芳华一面。 程明珠纸条上语气哀婉,袁钊霖瞧着也是心酸不已,如何忍心拒绝?便在瞧见程明珠的马车后,悄悄示意车夫靠近了停过去。 还想着娘亲见了程明珠后,两人一番恳谈,说不得就会隔阂尽消,娘亲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又恩怨分明,再怎么说孩儿被换一事,也全是丁淑芳所为,却是与明珠无干。 日子这么久了,说不得心里的怨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甚至还希冀着丁芳华出面,能帮着调和一下蕴宁和程明珠的关系就再好不过了。 也省的以后自己再左右为难——自己倒是愿意同时照顾两个阿姐。可也得她们两个也心甘情愿才好啊—— 程明珠那里没什么问题,蕴宁那儿怕是不好说,不然自己也不致回去就被罚跪祠堂…… 再有程明珠的处境也委实可怜,私心里袁钊霖还是希望娘亲能出面对她多照拂一二,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娘亲竟是直接翻了脸。 袁钊霖不是小孩子,甫一听程明珠开口,便深觉有些不妥。可待得丁芳华负气而去,程明珠在后面哭成了泪人相仿,袁钊霖却是再次心软—— 方才程明珠所为,袁钊霖如何看不出来里面包含的对蕴宁的敌意? 可多年来,早让他不管做什么事,都养成了先从程明珠的角度思考的习惯。 虽是失望,却依旧止不住想要为程明珠辩解—— 表姐之所以如此,十有**,是对娘亲感情太深,无法接受蕴宁姐姐成了娘的女儿所致,要是就这么再不管她死活,未免有些太绝情了…… 思来想去,还得自己出面。 可要怎么做,也得先见一面再说…… 从派人把信送出去,到这会儿,时间也不短了,怕是该来了才对…… 心里有事,袁钊霖便有些坐不住,索性趴在栏杆上往远处眺望,不想头刚伸出去,桥下面忽然探出一只手来,袁钊霖猝不及防,正好被拽住胸前衣襟,头朝下就栽了下去。 直到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摔在甲板上,袁钊霖只觉浑身骨头都要摔碎了,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大胆,何方——” 一声呼喝刚要出口,就被人一拳捣在胸口上,这一下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袁钊霖疼的钻心之下,顿时蜷缩成一团,竟是除了大口喘气,再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那种感觉仿佛一下被人挖出五脏六腑一般。 紧接着一只脚踏上前胸,连带的一个让人骨子发寒的冷厉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袁钊霖,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天字第一号的大蠢蛋?就你这样的,也配是袁家子孙?!” “你——”袁钊霖明显被刺激到了——姓氏可不是袁钊霖最大的骄傲? 这人暗算了自己不说,还敢侮辱自己? 气的恨不得找人拼命,却在瞧清楚居高临下踩着自己的人是谁时嘴巴一下张成了个“O”形: “陆,陆大哥?姐,姐姐?” 身旁两人可不正是陆瑄并蕴宁? 只和记忆里陆瑄的翩翩风姿不同,眼前的陆瑄却更像是一个想要择人而噬的杀神,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充盈的全是无边的杀气,慑的袁钊霖到了嘴边的叱喝又咽了回去。 “不用喊我姐姐。既是不想,又何必勉强自己?”蕴宁淡淡的一眼瞥过来,明明并没有多余的情绪,袁钊霖一颗心却觉得荡到了谷底,只觉仿佛有什么极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一时喉咙都有些干涩,强笑着道: “您怎么说这话,我不叫您一声姐姐,又叫谁来……” 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给程明珠留了字条的,怎么到头来出现的却是蕴宁姐姐? 又旋即想到一点——怕是因为自己又偷偷跑来见明珠,蕴宁才会生气的。这么一想,就越发心虚,实在是今儿个一大早才去道过谦,还为了达成目的特特保证说,一定不会再随便去见明珠。 蕴宁当时的反应是不置可否,自己还以为她并不在意呢。 可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当下也不敢呼痛,只沮丧的道: “姐姐莫气,都是我的错……” 却是终究不忍心程明珠眼下的处境: “只是姐姐,可不可以给明珠阿……表姐……一个机会,她人很好的,和她娘亲不一样……” 蕴宁还未开口,陆瑄已是气的俯身揪住袁钊霖的衣裳领子: “够了!宁姐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和你这么个无可救药的蠢材成为姐弟!” 力气之大,令得袁钊霖好险没闭过气去,惊得手脚乱扑腾: “疯子,你是不是疯了,快放手……” “程明珠人很好?你到底是谁的阿弟?”陆瑄恨不得把袁钊霖脑壳捏碎了,仔细翻拣一番,看里面是不是长得全是猪脑子? 若非宁姐儿聪明,这会儿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看了纸条的第一时间,蕴宁就察觉到不对。 实在是这些日子以来,袁钊霖根本就很少亲亲热热的喊过自己阿姐,不得已开口时,也大多是叫一声“姐姐”。 现在纸条上突然这么亲热的叫“阿姐”,明显有些不对劲。 可越是这样,蕴宁越是担心,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似的。 正好陆瑄就在身边,看蕴宁为难,立即建议,不然自己陪着她去。只先入为主之下,认定南边凉亭那里不见得能找到袁钊霖,又悄悄嘱咐人到处找找。 因着和杨修云的关系,这静怡园于陆瑄而言,当真是和自家后花园一般。 当下便抄近路直接来到了雁鸣湖南边的凉亭。亭子里果然没瞧见袁钊霖的人,却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人—— 靖国公世子方简。 看他的模样,分明是在等什么人。 两人无声无息的离开,再看手里纸条时,上面确然分明写的是雁鸣湖南凉亭。路上遇到寻人的下人,回禀说已然找到袁钊霖,可不正在北边凉亭哪儿? 陆瑄脸色登时就变得极其难看—— 历年斗花盛会都是在静怡园举行,袁钊霖来了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断然不会有连方位都弄错的道理。 更甚者下人还回禀了另外一个情况,帝都排名第二的泼妇正往北凉亭而去。 即便已是对袁钊霖失望之极,可再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蕴宁自是不愿看着袁钊霖被人算计…… “不可能!”听陆瑄如此说,袁钊霖却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 明珠阿姐怎么可能会算计自己?陆瑄并姐姐一定是弄错了! 还想为程明珠辨白,却被陆瑄一下捂住嘴巴,狞笑着道: “可能不可能,咱们拭目以待不就好了?” 袁钊霖果然安静下来,神情间却又是愤恨,又是无奈,更多了些彷徨…… 陆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放开袁钊霖。 不过片刻,便听得有脚踩过木桥的声音传来。 听着分明是两个人,兼之脚步细微,应是女子才对。 那声音越来越近,在几人坐的小船头顶处停下。 停了片刻,果然有蹩脚的帝都音女声响起: “怎么不见人?” 这样的声调,这样的嗓门,辨识度不要太强才好,不是帝都第二泼柳娇杏又是哪个? 袁钊霖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是依旧不愿相信,这柳娇杏来此会和程明珠有关。 却是又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似是有人在上面转了几圈,很快一个小丫头的声音传来: “小姐,这四周奴婢都是看了的,委实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会?”柳娇杏明显不信,一下提高了嗓门儿,“之前珠姐儿明明跟我说,霖公子就在这里!” “莫不是弄错了?不是这个凉亭?”丫鬟的声音再次响起,“奴婢记得,这雁鸣湖总共是两个凉亭呢,我瞧着程小姐的样子也不像扯谎……” “我就说嘛!”柳娇杏哼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前面带路,真是去的晚了,霖公子不耐烦走掉了,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103 直到声音渐行渐远, 到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陆瑄几人坐的小船才从下面绕了出来。 陆瑄冷冷的瞟了面色惨白如纸的袁钊霖一眼: “到了这会儿, 你还有什么话说?” 口中说着, 又把一张纸条甩给袁钊霖: “要是还不信,纸条上的字又该如何解释?” 轻飘飘的一个纸片, 打在脸上, 明明并没有什么重量,袁钊霖捡拾起来时却似是耗费了全身的力量。 抖着手举高纸条, 上面的字迹分明就是出自自己之手,只那个“南”字, 却无疑是被人特特添加上去的, 偏又和自己字体一般无二, 细看的话,能瞧出笔力却是柔弱了些,应该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些年来, 处处迁就程明珠,便是字体也刻意练得和她相似, 就是想着,万一哪天用得上了,就可以代笔。 只在府里时, 哪有人舍得罚她? 再不想,第一次瞧见两人笔迹同时出现,却是在这个时候,在这样一张纸条上。 “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让人把你背上去不成?”陆瑄没好气的又踹过去一脚。 袁钊霖吃痛之下, 这才发现,船竟是已然靠岸了。 忽然想到什么,霍的抬头看向蕴宁: “南边的凉亭,阿,阿姐,也去过对不对?是谁,在哪里?” “这会儿知道担心了?”陆瑄却是一点儿都不想搭理这个蠢货,又担心他再着了程明珠的道,祸害到蕴宁身上,索性也不再瞒他,“告诉你也无妨!等在南边凉亭里的人,是,方简。” 方简心仪程明珠之事,外人或许不知,袁家人却是都看出了端倪。如果出现在南边凉亭里的是一个陌生人也就罢了,是方简的话,铁定和程明珠脱不了干系。 袁钊霖愣怔片刻,视线无比艰难的挪开,根本不敢看蕴宁的眼睛: “阿姐……” 蕴宁还未开口,一阵喧哗声却是由远而近。 三人不觉有些奇怪—— 毕竟这里如此偏僻,三人到了这么久,都没见人过来,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么多人? 索性闪身退避到几丛高大的灌木后。 几人方站定,人群就走了过来。 走在比较靠前地方谈笑风生的正是靖国公夫人文氏。只文氏这会儿却是精神焕发,哪还有之前分毫铩羽而归的灰头土脸? 除此之外,便是娘亲丁芳华也在其中。更甚者跟柳肖氏并排走在最后面的可不正是帝都以最爱八卦闻名的都亭候夫人闵氏? 待得人群经过,陆瑄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也跟着回返: “……说是方才有人在雁鸣湖南岸边瞧见有儿臂粗的金色大鱼跃出水面,大家便一道过来看稀罕……” 金色大鱼?陆瑄冷哼一声,怕是没那么简单。不说是不是真的有,可这么多人突然齐聚一堂,还全往南边凉亭而去,却也无疑太过凑巧。 又想到等在凉亭里的方简,眸中寒光连闪——若是没有什么坏心思也就罢了,若是真动了邪念,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当下打消了离开的念头,直接缀在人群后面: “咱们也去瞧瞧,什么样的金色大鱼,值得这般兴师动众……” 南北凉亭距离相当远,这边儿的喧闹,方简那里自然察觉不到。 夏日多蚊虫,水边尤甚。杨家财大气粗,竟是直接把栈道并凉亭全都用菱纱遮了起来,随着水势蜿蜒,菱纱还变幻出不同的色彩,在水面上影影绰绰、飘飘摇摇,无形中自是多了几分旖旎的气息。 看小厮摆好茶具并各色水果点心,方简便示意所有人全都退下—— 既是要诉衷肠,如何也不能让其他人在场不是? 几个从人应了一声,屏息退了下去。 约莫过的盏茶时间,便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分明是女子的足音。 方简眉间闪过一丝冷意,却是长叹一口气,低声道: “你来了?” 脚步声果然停了下。方简是武人,能判断出来人距离自己已是不过两三丈的距离。 “嗯。”身后果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珠姐儿跟我说……公子受了委屈,我委实有些担心……” 声音明显有些娇羞,后面的话几不可闻。 却也足以让方简判断出,来人必是袁蕴宁无疑—— 这个地方,可不是方简和程明珠两人商量过的? 更甚者程明珠还打了包票,定会让袁蕴宁如期赴约。还有口中的“委屈”,怕是指自己前些时日腿被陆瑄踹断一事了…… 眼下袁蕴宁不出所料,如期而至,可见自己在她心里,必然还是不同的—— 之前方简自是已经打听过,这些日子去武安侯府提亲的,家世也好,前程也罢,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和自己相比。 听说自己有意于她,袁蕴宁心里不定怎样窃喜呢。 “从前你受了太多苦……眼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水声潺潺,蒙蒙水汽中,方简的声音柔和至极,“……若是我之前哪里冒犯了,还请姑娘多多见谅,以后却是再也不会了……便是姑娘有什么难处,都尽可着人说与我听,但凡能做到的,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方简声音柔和,神情却不是一般的狠厉—— 果然是个淫、贱娇娃,但凡是好人家的女子,听男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怕不早吓得跑开了,这袁蕴宁倒好,竟是始终静坐着。亏自己还以为,想要拿下袁家女多费力呢,要是早知道,这般轻而易举,也不捎信给母亲了—— 文氏之所以会来,正是得了方简让人传话。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方简以为,凭自己之前和袁蕴宁的过节,不见得能一下就打动了对方,且他心里当真是对袁蕴宁厌恶至极,委实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袁蕴宁纠缠在一起,索性让母亲带了人直接过来抓个现行,到时候管保让袁蕴宁百口莫辩。 所谓众口铄金,顶着这样一个坏名声,不怕袁家不求着自己,到时候才要让他们好看! 始终不曾回头的原因,也是和这一点有关—— 实在是唯恐直面袁蕴宁,被对方瞧出什么破绽来。 却不知身后的柳娇杏却是听得痴了—— 她幼时和祖母守在老家,端的是吃了无数的苦头,还是跟着搬到帝都的这几年,才算是苦尽甘来。可即便如此,却依旧被人看不起。可不也是因为这个,才让柳娇杏跟个刺猬似的,逮谁扎谁? 方才路上还忐忑不安,实在是之前和袁钊霖的几次碰面,对方都是颇为冷淡,还想着会不会一见面就赶了自己走? 再不想对方竟是早已对自己情根深种不说,还这般呵护有加。 入帝都这么些年来,早习惯了冷嘲热讽,何尝被人这么心疼过?更别说,对方还做出种种承诺,虽是并没有明白说出心意,无疑已是表明了对自己的好感。 饶是柳娇杏,这会儿也直直的流下泪来。却是再也坐不住,“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哭着朝方简跑了过来。 耳听得背后“腾腾腾”急促跑过来的脚步声,连带的还有轻微的啜泣,方简明白,这件事成了! 当下转过身,却是正被柳娇杏扑了个满怀。 方简嘴角的笑意却是霎时凝住——这袁蕴宁,怎么生的和名闻帝都的柳家第二泼柳娇杏如此肖似? 柳娇杏也察觉到有些不妥—— 方才情绪太过激动,更兼泪眼模糊,直到离得这么近了才发现,眼前这男子虽是生的也算俊俏,比之霖公子却依旧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柳娇杏的泼可是名不虚传,当即想到是不是有人借袁钊霖的名头特意想要害自己,下意识的抬手揪住方简胸前的衣襟,刚要问什么,不远处河岸上却是传来一阵喧哗声。 方简头“轰”的一下,糟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却明白,现在还是赶紧脱身的好。下意识的就想推开柳娇杏。 不想用力太大,柳娇杏竟是朝着水中倒跌而下,更甚者这个时候,依旧死死拽住方简衣服不放,两人竟是先后落入水中,登时溅起大大的水花。 “小姐——”柳娇杏的丫鬟本是远远的站着,察觉有人靠近,本想快步过来提醒,再不想竟是眼睁睁瞧着两人双双落水,一时吓得目瞪口呆。竟是边哭边喊,“快来人啊,救命,小姐……” 这么大的声响自然也惊动了岸边的文氏等人。 方才已是影影绰绰瞧见这边好像有人,更有都亭候夫人闵氏,生就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是看不大清,可怎么瞧着都像是一男一女,八卦之心早已熊熊燃烧,恨不得飞过来才好。 再瞧见巨大的水花第一时间,就急声道: “啊呀呀,果然有大鱼吗,咱们快着些……” 文氏却觉得有些不妙,好像儿子并没有说还有跳水这一茬啊。转念一想,难不成儿子是想要来个英雄救美? 也对,真是袁家女掉下水,再被儿子救起来,名声可不全毁了? 儿子可也不吃亏。到时候即便自家不愿娶,对方又能如何? 毕竟,袁家不是最爱报恩的吗,总没脸做出来强逼着恩人娶他们家没人要的女儿这样的事! 又回头看丁芳华也是满脸好奇的模样,登时觉得畅快无比—— 方才还敢把自己踩在脚下,等会儿就让她低头求自己。 只她即便跪下,也别想自己同意儿子娶她女儿。 这般想着,竟是同丁芳华展颜一笑: “我瞧着咱们这些人里,袁夫人可是最有福的,那金色大鱼说不好就是瞧见袁夫人来了……” 话音未落,丫鬟的呼救声就传了过来。 文氏立时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啊呀,竟不是鱼吗,竟是有人掉下去了?也不知哪家的,眼下天又冷,咱们赶紧快着些……” 说着就想拽住丁芳华的手—— 袁蕴宁出丑,可不能放人走了,毕竟最应该跟上去瞧瞧的自然就是她了。 只文氏话未说完,就突然变了脸色。却是听到人声嘈杂,蕴宁不免有些不放心,便加快脚步,赶了过来,这会儿可不正走到几人身后?! 文氏简直觉得要疯了—— 袁蕴宁在这里,那被儿子英雄救美的又是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 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将军府大小姐傅月明,摇身一变,成了举人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傻白甜娇美小娘子…… ☆、104 眼瞧着闵氏和柳肖氏已是踏上了栈桥, 文氏被马蜂蛰了一下似的,一下甩开丁芳华的胳膊, 紧走几步, 伸胳膊就想拦住: “不然咱们换个地方,这儿怪冷的, 哪里会有什么金鱼……” 只文氏明显低估了闵氏的八卦之力。便是柳肖氏, 平日里可也很是看不上文氏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清高样子,这会儿看她发急, 却是乐的看笑话—— 方才往这边过来最积极的就是这位方夫人了。眼下慌成这样,要是没鬼才怪。 甚至说看她拉着丁芳华的样子, 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 柳肖氏总觉得, 事情和袁家可也有关系呢。往日里总被这些人嘲笑是土包子,更甚者方才还在丁芳华那里讨了个大大的没脸,好不容易有一个看这帮人出丑的机会, 柳肖氏如何肯放过? 是以文氏越劝阻,两人非但不停下, 反而脚下生风、走的更快。 一个说:“看什么大鱼啊,我怎么仿佛听见有人落水了。” 另一个就附和:“可不是吗,人命关天呢, 哪还有那等雅趣,咱们快过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竟是一唱一和的绕过文氏就往前冲。 文氏这会儿呀,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之前是为着柳肖氏和袁家结了梁子, 至于闵氏,却是出名的无风还起浪呢,才想着拉过来,到时候借了她们的口,自然可以传的满城风雨,却不想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眼下有大热闹可瞧,这俩肯离开才怪。 一时气的咬牙,深悔之前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想着要找这么两个搅屎棍过来呢? 只说什么都晚了,只得随着众人过去,想着好歹随机应变,把坏处降到最小才好。 因是还未想好对策,就有意落后些。不想就听见柳肖氏忽然“嗷”的一嗓子,文氏登时一哆嗦。忙抬眼瞧去,却见那老太太正以非人的速度向前狂奔。 不自觉就打了个哆嗦——怎么就觉着大大的不妙呢。 那边柳肖氏却是简直快要疯了—— 听人说金色大鱼会给人带来好运,柳肖氏即便有些不太相信,最终还是兴致勃勃的跟着人赶了过来。 真有的话,好歹也能替小儿子结个善缘不是。 哪想到大鱼没瞧见,却有人掉水里了。更甚者还是颇为刺激的一男一女。 柳肖氏跟着闵氏跑的颠颠的,就等着看了什么稀罕回去当做茶余饭后的嚼头—— 这样的大事,说不得整个年头里就指着它过了。 因此别看年纪大,可不是跑的最快?倒是如愿以偿的最先瞧见“大鱼”,却在看清楚的第一时间恍若被雷劈了一般—— 那浑身湿漉漉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心肝肉一样疼着的宝贝孙女柳娇杏。 柳肖氏头“嗡”的一下,一把推开文氏,疯了似的就冲过去。 守在旁边的小丫鬟也瞧见了柳肖氏,登时和见了主心骨一般,哭着跪倒在地: “老夫人,老夫人,您可来了,快瞧瞧小姐……” 柳肖氏面色铁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扶住柳娇杏。 万幸被救出来的及时,柳娇杏虽是呛了水,神智还算清醒,却明显受到了极大惊吓—— 方才在水里时,方简可不还踹了柳娇杏几脚? 毕竟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早被濒死的体验吓破了胆,这会儿瞧见柳肖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更兼愤恨委屈至极,探手指了刚被人从水里拉出来的方简: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他要害我……” 又一叠声道: “程明珠呢,快把程明珠那个贱人带来,都是她跟我说,霖公子在这里等着我……唔……” 嘴巴却是一下被柳肖氏给捂住。 柳娇杏年纪小不懂事,柳肖氏这么大岁数如何不懂? 这里可是帝都,不是老家那一亩三分地。 要说这京里的贵人最重什么,那就是名节了。 眼下孙女儿和人抱着这么跌下水去,这名声算是全毁了。要是在老家,自然还是能找着婆家的。在这帝都,可就惨了。 毕竟,即便有长公主这个继子媳妇儿在哪儿站着,还是抹杀不了柳家一家子都是泥腿子出身的事实。 孙女儿姻缘上本就艰难,再顶着这么个坏名声,这辈子可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了。更别说柳娇杏还口口声声她是来见别的男人的。 那边方简的手下正忙着帮方简控水,又口口声声“世子世子”的叫着,柳肖氏很快拿定了主意—— 孙女婿就是这个人了。要是没娶妻就皆大欢喜,要是娶过了,也得逼着他停妻另娶娇杏。 快速想清了利害轻重,当即就狠狠的掐了柳娇杏一把: “闭嘴!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嘴巴撕烂了!记住就是那个和你一起落水的男人害你掉下去的!” 说完随手扒下小丫鬟的外衣把柳娇杏裹了个结结实实,然后起身,朝着刚吐了几口水,脸色发白瘫坐在地上的方简就撞了过去: “黑心肝的啊!真是稀罕我们家姑娘,就出几两银子,使媒人上门来说啊,怎么就敢这么不要脸啊!老身这就去寻长公主,让她给我们主持公道……” 心头实在憋屈,竟是哭骂着,又朝方简脸上使劲抓挠了几下,令得方简左右脸上顿时出现了好几道血檩子。 话语里分明占足了先机。 方简登时惨叫连连。偏是他这会儿正在柳兴平手底下做事,听柳肖氏口口声声长公主,知道眼前这老太婆正经是柳大将军的继母,尽管气的眼前金星直冒,却也不敢就直接把人给打了。 不远处的柳娇杏则咬牙朝这边恶狠狠的瞪着眼——祖母挖人可比掐人还要痛,这可是柳娇杏切身体会过后总结出来的!却是一点儿都不同情方简!最好掐死这个混账东西才好! 又想起柳肖氏的嘱咐,忙又收回视线,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她这哭声也是在柳肖氏身边得了言传身教的,端的是一唱三叹、余音绕梁。 众人只听得目瞪口呆。 唯有文氏,却是在缠绵悱恻的哭声背后,还听到了儿子的惨叫声,登时就发了急,也顾不得再想对策,用力推开面前几个挡住路的夫人: “让开,你们快让开些。” 好容易挤到最前面,就听闵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 “啊呀,我的老天爷,方夫人,方夫人您瞧瞧,那差点儿害了柳家小姐的登徒子,我怎么瞧着像贵府少爷啊?” “你胡说!”气急败坏的文氏当即就要否认,却在瞧见对面情形的第一眼时,好险没气晕过去—— 自己宝贝儿子一张白净俊俏的脸上布满了血道道,更甚者柳肖氏还边骂边就想往儿子身上扑。 哪里还顾得上斥责闵氏?一溜烟的就朝前冲了过去,一把揪住柳肖氏的头发,红了眼睛道: “你个老东西,凭什么打我儿子……” 柳肖氏只觉头皮发麻,回头一眼认出文氏,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靖国公家世,配自己孙女儿也算说的过去。 只满意了可不意味着柳肖氏就会轻饶文氏。毕竟,俗语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反正不管谁压倒谁,柳肖氏可也不会当被压倒的那个。 更甚者眼下可是方家理亏! 回身反手照着文氏就是一巴掌: “我说是哪家能生不能养,教出这样的畜生来!却是你这个徐娘半老还天天装俏的娼妇……” 柳肖氏帝都“第一泼”的名头可谓名不虚传,直把文氏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便是打架动作也非同一般的敏捷。 文氏即便先发制人,人也年轻的多,却哪里是久经沙场的柳肖氏的对手?依旧很快失去控制权,更兼自诩书香名门,何尝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和人尖声撕骂大打出手过? 竟是很快败下阵来。 更甚者最后柳肖氏觑了个时机,一下骑在文氏身上。 围观众人简直看的目瞪口呆。 方简也顾不得柳兴平是自己上官了,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 “快,快把她们拉开……” 方家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忙一拥而上,分开两人。 文氏已是钗环狼藉头发散乱,而比这更不能忍受的则是和柳肖氏当众厮打—— 文家书香名门的名头啊,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了! 打击过大之下,竟是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那边儿柳肖氏瞧见了,却是不甘示弱,也瞬时躺在地上,变得气若游丝,饶是如此,还抖着一只手指着方简母子: “你们不是人啊!这还有王法吗?不是瞧在我苦命的孙女儿、瞧在咱们两家要结亲的份上,我这会儿就一头撞死了……” 得,已经上升到结亲的程度了,更甚者,连结果都说了——不愿意迎娶柳娇杏过门的话,就等着吃人命官司。 这场戏实在太过精彩,便是闵氏这等见惯了稀奇古怪事情的人,也看的目瞪口呆,这样的大戏,当真可称得上是前无古人了。 其他人瞧得目眩神迷,人群后的袁钊霖却是面色惨白,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旁人不知,他却清楚,差一点儿,跟方简一起跌落水中的就是姐姐袁蕴宁。 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就是死了也不足以赎取罪孽! 转头要走,却被陆瑄拉住,声音冷冽: “怎么,这时候,还想去通风报信吗?” “我不是……”袁钊霖痛苦的摇头,却是不知该如何给自己辩解。 是啊,怪不得陆瑄会骂自己蠢材,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蠢的吗?一时竟是眼睛都红了: “我要去亲自问问她,如何要这般算计……” 难道为了荣华富贵,真的能让人扭曲到这等程度? 程明珠竟是变成了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 “你呆在这里就好!”陆瑄冷冷一眼瞧过去,“只即便你吃里扒外又如何,你的明珠阿姐,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以为她还是那个千娇百宠的武安侯府嫡小姐吗?方家和柳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管结不结成亲,第一个要处置的必然就是程明珠! ☆、105 溪水浅碧, 清可见底,偶有鱼儿从水下越出, 登时溅的一地碎珠如玉。 绿水之上有亭子飞檐翘起, 一水如带缠绕四周,可不正是静怡园中以景色雅致着称的漱玉亭? 漱玉亭外花团锦簇, 蜂飞蝶绕, 亭内丝竹声声之外,更有缕缕笔墨馨香。 却是帝都一干贵女, 正或凝眉冥想,或挥毫泼墨, 或作书, 或画画, 端的是各显神通。 胡敏蓉落了最后一笔,又仔细端详纸上的这朵菊花——花瓣紫红,花蕊颤颤, 又隐隐透出背面的赭黄色。不觉大为满意,画了那么多菊花, 眼前这幅帅旗无疑最是传神。 即便诗文比试,自己无缘夺魁,书画上却有很大把握能名列前茅, 也算不枉自己才名了。 看胡敏蓉收笔,两个丫鬟忙走过来,一个接过笔来拿到一边小心清洗,一个则轻轻托起胡敏蓉的手腕帮着推拿。 胡敏蓉眯了眯眼, 眼角余光从旁边的几个女子身上扫过,待得瞧见程明珠面前的纸上不过写了一行字,下面依旧一片空白时,嘴角微微勾了勾——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没了武安侯府的名头,程明珠再想如从前那般耀眼,是注定不可能了。从此后,再也别想和自己相提并论。 视线旋即挪开,投注在拿着枝笔不停把玩的何容薰身上,眸色却是有些转深—— 虽然何容薰没有多说什么,胡敏蓉依旧敏感的察觉到,何家怕是也有意和杨家结亲。 毕竟,那杨修云有的可不只是家世,更有传扬在外的文名。 再加上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和皇后亲侄,等一系列显赫身份,何家如何会不心动?甚至,何容薰怕是也对杨修云颇多好感…… 如果是今日之前,知道了这件事,胡敏蓉怕是会对此耿耿于怀。可这会儿,胡敏蓉却是不独没有着恼,反而有些莫名的期待——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胡敏蓉确信,那个人绝不是杨修云,而是今儿远远瞧见的那桂花树下的佳公子。 若是何家能先一步和杨家结亲,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毕竟,那样的话,家人就不会动把自己嫁入杨家的念头了…… 正自胡思乱想,耳听得隔了个院墙的男宾那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啊呀!” “墨菊!还是这么纯粹的墨菊!” “有生之年能见到开的这样漂亮的墨菊,我真是死也无憾了!” “不用说了,今儿斗花盛会的第一名,定然就是果郡王的这盆墨菊了!” “敢问郡王爷可肯割爱?您老尽管出价,这墨菊如何也得让给我一盆……” 果郡王得意的笑声随即传来: “那是……我们家的墨菊可是出花仙子之手……那可是花仙子啊,咱家这墨菊可不也沾染了非凡的灵气?” “花仙子?”人群登时一静,“这墨菊竟是出自女子之手?” 大家都知道果郡王的性子,分明是要借机抬价了。只果郡王虽是爱财了些,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话语俱有出处,既特特点名花仙子,那培养了墨菊的女子品貌必然非凡,更兼提到“花仙子”时,语气里的尊重,女子的身份怕也不可小觑—— 毕竟,果郡王的惫赖性子,放眼大正,除了几位皇室公主,还真想不出,有哪个还能让果郡王言语间如此盛赞的。 只也不是所有人都了解果郡王,期间也有不长眼的,笑嘻嘻的道: “郡王爷竟是有此奇缘,不知我等可有福缘拜见花仙子?” 这般行事本是顺着果郡王的话,想要拍拍马屁的,不想喜怒无常的果郡王一下翻了脸: “混账东西,花仙子什么身份?也是你有资格见的?” 竟是直接命人架了出去—— 即便这是杨家,可那边分明是果郡王的主场,且因着皇后嫂子的关系,果郡王在杨家也可能做半个主人了。 看那人真被赶了出去,在场客人却是越发笃定—— 再没有什么疑问了,那位花仙子,身份定然很高,至少是哪家王公贵族之女,更甚者,有可能是宗室之女…… 一时不免好奇不已,身份高,和皇室关系也颇好,更甚者既被誉为“仙子”,生的也必然美甚。一个个竟是越发如百爪挠心一般,想要探根究底了。 胡敏蓉蹙了下眉头——因着日常进宫陪太后,和果郡王倒也相熟,可即便自己的身份,也没让这位郡王爷另眼相看过。也不免有些奇怪,帝都中何时出现这样敢以“仙子”为号的女子了。 又始终瞧不见那少年的影子,便有些意兴阑珊,当即收回视线,不想隔着疏疏落落的亭台楼阁,隐隐约约间似是有个青色影子倏忽而过、 胡敏蓉心一下提了起来,“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太大,一下带翻了旁边程明珠几案上研好的墨汁,一下全都倾倒在那张写了一行字的白纸之上。 正怔怔发呆的程明珠登时吓了一跳。 胡敏蓉急于找寻那青衫少年的踪迹,不过匆匆对程明珠点了点头: “对不住……我让人再给你拿张纸来。” 语气却明显敷衍至极。 程明珠一张脸瞬时涨得通红。半晌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一张纸罢了,值什么呢。” 眼睛却是闪了闪,顺着胡敏蓉的视线扫过去,却是除了一角翩飞的青布衣袍,再没有其他。 只心思细腻如程明珠,还是第一时间就悟出了点儿什么—— 彼时甫一下车时,旁人不认得桂花树下的浊世佳公子是哪个,程明珠却是识的的,可不就是陆瑄? 甚至还把胡敏蓉无比惊艳神情恍惚的模样尽收眼底。 眼下不过是同一件颜色的衣服,就引得胡敏蓉这般失态…… 当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故作惊奇的“咦”了一声: “怎么是……” 胡敏蓉正因为再也瞧不见青衫人的影子而百爪挠心,听程明珠如此说话,一下回过头来: “怎么,你瞧见了,什么,熟人吗?” 却是不觉屏息,一副颇为紧张的模样。 “方才那位身着青衫的男子,我瞧着,有些像陆家大哥呢……”程明珠抿了抿嘴—— 这会儿,袁蕴宁和方简那边儿的好戏应该也快收场了? 可即便如此,如果能再给她找些麻烦,程明珠还是万分乐意的。 “陆家,大哥?”胡敏蓉勉强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手却止不住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住,“哪个陆家大哥?” “就是朱雀桥陆阁老家的陆瑄陆公子啊,陆大哥和我家兄长……”提到“兄长”两字,神情却是有些黯然,“不对,是武安侯府的大表兄,两人相交莫逆……” 又强装坚强,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陆公子,你也见过的,就是今儿个早上,站在桂花树下的那位……他同我……不对……现在应该是和蕴宁表姐……也是相熟的……今儿个会等在那里,十有八、九,就是想要和袁家人叙话呢……” 胡敏蓉眉毛微挑,虽是没说什么话,却明显心情有些不好。 刚要再不着痕迹的询问几句,不想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亭里沉思的贵女纷纷抬头,却在瞧见来人是谁时,又不感兴趣的低下头—— 却是柳娇杏正从外边大踏步而来。 程明珠先是一喜,却在瞧见柳娇杏的脸色时明显愣了一下。还没想通个所以然,柳娇杏已经大踏步上前,抬手一巴掌朝着柳娇杏脸上就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力度当真十足,程明珠身子一下后仰,正好躺在身后的几案上。登时被后面的墨汁污了衣服。 “还磨蹭什么!”柳肖氏因骂人太多而有些嘶哑的声音随即传来,“杏姐儿既是和程家小姐交好,索性直接带回家多亲近亲近罢了,赶紧的,咱们还得回去呢。” 亭里的各家贵女一时齐齐震惊了—— 这叫交好?还带回家亲近?!柳家的热情也让人太难消受了。 程明珠更是面色惨白。当即就明白,怕是出事了。一时吓得浑身都是哆嗦的: “杏儿姐姐——” “姐姐?”柳娇杏冷笑一声,“好妹妹,咱们走。” 竟是拖住程明珠就往外拽。 不意手却被人一下打开,柳娇杏吃痛之下,忙松了手,这才发现,程明珠身旁竟多了个劲装男子。看他的打扮,分明是哪家的侍卫才对。 亭中贵女登时纷纷斥骂: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吗?还不快退下?” 程明珠却是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紧紧抓住男子的衣袖: “袁飞,带我走,快走……” 看柳娇杏的样子,分明出了大事,真是被柳家人带走,说不好自己连命都得折进去。 袁飞应了一声,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竟是扶住程明珠就往外走。 那边柳娇杏也回过神来,如何肯罢休? 直接让人叫来自家护卫,就追了过去。 眼看柳家人追的急,袁飞道了声“得罪”,弯下腰,背起程明珠就跑。 只毕竟是负重前行,眼瞧着就要被柳家护卫给追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群人正好从花丛背后转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蕴宁并袁钊霖还有丁芳华,除了他们之外,更甚者还有十多位夫人,并神情阴狠、扶着文氏的方简。 袁飞背着程明珠下意识的就朝丁芳华冲了过去,到得近前,单膝跪倒: “夫人,快救救小姐……” 惊得失了魂的程明珠也下意识的跪下,又探手去捉袁钊霖的衣角: “阿弟,柳娇杏要杀我,你快救我……” 不想袁钊霖仿佛受了极大惊吓似的,如避蛇蝎般,身形一下往旁边闪开: “别叫我阿弟!” 动作太大,程明珠一下被带的躺倒在地。 直到结结实实的趴在地上,程明珠还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明明袁钊霖从来都是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啊,怎么突然这般无情! ☆、106 下一刻突然脸色一白—— 难不成袁钊霖知道些什么? 还未想清个所以然, 袁钊霖已是咬着牙俯身对程明珠道: “程小姐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 柳娇杏为何要追着你不放?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 是不是有人答应,等在凉亭里的人是我, 而非, 方简?更甚者,陪她一道落水的人, 不是我这个蠢材?” “……你害我也就罢了,我阿姐……她又哪里对不起你?” 一想到差一点儿自己这辈子就要死死和一个泼妇绑在一起, 更甚者, 阿姐也会沦落到和自己一般悲催的处境, 袁钊霖就恨不得一刀捅死程明珠,再以死谢罪。 袁钊霖的是声音虽低,听在程明珠耳里却宛若惊雷相仿。 本来还搞不清状况的丁芳华也模模糊糊听到了些, 虽还不知道具体细节,却也大致明白—— 柳娇杏想去见的人本来是儿子袁钊霖, 至于方简那里,想要设计的根本就是女儿袁蕴宁。 怪道方柳两家会大打出手,一时只觉手足冰冷: “孽女!果然和你娘一模一样的, 蛇蝎心肠!” 程明珠头“轰”的一下。当初亲娘落得如何凄惨下场,她可是亲眼见到的了,甚至这会儿,丁淑芳更是生不如死……要是袁家也出手对付自己…… 再如何算计, 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罢了。惊慌失措之下,忽然就抬手一指袁飞: “不是我,是袁飞……” 一句话出口,登时有些后悔。 袁飞本是袁家暗卫。却不是家生子,而是程明珠自己个从城外捡回来的。彼时袁飞疾病在身,濒临死亡,亏得程明珠施以援手,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思及以上原因,待得他学成出山,袁烈便直接派了来做了程明珠的暗卫。是以一向忠心耿耿,从来都是唯程明珠的话是从。眼里除了程明珠这个主子外,再没有其他人。 更甚者程明珠离开袁家时,又央求老祖宗把袁飞赐给她…… 如果说身边还有那个人是程明珠笃信,即便丢了命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也只有这袁飞了。 要是这会儿把袁飞给抛了出去,身边真是一个得用的人也没有了…… 袁飞怔了下,却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朝着程明珠磕了个三个头,然后站起身形,瞬时冲向柳家护卫。 “袁飞——你给我回来!”程明珠越发惊吓,袁飞怎么突然昏了头?要是他真和柳家护卫动起手来,事情岂不是要更糟? “要是敢和柳家的人动手,你就滚出去——” 柳家护卫无疑也是这样想的。各个拔出武器,就想扑过去。 只袁飞出身袁家暗卫,身手功夫又岂是他们所能比?飞身掠过时,柳家护卫手中武器尽皆落地。站稳脚跟后,手中已是多了一柄宝剑。 柳娇杏正好赶到,瞧见这一幕,越发愤怒: “程明珠你想找死……” 话音未落,袁飞已是飞身过去,随即举起手中宝剑。 柳娇杏吓得“啊”的尖叫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脸上热热的一片。 下意识的探手去抹,入目只见一片血迹淋漓。两眼一翻,就瘫倒地上。 而旁边,袁飞正慢慢歪倒在地,手中宝剑还横在脖子上,却依旧嘶声道: “所有事情,全在袁飞一人,身上,与,我家,小姐,无干……袁飞,还了你,你们,一条命,可是,够了……” “啊!”程明珠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登时哭嚎出声,连滚带爬的就扑了过去,“袁飞,袁飞!” 徒劳的探手想去掩住袁飞的伤口,却是除了沾了一身的鲜血外,根本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小姐,别在,这里……脏……”最后眷恋的瞧了程明珠一眼,“小姐,保重……来生,袁飞再……” 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瞧着眼前一幕,方简猛一跺脚,把文氏交给婢女扶着,上前几步扶起程明珠,居高临下对着柳娇杏道: “柳家好大的威势!众目睽睽之下,逼死人命……还有什么,是你们干不出来的?” 口中说着,一脚踹飞旁边还在发愣的一个护卫,带着程明珠和文氏就要离开。 柳娇杏恰在这会儿睁开了眼睛,却是正好瞧见倚在方简怀里的程明珠,一口恶气直撞顶门: “方简,程明珠,你们这对狗男女……” 还要喝骂,却被方简满是杀气的一个眼神给定住: “滚!” 柳娇杏吓得一哆嗦,不自觉的就让开身形。 方简正要离开,不想却被人给拦住: “地上这人也带走,再让人把这里打扫干净。” 方简本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听到有人这样说,自然大为恼火,刚想呵斥,却在瞧见来人是谁时,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杨公子——” 来人可不正是杨家少主,杨修云?只杨修云这会儿一张脸却是铁青,冷冰冰的视线在方简并柳娇杏等人身上扫过: “竟然敢跑到静怡园闹事,你们好大的胆子!” “今日起,方家、柳家,不准踏足静怡园一步。” “凭什么?”柳娇杏登时发了急。静怡园名气之大,帝都中人,哪个不以能到这里做客为荣?真是被列为拒绝往来户,还不得被外人笑死? 方简也没想到杨修云会这般不讲情面。只这里毕竟是静怡园,绝不是他可以耍赖的地方。且方简也和杨修云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人别看瞧着温文尔雅,说出的话来,却从来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眼下已是开罪了武安侯府,要是再彻底得罪杨家,无疑太不明智。 虽是觉得无比屈辱,却也只要认了: “今日是方某不对,改日得空了,再专程过府赔罪。”示意下人上前抬起已然气绝的袁飞,然后看也不看柳娇杏一眼,直接扬长而去。 待得方简一行离开,柳娇杏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杀千刀的程明珠,竟然毫不避讳的跟着自己的未婚夫走了?更甚者明明方才已是昭告世人,柳家和方家要结亲。这才多大会儿啊,方简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晃晃的打了自己的脸? 这两人是不是早有私情啊?那样的话,自己又算什么? 太过愤怒,整张脸都有些扭曲变形,再瞧瞧站在丁芳华身旁,俊逸更胜往昔的袁钊霖,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委屈: “方简,以为姑奶奶就稀罕你吗……” 刚想说“你想娶谁娶谁,姑奶奶不伺候了”,却被旁边的丫鬟拉住,压低声音道: “小姐想要成全那贱人吗?小姐您嫁过去,可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她一个程明珠再如何,顶天了也就是个小小侍妾罢了,小姐您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 又偷眼觑了下脸色越发不好看的杨修云,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咱们要是不走,那位公子说不好真会把咱们给撵出去……” “凭什么撵我?”听了最后一句,柳娇杏登时又炸了,却是下意识的指向袁家,“那程明珠之前还是他们家的呢……要赶,自然,要连他们一起……” 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柳娇杏就是直觉,今儿的事袁家定然也脱不开干系。尤其是之前不觉,见到蕴宁之后才意识到,方简之前说的那些情话,给袁蕴宁听好像也合适的紧啊。 分明这一切都是袁蕴宁该得的。结果却让自己受了。 竟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正准备上前质问,不想杨修云突然翻脸: “还愣着做什么?把柳小姐和她的这群属下全都请出去!” 虽然里面还带了个“请”字,却不是一般的不客气。 柳娇杏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两个健壮的仆妇一下架起胳膊,被裹挟着脚不沾地的往外而去。她的那些手下,却是没了这样的殊荣,机灵点儿的跟着落荒而逃,反应迟钝的直接被捆成粽子丢了出去。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杨修云已经麻利的处理好所有事务,又冲着众人团团一揖: “惊扰各位了,修云给各位陪个不是。” 又特特跟丁芳华道歉: “让夫人受惊,是杨家之过。以后这样的事,再不会有了,还请夫人千万见谅。” “罢了。”丁芳华摆摆手,心头却是有些诧异,毕竟,柳娇杏说的确实不错,尽管程明珠已是改姓了程,却是依旧和袁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甚者刚才袁飞背着程明珠过来,分明就是为了跟袁家求救…… 把静怡园闹成这个样子,委实太过不堪,本想着以袁家的地位,杨家即便不好直接撕破脸皮,怕也会有些不喜,倒不想,这杨修云竟是先低了头不说,态度还不是一般的诚恳,一副唯恐自家会恼了的样子。 甚至丁芳华隐隐有种直觉,杨修云赶走方家并柳家,倒更像是跟自家示好…… 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毕竟,杨家尚文,官场上也好,私底下也罢,两家都是并无深交啊…… 旁边众人可不是一般看法? 本还因为程明珠的做派并柳娇杏的话对袁家有些猜忌,这会儿也全都熄了把袁家也带入到这场大戏里的心思。 ☆、107 静怡园虽大, 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很快传遍了整个园子。 等丁芳华等人跟其他人前后脚过去时, 便察觉气氛有异。尤其是之前还围着自己, 有意联姻的几个人家,也都是客客气气的点头, 却是对袁家的女孩子再不询问半个字。 丁芳华稍微一想, 便明白了个中缘由,怕是因为程明珠的事, 这些人对袁家有了些看法。 一时心中暗暗着恼—— 一则是恨程明珠做事太过荒唐,连带的袁家的女孩子都因此受了连累; 二则也有些恚怒, 这些人之所以如此, 程明珠倒不是主要的, 怕还有自高身价的因素在里面。 眼下这会子,蕴宁和明秀几个倒是不及,最让人担心的却是三房的欣姐儿, 她的年龄却是拖不得了…… 蕴宁倒是没有忧心这个。上一世和袁家人虽是不甚熟悉,却也知道他们家女孩儿大致都嫁的不差的。却是有些担心, 祖父听了这件事,会气坏了身子…… 正自沉思,袁明玉走了过来, 扯了一下蕴宁: “欣姐儿不是和你一处吗?怎么不见她的影子?” 蕴宁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袁明欣果然不在这里,不觉也有些奇怪: “之前我和二姐姐倒是一处, 只她后来,又和人顽去了……” “和人顽去了?”袁明玉不觉有些奇怪,实在是常日里和袁家女孩子玩得好的,分明全在这里了,“和谁玩去了?怎么这会子了,还没回来……” 既是听说了柳娇杏和方简的事,难免让袁明玉心有余悸。她又是大姐,一直操惯了心的。 一句话却是问倒了蕴宁—— 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小娃娃是谁家的啊! 袁明玉就有些发急,刚想再问,不意亭子里却是有些骚动: “啊呀,评出来了吗?” “也不知这次的书画,哪个会折桂?” “容薰妹妹的字最好,想来定会把第一收入囊中了!” “我的字算什么,敏蓉姐姐画的菊花才最传神……” 却是一众闺阁女子的才艺比拼已是有了结果。 袁明玉回头瞧了一眼,又不感兴趣的回头—— 姐妹几个今儿个既是下定决心陪着蕴宁,自然都没有送什么作品出来,不管哪个夺冠,却是和自家姐妹都没有关系的。 知道袁明玉还等着自己给答案,蕴宁不觉有些抱歉: “二姐姐是和一个小娃娃——” 口中说着,却是一顿,指着入口处哭笑不得道: “喏,二姐姐在哪儿呢。” 却是袁明欣正扯着个蹦蹦跳跳的小娃娃进来,可不就是那个曾经“轻薄”过自己,又“拐走”了袁明欣的罪魁祸首? 袁明欣也快步走来,那小娃娃也瞧见了蕴宁,眼睛登时一亮,当下就从袁明欣的怀里伸出小胳膊: “美人姐姐……” 那边胡敏蓉听到声音倏地回头,在瞧见小孩子的模样和抱着他的袁明欣时挑了挑眉,随即招呼: “华哥儿又乱跑了,小心被拍花子的拐了去,你娘见不到你,不定该多焦心呢,快过来这边……” 也不知为何,自打听了程明珠说那少年是陆瑄,且陆瑄和袁家相熟外,胡敏蓉就觉得袁家每一个人都不甚顺眼了,而其中尤以蕴宁为甚,这会儿听华哥儿一句“美人儿姐姐”出口,越发觉得不舒服。 也是巧了,这小男孩她刚巧认识,可不是大理寺卿周良臣的孙子?也是杨修云的胞姐杨佳蕙的儿子周虞华。 而胡敏蓉大舅家的女儿嫁的正好是周良臣的侄子,当初去寻表姐玩时,倒也和小家伙见过几次。 且胡敏蓉深知,华哥儿平日里可不是最粘杨佳蕙?相较于其他人,胡敏蓉自诩再没有人比自己和周虞华更熟,再抬出杨佳蕙的名头,不怕小家伙不撇下袁家众人,跑到自己这边来。 听说是杨佳蕙的儿子、杨修云的外甥,何容薰也是第一时间看过来。在家里时,也听母亲提起过,说是杨家姐弟感情极好…… 再看看年龄和自己相仿、怀里抱着周虞华的袁明欣,便觉有些碍眼,便低头拣了桌上的豌豆黄,朝着周虞华晃了晃: “今儿个豌豆黄香着呢,华哥儿要不要尝尝?” 因杨皇后盛宠极隆,皇上可不给杨家赐的也有御厨? 摆在桌案上的这些精致点心,便是比起皇宫里也是不差什么了。 本以为小家伙一定会抛下袁家女往这边来,毕竟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不嘴馋的? 再没料到小家伙不过抬了抬眼,视线掠过金灿灿的豌豆黄,却是撇了撇嘴,无比嫌弃的道: “不好吃,华哥儿要吃菊花……” 口中说着,晃着腿从袁明欣怀里滑了下来,却是避开同时喜笑颜开伸出手想要接住的胡敏蓉并何容薰,一下扑到了蕴宁怀里,扑闪闪着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扭股糖似的搂着蕴宁撒娇: “美人儿姐姐,美人儿姐姐最好了,华哥儿最喜欢美人儿姐姐了……” 华哥儿才不傻呢!长的没有美人儿姐姐好看,还没有美人儿姐姐好吃极了的菊花,华哥儿才不要和她们玩…… 别看不过两三岁的小娃娃,周虞华却是一身的肉肉,真是个实打实的小胖墩,这么一股劲的冲过来,蕴宁被撞的瞬时一趔趄。亏得袁明玉探手扶住,又笑眯眯的瞧着小家伙,视线在胡敏蓉身上停了片刻又移开,特特拖长了声调道: “啊呀呀,我们家宁姐儿可真是招人疼,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最能分得清好坏,原先我还有些不信呢,今儿个见了,才知道老话果然有道理呢……” 竟然拿拍花子的和袁家女孩做比,以为自己就听不出来吗?太后母家,外人或者会惶恐,想要吓倒袁家,却是做梦还差不多。 完全没想到小家伙竟是这么不给面子,更想不到的是袁家的态度—— 还想着一则时间还太短,二则武安侯夫妇越是宠爱新近回府的袁蕴宁,说不得越会引起府里其他女孩的不满。丁芳华是长辈不好跟自己这些小辈对上,没有其他人护着,袁蕴宁即便委屈也只好受着。 如何能料到这还没怎么呢,袁明玉就摆出了大姐的气势给直接怼回来了。 一时只觉气闷无比,偏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无可奈何。 好在旁边的何容薰虽有些讪讪,却是见机快,假装往四面看了看,勉强笑着顺着原来的话头道: “都这么会儿功夫了,说不得书画那边儿也有结果了,不然咱们着人过去瞧瞧……咦,那不是蕙姐姐吗,既是蕙姐姐亲自过来,想必结果果然出来了……” 却是一个身着玫红衣裙的明眸善睐的少妇,正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绕过花厅缓步而来。 少妇不是旁人,正是杨修云的胞姐杨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