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3)
咯噔—— 帝都哪个不知,朱雀桥陆家可不正是陆明熙陆阁老的府邸? 这青衣少年竟有偌大来头。 只看袁钊钰的神情,对方明显不是说谎。 还有袁钊钰方才的话——怎么竟是一副要和周家翻脸的样子啊?还说什么要和周家算账?却又是算的哪门子的账? 一时心如鼓擂,哪里还敢继续拦阻? 至于方简派过来想要拿人的护卫也是目瞪口呆——那个小子说,他是,陆家的人? 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袁钊钰和陆瑄已是朝着采英所说的栈桥疾奔而去。 栈桥那里这会儿战况可不是激烈的紧? 想着蕴宁今儿个是来参加寿宴的,且周家也不是寻常人家,因而奉命前来保护的只有四个暗卫。 再料不到,寿宴之上还能暗藏杀机。 是以,才会失去先机,直到蕴宁被拽上船,才意识到不对,当机立断亮出武安侯府的名号: “贼人听着,我家主人乃是武安侯爷袁烈,若你们胆敢伤了我家小姐一根汗毛,必要你们阖族以命来偿!” “武安侯府的小姐?”那已是拖着蕴宁把小船划到了荷花深处、正准备把人丢到水下的渔女,动作登时一顿,神情明显就有些仓皇—— 不是说是个小小的六品京官之女吗?怎么又变成武安侯府的小姐了? 本就想不通为何杀个人还要跑到工部尚书家的寿宴上来,这会儿却更是吓得魂儿都飞了。 须知那是一般的公侯之家吗?帝都哪个人不知,武安侯袁烈手握重权,简在帝心! 要真是动了他的女儿,别说回去享受那些金银财宝,便是能不能走出帝都都难说。 便是蕴宁,也明显有些吃惊—— 武安侯府的小姐?这些人在说什么,自己怎么一点儿听不懂? 至于岸上正在激战的黑衣人,有几个却先是惊愕,然后狂喜不已: “要活的,你带人先走!” 却明显有着匈奴人的口音。 那渔女明显已是六神无主,好在同样已是不敢再下杀手,当即仓皇的应了一声,改推为拉,同时举起右手,朝着蕴宁脖颈就要砍下。 不意眼前少女突然嘴角微微上翘,笑容当真美丽至极,渔女脚下跟着一踉跄,本是牢牢抓着蕴宁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身体也跟着慢慢软倒,心知不妙之下,忙要去摸藏在甲板下的武器,蕴宁如何能令她得逞?忙用力撞了过去,渔女站立不稳之下,“噗通”一声坠落水中。 水花四溅之下,船也跟着剧烈的晃动起来。亏得四周都是密密匝匝的莲叶,才不致倾覆。 岸上的侯府暗卫脸色大变—— 小船上只有两个人,那渔女又瞧着是有功夫的,不用说,被丢下水的肯定就是自家小姐了。 一时眼都红了。 便是几个匈奴人也明显认定落水的定然是蕴宁,暗叹晦气之余,也不欲久留—— 本想着既能报仇,又能给周文芳那厮添堵,即便还有些闹不懂为何认定的六品京官之女会变成武安侯府的小姐,却也算是意外之喜。 毕竟,武安侯府小姐身边,平日里护卫如云,根本就不好靠近,今儿个误打误撞死在自己等人手里,倒是比杀一个景山之上协助了武安侯的小官之女更解气。 眼下既是人已然死了,多留无益。 当即便想要脱身。 岂不知几个护卫却是凶性大发,竟是不要命似的缠斗不休。 甚至是想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几日早看的明白侯爷对小姐是何等看重,当初袁铁更是千叮咛万嘱托,吩咐一定要护小姐万全,现下人却在自己等人手里出了意外,如果说方才还想着赶紧脱身,去船上救人,这会儿却根本已是拿命来搏。 为首的匈奴人明显已是有些急躁——这里虽是偏僻,怎奈动静太大了些。 拖得久了,少不得会惊扰到他人。 正想着如何脱身,已是有劲风越来越近。 惶然回头,却是两个少年凭空出现在视线之中。 可不正是陆瑄和袁钊钰两个? 极目四望之下,并不见蕴宁的影子,陆瑄只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一般,身上的杀意更是毫无遏制的宣泄而出。 武安侯府的暗卫也瞧见了袁钊钰,一个个越发愧悔难当: “世子,属下几人护佑小姐不利……” 袁钊钰头“嗡”的一下,整个人都被一股无比熟悉又陌生的锤心刺骨之痛给淹没,恍恍惚惚中只觉好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会堕入这等刚刚觅得随即便会失去嫡亲妹妹的魔咒之中…… 陆瑄薄唇微抿,墨眸中漫卷的全是无边的杀气,轻飘飘一剑砍出,距离最近的一个匈奴人登时发出一声惨叫,却是整个人被拦腰斩成两截。 再没想到瞧着斯文俊美的少年竟是这般凶残,余下的匈奴人登时吓破了胆。 急于脱身之下,一时破绽百出,再有同样急了眼的袁钊钰的加入,匈奴人登时节节败退。 不过几个回合,就一举成擒! “宁姐儿呢?”袁钊钰红着眼睛道。 几名暗卫也是血迹淋漓,却是顾不得身上的伤,飞身就往湖中一跃而下。 看他们这般,袁钊钰如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踉跄,就坐倒地上。 难不成,又来晚了吗?却又茫然,为什么,自己要说“又”呢…… 陆瑄却是抿紧薄唇,跟着暗卫纵身而下。 甫入水面的那一刻,心里却是一动,一个猛子扎下去,游鱼似的朝着荷叶深处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又是全力施为,不过瞬息,便到了之前感知到有微弱呼吸声的地方。 不意拨开荷叶的一瞬间,却和一张正攥着拳头准备扔什么的美丽容颜对了个正着。 “陆瑄?”声音惊喜至极。忙把手里的麻醉药扔掉,竟是不自觉扑过去,一下抱住陆瑄的头—— 重生回来,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紧。若非养成了不管到那里,都要带些防身之物的习惯,蕴宁简直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以陆瑄的身手,想要甩开当是轻而易举,却在听到蕴宁声音的第一时间僵在了那里,直到头被抱住,才傻傻的意识到,眼前这个突然变了一张自己不认识的脸的女孩儿,就是蕴宁! 呆在岸上的袁钊钰抹了把脸,入手一片粘腻——虽然是只旱鸭子,可等待委实太过焦心,竟是也要往水中去。 “钰儿,你要做什么?”一声呼喝忽然在身后响起。 袁钊钰回头,眼睛都红了——来的不是旁人,可不正是母亲、武安侯夫人丁芳华? 之前接到身边大丫鬟急禀,说是袁钊钰不知为何调走了所有护卫,还吩咐封锁周家所有进出门户。 丁芳华登时心惊肉跳—— 这里可是周家。袁家虽显贵,周家老爷可也不差,堂堂工部尚书,又岂是外人能够随便拿捏的? 丢了这么大的人,周家不闹翻天才怪。 慌忙一边让人赶紧去禀告袁烈,以防意外之下会有什么不测发生,一边悄悄问清楚了袁钊钰去的方向,想着能悄无声息的把事情解决了更好。 不想刚一拐过来,入目就瞧见几个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黑衣人和满地血迹,更甚者长子失心疯了一般,竟要往水里跳。心惊肉跳之下,再顾不得侯夫人的威仪,竟是一撩裙子,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过来,待至近前,更是死死攥住袁钊钰的手: “钰哥儿,你要做什么?想要吓死娘亲不成。” 袁钊钰却是“噗通”一声跪倒,眼泪再也止不住——本想着待证据确凿之后,就把蕴宁才是侯府小姐的事告诉娘亲,再不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会儿却要如何张口,才能让母亲明白,她刚生下就被人抱走的女儿可能已经葬身在这冰冷的湖水之下? 丁芳华一下手足冰冷。长子本就生性稳重,这都多少年没见儿子流过泪了? 这得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会让儿子哭成这样? 刚要发问,不意一个侍卫忽然从水里冒出头来,指着远处,神情激动: “夫人,世子,小姐,小姐还活着……” “小姐?”丁芳华登时浑身发软,“珠姐儿,珠姐儿怎么了?” 明明前几日上,珠姐儿陪了祖母去山上礼佛,如何会在这里? 不想身后丫鬟忽然发出一阵惊呼。便是袁钊钰也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瞧着正从远处划来的那条小船,神情激动: “妹妹,妹妹!妹妹好好的,没有事……” 丁芳华顺着袁钊钰的视线望过去,一时目瞪口呆—— 却是荷叶深处,正有一艘小船穿叶而出,小船上一个身着青衣的俊美少年一手撑船,另一只臂弯里还揽着个瞧着纤细柔弱的少女。 少女身姿若柳,不知受了伤还是怎的,竟是一副站立不稳的模样。 许是听到了岸上的动静,下意识回过头来,丁芳华也好,她身边的丫鬟也罢,却是齐齐张大了嘴巴—— 少女凤眼斜挑,容貌大气明丽,较之满池妍妍荷花,更多了几分高华之气。 可问题是,这少女为何长得同侯爷(夫人)这般相像? ☆、74 “她, 她是……”丁芳华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丫鬟忙上前扶住。 袁钊钰却是狠狠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罕见的不住合掌祝祷: “苍天庇佑, 妹妹无事,妹妹无事, 真是, 太好了……” “什么,妹妹——”丁芳华脑海里隐现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却又说不清是什么,不自觉抓住袁钊钰的胳膊, 颤抖着嗓子道, “她到底, 到底,是谁……” “娘亲,您还看不出来吗, 她长得像谁……”到了这会儿了,事情自然和原来设想的不一样了。父亲的意思, 本来是要收集齐证据,让蕴宁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侯府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拿回属于她的侯府嫡小姐的身份。 袁钊钰这会儿却完全顾不得了——若然宁姐儿出个什么意外, 母亲知道了,还不得痛死?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娘亲,她才是明珠, 她才是我们的明珠啊……” “明珠,明珠?”丁芳华声音极轻,似是怕吓着了谁,眼里热泪却是如何也控制不住滚滚而下,“她是明珠,那明珠,明珠是谁啊……” 看母亲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一副随时都会撑不住的模样,袁钊钰心头也是苦涩至极,却依旧一字一句道: “娘亲这会儿还瞧不出来吗……她是,容貌恢复了的明珠啊……明珠是,程氏蕴宁,程氏蕴宁,才是,袁家明珠……” 尽管袁钊钰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丁芳华却依旧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船上少女,是宁姐儿……宁姐儿的脸毁了,现在又好了,就变成了珠姐儿…… 这些话颠来倒去的在脑海里转,到最后终于组成再明确不过的一句话——自己的女儿甫一出生,就被人抱了去,一手抚养长大的,爱的如珠如宝的所谓明珠,却根本就是,那个抱走了自己女儿的人的孩子…… 喉头顿时一甜,竟是吐了一口血出来。 “娘亲——”袁钊钰登时慌了手脚,心知自己方才把话说的太急。 怕是娘亲受刺激过大…… 岸上的混乱情形,陆瑄却是根本没有在意,这会儿眼里除了身边的少女,再也看不见旁人—— 如果说陆瑄之前还有些懵懂,不大明白为何那般喜欢和蕴宁待在一起,即便是不说话,就那么一个插秧一个培土,也从来不会厌倦…… 在知道蕴宁身遇险境的第一时间,陆瑄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绝望恐惧!也终于彻底洞悉了自己的心意—— 若然这个世界上真是没有了程蕴宁,那自己来世上走这一遭还有什么意义? 蕴宁被瞧得有些不大自在——陆瑄这是被自己容貌变化太大给吓着了? 忙推了推陆瑄的胳膊: “我自己站得稳……” “别动。”陆瑄却是不肯,明明是训斥的语气,声音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手伤成那般,怎么还敢乱动!” 之前蕴宁骤然被拉上小船时,跌倒那会儿可不是磨破了手掌? 可自己伤的是手又不是脚。 只不等她再说什么,小船已是靠近了岸边,袁钊钰第一个跑过来,神情紧张而激动: “宁姐儿,可有伤到哪里?” 又伸出双手: “过来,大哥接着你。” 尾音竟是带上了哭腔。 陆瑄脸色一下就有些不好——不是表哥吗,还给自己升格了啊这是! 直接避过袁钊钰,自己揽着蕴宁,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就上了岸。 袁钊钰愣了下,明显没想那么多,大踏步上前冲着陆瑄就是深深一揖: “老大,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语气感激至极。 陆瑄心里就打了个-突,袁钊钰这模样不对啊,不就是个表兄吗,至于做到这般吗。 还没想清所以然,丁芳华却已被人扶着来至近前,更在瞧清楚蕴宁容貌的第一时间,哽咽出声: “你真的是,宁,宁姐儿?” “夫人?”蕴宁心里打了个颤,却又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惶恐,总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大事要发生似的…… 蕴宁一声“夫人”叫出,丁芳华终是忍不住呜咽出声。和侯爷以及自己这般相像的面容,由不得丁芳华不信实了袁钊钰的话。可也正因为信了,越发觉得无法面对,当初该有多蠢,竟然会把亲生的女儿弄丢了这么多年…… 还有珠姐儿,又该拿她如何是好? 陆瑄本就聪慧过人,不过是从不曾往这方面想过,毕竟胆敢混淆侯府血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还从未听说有人做过。是以即便觉得蕴宁生的和袁家人相像,也不过以为两方之间毕竟有着亲戚关系,容貌相近也是有的。 只这会儿蕴宁和丁芳华站在一处,除非是瞎了,才能猜不出两者的关系——仅仅是亲戚的话,如何也不可能相像到这般地步。 旋即想到另外一事,当初蕴宁的脸可是被毁了的,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骗傻子还差不多。 却是蹙了下眉头,依旧护佑在蕴宁身侧,没有让开的意思—— 堂堂武安侯府,竟会把女儿弄丢了,还真是本事!即便确信了他们是蕴宁的家人,却也不放心这就把人交回去。 蕴宁却是攥着陆瑄的衣角,愣愣的瞧着被众多丫鬟前呼后拥着的丁芳华。 即便内里有着饱经沧桑的成熟灵魂,依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曾经想不通的一切,这会儿终于解释通了。 怪不得丁氏从不曾爱过自己,怪不得脸会毁容,怪不得,上一世,会有那样悲惨的一生…… 已经痛了一辈子,以为再次重来,就可以不抱希望,从容面对,再想不到原来上一世的苦难都是有人蓄意为之。 蕴宁不恨丁芳华,毕竟,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是不恨之外,却也无法去爱,那个想要母爱而不得的小小蕴宁,上一世就已死了啊。眼前这位不过是之前觉得有些亲近的侯夫人罢了。甚至这会儿,那点亲近也渐渐转变为从未有过的陌生。 良久慢慢撇过头,竟是不愿再瞧那张和自己相像的面孔: “陆瑄,我想回去了。”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陆瑄应了一声,揽过蕴宁的肩。扶着不住颤抖,踉跄着几乎走不成路的蕴宁,只觉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痛,“这些意图行刺程小姐的人,交给你们武安侯府处置。”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陆瑄更想把人带走,只既知道了蕴宁是袁家小姐的事实,于公于私,无品无爵的陆瑄都不好再这般做。且料的不错的话,这些匈奴人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些。要说里面没有其他猫腻,骗鬼还差不多。只是想要打蕴宁的主意,也得看自己同意不同意。 “宁姐儿——”看着蕴宁随着陆瑄转身离去的背影,丁芳华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袁钊钰忙上前让摇摇欲坠的母亲靠着自己—— 妹妹这是不肯原谅家人吗? 怪不得父亲一直说,宁姐儿瞧着柔弱,骨子里却是袁家的宁折不弯。家里人虽是每每以此为傲,可对于流落在外的蕴宁而言,又该因为这个吃多少苦头? 一时难过至极。 后面的丫鬟更是大气不敢喘。再没想到所谓的表小姐才是真凤,被所有人捧着的明珠却是鱼目。 所有人都不敢想,消息传入府里会有怎样的震荡…… 还未回神,又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却是裘氏正带人急急而来。 一眼瞧见陆瑄和他身边的少女,裘氏也是一愣,再往后一瞧,入目正看见被砍成两半的黑衣人,好险没吓晕过去: “你们,你们到底在我周家做了什么?” 即便是内宅妇人,裘氏可也知道轻重缓急。这些黑衣人的容貌分明出身异域。不管这些人怎么出现的,这会儿都绝不能承认,怎么也要把屎盆子推出去才好。便是惊动了老夫人,可也顾不得了。 让人赶紧去寻丈夫周宇良的同时,更是令护卫把一干人等围了起来。 尤其是陆瑄身边的蕴宁—— 却在瞧清楚蕴宁的长相时,明显怔了一下,这生的,跟那位袁夫人还真是像的紧。也对,听弟媳说,这程氏女的母亲和丁芳华可不正是姐妹? 有些相像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这些眼下都不算什么,最要紧的还是一定要把这女子留下来。毕竟,所有事情可不是因她而起?只要把她掌握在手里,周家无论进退都有余地。 更别说,裘氏自认,面前这些人,能够拿捏的也只有程蕴宁了—— 她父亲程庆轩可在公爹手下任职。不管是为着家族还是程庆轩的前程考虑,量这小丫头也不敢违拗自己。 当下先勉强挤出笑容,同丁芳华打了个招呼: “今儿招待不周,还请袁夫人多多见谅。” 说着一指蕴宁,厉声道: “不是看在你父亲在工部任职,就凭你的身份,如何进得了我周家的园子?倒不想,却是迎了个恶客进门!我已是派人去你家动请令尊,有什么话等令尊来了,咱们再好好说清楚。” 所谓先声夺人,先点明利害关系,不怕这小丫头不就范。 ☆、对峙 之前陆瑄踹折了方简一条腿, 一则自己是反应不及,二则和方简太过嚣张也有关系。 这会儿却是不同。 一来陆程两家并无深交, 二来也是陆瑄离开后, 裘氏才想起来,这个陆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手帕交梅氏的那位继子。 犹记得当时梅氏提起这个继子时的不屑, 甚至即便得了个解元的功名, 依旧在家族无法立足,备受冷落之下, 最后远走他乡了事。 种种情形足见这陆瑄在家里如何不受宠。 虽然都说莫欺少年穷,可没有家族护佑, 陆瑄即便得了个状元又能在仕途上走多远? 裘氏可不信, 陆瑄会拼着得罪继母和周家来为这程氏女出头。 至于说袁家, 裘氏就更不担心了,同样出身勋爵世家,即便名义上丁芳华和少女有亲戚关系, 只自来嫡庶有别,两姐妹还能有多亲近?更别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要是丁芳华真因为个并不亲近的外甥女,让袁周两家生下嫌隙,就绝不是合格的侯夫人—— 身为主母, 不能为家族谋福,反而处处树敌,袁家如何会满意? 既是料定了众人的反应,裘氏当然就不会客气, 直接令人就要上前拉过蕴宁,又淡然提醒: “早听令堂提过九少爷,眼下见了才知道,当真有一副好身手,只年轻人还是莫要恁般冲动,我听说方家人很快就要到了,便是贵府,也着人通知了,九少爷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得空了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 陆瑄还未说话,丁芳华却已是大步上前,张手就护在了两个年轻人面前,心头更是说不出来的酸涩难受——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宁姐儿就是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吗。被人轻视,呵斥,甚至还有人想要她的命…… 可蕴宁本来才是应该高高在上受人艳羡的! “周夫人,你要做什么?让你的人,滚开!”有自己在,谁也别想再动女儿分毫。 袁家下人也跟着呼啦啦上前,分明和周家人形成了对峙之势。一时剑拔弩张。 裘氏明显被丁芳华的暴怒给吓到,往后退了好几步,明明丁芳华是一干人中最不应该出头的啊,如何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一时又羞又气: “袁夫人,你莫要欺人太甚!” “这话应该我说?没道理一般是来做客的,受了偌大惊吓不安慰一句不说,还要喊打喊杀,周家的待客之道,我还真是领教了。” 丁芳华这番话当真不是一般的难听,还是头一次这般被人当众不留情面的狠狠打脸,裘氏登时大窘。只瞥一眼那些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匈奴人,依旧明白,便是拼着得罪袁家,也是不能放程氏女离开的: “袁夫人好一张利嘴!只这位程小姐自有长辈,或者不需要袁夫人强出头。退一万步说,即使真有什么话说,怎么也得贵府当家人出面才好,袁夫人可别一时想岔了,就胡乱做决定,待得家去,却无法和侯爷交代。” 竟是摆明了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人离开。 丁家也好,袁家也罢,都是武将出身,裘氏这般明讽暗刺,丁芳华也不耐和她应酬,比一下口舌之利,直接吩咐道: “咱们只管走,有谁敢拦着,甭管什么身份,只管打!” 裘氏一下傻脸—— 大家都是贵族出身,从来都是在言语上挤兑旁人,平日里瞧着丁芳华也是雍容华贵,怎么会做出这等泼妇之事? 倒是陆瑄,对丁芳华的恶感明显少了些—— 方才还觉得这位袁夫人竟然女儿被人抱走都不知道,委实太过窝囊了些,这会儿才发觉,丁芳华根本就是一根直肠子啊! 毕竟裘氏真是不管不顾的在前面挡着,陆瑄也好,袁钊钰也罢,还真做不出把人提了丢出去的事。 倒是袁夫人这招不管你言来还是语往,我就只以拳头应之,真真再妙不过。 可性子这么实在,也怪不得会被人骗到…… 一时又觉得解气,又有些好笑。 裘氏气的脸都变了色,却已经明显有了怯意,甚至庆幸,亏得当初长女和袁家次子的婚事没成,不然摊上个这样的婆婆,长女可要怎么办。 再有这样的女人教出的儿子,可真不敢想会是如何。 只她腹诽虽多,这会儿却也进退两难。既害怕袁家人真对自己动手,又唯恐真把人放走了,令周家骑虎难下。 眼瞧着丁芳华的人不管不顾的只管向前,裘氏真是让也不是,挡也不是。直到一个年届不惑的中年男子带了一大群护卫,赫然出现在面前。 “老爷——”裘氏眼睛一亮,登时找到了主心骨。 却是工部尚书周文芳的长子周宇良带着人到了。 周宇良二甲进士出身,眼下正任着鸿胪寺少卿之职,最是长袖善舞,又有乃父恩荫,未来自是不可限量。 只这会儿,周宇良脸色却不是一般的难看—— 虽然相较于陆、袁两家,周家还弱一些,但周家的影响放在那里,却也绝不会怕了谁去。 今日可是母亲寿宴,便是陆、袁两家的当家人来了,也要给周家些面子才是。再如何,这些人也不该来府中搅闹。 本来想着许是小辈无知,彼此之间起了些龃龉,有妻子出头,便能很快解决。不料却接到消息说,方简的腿被踹折了,把个周宇良给惊得,差点儿把茶盏打翻。匆忙带人过来时,又接到裘氏派人急报,说是西边栈桥那里还闹出人命来了。 周宇良真真是给气到火冒三丈,也顾不得考虑会不会惊动旁人,赶紧点人过来。 待得瞧清楚此中局面,更是庆幸来的及时——真被这些人走脱了,说不得家里会有大麻烦。 当下直接拦住去路,鹰隼似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诸位何必如此行色匆匆?外面方公爷已然到了大门外,余下各位也很快会有家人过来,大家还是坐下把事情说清楚,再行定夺的好。” 周宇良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随从当即压了上来。来之前明显是做了充足准备,这些人一看就能瞧出分明俱是有功夫在身,甚至人人手中还都携有武器。 意思竟是再明了不过,丁芳华等人真是硬闯的话,少不得就要兵戎相见。 “如周大人所言就是。”陆瑄笑意不达眼底—— 因救人而伤人是一回事,和朝廷官员发生流血冲突却是另一回事。周家这么气急败坏,怕是和这些匈奴人有些关联。 只可惜越是这般,怕是事情越不好捂住。既然周家这些当事人都不在意,自己也乐得成全。希望这位周宇良大人到时不要后悔才是。 周宇良心里登时一突,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却就是觉得不妙。好在这些人既然愿意留下来,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那袁夫人一介女流,余下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还能掀起什么大浪不成 毕竟各府当家人的眼光,又岂是妇人或者小辈能比的?周宇良却不相信,他们会目光短浅到因为一个六品小吏之女,就舍得得罪周家这样一个满门清贵的大家族。 更甚者,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周家也没什么可怕的,所谓你不仁我不义,既然撕破脸皮了,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这些匈奴人想要走出周家,根本想都不用想。 当下沉着脸一挥手,那些护卫果然退开,却依旧紧握手里兵器,虎视眈眈瞧着众人,一副随时都会扑过来的样子。 袁家一干下人未免有些惶恐,陆瑄和袁钊钰却俱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比这更出格的事,陆瑄也不是没做过,陆阁老会如何反应,却是不在他考虑之中,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要吓着蕴宁便好。 至于说袁钊钰更是胸有成竹。怕是父亲比自己还想要寻周家晦气,毕竟这几日也能瞧出来,对失而复得的女儿,父亲可不是一般的在意。结果竟然在周家险些出了大事,不气坏才怪。 至于说蕴宁,却是依旧浑浑噩噩,明显还没从之前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竟是只管揪着陆瑄的衣角,木木的站在那里。那般模样,当真是可怜兮兮至极。 丁芳华瞧着又是心酸又是难过。低声对身后的仆妇吩咐了句什么,很快便有下人离开,不过片刻又回转,竟是搬桌子的搬桌子,抱凳子的抱凳子,更甚者还拿了不少点心茶水回来。 依次摆在蕴宁三人面前,哑着嗓子道: “这么久,你们都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等待会儿再去吃些好吃的……” 尤其是蕴宁,真是太瘦了。倒是和家里其他孩子一般,生的一般高挑身材,可就是,也太纤弱了…… 可擦干眼泪一转脸,再对着周宇良夫妻时。 丁芳华立时就恢复成了威仪天成无比霸气的侯夫人,一副只要递给她一把剑,随时都可以为了护住女儿上战场的模样。 令得周宇良恼火无比,心说还真把这里当自家了,吃不了寿宴,就直接拿点心,就是这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不说,还要摆出一副随时闹翻掂家伙火拼的模样又是几个意思啊? ☆、熊孩子的爹爹们 只周宇良再不舒服, 也只能忍着。眼下情形已是比两方面直接打起来好太多了。 毕竟,再看不上丁芳华几人目光短浅, 可也无法否认她侯夫人的尊贵身份, 再有袁钊钰这个世子,陆瑄这个阁老公子, 分量可也足够重。除非各家家主亲自教训, 旁人是万不好插手的。 说话间果然有人朝这边来了。却是一个满脸阴云的高大男子。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侍卫,正气势汹汹而来。 男子瞧着和周宇良年纪相当, 国字脸,因眉毛极浓, 而显得面相有些凶恶, 可不是靖国公方明礼? 周宇良忙亲自迎了过去: “靖国公。” 方明礼却是冷哼一声, 袍袖一甩,径直道: “凶徒何在?” 凶狠的视线旋即盯向场中诸人,掠过袁钊钰, 直接落在陆瑄身上: “就是你,打折了我儿右腿?” 口中说着, 视线仿佛两把刮骨钢刀,朝着陆瑄的双腿扫了过去: “出身阁老之家又如何?想要保住小命的话,这会儿最好就自断下肢……” 语气森然, 威胁意味溢于言表。 若是旁人,被一位堂堂公爷带了大批侍卫这么恐吓,不定要吓成什么样子呢。偏是陆瑄,却是不以为然, 哂笑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毁弃,靖国公这会儿怕是要失望了。” “混账!”没想到这人打伤了人还敢这般猖狂,方明礼气的头上青筋直蹦,“便是你父亲到了,也不敢这般无礼……” 话还没有说完,又有脚步声传来,不过比起满腔怒气而来的方明礼,这一次的脚步声明显慌里慌张的,甚至是一路小跑着冲过来的—— 却是程庆轩到了。 一眼瞧见脸色阴沉的周宇良,程庆轩脸色越发苍白,大老远就连连打拱: “都是程某教女无方,给周兄——” 话音未落,就被周宇良冷声打断: “我记得程大人年纪可是比在下要大,咱们两家更是一点儿交情也无,‘周兄’什么的,可莫要再乱叫了。” 一句话羞得程庆轩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是是,周,周大人言之有理,是下官唐突了。” 还要继续赔礼,不意早憋了太久的裘氏也跟着开口: “什么教女无方,我瞧着程大人可是会教导女儿的紧!便是我们周家老夫人的寿宴也可以拿来不当回事,搅闹的一塌糊涂。这般本事,当真了得,我们瞧着可真是佩服的很呢!” 一番话说得程庆轩脚一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所谓老夫人的寿宴,可不正是工部尚书周文芳的夫人宴席? 工部上下哪个不知?周尚书和发妻夫妻恩爱,老而弥坚,敢搅闹汪夫人的寿宴,不是明摆着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亏当初知道两个女儿都来了周老夫人宴席贺寿,程庆轩还沾沾自喜,想着说不好可以借此在周尚书面前狠狠的刷一波好感,毕竟,据程庆轩探知的情况,整个工部上下,周尚书送出的请帖根本连十张都不上。 自家一家就独得两张,这说出去可也颜面有光的很。甚至猜测,说不得这里面也有尚书大人对自己的另眼相看才对。 哪想到前一刻还在同僚艳羡的眼神下飘飘欲飞,后一刻就传来惊天噩耗,女儿在周家园子里闯了祸。 什么叫冰火两重天,程庆轩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了。 边擦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边不住作揖求饶: “周大人息怒,夫人息怒。下官知道错了,还请周大人和夫人能原谅小女这一回,下官一定狠狠教训她,再不敢让她胡言乱语……” 小姑娘吗,能闯什么大祸,左不过言语上有些冲突惹了这周夫人不快罢了。 “你还想把人领走?真以为周家这般好欺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裘氏连连冷笑—— 会让程庆轩来,还不就是想着把程蕴宁扣在手里,那想这人如此不上道! 不让领走?程庆轩越发惶恐,连带的又有些焦灼。试探着道: “那夫人的意思是……” “既然在我们周家犯了事,自然要交给周家处理!”裘氏居高临下,话里毫无转圜的余地。 一番话说得程庆轩登时就懵了,半晌嗫嚅着道: “能不能请夫人明告,小女,到底做了,做了什么事?” 委实想不通,一个小姑娘罢了,还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 裘氏登时噎了一下——程氏女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在周家园子里出事,出事儿也就罢了,如何还要惊动陆袁两家人,以致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分明就是个扫把星吗。 可这话也就敢在心里腹诽,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当下瞪了程庆轩一眼: “做了什么事,你就无需操心了,只要把人交给我们就好。” 程庆轩这会儿也听出些不对劲来—— 既说不出个所以然,又非要把女儿给扣了,这里面怕是有什么玄虚? 可要说程庆轩这人,确然不甚精明,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被妻子耍的团团转,可他却有一头好处,那就是对老爷子程仲极为敬畏。 之前敢搬出去,一则是因为被丁氏的花言巧语骗到,二则老爷子不是不在家吗。 眼下丁氏被弄走了,老爷子又在京城守着,借给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就把蕴宁献出去。 虽是不敢和周宇良夫妇硬着来,却就是不接两人的茬,只管小心翼翼的边往四面瞧着,边低声下气道: “还请周大人夫人息怒,下官,待得家去,下官定会责罚于她……” 却是瞧了半天,都没看见蕴宁的身影—— 丁芳华他是认得的,袁钊钰和陆瑄是男子,至于陆瑄身边的那个美丽耀眼的女孩子,自然更不可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到得最后,竟是越看越怕,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敢问周大人,把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怎么了?” 那丫头可是老爷子的命根子,真是出了什么意外,老爷子怕不会打杀了自己! “大胆!”周宇良恨不得一脚把程庆轩给踹飞了—— 看着这人胆小懦弱,却是个再奸猾不过的,还没怎么呢,就开始冲自己要人了! “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要混赖我周家?” 正闹得不可开交,又有喧哗声响起,连带的还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恭敬问好的声音: “啊呀,见过阁老大人。” “袁侯爷,幸会,幸会。” “两位,这边请。”最后一个声音分明是父亲工部尚书周文芳。 周宇良吓了一跳,哪里耐烦再和程庆轩厮缠,忙不迭转身,弯着腰一提袍子就往月亮门那儿跑。 很快迎了三个人进来—— 右边那位是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者,和周宇良一般的长脸,两道寿眉,下颌收起,令得本是有些慈祥的面目多了些肃杀之气。 这人自然就是工部尚书周文芳了。 相较于周文芳的面貌平平,他身旁走着的两位中年男子,则无疑让人眼睛一亮—— 袁烈长相俊朗,龙骧虎步,陆明熙飘逸儒雅,文采风流。 只两人神情明显都有些焦灼,便是走路也是一样的脚下生风。 瞧见匆匆见礼的周宇良,两人也不过微一点头,便径直朝内而去。 周宇良愣了下,忙又跟了上去。至于周文芳,心却开始下沉—— 这两人的态度,怎么就瞧着有些不对呢。 思忖间,已是来至近前,丁芳华第一个奔过来,却是瞧见袁烈的第一眼,就呜咽出声: “你怎么这会儿才到?方才,方才,都要吓死我了……” 裘氏气的鼻子都歪了,话说到底谁吓谁啊?明明自己才是受气的那个,倒好,凶人的比自己这个被凶的还要委屈! 袁烈如何不明白丁芳华这么大失常态的原因?仅存的对丁芳华当初没有护好女儿的一点怨尤也消失殆尽,轻轻拍了下丁芳华的肩,便忙忙的往蕴宁身边而去,再次瞧见蕴宁,袁烈也红了眼眶,直接上前,把人护了个结结实实: “宁姐儿莫怕,有爹在。” 蕴宁眼圈突然就红了。 程庆轩早在袁烈进来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的跟在他身旁,想着觑个时机,就央求袁烈帮女儿说说情,哪想到袁烈根本没理他不说,还冲着那个无比漂亮的女孩儿叫,宁姐儿? “陆阁老既是来了,可是要给我儿一个交代的?”方明礼本是抱臂站着,这会儿也起身,冲着陆明熙阴测测到。 方才裘氏已是着人暗示过,那陆瑄在家里并不得宠,即便陆明熙官居一品,靖国公府却也同样不差,怎么也不会为了个不受宠的儿子,而和国公府闹翻脸才对…… 陆明熙瞧了方明礼一眼,并未说话,直接转头看了看陆瑄,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认陆瑄无事,才长舒一口气,好整以暇的对着方明礼道: “交代?什么交代?” “陆公当真不知?”看陆明熙装糊涂,方明礼积蓄的怨气再也压不下去,“令郎一脚踹断了我儿的腿,阁老难道不该给方家一个交代吗?若然阁老一力护短,可别怪方某自己出手讨回来。” 周宇良也在旁边装模作样叹息道: “陆公子身上戾气果然重了些……” “戾气重?”不想陆明熙直接接过话头,冷笑一声,“周少卿的意思是,我儿就该站在那里让靖国公的公子把他的腿踹断?” 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可不是让他回来被人欺负的!亏得陆瑄身上毫发无伤,不然陆明熙可怎么也保持不了这样的好风度。 至于说方家世子断了一条腿,又与自家何干? 周宇良被怼的目瞪口呆——这真是朝堂上智珠在握的陆阁老?怎么瞧着就是一熊孩子的爹啊! 方明礼也没料到陆明熙会这般说: “陆明熙,你莫要欺人太甚!就是把官司打到皇上那里,方某人也必要你儿子赔我儿一条腿来!” “人贵有自知之明,技不如人,还偏要寻人打架,可不是咎由自取,与他人何干?国公爷不说好好管教,倒要寻被他欺负人的过错,果然是一家人。”陆明熙如何惧他,“公爷要如何,陆某自会奉陪到底。不瞒诸位,我来时已然报官,相信大理寺的人很快就会到了,到时孰对孰错,是非曲直,自能一目了然!” 陆明熙会如此说,分明是已问清楚了前因后果。且这招是实打实的阳谋,不独方明礼气的脸色铁青,便是周文芳父子也是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周四)请假一天,各位亲们不要等,O(∩_∩)O谢谢 ☆、77 “按说阁老为尊, 文芳不好驳了陆公的面子,只一点, 爱子之心, 天下皆同,在下免不得要说句公道话, 即便方世子有错在先, 令郎还是太过任性了,再怎么说, 方公爷膝下就这一个嫡子,真是有个什么, 岂不是生平最大憾事?”周文芳终于缓缓开口, 却是直接站到了方明礼那边。 眼角的余光瞥了儿子一眼, 竟是有着森然冷意—— 周家,怕是大祸将至。 眼下最要紧的,却是赶紧处理掉那几个匈奴人, 把祸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本来几府当家人不在的话,周家自可直接派出护卫把匈奴人抢过来, 最不济,也可趁乱杀了,免除后患, 到时候,顶多落个暗藏甲士狂妄无度,被御史弹劾一番,罚些俸禄了事, 最差的,也顶多是降官调职,可要是这几个匈奴人落到朝廷手中…… 再没想到寄予厚望的长子处理事情的手段竟然是,请家长!整个大正朝堂,还有比陆明熙和袁烈这两个身份更大牌的家长吗? 凭自己的本事,想要糊弄这两人根本是想也不要想! 为今之计,只能想法子挑起矛盾,趁乱把那几个匈奴人给处理了。 周宇良被亲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再瞧见那个隐蔽的手势,脸色越发苍白,却是丝毫没有犹豫的退了下去。 那边方明礼强自压抑的怒火登时熊熊燃烧起来: “陆明熙,你莫要欺人太甚!” 方家子嗣单薄,加上庶子,方明礼膝下也就两个儿子罢了。再加上相较于懦弱无能的庶子,方简这个嫡子无疑出色的多,自来被方明礼视为家族更上一层楼的希望,今儿个被踹了这么一脚,即便性命无碍,可真是落下点残疾,方家却依旧是再没有什么希望可言。 “既是要面见皇上,怎么也不好有失偏颇,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我今儿个就代阁老给令郎一个教训!” 一个“训”字出口,竟是抽出腰间宝刀,朝着陆瑄冲了过去。 “方明礼,你敢!”再没想到,方明礼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儿子拔刀相向,陆明熙脸上顿时血色尽褪。 方家下人也跟着拔出武器,朝着陆瑄就围了过来。 周文芳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要他们打起来,下一步就好说了。暗暗期盼周宇良这回速度能再快些。嘴里却是装模作样道: “啊呀呀,大家同殿为臣,如何能兵戎相见。来人,快来人……” 袁烈已是抢上前一步,揽着蕴宁的腰直接送到丁芳华面前。丁芳华忙接住,护雏的老母鸡似的一下把人护在怀里。 月亮门外同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周文芳大喜过望,忙抬头看去,果然是周宇良跑了进来。 他的身后则跟着一群飞一般冲过来的护卫。 周文芳刚想点头,以为儿子这次办事还算得力,下一刻脸色却是一阵惨白—— 怎么后面还跟着一群人?更甚者那群人还每个手中一柄绣春刀,不是锦衣卫又是哪个? 大踏步冲在最前面的,却是一个脸敷面具红衣似火的男子—— 这般标志性的装扮,便是几乎足不出户的蕴宁也能认出来,可不是近日里风头正劲的新任锦衣卫千户封烨? 周文芳只觉头皮发麻,再顾不得什么,忙上前一步大声喝道: “大胆!私闯大臣府邸,封烨你真以为这世上没人能……” 回答他的却是当空一刀,一个想要抵抗的护卫的大好头颅一下飞出,骨轮轮正好滚到周文芳脚下,周文芳一介文臣,出仕以来,便平步青云,如何见过这等血雨横飞的骇人场面? 只惊得连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噗通”一声跌坐地上。 连着在地上撑了好几下,竟是无论如何起不得身。 周宇良连滚带爬的扑过去: “爹,爹——” 又冲着陆明熙磕头连连: “朗朗乾坤之下,这些锦衣卫怎可如此猖狂?还请阁老给我周家做主……啊!” 却是不过片刻间,又有几名护卫身首异处,周宇良只觉脸上一热,下意识的探手抹去,掌心处可不同样一片殷红? 本还有意抵抗的周家护卫彻底吓破了胆,纷纷丢了手中武器。隐隐的能听见园子外面鬼哭狼嚎的声音—— 分明是周家上下全陷入了锦衣卫的魔爪之中。 周文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推开周宇良,朝着陆明熙爬了过去,一把抱住陆明熙的脚踝: “阁老,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们周家……” 陆明熙还未说话,封烨带着血腥味儿的声音冷冰冰的传来: “把周家父子,拿下!” 几个锦衣卫如狼似虎的扑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周文芳父子连带裘氏绑了个结结实实。 更有一名锦衣卫突然一拐弯儿朝丁芳华和被她紧紧搂在怀里的蕴宁身边冲了过去,饶是丁芳华见惯了世面脸色也有些发白,蕴宁上一世便听闻封烨的杀名,知道这人一旦凶性大发,从来都是人头遍地,也不觉瑟瑟发抖,却是并未跑开,迟疑片刻,回身握住了丁芳华的手。 丁芳华愣了一下,反手把蕴宁沁出了冷汗的手攥的更紧: “宁姐儿,是娘,对不住你……” 袁烈和陆瑄第一时间察觉,齐齐抢上前一步,挡住了那名锦衣卫的去路: “她们是侯府家眷,你想做什么?” 愤怒之余更有些担心,实在是这封烨年纪不大,却是和条疯狗一般,一旦被他缠上…… 正自思忖对策,不意封烨先一步开了口: “陈封,回来。” 又往袁烈的方向遥遥瞟了一眼: “封烨奉上命而来,眼下差事既是完了,就不打扰各位大人了。” 顿了顿又道: “若是惊扰了夫人小姐,还请见谅。” 袁烈心里一凛,下意识的把蕴宁遮的更加严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封烨的视线瞧得不是自己,而是刚刚失而复得的女儿,还有他眼神里那一丝一闪即逝的忧心又是怎么回事?更甚者,这句“见谅”怎就觉得不是冲自己说的呢? 正自揣测,不想陈封忽然回头,注目的方向可不依旧是,蕴宁?! “大人,你——”即便和袁烈视线相接,陈封却是并不在意,反是有些担心的觑了封烨一眼—— 皇上自打病情加重,心肠却是一日日的越发软了。 本说待周文芳家寿宴结束,明日再行动手也不迟。不料却意外得知程姑娘在园子里遇险的事。封烨当即改变了计划。 只这般以来,说不得皇上会怨怪大人让他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号…… 还有就是,明明就是为了程姑娘,临时改变计划的,怎么也得让人知道不是? 老大倒好,竟是什么都不说,直接走人。 想了想故意嘟哝道: “那程庆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待会儿会不会……” “不会。”封烨按了按胸口,似是想要把什么东西给塞进去只任凭他如何,胸口的刺痛却依旧一阵阵加剧…… 原来没了疤痕的蕴宁,生的是这般模样吗?可不管是满脸疤痕的蕴宁也好,美丽的蕴宁也罢,都注定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大人怎么知道?”陈封依旧不愿放弃,小跑着跟上封烨。 “武安侯袁烈的嫡女,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让她受委屈?” “啊?”陈封嘴巴一下张得溜圆。 和他同样被意外震得傻了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程庆轩。 到了园子这么久,都没瞧见蕴宁。有心想去询问一下,却被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吓破了胆。一直等到封烨离开,才勉强找回魂魄,终是期期艾艾的凑到袁烈身前: “那个,侯爷,能不能劳烦侯爷帮我们打探一下,小女……” “爹,爹——”一个女子的哭泣声音忽然传来,程庆轩吃了一吓,忙回头去瞧,却是程宝茹正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也顾不得瞧都有谁在,直接冲上前一把拉住程庆轩的手: “爹,你快去救表哥,快些去救表哥……” “什么表哥?”程庆轩不觉有些发懵。 “顾德忠表哥啊!”程宝茹哭的稀里哗啦的,“表哥被,被锦衣卫的人,给带走了……” 程庆轩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忠哥儿,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说,想来,想来见见世面……母亲便让他,和我一起……我就,就让表哥扮成,我的,我的车夫……没想到……”程宝茹蹲跪地上,痛哭不止。 陆瑄挑了挑眉毛,怪不得之前遇到陆家车夫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竟是假扮的。 袁烈视线刷的转了过去——丁淑芳的安排,怕是冲着,蕴宁? 被袁烈充满杀气的视线一扫,程宝茹头“嗡嗡”直响,下意识的抱住程庆轩的胳膊: “爹,咱们快走,快走……” 程庆轩也是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对着袁烈苦苦哀求: “侯爷,还请帮我救回女儿……” 却被程宝茹打断,愤恨的指着蕴宁: “那不是宁姐儿吗?” 又指着蕴宁冷声道: “宁姐儿你还不赶紧过来,瞧着爹爹因为你急成这般,很舒服吗?” “休要胡说!”慌得程庆轩忙大声呵斥,“还不快给明珠小姐道歉!” 虽是从未见过袁家明珠,可单凭这般相像的容貌,也能猜出来,眼前这位被丁芳华牢牢护着的女子,必是武安侯府掌上明珠无疑。 “爹——”程宝茹被骂的越发委屈,“您说什么啊,她明明是……” 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却是这会儿赫然发现一个无比可怕又绝不可错认的事实—— 明明那就是宁姐儿啊,可怎么同她身旁的武安侯夫妇相像如斯! “莫要说了!”却被袁烈直接打断,一双眼睛满是煞气的瞧向程庆轩,“明日我会在府中恭候,等你们程家给我一个解释—— 如何我袁家明珠会成为你程家三小姐!” 森然杀气,令得程庆轩膝盖一软,就跪倒地上。 便是旁边的陆明熙也是一震,视线在陆瑄和他始终寸步不离守着的蕴宁身上顿了顿—— 也太匪夷所思了?程家三小姐竟是被人偷龙换凤的袁家明珠! ☆、78 “侯爷, 是不是,是不是, 弄错了……”程庆轩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梦游似的道。 袁烈却是理都不理他,转头看向蕴宁: “宁姐儿, 我们走, 跟爹娘,回家。” 竟是和丁芳华一左一右扶着蕴宁往侯府马车去了。 陆明熙一抖袖子, 瞪了一眼目送着蕴宁几人背影的陆瑄,咬牙一字一字道: “逆子!你做的好事!原来与人斗殴就是你出去几年学来的本事吗, 还真是有出息!” 说着直接吩咐荆南荆北: “把你家少爷押回府里, 让他去祠堂哪儿, 好好跪一跪醒醒脑子。” 说完一拂袖子,直接上了马车离开—— 本想着儿子肯肯乖乖听话,去松禾先生那里读书确然是收了性子呢, 再不想,却依旧这般惫赖! 荆南荆北暗暗叫苦—— 早知道这对父子是冤家对头, 还想着多年未见,关系应该有所缓和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对上了! 陆瑄倒是丝毫不在意, 眼见得袁家马车越走越远,也翻身上了马,扬长而去。 直到园子里的人都走光了,程庆轩父女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爹, 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程宝茹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冷,连带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 明明是阴沟里的臭虫一般的存在啊,如何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明丽不可方物的美人不说,就连身份,也一步登天,成了武安侯府的掌上明珠? 就是做梦也不可能这般荒诞? 许是程宝茹的嗓音太过尖利,程庆轩终是悚然回神,却在瞧见满地的血迹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着魔似的不断念叨着一个名字: “丁淑芳,丁淑芳,你该死……” 竟是生生呕了一口血出来。 踉踉跄跄的奔向自己马车: “静心庵,我要去静心庵,找这个毒妇,问个清楚,我要问个清楚……到底我哪里对不住她,要这么害我程家……” 袁烈可是从累累白骨中杀出来的一代名将,敢动他的女儿,程家还有什么活路?什么大展宏图平步青云,根本就是做梦,能把一家人安安稳稳的保全下来,就不错了。 静心庵里这会儿却是一片祥和。当然祥和什么的只是其他人的感觉,浆洗衣服的丁淑芳却是一阵阵的心神不宁—— 今儿个可是周家那位老夫人的寿宴呢,也不知事情怎么样了…… 庵中并没有做事的杂役,不管什么身份,所有事情都得自己打理。 这才没几天,尽管小心保养,可丁淑芳手脸都粗糙了不少,甚至还多了几根白头发。 丁淑芳简直不敢想,真是在这里呆够三年,出去时会成什么样…… 从小生母就告诉自己,女人最要紧的,就是有一张好看的脸蛋,什么一往情深都是假的,脸儿生的漂亮了,再乖巧柔顺些,能放下身段哄男人,男人总是稀罕的…… 可自己现在这样…… 又转而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好好养一养,脸儿很快就能回去了。再说,还有明珠呢,等亲生女儿嫁入哪个勋贵世家做了正妻,自己也算,熬到头了,程庆轩也得巴结自己呢…… 心里却是越发乱糟糟的,再也坐不住,直接扔了手里的捣衣杵,起身往房里去了。 手忙脚乱的一阵翻腾,又拿出一面菱形镜子,先用口脂一点点涂在唇上,眼看着优美的唇形即将呈现,镜子里突然又多出一张年轻鲜活的面容。 丁淑芳手一抖,菱镜一下摔落地上,不敢置信的转头,抖着嗓子道: “珠姐儿……” 房间内裹着斗篷的娇柔少女慢慢抬头,却是一眨不眨盯着丁氏: “你去死……” “你说什么?”丁淑芳简直如遭雷劈,一肚子的牵挂问候,登时忘了个干干净净,“你说,让我,死……可我是,我是……” 却被木然的声音直接打断: “从你把我和别人换了的那一刻,咱们还有关系吗……哈,也对,你把我换了去,图谋的,可是荣华富贵呢……现在荣华富贵没到手,你怎么甘心去死呢……程蕴宁容貌恢复了,袁家人大团圆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呢……还是我去死,我去死好了……” 说着,就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丁淑芳攥在手里的口脂“啪”的一声掉落地上,起身就想往外追,门却再次打开,丁淑芳已是满脸泪水: “珠姐儿,珠姐儿,你听我说……” 迎接她的却是当胸一脚,连带的还有一张咬牙切齿的面容: “听你说?听你说什么?” 可不是程庆轩,他的身后还跟着瑟瑟发抖的程宝茹。 太过慌张,让丁淑芳的脑子都是木的:“怎么,是你们?珠姐儿,珠姐儿呢……” 如果说来时路上程庆轩回想从前丁淑芳对袁明珠的看重,只是觉得怀疑罢了,这会儿却是根本就已信了九成—— 都这会儿了,丁氏还心心念念的想着袁明珠! 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恐惧和愤恨,揪过丁淑芳,劈头盖脸的扇了起来: “毒妇,你这个毒妇!我程家到底和你何怨何仇,你要这般害我……” 每一下竟是都不余余力,丁淑芳一张脸很快肿胀起来,嘴角也渗出血丝,却是动都不敢动,只抱着程庆轩的腿哀求: “老爷,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救救,珠姐儿……” “救你?害了我程家,还想让我救你?袁家那样的人家,你也敢动手脚……我要休了你,对,我要休了你……我这就写休书,你这个毒妇,别再妄想沾染我程家的门楣……” 说着,一脚踹倒丁淑芳,反身往外面去了。 程宝茹瞧一眼趴伏在地,满脸血迹的丁淑芳。 丁淑芳仿若抓住救命的稻草: “茹姐儿——” 程宝茹却吓得惊叫一声,猛地往后一跳: “你,你要做什么!” 嘴唇哆嗦了片刻,终是再没说出一句话,如同逃避瘟疫般,一把甩开丁淑芳,提起裙子下摆,飞也似地跑走了。 丁淑芳被推得再次跌坐在地,头也狠狠的撞在木板门上,她却和不知道似的…… 静心庵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娇小的身影怕冷似的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慢慢蹲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从小到大,总是不间断的做着被押赴刑场杀头的噩梦,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却是只要睡去,就会亲眼见到自己人头在地上滚动…… 却是直到遇见程蕴宁,那个梦才瞬时清晰! 程蕴宁才是袁家明珠,自己却是程家三小姐! 更想不到的是,这般荒谬的梦境,却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夜深了,属下陪小姐回去。” “走。”陆瑄懒洋洋的拨转马头,定定瞧了一眼袁家紧闭的大门。 荆南荆北吞下一腔血泪,却是一声不敢坑,忙忙的跟在后面,催动马匹—— 从阁老吩咐让九少跪祠堂,到这会儿都有两个时辰了! 这会儿再赶回去,阁老铁定会翻脸。别说九少受的惩罚得加倍,负责护送的两人也一定会跟着遭殃。 三人一路急行,待得到了朱雀桥,还没到府门前,陆珦已是接了出来: “九弟,你回来了?赶快,从西边角门那儿进去,去祖母那儿待着……” 陆瑄跳下马,随手把缰绳扔给小跑着过来迎接的小厮: “夫人在里面等着呢?” 口中说着,却是脚下不停。 “啊呀,我的好九弟!”陆珦跺了跺脚,“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再怎么说,你也得叫她一声母亲,这般硬着来,对你名声不好啊……” “三哥的心意我领了。”陆瑄大踏步上了台阶,“可也没道理让三嫂替我受过不是?” 陆珦登时语塞—— 话说三弟是神仙不成?这才刚回来,怎么就知道自己媳妇儿在替他受罚呢? 陆瑄已是穿过角门,绕过回廊,刚迈步进入正院,一声淡笑便随即传来: “咱们陆九少爷这是终于舍得回家了?” 陆瑄站住脚。 正门外这会儿可不是正放着一个楠木椅子? 椅子软塌上则有一个女子挺直脊背坐在那里。 女子身着软银红的褙子,五色织锦彩绣罗裙,这般盛装俨俨分明是出门的打扮。 这会儿脸色铁青的坐在自家院子里,无疑有些不太相称。 可不正是陆明熙的第二任妻子、眼下陆府的当家主母,梅氏? 梅氏这会儿可不也憋屈的紧? 任谁花了一早上时间打扮停当,就要上马车的时候,却被婆婆拦下来,就不可能会不委屈。 可谁叫自己是做人媳妇的呢? 还不敢不听,本来应该在周家仙境一般的园子里逛着玩儿呢,结果却是在从来不亲、相敬如冰的婆婆那里站了一天的规矩。 因而回到院子的第一时间,就是寻了个由头,发作了代自己赴宴的陆珦妻子郑氏一番—— 旁边廊庑下,郑氏这会儿可不是还在跪着呢? “见过母亲。”陆瑄垂手见礼。却是不待梅氏说话,便直接往郑氏方向而去,“有劳三嫂了,三嫂回去,小侄儿说不得等的急了。” 郑氏的小儿子才一岁多点儿,可不正是最粘人的时候? 郑氏眼一红,却是有些迟疑。 “你去,我替你跪着。”陆瑄接着道。 “那怎么行!”郑氏吓了一跳,忙要推拒。 梅氏那边恰好听到,却是旋即接口: “愣着做什么,还不请三少奶奶出去。” 竟是直接着人强行把郑氏送了出去。 转头恨恨的瞧着陆瑄—— 以为自己不知道吗!不让自己去周家,根本就是这个继子的主意。本来还头疼该寻个什么法子治一治他呢,倒好,人家自己想跪了。那就跪着好了! 眼瞧着陆瑄撩起衣襟,跪在郑氏跪的地方,梅氏真不是一般的神清气爽。 正想着该怎么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给继子一个教训,不想,又一阵脚步声响起,梅氏抬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