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2)
还小,少不得有个靠得住的从旁边帮衬,我到时会跟老爷说,让你从旁协助。” “太太——”秦妈妈登时发了急,“太太上哪儿我上哪儿……” “说什么胡话!”丁淑芳眼中神情更冷,手也一点点的攥紧,“你给我记着……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你的作用更大……” “太太……”明白丁淑芳的意思,毕竟,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府里总要留个心腹照看着才好,秦妈妈可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时眼泪都下来了,“太太莫要生气,我听太太的,听太太的就是……” 有自己在府里,必不会让那程蕴宁好过。 秦妈妈抹着眼泪走出房间,只刚下了台阶,一道劲风从脖后袭来,不待秦妈妈软倒,就直接被人提起,几个纵跃,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68 待得再次睁开眼来, 秦妈妈明显有些懵懂。 明明刚从夫人那里出来,也不知什么时候, 竟是睡过去了。甚而脖子好像落枕了, 不舒服的紧,抬手就想揉脖子, 不意四周烛火同时燃着, 房间里登时亮如白昼。 秦妈妈吓得“呀”的尖叫一声,却是正前方正吊着个血淋淋的男子, 男子两条胳膊上的血肉好像被篦子耙过一般,一条条挂着, 灯影里宛若泥土中刚挖出的蚯蚓, 不停扭动间, 便有白骨若隐若现。 男子佝偻着头,看不清是死是活,偏是没了牙齿的嘴大张着, 宛若一个随时准备噬人…… 秦妈妈下衣登时湿了,张开嘴巴, 便要再次尖叫,一个嘶哑的男子嗓音陡然响起: “醒了?” 秦妈妈霍然抬头,一眼瞧见血瓢似的男子后面, 正站着个一身皂衣、黑巾覆面的阴森男子,飘摇灯影下,男子身影被拉得老长,明明男子站着没动, 秦妈妈却觉得宛若一条毒蛇,正吐着长长的芯子朝自己爬来…… “娘,您真要去静心庵?”一大早,听说了消息的程宝茹就赶到了丁淑芳的房间,不住的哭天抹泪。 丁淑芳也不理她,只管仰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无人劝止,程宝茹就有些尴尬,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终是试探着道: “娘亲去了庵里,若是想用些什么,或者有什么事,女儿该寻何人……” 看丁淑芳依旧默然,心里越发忐忑,小心翼翼道: “女儿瞧着,不如让姨娘帮着母亲照管着些……” 这几日冷眼瞧着,太太分明是确然失宠了。甚至连伯府这个依仗,也是没有了的—— 没看秦妈妈,急的嘴都肿了,却始终没提过回伯府搬救兵。且那日,自伯府回来时,程宝茹可不是亲眼瞧见丁淑芳被揍的和猪头相仿,在娘家被教训成这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伯府人动的手。 要说这么多年来,太太对自己也算照顾,可姨娘说的也有道理,再怎么着,自己也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是? 母亲既是没了管家权,再没有比把中馈交给生母更好的事了。 毕竟姨娘就自己这么一个女儿…… 丁淑芳虽是闭着眼,心里却是恨极——这个黑了心肝的,亏自己自打失去大姐儿,就把一腔子感情扑在她身上,不过甫一落势,就敢跑来糟践自己! 缩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捏紧,一下一下感知着那一小节纸头上的寥寥数语—— 小姐身份,侯府起疑…… 便是为了珠姐儿,这会儿也绝不能和这小贱人翻脸。 终是在程宝茹脸色越来越白,渐渐有些站不住时张开眼睛: “茹姐儿一片孝心,娘亲领了。只你年龄也渐渐大了,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不得学着管家理事?娘亲想着,不然府里的事务,交给你,和宁姐儿……再找个牢靠的人,从旁协助……” “就只是一点,娘亲心里,虽是认定咱们娘儿俩亲厚,架不住你爹他,却是以为,嫡庶有别……” “娘亲不在府里时,便是想护着你些,也是不行了,你可记着,自己小心些,莫要得罪你妹妹,到最后,落得,娘这般……” 口里说着,两颗豆大的泪珠慢慢沁出眼眶,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庶女被自己宠的早忘了什么是嫡、什么是庶,习惯了高高在上,却猝然间要被最瞧不上的程蕴宁爬到头上,必然是忍不了的…… 再料不到丁淑芳这般为自己着想,程宝茹登时感动的泪眼婆娑,委实后悔不该听了姨娘挑唆—— 毕竟,姨娘管家哪里比得上自己亲自管家 连带的对蕴宁厌恨之外,更多了些忌惮——之前虽然猜着太太突然被厌弃和蕴宁有关,却远没有丁淑芳亲口证实来的震撼—— 真是让程蕴宁继续得宠下去,这府里怕是再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 母女俩正自相对无言,婢女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太太,老爷让奴婢过来看看,东西收拾的如何了?” 丁淑芳额头“突突”直跳—— 竟然这么大会儿就等不了吗! 只再如何愤怒悲哀,也只得起身,到了外边,果然车子已经在等着了。 程庆轩正在外面不停踱步,瞧见丁淑芳出来,明显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 丁淑芳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若非为了两人的女儿,自己何至于此?只这些话,却是无法吐出口…… 慌得程宝茹忙帮着抚胸口,才不至于厥过去。 程庆轩也看了过来,瞧见丁淑芳这般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忙上前接住,低声道: “芳儿……” 内疚之情溢于言表。 这本是两人刚成亲情浓时的爱称,这会儿听在丁淑芳耳里,却是讽刺的紧,直到坐上车,都不愿看程庆轩一眼。 待得车子缓缓离开程家,才猛地想起,都这么会儿了,怎么不见秦妈妈?不自觉一阵的心惊肉跳…… 看着丁淑芳坐的马车渐行渐远,程庆轩失落之余,又觉着有些轻松,忙不迭上马,再次赶往老宅,本想把丁氏已是去了静心庵悔过连带着想要让蕴宁回来主持中馈的事情禀告程仲,不想却是吃了闭门羹: “老太爷外出了,老爷还是请回。” “外出?”程庆轩怔了一下,刚想问去哪里了,不想门直接关上了。明白这些人定是得了老爷子的吩咐,只得怏怏的带人离开。 程仲这会儿可不是已到了栖霞山庄? 昨儿个接到蕴宁派人传来的消息,说是请老爷子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把个程仲担心的什么似的,是以一大早,就往城门那里等着去了。 一路上心急火燎,好容易来至山庄外面,却是踌躇着不敢上前—— 每隔五日,老爷子都要小心检识一下蕴宁脸上的疤痕,算算时间,可不就是在这几日,应该就能脱落完毕的? 多年的希冀,一朝将成为现实,老爷子莫大的开心之余,却更多了些提心吊胆—— 就这么几日了,不会再出什么岔子?或者,会留下些印记? 越想越是如坐针毡。 所谓近乡情更怯,方才路上急于星火,这会儿却又迟疑不决。 好容易鼓起勇气,就要上前推门,不想山庄大门却是从里面打开,迎面正走出来一个纤弱少女。 少女身着烟霞色掐腰对襟外裳,月华色的长裙更衬得人身材高挑。 两弯秀眉,颦颦如黛,一双凤眸,顾盼生姿,尤其是脸上的肌肤,也不知怎么养的,竟是比刚剥壳的蛋青还要细白柔嫩,即便不施粉黛,依旧美的让人屏息。 程仲大为诧异,又有些失落——孙女儿既有客人到访,怕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下一刻又觉得有些不对,实在是这女孩子的眼睛,怎么恁般熟悉?明明这张脸是自己从没见过的。 正思索间,那少女已是将将来至身前,却是快走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程仲跟前: “祖父——” 程仲简直如同被雷劈到了一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这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少女,竟是自己那苦命的孙女儿,蕴宁? 蕴宁探手拉住程仲的大手,一下把脸埋了进去,泪水接连不停的从脸上滑落,又淌过程仲的指缝,很快就在地面上洇了一片小小的水洼…… 程仲颤抖着抬起头,缓缓落在蕴宁乌黑的发上,脸上也止不住老泪纵横: “宁姐儿,你真是宁姐儿?你的脸,好了?!” 蕴宁不住点头: “祖父,祖父……我的脸好了……您,别,再为我担心了……” 却是几度哽咽,几乎语不成句。 “好了,老太爷,小姐的脸,好了,这是大喜事啊。”张元清忙上前劝解,却也是激动的不能自抑。 采英采莲也含着眼泪上前,齐声道: “恭喜老太爷,恭喜小姐,小姐容貌恢复如初,这是天大的喜事呢,太爷和小姐莫要再难过了。” 再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生的这般漂亮,两个丫鬟可不是也一般的与有荣焉? “是啊,是啊,喜事,大喜事!”程仲忙拉起蕴宁,“祖父就知道,我们家宁姐儿,是最好看的女娃娃。” 跟着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宁姐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寻常百姓人家,可不已是开始想着给孩子相看人家了? 忙忙的站住脚,吩咐张元清: “快些回去,把我房间里的那些请柬全给拿过来。” 又嘱咐采英采莲: “你们家小姐年纪小,你们帮着选些合适的,陪着宁姐儿出去看看……” 两人都是那等机灵的,闻言如何不明白程仲的意思,忙不迭点头答应。 “对了,还有,待会儿再去账房支些银两,买些漂亮的衣服首饰来,我家孙女儿这么好看,怎么也得好看的东西来配不是?”老爷子越说越兴奋。 蕴宁只觉哭笑不得——毕竟这壳子里装的灵魂,早过了少年慕艾的年纪了。却也明白,这些年来,因为自己,祖父不定难过成什么样呢,难得这样开怀,自然不好违拗……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庄子。 不意那边刚把大门关上,不远处一棵巨大榕树上,一个黑瘦的影子就从上面掉落。 那人忙要喊叫,又恐惊扰了蕴宁等人,忙又把到了嘴边的惊呼咽了下去,手脚却拼命的扑腾着,明显想要抓住些枝条,可惜却未如愿,依旧四脚朝天“咚”的一声摔落地面。 却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四肢摊开,直挺挺躺在那里,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虽是脸上沾了土灰扑扑的,却明显瞧出来,正是近些日子和封烨一起出名的那个陈黑皮陈封。 “我们家老大真是神了!”陈封嘴里嘟哝着,方才那一蹦,明显令腿疼加重,陈封却是根本顾不得,“原来大嫂生的这般好,怪道老大稀罕成那样……” 嘬嘴一呼,唤出一匹马来,一溜烟的朝着帝都去了。 陈封离开后,又有一个劲装男子从暗影里出来,这人的功夫分明比之陈封高明的多,却偏是和陈封一般,一脸懵逼的模样—— 身为侯府暗卫,主子要做什么,自然不是他们能开口询问的。 本来奉命守在这里时,几人还有些奇怪,不懂侯爷如何突然对一个毁了容的丫头感兴趣起来了。 再没想到,那丫头毁了的脸还能治好。 更让人备受惊吓的是,那丫头长得怎么就那么一言难尽啊。 说一言难尽,不是说太丑了,而是太美了。且这美还有个性的很,分明和侯爷极像,再一瞧,又觉得像极了夫人。 最后几人一致得出结论,山庄里的这位程家小姐,分明就是集合了侯爷和夫人两人的优点。 商量了片刻,几人一致决定,这事情怕是不会小了,还是寻个人回去禀告一番。 听说守在栖霞山庄的属下有人回来了,袁铁吓了一跳,忙不迭接出来,又在听了转述后,直接领着去见了袁烈。 待得听说蕴宁的容貌竟然真的恢复了,袁烈神情一瞬间变得凛冽: “那丫头,生的,如何?” “启禀侯爷,”极强的压迫下,暗卫只觉脊背上冷汗直冒,一时连头都不敢抬,期期艾艾道,“那位程姑娘的容貌,生的和侯爷还有夫人,极像!” 本是站着的袁烈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早就想到会是这般,不然,那丁氏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想着要把孩子的容貌毁去! “找人去静心庵,先准备一盆热水浇她的脸……我要让那贱人把蕴宁受过的罪全都受一遍……”袁烈一字一字道,“另外,抓来的那秦氏,不拘什么手法,尽管用,我要你三日之内,把所有的证据备齐!” 虽然这会儿就想把人直接给接回来,可袁烈深知,仅凭一个容貌相像、不拿出足够的证据来,不独府里会对此事颇有微词,便是蕴宁怕也是不愿的。 那个孩子,性情不是一般的倔强呢…… ☆、69 到了晚间, 一张蕴宁现在容貌的清晰画像,便呈上了袁烈的案头。 看到画像的第一眼, 袁烈先是觉得似曾相识, 紧接着就红了眼眶。 站起身形,不知在书房中踱了多少个来回, 才勉强止住亲自赶往静心庵, 结果了丁氏性命的念头。 倒不是袁烈胆小怕事,担心惹上人命官司, 而是不愿那毒如蛇蝎的女人,死的太容易…… 眼下还有一桩发愁的事, 那就是该如何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妻子知道。 没有人比袁烈更清楚, 这些年来, 丁芳华有多爱女儿。 要是让她知道,如珠如宝的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却是戕害亲生骨肉的凶手的血脉, 怕是和杀了她一次也差不多…… 正自愁闷,一阵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只是到了门前, 那脚步声却又顿住,分明是有些心事的模样。 “进来。”袁烈直接道。 外面不停徘徊的可不正是袁钊钰? 从宫内当值回来,便听说袁铁又带回了新的消息, 袁钊钰一方面急于知道事实真相是否如父亲所言,一方面又矛盾至极—— 宁姐儿自然是好的,可珠姐儿也不差啊。 一想到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自己都会注定失去一个妹妹, 袁钊钰就不是一般的烦躁。 在门外徘徊这么久,可不也是因为这个?不想竟是被父亲察觉了。 当下只得磨磨蹭蹭的进了房间,一脚踏进来,却瞧见袁烈正对着书案上一张纸发呆。 袁钊钰脚步一滞——之前父亲可不就是招呼自己看过一张只有眼睛的画像?眼下这一张…… 迟疑着上前,待得瞧清楚画像上女子的眉眼,登时目瞪口呆: “这,这是……” 精巧的化工,令得画中女子逼真至极,袁钊钰只觉得一阵无比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袁烈点点头,一字一字道: “不错,她才是,你妹妹……咱们家的,掌上明珠……” 袁钊钰张了张嘴巴,好半天,才无比艰难的转身出了书房—— 宁姐儿是自己亲妹妹,疼了这么多年的珠姐儿才是,表小姐吗? 更甚者,丁氏当年为了达到目的,还毁了宁姐儿的脸,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从小到大,因袁家成年男子长时间镇守边关,袁钊钰早习惯了扛起家里所有责任。自打知道妹妹有可能遭人调换,便陷入深深的自责—— 是自己没护好这个家,才会让别有居心的人乘虚而入…… “咦,大哥——”一阵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小径上传来,袁钊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从小护到大,如何听不出来,分明是妹妹袁明珠的声音。 都说长兄如父,这么些年,袁钊钰可不就是这般对待下面的弟弟妹妹的? 尤其是袁明珠…… 甚至因为她体弱,得到了比其他兄妹更多的照顾和爱…… 可也正因为如此,袁钊钰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大少爷是有什么事?竟然连小姐唤他都没听到。”身后端着个托盘的璎珞探出头瞧了瞧,神情分明有些奇怪。 “也是,大哥平日里,就忙得紧……”语毕深吸一口气,“走,咱们去见父亲。” 不想刚走了几步,却被人拦住: “侯爷有事处理,吩咐不见任何人,两位请回……” “你是新来的?”袁明珠还没说什么,璎珞就先有些着恼,“这侯府里,还从来没人敢管我们小姐想去哪里……敢拦着小姐,小心侯爷知道了把你撵出去……” 可任凭她如何说,那护卫就是不肯让开一步。便是脸上表情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璎珞,莫要难为护卫大哥——”袁明珠抬高了声音,让丫鬟退下,却是亲手接过托盘,柔声道,“你们守护父亲,辛苦了。方才是我这小丫头无礼,我代她和你道歉。父亲这会儿既忙着,能不能请护卫大哥把这盅雪梨枇杷羹端进去?昨儿个听娘亲说,父亲有些咳嗽,我就亲手熬煮了这汤,让父亲趁热喝了才有效呢。” 袁明珠生了那么一张惹人爱怜的娇美脸庞,又这般柔声细语,那侍卫登时惶惑不安,忙双手接过: “小姐放心,属下一定代为转达。” 袁明珠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极快的扫了一眼书房,隔着窗纱,能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书桌前。 明明那么近,再走几步,就能见到,却又好像那么遥远,这一辈子都无法靠近他身边…… 待得回了自己的院子,袁明珠借口累了,直接进了房间,却在房门关上的第一时间,抱头瑟缩着蹲在地上…… “祖父,我一定要这样,去吗?”一大早就被祖父派人唤起来,又送来好几套漂亮衣衫并新样式的首饰,蕴宁直到穿戴好了,依旧有些犹豫—— 面纱戴的久了,即便脸上疤痕消退了,可这般丝毫不加掩饰的大喇喇走出去直面众人,蕴宁却依旧有些不适应。 程仲却是连连点头,甚至胡子都翘起来了,胸腔里更是溢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为什么不这么穿?那面纱不许戴了,咱们就这个样子出去。” 这么好看的孙女儿,干嘛要藏着掖着? 天知道之前看着宁姐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见任何人时,老爷子心里有多难过。 眼下既是已然全好了,才不会再继续遮着盖着呢。 看张元清过来,程仲忙催促蕴宁: “快些着,祖父记得你平日里不是最爱吃新鲜莲子吗,还可以和其他小姑娘一块儿玩耍,多好的事啊。” 今儿个是七月二十六,可不正是工部尚书周文芳的妻子汪氏的六十八大寿? 难得周文芳身居高位,和发妻却是感情深厚,因汪氏出身江南大家,素日里最爱莲花,周文芳还特特在别庄营建了一个足有上千亩的荷塘,里面植满荷花,种类足有三十多种,盛放之时,当真宛若天上彩霞坠落人家,美不胜收。 因而汪氏寿诞之日,也是一年一度的赏荷之时。 再加上周家不独家世清贵,周文芳还写得一手好文章,便是皇上也颇为推崇,在文人中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大,是以帝都达官贵人也好,文人雅士也罢,无不趋之若鹜。以能得周家一张请柬为荣。 至于老爷子手里这张,却是长公主听程仲说蕴宁脸这几日有可能就大好,特特使人送来的? 本来长公主的意思,是让蕴宁到公主府,然后她亲自带着,走一圈—— 蕴宁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自然已是到了该相看的年纪,周家这般既贺寿又赏花,才俊集聚的地方,自然是不应该错过的。 只没想到的是昨儿个两个娃娃却一起咳嗽了起来,长公主一片慈母之心,如何放得下?便特特着人把请柬送到了山庄。 因老爷子的高超医术,自然也得了一张,只规格比起长公主府的,却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老爷子如何不明白长公主是真的关心蕴宁,唯恐宁姐儿被人轻看,才特特借请柬表明,蕴宁是长公主府看重的人。 蕴宁叹了口气,知道祖父的意思怕是不会改变了,好在,周家的抄家之祸是在一月之后,这会儿还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一片兴盛。倒是不虞会受到牵扯,不然便是拼着拂了长公主的好意,蕴宁也是要拒绝的。 不想两人的马车刚出了山庄,迎面就瞧见一个女孩子从马车上下来,可不正是程宝茹? 瞧程宝茹的模样,也是盛装打扮,浅粉色窄袖孺衫,同色百褶长裙,眉眼盈盈,颇有几分娇憨之态。 一眼瞧见程仲的马车,眼睛登时一亮—— 还好来的不晚。 忙忙上前拜见: “祖父这是要带宁姐儿出去吗?如何这般不巧,孙女儿还想着,能陪陪祖父呢。” 程仲犹豫了一下。 即便对程庆轩夫妇不喜,平日里对几个孙子孙女还是极为看顾的。 本来想着今儿个是宁姐儿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老爷子不放心之下,自是想要亲自跟着。 只周家因为客人太多,请柬却是要求极严,一张请柬只对着一个人。 可巧长公主府送来一张,老爷子本打算着自己正好跟着去,也好就近照顾,不想这会儿另一个孙女却赶了来。 可也不过犹豫了那么一瞬罢了。 实在是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 当下便从车子上下来,执了请柬递给程宝茹: “茹姐儿来的倒是巧,今儿个是工部周尚书夫人的寿诞之日,你也去见识一下。” 程宝茹登时大喜过望: “祖父让我去?” 唯恐程仲反悔,忙不迭一把接在手里,又瞧向另一辆马车,假惺惺道: “我本来还想陪着三妹妹和祖父一天呢,看来今儿个是不成了,听说周家的荷花开的极好,到时候我一定给妹妹折几朵回来。” 之所以这么快赶来,可不就是听父亲说,周家极有可能送了老爷子请柬? 程宝茹本就不傻,又有生母在旁提点,自然知道这次机会难得—— 那样的场合,自己这样的身份,说不好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有几次。 尤其是于自己这般年龄的小姑娘,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真是有缘结识出身显贵的大家公子,可不是自己一辈子的福气? 因而昨儿个便亲自去了老宅,不想却被告知老爷子去了栖霞山庄。 程宝茹当即决定,今儿一大早就过来堵人。 万幸,正好在祖孙俩马车出来时把人给截住了。更庆幸的是,老爷子还没有完全老糊涂。 之前去伯府,会带上三丫头也就罢了,周家这样的场合,祖父即便是再喜欢蕴宁,也得想着点儿影响不是? 真是吓着那些贵客,惊扰了贵人,祖父也是有些担心的? 不然也不会一见到自己,马上就把请柬拿出来! 一想到自己终于压了蕴宁一头,程宝茹当真是比大夏天喝了冰盏还要舒坦。 不想,老爷子接着道: “你妹妹还小,你是姐姐,务必记得多照顾她着些。” 程宝茹不敢置信的回头—— 宁姐儿也要去?那岂不是说,老爷子手里本来有两张请柬?甚至自己要不来的话,他们祖孙俩就直接去了?! ☆、70 一时又嫉又恨, 程宝茹心里不是滋味儿之余,更涌起一股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毁了容的女子, 想要入那些贵人的眼, 除非是人家眼瞎了! 也就祖父还当成是块宝一般。 却又不敢在程仲面前表现出来,还要陪着笑脸不停点头: “祖父放心, 我一定会照看好三妹妹。” “让姐姐费心了。”蕴宁掀开车帷, 冲程宝茹点了点头。 程宝茹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 “有什么费心的?三妹妹只管记得跟着……我……” 口里不走心的敷衍着, 视线从蕴宁的灿霞色长裙慢慢上移,却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是了, 今儿个怎么不见那面常年遮着鬼脸的幂离? 视线正好定在蕴宁脸上, 程宝茹一个失神,头一下撞在车厢横辕上: “你,你是宁姐儿?” 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一定不可能会是那个总是受惊老鼠一般缩在角落里的程蕴宁!可方才那声音…… “是我。”蕴宁点了点头,丝毫没在意程宝茹的失态, “咱们走……” 程宝茹怔怔的站着,只觉脑袋一阵轰隆隆作响,却是连蕴宁说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直到丫鬟上前提醒, 才失魂落魄的转身,却是每一步都觉得和踩在云彩上相仿,甚至连如何上的马车都不知道。 直到人车渐渐拥挤,才察觉到什么: “外面, 外面这是……” “就快到水华别苑了呢。”丫鬟小心翼翼道。方才程宝茹的模样实在吓人,简直和撞了邪一般,可不把丫鬟也给吓坏了? “哦?是吗?已经快到了?”程宝茹心神瞬时回笼,长长的呼出一口郁气—— 三丫头从前就是老爷子的心头宝,先下没了脸上的疤痕,自然会更得老爷子的欢心了。 即便府里阖共也就两个女孩,可架不住人心是偏的,老爷子铁定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用在蕴宁身上。 对于自己而言,唯一的契机就是眼前这个机会了。毕竟嫡母去了尼姑庵,至于说姨娘生母,即便想要替自己选个好人家,她也得有机会不是? 但凡自己碰上了大运道,不拘入了那个贵人的青眼,从此可不就鱼跃龙门、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嫡妹给压住了。 这样的显贵,不拘哪一家,都铁定较之祖父使尽浑身解数选的人家好上百倍千倍。 毕竟程家的门楣,于帝都而言,实在算不上多高—— 就这么会儿功夫,程宝茹车子旁边已经过去了十多辆马车,哪一辆不是富丽堂皇、奢华至极? 把个程家的车夫吓得,不住往旁边避让,唯恐挡了贵人的道被责罚。 程宝茹的车夫如此,后面跟着张元清也不好抢道,不大会儿,两辆马车就被逼的渐渐退到角落中,再有灰扑扑的没有什么特色的外形,插在一堆的显贵中,令得两辆车越显扎眼。 程宝茹越看越心虚,忙抬手要把车帷给密密实实的拉上—— 等到了府里,谁又知道,自己出身那般寒酸?毕竟,谁脸上也没有刻字不是?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自家车子旁边,还有数处刺眼的存在—— 看起来和自家家世相当的也不是没有,更甚者,还有一个更不可思议的,甚至还就坠在自家车后面。 却是一个长得特俊美的少年,一身青布直裰,脚下一双布鞋,却是连马都没骑,直接坐了头毛驴过来了。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 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 原来没有最寒酸,只有更寒酸吗。 这人连马车都没有,家世怕是连自家也比不得呢。 倒不知,怎么混到手的请柬? 这般想着,终是有底气了些,忙不迭催促车夫快些—— 礼让那些豪门世家,自是应当,总不能连个骑毛驴的破落户小白脸也得让? 其他路人也纷纷注目毛驴上男子,心说这是谁家的后生,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这是贺寿呢,还是上门打秋风呢? 唯有后面车子上的蕴宁却是哭笑不得—— 这些日子早领教了少年时代的陆瑄性子如何跳脱,却还是没料到,他会跳脱成这般。 便是赶车的张元清也忍俊不禁—— 这位陆公子还真是蛮洒脱的,平日里锦袍华服穿的,这般粗陋衣衫依旧怡然自得,倒是难得的真性情。 陆瑄自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别人如何,从来不会放在心里,这一路上不知斩获多少讥笑,却依旧是云淡风轻,该如何就如何。 却在听到张元清的闷笑声时,猛然回头,下一刻眼睛登时一亮—— 怎么是宁姐儿身边的张元清赶着马车?难不成车上的人是…… 方才的百无聊赖登时一扫而空,眼睛眨呀眨的,探询之意不要太明显。 张元清忙收敛了表情,暗暗懊悔不已—— 这陆家小子最爱缠着小姐,平日在自家山庄,便是赶也赶不走的赖皮膏药,今儿个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小姐要是真被他缠上,还怎么有机会相看好人家的公子? 当即眼观鼻鼻观心,无论陆瑄怎么示意,都不肯回应。 陆瑄倒也不恼。要说他今儿个会来,可不是全拜了恩师汪松禾所赐? 今日做寿的这位汪氏,正经是汪松禾的堂姐。本来前些年,都是汪松禾自己亲来道贺。 可随着年纪大了,越来越懒怠应酬,索性变成最看重的弟子代自己出行。 放在别的弟子身上,这无疑是一项殊荣,毕竟能到周家这样的贵人家露脸,又能暗示身为大儒汪松禾最看重的弟子身份,当真是两全其美。 甚至这之前,汪松禾的一个弟子可不是因为样貌太过出色,一下入了某伯府的眼? 竟以举人身份,得以和伯府小姐定亲。一时传为美谈。 只可惜这人是陆瑄。若非师命不可违,陆瑄可不耐烦跑这一趟。至于说胯、下这头小毛驴,可不也是汪松禾所有? 每日里看着老师骑着它东颠西走,陆瑄早想骑上试试,可惜汪松禾却是对自己爱骑心疼的紧,并不许门下弟子染指。 这次终能得偿所愿,也算是有些收获。 委实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大一份惊喜,蕴宁竟也来了。 陆瑄一时高兴之下,脸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如冬雪遇着骄阳,登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少年本就如芝兰玉树,这会儿神情舒展之下,简直不能更招人。惹得过往马车不时有人掀开车帷往外窥探。 唯有蕴宁的车窗处,却是一丝动静也无。 陆瑄倒是丝毫不在意,依旧乐呵呵跟在外面。 车子虽多,可架不住周家在外安排的人也多,也就是慢些罢了,车子依旧有序的朝着水华别苑大门汇聚。 程宝茹的车子赶在最前面,递出请柬,便有机灵的小厮,上前牵引着马车进去。 本来紧接着就应是蕴宁的马车了,不意身后另一辆规制豪华的马车突然横插过来,辕中的马受惊之下,猛地一尥蹶子,亏得张元清反应极快,忙用力挽住缰绳,饶是如此,却依旧剧烈的颠簸了好几下,才勉强停在路边。 “哪里来的乡村野夫,都不会看路吗?”一声冷哼传来,却是豪华马车旁的一个锦衣公子,瞧着蕴宁马车的眸子中满满的全是厌憎之意。 张元清又惊又怒,只他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并不敢和人呛声,且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车里的小姐,可不要受伤才好。 只他刚要询问,便听见一声巨响传来,悚然回头,却发现方才那辆马车上的马儿忽然发了狂,接连撞了好几辆马车,至于方才那位恶语相向的锦衣公子,更是直接滚落马下。 张元清一时目瞪口呆。 “走,你家小姐无事。”陆瑄已是赶着毛驴得得上前。 “啊?啊。”张元清这才回神,忙不迭点头,小心赶着马车重新来到别苑门前。 周家下人也回过神来。 方才离得近,自然把发生的事尽收眼底。分明是那华服公子有意挑衅,才惹出这样的乱子,只他们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早从车上族徽认出来,分明是方国公家的。 至于那公子,更是国公府世子方简。 听说这位方世子性子颇是有些睚眦必报,找茬不成,反而吃了一个大亏,可不要闹起来才好。 那管事忙不迭给旁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拦一下蕴宁的马车以及陆瑄的毛驴。毕竟,真是有什么大的私人恩怨,还是让这些人在外边解决才好。总比进了苑子再闹起来的强。 自己则忙着带人安抚那几辆豪华马车里的客人。 好在除了方简当众出了丑,其他人都没有大碍,不过是彼此的马车略有些剐蹭罢了。 管事长出一口气。方简却是脸色铁青,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 “那骑毛驴的小子呢?” 虽然到现在也不懂,方才为什么自家马车会突然乱闯,甚至更闹不清楚自己好端端的到底怎么就会从马上摔下来的,却依旧认定了这事和毛驴上的小子有关—— 看见出事了,唯恐惹上麻烦之下,其他人哪个不是纷纷往旁边躲?唯有那个青衣小子,盯着自己笑的毫无遮掩的猖狂! 本来方才会临时起意,吩咐车夫别了程家马车一下,也不过是因为认出了这辆马车可不正是上次在伯府见到的程家的马车吗? 程家人和他倒是没有什么厉害冲突,可他们家的那什么三小姐,不该不长眼睛,惹了明珠不快。 被自己这么撞了一下,最好大大的丢丑,然后灰溜溜离开,省的明珠瞧见了不舒服。 不想阴沟里也会翻船,程家的马车没什么,倒是自己,众目睽睽之下那叫一个狼狈。 尤其是那小子也太猖狂了? 方简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惹了自己不说赶紧逃,立马报复回来不说,还敢大咧咧的朝自己示威!从来都是顺风顺水,被人高高捧着,方简哪里吃过这般大亏。 “骑毛驴的?”管事暗暗叫苦,既头疼这位方世子的性子果然不甚好,又庆幸亏得方才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当即往旁边闪身,半是提醒半是客气道,“今儿个是我家夫人寿诞,公子有什么事,现在讲清楚也好……” 只看方才那辆马车的模样,必是家世一般。 不然管事也不敢就直接这么站在方简一边。 哪知一回头,却是傻了眼,实在是门前哪里还有那辆马车并那骑毛驴的少年的影子? 奉命拦阻的下人忙不迭跑过来,却是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紫色镶金边的请柬,哭丧着脸道: “不是小的不拦,实在是,不敢拦啊!” 昨儿个夫人可不是特特把所有下人叫到一处,话里话外只有一点,务必要招待好客人,尤其是手持紫色请柬的客人,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合家撵出去。 别说自己,就是管事本人怕也不敢拦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亲们……所有的亲们也千万千万记得,什么时候都要把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别熬夜,多锻炼身体,早睡早起,只有身体好,人生才有无限可能,你的身体不但属于你自己,还属于每一个爱你疼你的爱人、亲人,身体不好了,所有美好的愿望都再也不会实现,真的会把一家人都带入痛苦的深渊……再次拜谢大家的鼓励和安慰,谢谢,也请所有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家人的身体健康…… ☆、71 “紫色请柬?”那管事也吓了一跳。能拿到紫色请柬的人家, 家世至少和方国公家相当。 一时也有些后怕不已—— 毕竟,要是同样煊赫的两家人闹起来, 怕是没有那个肯先低头。亏自己之前还想着, 那灰扑扑马车上的人出身不显,愿意道歉, 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真是闹大了, 主家面上不好看,自己也少不了会受罚! 可话说回来, 那车上坐的并骑着毛驴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啊? 如何就敢这么硬气? 悄悄抽出请柬看了眼, 却是一哆嗦—— 最上面一张竟是老夫人娘家兄弟、大儒汪松禾的;至于下面那张, 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更是冷汗都下来了,赫然是送给长公主殿下的。 须知,荣宁长公主那是一般的长公主吗?不说和皇上感情甚笃, 便是在一干朝臣面前,腰杆也是挺的笔直。更别说还有手握重权的驸马、骠骑大将军柳兴平呢。 除非自己嫌命长了, 才特特去招惹长公主的人。 “那小子是哪家的?”看管事发呆,旁边的方简突兀道。 帝都里但凡有些名号的勋贵之后,方简自以为, 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唯有方才那少年,却是面生的紧。 “啊?”管事登时回神,却是忙把请柬又塞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老夫人这人最是护短, 尽管那少年书生或者家世不显,可既是奉汪松禾公之命而来,代表的就是老夫人娘家的脸面。 真是今儿个在自己手里受了委屈,老夫人肯饶得了自己才怪,把自己撵回去吃自己都是轻的。 至于说方简,家世固然了得,可要说因为他这样一个外人就得罪主子看重的客人,却还是太蠢了些。毕竟,得罪方简,顶多这会儿惹人不痛快,得罪了那少年,就是要自己不痛快了。 当下连连打拱: “是小人服侍不周,还请世子爷原谅则个,爷里面请……” 明摆着不会说什么了。 看管事如此,方简恼火之余更有些诧异。倒没想到,那少年还是个有来历的,不然借个胆子,这老东西也不敢这么敷衍自己。 罢了,他既是跟在程家马车附近,又为程家出头,待会儿只要盯着程家的人,自然会找到他的下落。 当下冷哼一声,也不再搭理管事,直接调头就走。 外面的喧闹,陆瑄自是不知,更甚者即便知道了,也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方才在外边也就罢了,这会儿到了别苑,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把人家好好的寿宴给搅闹了去,那就不是交好,而是跑来结仇的了。 方简只是人嚣张了些,却并不蠢! 况且自家老子最近好像太闲了些,真是有人来寻仇,也给他老人家找点儿事做做不是—— 会让自己到周家走一趟,要说里面没有陆阁老的意思,陆瑄还真不信。 即便遇到了蕴宁是一桩意外的大喜,却不代表陆瑄就高兴被亲爹联合老师算计,毕竟想要科举或者名声都是自己的事,哪里需要他们推波助澜? 目送着蕴宁的马车被引导着往内宅而去,陆瑄利落的下了毛驴,早有机灵的小厮上前接住: “公子这边请。毛驴交给小的照管就好。” 探手想要去牵缰绳,不意那灰不溜秋的毛驴仰起头一阵嘶鸣,一尥蹶子就要踢人。 那小厮吓得脸一白,忙往旁边躲闪。却是差点儿撞在一个红袍少年身上。 忙要道歉,却在瞧见少年容貌的一瞬间傻在了那里—— 世上怎么有这般漂亮的少年! 和陆瑄的俊美风华不同,少年的容貌却是精致至极,眉毛浓淡得宜,鼻梁高挺适中,尤其是那双带点琥珀色的瞳仁,真真是比世上最漂亮的玛瑙还要迷人。 都说颜若好女,眼前这人就是了? 可偏是不知为何,明明心里想看的紧,小厮只看了一眼,却再不敢看第二眼,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了。 陆瑄却是眯了眯眼睛,至于他身旁那头方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灰驴更是早已低下头,不住的往陆瑄身后缩—— 动物比人敏感,灰驴之所以突然这般老实,分明是源自于红衣少年身上浓烈至极的杀气。 且陆瑄确定,他之前绝没有和这少年打过交道。 只一个无冤无仇的人,又如何第一次见面,就要这般毫不遮掩的释放出杀气来? 可惜这样的小儿科,于自己而言,却是没有丝毫用处。身上的凛冽杀气随即一泄而出。 可怜灰驴本是想把新主子当成保护伞,再想不到,双方竟是一丘之貉,一甩尾巴就从陆瑄身后跳开,紧挨着之前还一百个不待见的小厮,一人一驴,瑟瑟发抖着偎依成一团。 那少年已是行至陆瑄身侧,挑挑眉,站住了脚,面无表情的对上陆瑄的视线: “陆阁老家的九少爷?” 明明是少年人的清亮嗓音,却是多了几分阴森之意。 红袍,杀气,十五六岁的少年,陆瑄面上不显,脑海里却已开始把所有线索集聚到一处,在少年抬腿准备离开时,缓缓道: “封大人?” 那少年猛然一惊,视线里一抹嗜杀之意一闪而过。 却不得不承认,这陆九真是聪明之极!功夫更是极好!毕竟再没有比封烨自己清楚,一路从匈奴之地逃回直到现在,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 没瞧见那头驴都在哆嗦吗。 偏是这陆瑄,竟能丝毫不在意。气势上更是和自己旗鼓相当。 更甚者猜出来自己的身份,还能这般镇定。 上上下下再度打量了陆瑄一番,良久点了点头: “你很好。好自为之。” 既有谋略,家世更是一流,容貌才华胆识也俱是一样不缺,这样的人,也算能配得上程蕴宁了…… 一语既毕,便头也不回的离开,风起处,少年宽大的红袍瞬时鼓荡起来,肆意的嚣张之外,更有些说不出来的落寞孤独。 这是肯定自己,还是警告? 陆瑄定定瞧了一眼少年的背影——这封烨,还真是够狂妄! 却是一招手,荆南的身形一下出现,听小主子低声吩咐: “你速速回去,禀告太夫人,就说我的话,周夫人的寿宴,让三嫂代表家里过来一趟便好。” 荆南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却是替阁老夫人默哀—— 据自己所知,夫人和周家老夫人的长媳可是手帕交,又心气不是一般的高,这样重要的日子,还是这么多名流云集,太夫人自是懒怠来,夫人却是少不了想来凑凑热闹的。 只少爷既是这般说了,夫人这趟水华别苑之行,却是注定要成空了。毕竟,如果说从前还是少爷事事依从老夫人的吩咐,自打少爷中了解元,情况却是完全颠倒了个个。 夫人即便平日里私心如何不跟太夫人亲近,可但凡太夫人发了话,却是半点儿不敢违拗的。 甚至即便走到半道上,也得乖乖拐回去。 看陆瑄也跟着抬脚离开,那小厮终是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坐倒地上。旁边的灰驴这会儿倒是不嫌弃人了,跟着顺势卧倒。竟是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 好半天小厮才回过味来,嘴巴却是慢慢张大—— 听方才红袍少年的语气,那一身青衣的少年,竟是当朝阁老家的公子? 还有那红袍少年,连阁老家的少爷都要称呼一声“大人”,又该是何等显赫的身份? 只他却不知,方才险些把自己吓破胆的阁老公子转了个弯,一眼瞧见前面那辆灰扑扑的马车,身上戾气瞬时消散了个干干净净,更甚者眼瞅着还有些距离,竟是撩起袍子一路小跑着追了过去。 待得纵身拦在马车前面,却是傻了眼,马车倒是一样的,车夫却根本不是张元清。 可不正是程宝茹之前坐的那辆? 车夫也被车前突然冒出来的陆瑄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发白。 “你们家另一辆车子呢?”好歹追上了,却是个不相干的,陆瑄的心情顿时恶劣起来。 孰料那车夫竟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瑄暗道一声晦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刚要转身回去,却被人一下拉住胳膊,拖着长腔道: “陆九爷——” 陆瑄无奈的转过身: “袁大少有什么吩咐待会儿再说,我还有事呢。” 拽着他胳膊的人可不正是袁钊钰? 岂不知袁钊钰也早看出来那辆马车分明是程家的马车,虽然多年来,陆瑄一向是袁大少爷最敬重的人,可一想到眼前这人竟敢跑到周家别苑不断纠缠蕴宁,袁钊钰心里就不得劲的紧,竟是无论如何不愿放陆瑄离开。 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等陆瑄脱开身,再一瞧,那车夫早赶着车子跑的没影了。 亲大哥和陆瑄的这番互动,蕴宁自是不晓。寿堂之上达官贵人云集,蕴宁本就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之所以会来,也是拗不过长公主和祖父一片爱护之意,待得送上贺礼,看没人搭理自己,也乐得清闲,直接离开,往千亩荷塘而去—— 反正已经来了,也算是能给长公主和祖父一个交代了不是? 当下带着采英采莲只管往僻静些的地方而去。 周家今日客人众多,热闹的地方好找,想要寻个僻静的所在却是有些难,主仆三人竟是越走越偏。 好容易来到一处栈桥上,才终于远离了喧闹人声。 眼瞧着脚下碧水脉脉,水面上粉荷傲然绽放,缕缕香气逐着清波氤氲开来,沾染的栈桥上衣袖间全是淡淡荷香,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主仆三人心情一时大好。 正自凭栏远眺,荷塘处却是一阵波拉拉乱响,下一刻一个精巧的船儿出现在栈桥下方,船上渔女冲着蕴宁招了招手,甜笑着道: “侬可要下来坐船?湖心处的莲子大又香呢……” 一口的吴侬软语,听起来真是悦耳至极。 忆起祖父之前说过,想尝一下周家别苑的莲子,蕴宁便有些意动。 采英采莲都是那等伶俐的,如何瞧不出蕴宁的意思?当下纷纷怂恿。 那渔女已是把船撑了过来,待得蕴宁伸过手来,竟是一把握住,猛地往船上一带。 “喂,你快放手——”没想到看着温柔的渔女动作这么粗鲁,采英采莲忙齐声呵斥,不想话刚一出口,身后就有劲风袭来,采莲首当其冲,最先被打晕,采英骇的魂儿都要飞了,刚要叫喊,不想又有几个黑衣人冲了出来。 ☆、72 眼瞧着那小钵也似的拳头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采英绝望的闭上眼睛。 不想后背处猛地一紧,下一刻人就腾空飞起, 一直到摔落厚厚的草坪之上, 采英才恍惚间意识到,自己没事! 却是冲出来的这些黑衣人, 分明是两拨人。 眼瞧着他们打成一团, 至于蕴宁却是被那渔女裹挟着坐在船上,早已远离了岸边, 采英一咬牙,扭头就跑—— 自己并不会水, 冲过去也是毫无益处, 还是赶紧跑回去搬救兵的好。 依稀中似是听见一个黑衣人的怒吼声: “胆敢劫持武安侯府的小姐, 你们是不是活腻味了!” 这些黑衣人竟还动了武安侯府?一时脸色更加苍白。毕竟武安侯府的地位,还没听说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十有八、九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要是小姐真落在他们手里…… 只恨不得肋生双翅才好。 不意跑到一个岔路口时,两个衣着华美的妇人正好拐了出来, 措手不及之下,登时撞了个正着。 右边那妇人站的远些, 左边妇人却是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两边的丫鬟忙上前搀扶: “裘夫人——” 又有两个仆妇上前直接拽住采英的胳膊: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还不赶紧给裘夫人赔罪?” 采英却是瞧着右边的妇人眼睛一亮——方才在正房时, 可不就和这妇人打过照面?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周家嫡长媳裘氏。 “周夫人救命!西边栈桥旁有强人出没,请夫人赶紧派人过去救命啊——”说着,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你是哪家的丫鬟, 怎么这般胡说八道?”裘氏脸色就有些不好。 周家的赏荷盛会从来都是极负盛名,如何会有强人出没? 真是传出去,太夫人寿宴之上闯进来了强盗,周家以后还有脸再在帝都呆下去吗? “没有,我没有胡说——”采英拼命摇头,泪水接连不断的落下来,刚要报出蕴宁来,昏乱中却又想到一点——这里人多嘴杂,真是传出去,怕是会有损小姐清誉,更不要说一个六品京官的女儿,周家怕是根本不会在意。忙哆嗦着道,“我是长公主府的丫鬟,婢子绝没有胡说……” “长公主府的丫鬟?”裘氏愣了一下,委实没料到脚下这小丫头有那么大的来头。 之前倒是确实听下人回禀,说是有人拿着长公主府的请柬前来。 裘氏虽是也留意了,只来往人众,却是没记住是哪家。 眼下听采英如此说,神情当即郑重起来—— 既能拿到长公主的请柬,和公主府自然关系匪浅。真是在周家出了事,难保长公主不怪罪。 刚要开口询问,那被仆妇搀起来的裘夫人却已然走到近前,待得看清楚采英的面貌,忽然冷笑一声: “阿姊你可别被这小贱人给骗了!什么长公主府的丫鬟!真是巧了,这丫头我见过。” “你见过?”裘氏敏感察觉有些不对。 “可不。”那裘夫人赵氏乃是裘氏的娘家弟媳妇。娘家乃是皇商。陪嫁的可不就有一个脂粉铺子紧挨着回春堂不远处蕴宁的那个新开的铺子吗? 起先那里生意还好,可最近这些日子,突然一落千丈。赵氏听说后,就亲自跑了一趟,到了后才知道,却是生意全被那间新开的铺子给顶了。 再一打听,新铺子的主人不过是太医院一个闲在家里的老太医的。赵氏气的够呛,可不是准备着这几日就去寻程家的晦气? 眼下这么好个机会放在眼前,哪里肯放过? 至于说认识采英,却是她去的那日,采英正好奉了蕴宁的命,去铺子里送刚调制好的精油并简化版的雪肌膏。 当即冷笑一声: “还敢妄想冒充长公主府的人?打量旁人都是蠢得吗?” 说着又看向裘氏,冷笑一声道: “说起来这小丫鬟的主子和阿姊家也有些渊源呢——他们家老爷,听说前些日子刚升了六品的工部主事。你们贪玩也就罢了,何苦还要拿出公主府作筏子?还是你们老爷吩咐,要来搅闹周家的寿宴,他好从中落些好处?” 一番话说得裘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不过一个工部主事家的丫鬟,就敢来周家搅风搅雨,更别说还敢冒充长公主府的人。 偏他们家还能和公爹扯上关系,真是传到长公主耳朵里,说不好周家也得吃挂落。 直接吩咐几个仆妇: “拿住她捆起来,塞了嘴巴送回程家。” 即便给了程家没脸,量那什么工部主事也不敢说一句。 再没想到周家夫人竟会是这般。这里是不能留了,须得赶紧向其他人求助。眼瞧着那些仆妇果然再次扑过来,探身就要去抓采英的胳膊,采英眼睛都红了,一头把前面的仆妇撞开,踉踉跄跄的就往前跑。 瞧着被撞得人仰马翻的一干下人,裘氏脸色更加恼火: “真是不想活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上去,把人捉住了!” 寿宴上贵人那般多,真是冲撞了那个,可不得怪到自家头上? 那些仆妇慌忙应了一声,齐齐发力从后面追了过来。 采英本就心神俱疲,这会儿再被人追赶,惊慌恐惧之下,便有些慌不择路,竟是朝着男宾的方向奔了过去。 “快抓住她!果然是心术不正。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制不住,真是废物!”裘氏气的直跺脚。 一众仆妇唯恐受罚,自然更加卖力,终是在采英堪堪冲到男宾的区域前把人抓住。 千钧一发之时,采英却一眼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 “陆瑄公子——”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仆妇喘着粗气一巴掌抽倒地上: “没羞没躁的小贱人,往哪里跑呢。还敢喊,打不死你!” 还要打第二下,不意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正好钳住她的手腕。可不正是陆瑄? 因找不到蕴宁的踪影,陆瑄可不是百无聊赖的紧?索性也直接找了个离人群远些的地方,哪想到正闭目憩息呢,却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虽然那仆妇动作够快,已是把采英给制服,可架不住陆瑄身手好啊,还是第一时间锁定了叫声传来的位置。 更是数息之间便赶了过来,堪堪止住仆妇想要再次施虐的手。 只采英这会儿被打的披头散发,再加上脸上泪水沾了泥垢,一道一道的,颇是有些不好辨认。 “放开她。”陆瑄皱了皱眉。 那抓着采英的两个仆妇吓了一跳,不自觉就放开了手,等意识到什么,忙又上前扭住采英的胳膊。 好在这么一动间,捂着采英的手跟着拿开,采英终能再次开口说话: “陆公子,救命,我是采英——” 没想到这两人还真是认识的。那些仆妇登时意识到有些不妙,忙要再次捂住采英的嘴,不妨陆瑄已是突然出手,直接揪住几人就扔了出去,更是一把把采英拽了起来: “采英?怎么是你?你家主子呢?” “公子……快去救我家主子……” 陆瑄头登时“轰”的一下,真的是蕴宁出事了?刚要开口询问往哪里去救人,不想裘氏和赵氏这会儿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一眼瞧见地上躺了一片的仆妇,好险没气晕过去: “口口声声说什么 ,我瞧着你们就是强人?” 又指挥着身边的下人: “去,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人全给我抓住。我倒要看看,什么人家的,就敢这么跑到周家混闹!” 陆瑄来跑这一趟,本就是兴致缺缺。后来又想着去寻蕴宁,哪里愿意到人前露脸?是以裘氏根本不知道这穿着寒酸的少年竟是松和书院的人,更是阁老公子。 因自家花会名声太大,俗话说皇上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哪家显贵还没有那么几个死皮赖脸巴望着借此出头的的破落户? 瞧见眼前这少年的穿戴,裘氏可不是第一时间就把人归到这类里了? 陆瑄还没有说话,又一个愠怒的声音传来: “好小子,原来你躲在这里!” 裘氏抬头看了一眼,神情不免有些尴尬。来的这两人她自是认得的,一个是靖国公世子方简,另一个则是武安侯府世子袁钊钰。 方袁两家也算是世交,祖上都有从龙之功,又都是武将,较之他人关系自然还要亲密些。 方家虽然爵位更高,可架不住袁家权势更大。方国公自然乐得儿子和袁家人来往。 方才方简之所以会特意寻着袁钊钰,可不也是想着袁钊钰在京城人面更熟些,想借着打探惹了自己的那青衣小子。毕竟,还从没人惹恼了方大世子,还能好好的活着见第二天的太阳的。 哪想到话刚说了一半,就听见这边传来打斗声。方简随便往这里瞥了一眼,心说周家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如何也料不到,竟然就找到了仇人。 袁钊钰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明明方简平日里瞧着瞧着也不蠢呀!怎么就敢惹到陆老大头上。 方才听方简那么一描述,袁钊钰马上意识到他要找的人是陆瑄。 要说数年前,陆瑄在帝都小一辈里已是闯下了响当当的名头。方简这样的,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毕竟不论家世还是本事,方简都无论如何比不上陆瑄。 毕竟和方家也算有交情,真是瞧见方简被陆老大收拾,袁钊钰也有些不落忍,毕竟旁人不知,他却知道,陆瑄真是出手了,方简绝没有好果子吃。 甚至被欺负了还得背个闯祸的锅。 怎么也想不到两人竟然这么快就碰上了。甚至方简的意思,还要主动上前挑衅。 袁钊钰直接退开身,以向陆瑄表明自己和这蠢货可是没有关系—— 论起交情来,陆瑄才是自己老大。虽然不满他纠缠蕴宁,可外人面前,还是自己兄弟重要。 更好奇这会儿被陆瑄牢牢护在身后的女子是谁——毕竟,陆老大可是从来不爱多管闲事的。 “连主家的人也敢打!”方简啧啧有声,“你这小子果然够嚣张啊!”口中说着,已是抬脚朝着陆瑄就踹了过去,“偏是世子爷我就看不惯你这样的……” 陆瑄这会儿早已是心急如焚,哪里耐烦和他纠缠,直接抬腿就硬碰硬的撞了过去: “滚!” 耳听得一阵喀拉拉的骨头折断声音,方简登时躺在地上就起不来了。看那条腿扭曲的幅度,分明是已经断了。 饶是方简自认也算是个狠人,这会儿依旧疼的要死要活: “钊钰,抓住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袁钊钰也没想到陆瑄出手会这么狠,已是目瞪口呆,刚想询问,却在瞧见陆瑄护着的女子模样时大吃一惊: “采英,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赶着去医院,得空再改错别字 ☆、73 本是搀着方简的手随即一松。没想到未来大舅子会这么坑自己, 丝毫没有防备的方简结结实实的再次摔倒在地,一时疼的连个人腔都没有了。 跟在身后的小厮这会儿才回神, 忙不迭围了上来。 方简却是瞧着围着陆瑄不停打转的袁钊钰,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两个竟然是认识的: “阿钰, 他到底是谁?” 只任凭他喊破嗓子, 袁钊钰这会儿哪里顾得上理他?手心里也不停的往外冒冷汗——不会是,蕴宁出什么事了? 裘氏眼瞧着事情闹大了, 也傻了眼—— 靖国公的世子在自己面前被人打折了腿,这事情还了得? 一面派人出去寻太医, 一面招来更多的护卫, 拦在陆瑄面前——可不能放凶徒跑了才是。 “袁家的侍卫你带来了多少?”陆瑄深吸一口气, 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赶紧让人通知周家帮着守好所有的进出口,不许放任何人出去!等这件事了了, 我会亲自登门拜谢大恩。” 陆瑄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从来都只有旁人欠他的, 何尝欠过旁人?今儿个却说要拜谢大恩! 若然平常,说不得袁钊钰要嘲笑一番,今儿个却是丝毫没有心情——采英的主子可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只管着人赶紧把府里跟着来的护卫全都叫过来, 恶狠狠的吩咐道: “去守住所有出入口,记住一只蝇子都不许放出去!” 然后跟着陆瑄拔腿就要走。 这武安侯世子不是和方简一块儿来的吗?怎么倒是听那青衣小子的安排?难道说此人还真有什么来历不成? 裘氏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却是依旧不敢放陆瑄离开—— 这人真是走了,方家找周家要人怎么办? 强撑着上前拦住: “把方世子伤成这样, 就这么一走了之,让我们周家如何交代……” “不就是想问我的名号吗!我叫陆瑄。想要拿人,尽管去朱雀桥陆府!”说完脸一寒,喝道,“让开。” 袁钊钰神情也是凛冽至极,冷笑一声: “夫人放心,即便你们不去武安侯府,侯府的人也会来周家要一个交代!” 若是宁姐儿受到丁点儿伤害…… 却是简直不敢想下去。 朱雀桥,陆家? 周氏心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