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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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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孙女儿心里,祖母是征战沙场、飒爽英姿的女将军才对。”娇俏女声再次响起,声音越发如出谷黄莺,动听至极,“孙女儿总想着,要是能生的和祖母一般就好了,省的韵姐姐老嘲笑我个子矮……”    枝叶拂动间,一群人出现在蕴宁面前。    待得瞧见被簇拥着走在中间的女子,蕴宁只觉眼前一亮——    那位夫人身材修长,肩背挺直,容颜秀丽,满头乌发向上拢起梳成一个如意髻,头上攒着一支衔着珍珠的白玉钗,越发衬得人大气端严、雍容华贵。    只这女子瞧着顶多也就四十出头,怎么竟已是为人祖母了吗?    似是察觉到蕴宁的注视,那夫人抬头往这边瞧了一眼,视线掠过蕴宁遮着脸的幂离,又很快移开。    拍了拍旁边身材娇小的孙女儿,笑吟吟道:    “韵丫头跟你开玩笑呢,她再说你,你就回她,‘我还小着呢,咱们袁家就没有个子低的’……”    一句话说的旁边人都笑了起来。    “啊呀呀,我再不敢了,”旁边一个穿着浅堇色缭绫裙面若云霞的少女笑着道,“几百年前一句玩笑话,珠妹妹就记到现在,这会儿还搬出姑祖母替你撑腰,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家的,就我是外人……”    那娇俏少女微微扬起下巴,鹅黄色的衣衫,衬得一张白玉似的小脸越发显得妩媚多姿:    “哪里呀,待得来年,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到得那时,还得请姐姐多疼疼妹妹才好……”    边说边往那雍容夫人身后躲。    那韵姐儿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一跺脚,就要去拧对方的小脸。    眼瞧着就要被够到了,珠姐儿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却是差点儿撞到蕴宁身上。忙往旁边闪了一下,不想竟是踩着一块儿长了青苔的碎石,眼瞧着就要跌倒,蕴宁忙伸手扶了一下。    那韵姐儿也吓了一跳,上前帮着搀住,丫鬟仆妇也围上来不少,一叠声道:    “小姐快动动脚,看可有扭到?”    “我无事。”明显觉得自己出了丑,珠姐儿就有些着恼,对韵姐儿伸过来的手瞧也不瞧,却任由一个仆妇扶着,又神情不悦的瞪了蕴宁一眼。    服侍的人自是会察言观色,旁边穿着樱草色比甲的大丫鬟张口就呵斥蕴宁:    “……山路这么窄,如何要站在这里?亏得我们小姐无事……还不过来给小姐赔罪……果然是不知礼的乡野村妇……”    没想到丫鬟会这般说,旁边的韵姐儿蹙了下眉头:    “璎珞,莫要胡言乱语。方才多亏这位姑娘施以援手,不然珠姐儿怕是会……”    那珠姐儿却是抿着嘴,居高临下的乜斜了蕴宁一眼,神情明显愠怒不已。    蕴宁的蹙了下眉头,却是理都没理丫鬟,只瞧着那珠姐儿道:    “这丫鬟的话定然不是小姐的意思?……其他仆妇下人也就罢了,身边侍候的人还是要看仔细些,身边放着这般嚣张、不明事理的丫头,说不得会连累主子清名……”    那珠姐儿自恃身份高贵,一向眼高于顶,从来只有旁人巴结她的,再没想到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孩子,竟敢顶嘴不说,还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当即冷声道:    “我这丫鬟说的有错吗?方才不是姑娘害我差点儿摔倒?自己藏头露尾,连张脸都不敢露,倒把别人想的一般龌龊心肠。”    蕴宁脸一下沉了下来:    “姑娘自己站立不稳,又和旁人有什么干系?早知如此,我方才真不该多此一举。且这景山什么时候成了私人产业?旁人竟是连走也走不得了。”    那夫人蹙眉往这儿瞧了一眼——今儿这事,确然是自己这边理亏。尤其是那璎珞。平日里珠姐儿一直说是老祖宗给的人,看她也就比旁的下人重些,倒没想到竟是纵的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珠姐儿比起其他姐妹来,本就娇气些,又是个目下无尘的性子,下人知道分寸还好,不知进退的话,可不是会给珠姐儿招黑?    唯一有些不喜的是,这小丫头,也不知是谁家的,委实忒牙尖嘴利。    须知武安侯府一向只做纯臣,一心为皇上效忠,广善寺乃是大兴第一大禅院,多有贵人到此,成了私人领地这样的话,可是万万不好传出去。    “璎珞出言不逊,还不向这位姑娘赔罪?回去记得革两个月的月钱,以示惩戒。”    “祖母——”没想到老夫人开口,竟是要罚自己身边的人,那珠姐儿登时觉得下不来台,却偏又不敢不听,只得委委屈屈的走过去。    老夫人爱怜的拍了下她的手,也想借此给孙女儿提个醒:    “你忘了你爹日常教导你们兄妹的话了?咱们袁家自来恩怨分明,从来都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偿,方才那位姑娘确然帮了你一把,和她道一声谢,还是该当的。”    “祖母的话孙女儿记下了。”那珠姐儿也是个聪明的,看老夫人如此说,明白事情已成定局,当下只得委委屈屈冲蕴宁道,“多谢这位姑娘。”    抬起头时,掠过蕴宁的视线却是有些凌厉——    恩已经报了,就剩对方让自己下不来台的仇了,待会儿就让人打听一下,到底对方是谁家的,竟敢这么大胆。    “举手之劳罢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蕴宁微一颔首,却是冲着老夫人福身道,“外人都说武安侯府聂夫人胸怀宽广,治家有方,巾帼更胜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怪不得武安侯府忠良辈出,人人称道。”蕴宁福身道。    作为天子心中第一信臣,武安侯府可不只是武将第一人,善于领兵打仗这么简单。    就比方说这会儿朝政不稳,皇上第一时间就宣召了武安侯回朝。若有可能,蕴宁自然不愿给祖父招惹什么麻烦。    聂老夫人眼睛闪了闪,瞧着蕴宁的视线不免带了几分审视——    这女子看身量,年龄应该也就和韵姐儿相仿,倒不想说起话来有板有眼、落落大方,且瞧她模样,明显对自己这边的来历很清楚,却不独能在被人呵斥时站住脚,还能令得自己不得不为她出头,之后又不卑不亢,处于下风时不气馁,得理时懂得节制,倒是有些难得。    可即便这少女成功引起了自己的注意,聂夫人也丝毫不准备询问对方的身份来历——    无论这女子是无心之举,还是特意站在这里,想要攀附贵人,单是惹了孙女儿不喜这一点,聂夫人就雅不愿和对方产生任何交集。    袁明珠却成功捕捉到老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欣赏之意,不免更加气闷。    聂夫人点了点头,脸上神情稍霁。转身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走了。袁明珠冷冷的瞧了蕴宁一眼,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跟了上去。    倒是那韵姐儿离开时冲蕴宁眨了眨眼,低声道:    “我叫聂清韵,有空了找我玩儿。”    方才可不是自己的错,才连累了这位姑娘?且对方的性子,倒是和自己相投,一般的不愿容忍珠姐儿的小性子。相对于珠姐儿的娇里娇气,还是这姑娘爽朗的性子让人更舒服。    ☆、遇险    出了这档子事,蕴宁便不愿跟在武安侯府的人后面,没得惹人厌烦,还要耽误自己的事。    好在通往摩天崖的路并不止这一条,往左边绕过一座僧舍,还有一处,不过是山路更陡峭些,好处是野生的草药也更多些。    当下加快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路上果然山径通幽,罕有人至,蕴宁也是一个人独处惯了的,倒也不觉害怕,反觉别有一番意趣。    唯一失望的是,都走了将近一半了,虽也发现了不少药草,却是依旧不见龙舌草的踪迹。眼瞧着白日西斜,蕴宁便准备掉头回转。    不想鼻间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儿。    连带的隐隐间有女子的说话声传来:    “珠姐儿心里的这口气可是出来了?”    “走了这么远,腿都要累断了,咱们快些回去,不然姑祖母怕是会担心……”    明显就是方才那位聂清韵小姐的声音。    “谁让你跟着来的?”袁明珠的声音随之传来,“我不过是随便走走,你偏要跟过来。你还是快走,若是耽误了你和旁人结交,可不是我的罪过?”    蕴宁愣了一下,稍一思索,便即明白,怕是袁明珠瞧见了聂清韵和自己打招呼的情形,心中不忿,才会跑了这么远……    越往前走,血腥味儿越浓。袁明珠却明显是怨气未消,依旧阴阳怪气的说着什么。    蕴宁也顾不得再听,提起衣服下摆,放轻脚步,轻轻拨开前面一丛灌木,手一下握紧——    距离聂清韵站的位置不远处的一丛乱草里,正有细线似的殷红的血迹蜿蜒而出。甚至有寒光在后面的灌木丛中一闪而逝。    那里面藏得有人!至于那寒光,十有八、九是刀剑之类的兵器。    一时只觉手足冰凉,还没想好要怎么做,肩膀一下被人揽住,连带的嘴也被人捂住,一个低低的声音随即在耳旁响起:    “别动——”    蕴宁抬头,正好和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撞到一起。    正按着蕴宁肩头的男子也明显愣了下——    许是受惊太过,女孩长长的睫毛不住扑闪,似两把小扇般惹人爱怜,弯弯秀眉下,更是一双漂亮的出奇的凤眼。    再加上脸上标志性的白纱——应该是山下时碰见的那个差点儿被祁山所伤的小姑娘……    缓缓放开胳膊,细细叮嘱道:    “我放手,你切莫发出声响……”    蕴宁这会儿自然也认了出来,眼前这人可不就是之前扶了自己一把帮着逐走恶人的少年侠客?    忙轻轻点头。    瞧着蕴宁已然镇定下来,男子才挺直身体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睛盯着对面流血的地方:    “你可敢过去,引着那几人离开?”    顿了顿又道:    “便是不敢去,也没什么,你只小心留在这里,莫要发出声响……”    蕴宁定了定神,半晌点了点头:    “我去把她们引开。”    要救人的话,明显前一种方式更稳妥。    方才那聂清韵对自己充满善意,即便不喜袁明珠,却也不愿两个花朵一样的小姑娘就这么在自己眼前出事。    更别说,这少年人之前还于自己祖孙有恩。    准备举步时又看了一眼少年:    “那里面,不定藏了什么人,你一个人,无碍?”    即便张元清说过,这少年武功应该不低,可对方流着血依旧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想来也必然是亡命之徒……    没想到小姑娘年龄明显比自己还小,说话时却偏要摆出一副成年人的模样,少年眉眼微微一挑,忍不住逗道:    “若是有碍,你待如何?”    现在的少年都这般调皮吗?蕴宁有些目瞪口呆,手上却是不慢,直接从袖里摸出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红色的那袋是迷药,和绿色的那袋混到一处,便可做成毒、药……”    少年被动的接过来,却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前这个女孩子也太与众不同了?小姑娘们不都是喜欢珠宝首饰的吗?再不济,随身携带的也该是装了香料的香囊之类的啊,哪有人随便一摸就拿出几包花花绿绿的毒、药来……    蕴宁这才长出一口气,又伸出指头在两个袋子上点了点,无声的嘱咐少年记好,等着少年藏好身形后,才轻笑一声:    “原来韵姐姐在这里躲着呢,倒叫我好找。”    口中说着,猫腰就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    乍然有声音响起,聂清韵和袁明珠都吓了一跳,灌木丛后本是闪烁的寒光也慢慢收回。    跟在聂清韵袁明珠身后的还有四个丫鬟,其中一个可不正是之前被罚了月钱的璎珞?    看到蕴宁从山道那边绕了出来,璎珞的神情简直和吃了只蝇子相仿:    “真是阴魂不散,分明就是个脸皮厚的,竟然跟着我们到了这里。也不知方才怎么就有脸在我们老夫人面前说的天花乱坠……”    “信不信我去跟聂夫人说,请她老人家再革你两月月钱?”成功的让璎珞住了嘴,蕴宁又瞧向聂清韵,特意提高声音,“韵姐姐方才说让我得空了找你来玩,我心里真是欢喜的紧,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呢,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咱们姐妹,果然有缘分呢。”    “不瞒姐姐说,我一见姐姐就欢喜的紧……所以姐姐方才一说,我就找过来了……之前一路行来,正好瞧见好大一丛花,开的甚是鲜艳,姐姐可要和我一块儿去看看?”    却是不动声色的在聂清韵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原来妹妹是特意来寻我的吗?劳妹妹这般挂念,我也很开心呢。”聂清韵身体一僵,转过身来,看向袁明珠,脸色却是有些苍白,“不然咱们陪这位妹妹去看看?你方才不是还想采些野花吗……”    “要看你去看!”却被袁明珠一下打断,冷笑一声,“我的姐妹俱在府中,聂大小姐和你那些高贵的姐妹,我可不敢高攀。”    从小到大,袁明珠何尝被人这样无视过?不管是府里的姐妹,还是相交的世家千金,哪个不对自己这个武安侯膝下唯一的嫡小姐高看一眼?    更可恨的是聂清韵,方才还假意哄着自己,一转脸就敢当面同自己讨厌的人交好,分明是对自己的无视和背叛。    这般想着,哪还会有一点儿好脸色?看两人挡在前面,索性直接转身就往山下疾走。    似是没想到袁明珠会翻脸,聂清韵愣了一下,忙扯着蕴宁追过去:    “珠姐儿莫要跑那么快,小心摔着……”    蕴宁似是毫无防备,被聂清韵这么突然拽了一下,脚下登时一踉跄,差点儿摔倒,好在很快站稳,被聂清韵扯着,追着袁明珠往山下而去。    几个丫鬟也忙跟上去,那璎珞跑过去时,还不解的看了聂清韵一眼,这位聂小姐可是和二房的棠少爷订了亲,来年就要嫁入袁家,明珠小姐可是阖府最受宠的,她就不怕得罪了小姐将来进了侯府难做人?    竟是猪油蒙了心,伙同一个外人给明珠小姐气受。    聂清韵带的两个丫鬟可不也想到这一点?快步跟上来之余,瞧向蕴宁的神情就很是不喜——    自家小姐是好的,不好的自然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了。    只几人刚跑出不太远,身后灌木丛中就一阵乱响,连带的一声断喝传来:    “站住!”    聂清韵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回头,正瞧见方才站立的地方可不突兀多出了两个汉子?    其中一个手持长刀,刀刃上血迹淋漓,另一个则拄着宝剑,右肩处胡乱扎了根布条,却是完全无法止住汩汩流出的鲜血。饶是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一副凶悍的样子。    更可怕的是,两人裸、露的胸口处,竟然全都有恶狼刺青。    “这是,突厥人!”聂家也是将门,瞧见两人的衣着打扮,聂清韵忍不住惊叫出声。一时只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若非方才蕴宁故意激怒珠姐儿,两人这会儿会遇到什么事情简直不可预料。    听聂清韵声音不对,袁明珠跟着回头,却是吓得脚一软,好险没栽倒。    两旁丫鬟忙架住。    “抓住最前面那个!”受伤的突厥人指着袁明珠道。本想从封家那小兔崽子的刀下抢人,再没想到会被勘破行踪。想要安全离开这里,怕是只能着落在武安侯府那位千金身上。    那拿刀的突厥人应了一声,抬腿追赶之际,更是举起手中大刀,对准了蕴宁几个逃走的方向——    自己力大刀沉,这么全力扔出去,杀个把人自然不在话下。大兴女子又自来柔弱,看到死了人,不怕她们不吓到脚软。    ☆、救人    袁明珠回头,正好瞄到这一幕,登时吓得魂儿都飞了。    这会儿跑在最后面的可不正是璎珞,只这丫鬟明显并不懂得逃命之际只要专心往前跑就好,竟也和袁明珠一般,边跑边一脸惊恐的回头往后看。    待得瞧见那寒光闪闪的刀尖,登时惊得涕泪交流,尖着嗓子嚎道:    “小姐救我!”    “去死!”突厥人狰狞一笑,手中刀就要飞掷而出。不妨脚下忽然一滑,一个把持不住,身体猛地前倾,刀虽然脱手而出,却明显失了准头,竟是带着哨声,从璎珞左边脸颊处划过,又直直没入土中。    “啊!”璎珞凄厉的惨叫声,登时在山谷间回荡。    突厥人明显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好容易稳住身形,虽是懊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发一声喊,拔腿就要来追,再想不到耳旁却传来利刃破风之声,登时大惊失色,忙不迭往旁边闪躲,堪堪躲过凌空而至的那记杀招,却在下一刻脸色倏地一片惨白——    从天而降的那位剑客攻击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分明是自己那拄剑的同伴。    “兀赤,快闪开……”    那叫兀赤的突厥人何尝不想躲开,无奈受伤之后,动作明显不甚灵活,更兼对方出现的太过突然,这会儿想要避开,又何尝来得及?    竟是眼睁睁的瞧着那剑朝自己受伤的左肩处砍了下去。    登时闷哼一声,跌倒在地,左边半截肩膀连带着整条胳膊跟着掉落地上。    这般重的伤,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方才便是勉强才能站稳身形,这会儿更是直接歪倒在地。手中剑也在倒下的那一瞬间掷给疯了似的扑过来的另一个突厥人:    “穆达尔,不要管我,快走!”    又喘着粗气怨愤的瞪着少年:    “原来大兴人全是这么卑鄙无耻之徒吗?背后偷袭也就罢了,还用毒……”    却是这会儿,整个身子都已是动弹不得。    半空中的穆达尔已是探手接住宝剑,却明显不愿丢下自己兄弟,红着眼朝着少年骂道:    “卑鄙无耻,你们大兴人果然全是没卵蛋的窝囊废……有种的话你可敢扔了宝剑,咱们拳脚上见真章!”    少年“嗤”的冷笑一声,和刀光剑影中宛若闲庭闲步的潇洒身姿不同,神情却是冰冷肃杀至极:    “呵呵,还能比你们暗算妇孺更卑鄙的吗?还扔了武器,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般蠢?”    一个“蠢”字出口,宝剑已是随即递出,看似毫无章法,实是刁钻诡异,身形游走处,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还有最妙的一点就是,宝剑所指,并非突厥人要害,而是每一个最有可能扎到的部位——    明显不为一招夺命,只以伤人为主。    这种打法难度更小,偏是让那穆达尔吃尽苦头——    方才兀赤可是说了,对方宝剑上沾有剧毒。最过分的是看他招式身形,功夫明显犹在自己之上,如何还要用这种鬼蜮伎俩?    眼瞧着渐渐难支,穆达尔已是心生退意,虚晃一招,却是闪身就想要走。    不想小腿处猛地一痛,穆达尔哼叫一声就从半空跌落下来。    忙就地一滚,想要爬起来,不妨仿佛蚂蚁啮咬似的钝麻感觉从小腿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待得回过神来,已是和那兀赤一般,木偶似的仰趟在地上,甚至到最后,连舌头都不能动一下了。    “这药倒是有些意思。”少年收回宝剑,蹲在地上,用指头穆达尔,穆达尔眼珠骨轮轮转着,眼中的怒火几乎能喷出来,却偏是整个人都成了石头般,一动也动不得。    少年“哈”的笑出了声:    “这药好,我喜欢。”    眼前不期然闪现出那双漂亮的凤眼来,真是个好玩的小丫头,小小年纪,竟能做出这么强大的迷药来,怪不得敢一个人出来乱走。    还有之前那穆达尔突然滑倒——    起身向前,低头在草丛里摸索了片刻,再抬起手来,掌心处可不正有颗莹润的珠子,拨开细看,果然如自己所料,里面还有数十颗,且看大小,明显是同一挂项链上的。    登时明白之前那穆达尔往外掷刀时因何突然一踉跄。    一时嘴角笑意更浓——真是个聪慧的小姑娘,更难得的是这份镇定。    那穆达尔也一直往这边瞧着,待得看见被少年拿在手上的珠子,神情明显一滞——    原来方才差点儿滑倒是着了那小娘皮的道。大兴的娘儿们果然也一样卑劣无耻!    少年回头,正好注意到穆达尔狠辣的眼神,神情就有些不喜,随手把掌心的珠子塞到袖筒里,提剑上前,朝着穆达尔胸口处就扎了下去——    可不是所有人都一样心慈手软。自己可不会和小姑娘那样,处处给人留一线。    没想到这少年年纪虽轻,心肠却是歹毒,取人性命之前根本就是连一点儿兆头都没有,穆达尔呆呆的瞧着胸口处的利剑,又不敢置信的瞧瞧少年,头一歪,不甘不愿的咽了气。    躺在地上的兀赤瞧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却绝望的发现,除了拼命的往外鼓眼珠子外,委实没什么动作是他能做的了。    “出来。”少年直起身形负手而立。    兀赤眼珠子又动了下,视线里惊恐之外,更有些希冀——    身体感官几乎全被封锁之下,听力也就尤其敏锐,方才就察觉到周围有人靠近,只不知,是敌是友……    灌木丛再次被人拨开,足足有十多人一下冒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神情端肃的中年人,这般炎热的天气依旧着团花外袍,青色厚底靴,刻板的模样,分明是那个权贵之家的管家。    后面两个着粉红衫子容貌俏丽的婢女之外,则是八个一水儿黑色劲装的精壮汉子。端看这些汉子走路的姿势,分明俱是内家高手。    “少爷——”管家模样的人上前,一众人齐齐躬身施礼。    少年却是头也没回,依旧抬眸注视着山下蕴宁几人消失的方向。细细山风中,女子的呜咽哭泣声还隐约可闻。    少年不发话,众人便始终躬着身,两个丫鬟毕竟是女子,头上渐渐渗出汗珠来,却同样一点儿声响不敢发出来。    直到下面彻底没了动静,少年才转回身,漫不经心的摆手:    “你们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了,回去。”    “少爷——”那管家却是“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倒在地,“老祖宗很是挂念少爷,人都清减了不少,老爷的意思,想让少爷回家住些日子,好陪在老祖宗身侧尽孝。”    顿了顿又道:    “老爷还说,要是请不回少爷,让老奴等也不用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却是嘴里发苦,毕竟少爷最受不得束缚,真这么不管不顾的跟在少爷身后,不定得多招厌呢。要是惹得少爷发火,就是老爷发话,可也保不住自己啊。    “哦?”少年似笑非笑的看了管家一眼,又看看那八个黑衣人,“连他们几个都派出来了,怎么,我要是不回去,你们还想动手不成?”    “他们,都是老夫人派来的。”管家语气心惊胆战。    “属下不敢。”八名黑衣人也跟着“咚”的一声跪倒在地,“老夫人说,江湖险恶,少爷若是不想回家,就让属下等追随少爷左右,至于她老人家也不用少爷担心,暑中清减自来就是常事。”    管家心肝肺都开始难受。还以为这次能沾老夫人的光,能把少爷请回家呢,再想不到,老夫人竟是捎了这么一番话来。    只旁的主子也就罢了,这位小主子面前,他却从来不敢饶舌,罢了,硬着头皮听凭少爷做主就是。    少年眉形挺峻,剑眉星目,身上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冷傲气势,听八人转述老夫人的话,嘴角却渐渐上扬,这般微笑的模样,竟是分外俊美,再加上山风猎猎,身上衣袍随风鼓动,越发显得飘然若谪仙。    两个婢女正好瞧见这一幕,霎时红了小脸,只觉一颗心“噗通通”乱跳,好像随时都会蹦出胸腔似的。还想再看,却又慑于主子的威严,忙又垂下眼来。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少年敛起嘴角的笑意,又恢复了之前的高傲清冷。    那管家好险没哭出来——少爷平日里最是说一不二,看来今后只能跟随少爷风餐露宿流落江湖了。    至于八个黑衣人和两个丫鬟,却俱是面色一喜——再没有比能跟在少爷身边更大的惊喜了。    不想少年下一句话随之出口:    “我还有些事要办,掌灯前会到家中。”    “啊?”所有人一起抬头,一副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样。那管家更是使劲扯了扯耳朵,“少爷,您方才说,掌灯时分,就会到府里?”    尾调上扬,还带着颤音。明显是高兴的傻了。    ☆、余波    少年却已抬脚,快步往山下而去:    “去找袁钊钰过来,这两个人交给他接手就好。”    那管家高兴的应了一声,忽觉脚下有些硌脚,弯腰探手,却是摸到了一粒珍珠。    “那些珍珠一粒都不许碰。”少年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般,“告诉袁钊钰,原物璧还之外,再赔人一挂更好的,袁家不是最讲究恩怨分明吗?这般大恩,可要好好回报才是。”    却是浑然忘了,自己锦囊里还有一颗珠子静静躺在那里……    “啊,是。”那管家没想到少年还会有这样的吩咐,忙不迭把珠子原样放到地上,心里却是不住嘀咕,这挂珍珠项链,明显是女孩子佩戴的东西。    少爷性子最是冷清不易接近的,如何突然对女孩子的东西这般上心了?毕竟,常日里即便是家中姐妹的首饰,少爷都懒怠过问。    且还特特提到袁家人——    管家常日里在贵人家中行走,又奉了老夫人和老爷的意思,平日里对自家少爷也颇为关注,虽怕触怒小主子,并不敢打探过多,倒也清楚知道袁钊钰的身份——    武安侯府嫡长子,早已请封世子,去年上入了大内,脾气也好,性情长相也罢,最是肖似其父武安侯袁烈。乃是帝都中人人称道的少年英杰。    当然,管家之所以会注意到此人,倒不是为着袁家的赫赫声威,却是源于这袁钊钰是少数几个和自家小主子交好的世家公子之一。    只突厥人混入京城,还跑到广善寺来,定然有所图谋,少爷即便不想居功,这般大事也应交由京兆尹或者大理寺裁决,如何却要让袁钊钰这个大内侍卫出面?    方才来的有点不巧,只瞧见那一众仓皇往山下逃去的小姐,难不成,里面就有这挂项链的主人?甚至,对方极有可能就是武安侯府的小姐。    且据自己所知,袁钊钰可不是就有一个妹妹,容貌生的也算上乘,还是京城有命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竟是越想越激动——    按理说少爷的年龄比那袁钊钰还要大着一些,即便不愿成亲,也早就应该定亲了。    不想老爷催了那么两三次,少爷就不愿意了,老爷一时赌气,就说除非他中了解元,有了功名,不然婚姻大事就要听凭父母做主。    老爷放出这番话时,少爷年方十四,竟是无比硬气的接了下来。彼时府里包括夫人在内,等着看少爷笑话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甚至府里下人还暗暗开设了盘口,几乎阖府下人都参与到了这个赌局中来,哪里想秋闱成绩揭晓,少爷竟果然高居榜首。    一时跌落一地眼睛。    老爷既发了话,自是不好食言,只好把少爷的婚事撩开手,可常日里提起此事,未尝不心怀郁郁——    这么优秀的儿子,却不愿意成亲,哪个做人爹娘的,能开心的了?    眼下少爷身边却突然冒出个女子来,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一时想着,自家少爷身份尊贵,又文才武略,长相俊美,便是娶了公主娘娘也无不可,若真看中了武安侯府的小姐,倒也算是美事一桩——    方才少爷不是特特说袁家恩怨分明吗?难不成是想挟恩图报不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却又赶忙往地上“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自家少爷这般家世、人品、才华,想要和武安侯府结亲,何须挟恩?    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自己有这等想法,说不好真会让自己卷铺盖走人呢。    自己果然是太闲了。    须知少爷想要如何,便是老爷也左右不得的,更别说阖府上下包括老夫人在内,早对少爷的婚事望眼欲穿,每每听说少爷身边有女子出现,便欢喜的什么似的,眼下只需要把少爷出手相救武安侯府一众小姐的事回去如实禀报,便必有重赏赐下。    既是存了这头想法,便也不敢轻忽,吩咐两个人守在这里,自己则亲自往广善寺而去。    和老管家的满心欢喜不同,袁明珠等人这会儿却当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    直到瞧见广善寺的庙宇殿阁时,才脚一软,丝毫不顾形象的坐倒在地。    倒是聂清韵还算冷静,即便胸如擂鼓,依旧用力抱持起袁明珠,附耳急道:    “珠姐儿万不可坐在这里,咱们快走,怎么也得先见了姑祖母……”    寺里贵人这会儿可是不少,一众人衣冠不整的模样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定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    怎么着也要把事情遮盖过去才好。    袁明珠如何不懂聂清韵话里的意思?可许是惊吓太过却是根本站立不稳,聂清韵一回头,又瞧见璎珞的模样,不觉失声道:    “璎珞,你脸上——”    却是璎珞的左半边脸颊这会儿可不是鲜血淋漓?蓦地想起之前擦着璎珞脸颊飞过的那柄突厥长刀,明白怕是那会儿就受伤了。    “啊?”璎珞下意识的朝脸上抹了一下,待瞧见摊开的手心上的血迹,两眼一翻,就躺倒在地。    “小姐,聂小姐,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有仆妇的声音传来。    聂清韵回头,登时和看见了救星相仿:    “孙嬷嬷,快来。”    那孙嬷嬷带了一群人,可不是奉了聂老夫人的令出来找寻两人的,本想着两人应该就在寺院前后漫步,不想找遍了整个寺院,都不见人影。老夫人登时心急如焚,索性把身边的人都派了出去。    这会儿远远的瞧见聂清韵和袁明珠相偎依着,孙嬷嬷登时大喜,还以为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忙不迭小跑着过来,不想一眼就瞧见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璎珞,好险没把魂儿给吓飞了。    只孙嬷嬷也是聂老夫人身边使唤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勉强镇定下来,先吩咐人守住四边路口,又让人赶紧扶起璎珞,拿幂离遮了头脸,又和另外一个强壮有力的仆妇一起扶住袁明珠。    到了这会儿,蕴宁也终于有了死里逃生、脱离险境的踏实。看众人无暇顾及自己,便也不以为意,只拉了拉聂清韵:    “聂姑娘,我也得回去了,咱们有缘再见……”    方才情非得已,才会叫聂清韵一声“姐姐”,眼下已然回到广善寺,即便于这几人有大恩,蕴宁也不愿落个借机攀附的名声。    看到孙嬷嬷赶来,知道老夫人已有安排,聂清韵也长出一口气,这会儿听到蕴宁的声音,忙转回头:    “什么聂姑娘……”    本想说“你还照样叫我姐姐便好”,却在瞧见蕴宁的脸时,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视线也不自觉移开,待得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登时羞得脸通红,忙不跌捉住蕴宁的胳膊,声音歉疚:    “妹妹,我,我不是……”    早在察觉到聂清韵的僵硬之前,蕴宁就意识到什么,抬手摸了下脸,遮着面容的幂离果然不在了,想来是方才跑的太快,被灌木丛挂掉了。    若然前世,聂清韵的这种躲闪定会让蕴宁厌恶,连带的更不愿和旁人接触。这会儿却是没有放在心里,重活一世,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且眼下不独有了雪肌膏,更有祖父在身边,爹娘的厌恨,尚且不能伤着自己,更别说聂清韵这样一个陌生人了。    当下摇摇头:    “无妨,我就是想同聂姑娘说一声,出来了这么久,我也得回去了,省的家里人担心。咱们有缘再见。”    语气无波无澜,却明显更生疏了些。    看蕴宁抽出手,聂清韵便有些狼狈。可毕竟年龄还小,即便想要补救,也不知该如何做。    倒是孙嬷嬷上前,拦住了蕴宁的去路:    “不知这位姑娘是……”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小姐的样子,明显是出了大事。    那些丫鬟都是家生子,倒不惧她们敢出去乱说,至于这位聂小姐,是老夫人的娘家人,来年又将嫁入聂家,也算是一家人了,定然不会胡乱说什么对明珠小姐不利的话,唯一的隐患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了……    待得看清蕴宁脸上的狰狞疤痕,明显也吓了一跳。忽然想起之前和明珠小姐发生过矛盾的那个带着幂离的小姑娘——原来就是她了,怪不得之前要用幂离遮住脸。    既如此,自然更不能轻易把人放走了:    “姑娘还真是和我们武安侯府有缘呢,既如此,还请姑娘和我们一起去见见夫人和老夫人还有老祖宗。”    随着孙嬷嬷话落,便有三四个粗壮的仆妇围了上来,明显蕴宁若是不去的话,说不好会用强制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会直面袁家众人    ☆、怀疑    “夫人也赶过来了吗?”聂清韵一惊,再次体会到袁明珠在袁家的独宠地位——    这几日袁夫人可不是有恙在身?至于说老祖宗,已是过了古稀之年,轻易不会出府门的,不想却都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却在瞧见几个仆妇围着蕴宁的动作时脸色有些不好:    “孙嬷嬷,不得无礼。你快让她们退下,之前多亏了这位妹妹,不然,我们说不好都会死……”    口中说着,打了个哆嗦,竟是再说不下去。    不想这番话却让孙嬷嬷更加疑窦丛生——    瞧璎珞脸上的血迹可知,必是碰上了亡命之徒,这女子何德何能,竟能出面把这么多人救下?真以为旁人都是无知三岁顽童不成?也就骗骗小姐并聂小姐这等不通世事的罢了    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真是老天爷都不信。    当下益发打定主意,绝不能放人离开:    “既如此,姑娘更要跟我们走一趟了,如若不然,外人岂不要说袁家忘恩负义?”    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蕴宁离开。    那些仆妇自然依着孙嬷嬷的话去做,竟是二话不说,裹挟着蕴宁就往袁家的住处而去。    孙嬷嬷甚至还靠近聂清韵,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出了这样的乱子,小姐还是先顾着自己人的好。”    语气里明显不满之极——    这聂小姐怎么这般拎不清?    之前可不就是那女子和小姐生了龃龉,眼下又出了这档子事,说不好,小姐会出事就和她有关!    若非有老夫人在,孙嬷嬷说不得当即就会翻脸。    看聂清韵神情焦灼,蕴宁叹了口气——这会儿是无论如何走不得了。好在祖父应该还在禅堂未出,倒不用担心他老人家着急。这般想着冲聂清韵点了点头:    “无妨,我跟你们去就是。袁家既要报恩,小女子岂敢不应?”    又顿了顿,似笑非笑看了孙嬷嬷一眼:    “只是待会儿,还得劳烦这位嬷嬷亲自把我送回去才好。”    孙嬷嬷神情一僵,明白自己方才所为定是惹怒了这小姑娘,心里不自觉有些惴惴——    倒不是怕小姑娘有什么后台,而是这小姑娘的眼睛,或者说生气时的眼神,怎么就和侯爷有些像呢?    定是自己多心了?从侯爷到侯府孙子辈的少爷小姐,除了明珠小姐是杏核眼之外,全是一水儿的凤眼,这小姑娘好像也是一双凤眼,不过更漂亮些罢了……    这般想着,不觉又看了一眼,蕴宁却已然转开视线,收敛了之前的锋芒之下,却是一如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副纯然无害的模样。    孙嬷嬷收回视线,却是很快拿定了主意——    即便这女子真出了些力又如何?明珠小姐可是全府人的心肝宝贝,自己一心为主,又是老夫人面前最得用的,和璎珞的身份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主子们总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丑陋小姑娘,就让自己没脸不是?    当下只管定了定神,跟着往僧舍去了。    袁家人这会儿也得到了消息,可不正在禅房前翘首以待?    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鬓发如银长相富态的老太太,她的下首除了神情焦灼的聂老夫人外,还有一个着胭脂色褙子、妃色马面裙的妇人。    和袁家人一般,妇人同样有着一副高挑的身材,容貌却有别于袁家女子的明丽,而是秀美至极。分明就是武安侯的夫人丁芳华了。    一眼瞧见急匆匆过来的孙嬷嬷一行人,丁芳华再也站不住,迎着众人就疾步而来,美眸里更是盈满了眼泪,颤着嗓子道:    “珠姐儿呢,珠姐儿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怎么了?”    袁明珠也瞧见了丁芳华,方才强忍着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快跑几步,一下投进了丁芳华的怀里:    “娘亲,娘亲……”    “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我瞧瞧!”丁芳华顾不得询问,就忙亲自从头到脚检视了一遍,甚至连根头发丝都没放过,直到确信袁明珠无恙,才用力把袁明珠揽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道:    “没事儿,没事儿,有娘在呢,珠姐儿别怕……”    眼里的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跟着落了下来——    丁芳华生了三胎,拼死才得了这么个女儿,偏是从小体弱多病,极度愧疚之下,不免一片心肠全扑在了女儿身上,一直如珠如宝,宝贝的什么似的,常日里就是磕破点儿油皮,都得心疼半天,这会儿瞧见被抬进来的璎珞脸上的鲜血,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也明白女儿可能经历了什么,一时又是庆幸又是后怕更多的是心疼。    “有什么事,咱们进屋慢慢说。”瞧着哭成一团的儿媳妇和孙女儿,聂夫人也有些眼热。却唯恐旁边的老祖宗太过激动,忙提醒了一句——    袁家是典型的四世同堂,一干女孩里,老祖宗最疼的可不就是珠姐儿?    老祖宗闺中时也是帝都有名的才女,自打嫁进了袁家,就一门心思再培养几个才女出来,不想袁家的姑奶奶旁的都好,就是琴棋书画上不甚精通,也就珠姐儿如老祖宗所期望的,年纪虽小,倒是对这些东西一点就透。    竟是分外投了老祖宗的缘分。    今儿个之所以会这么快赶过来,可不是老祖宗午睡时做了个古怪的梦,梦里,珠姐儿一直跪在老祖宗面前抱着老祖宗的腿哭……    老祖宗醒来,就觉得心神不宁,坐卧不安之下,便让丁氏陪着过来,不想竟碰上了这档子事。    袁明珠也瞧见了老祖宗并聂夫人。当下松开丁芳华,又抱着老祖宗哭泣不止。    老祖宗本就是匆匆赶来,又眼见得宝贝曾孙女儿果然出了事,脸色登时有些潮红,慌得聂夫人忙扶住,提高了声音道:    “珠姐儿!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    一时不免有些头疼——    还是那句话,珠姐儿哪里都好,就是太娇气了些。也不看看老祖宗多大年纪了,还为她赶了过来,怎么也不好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再闹老祖宗了不是?    又瞧瞧后边的娘家侄孙女聂清韵,虽是脸色苍白了些,却早已恢复了镇定,这份心智当真比孙女儿好的多了。    一时不免有些头疼——女孩子柔弱些不是不好,只也不可太过柔弱了,看来以后得想法子扭扭珠姐儿的性子了。    被远远的挤到角落里的蕴宁,瞧着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袁明珠,也不得不感慨,这袁明珠当真是前世修来的,能有这么多把她爱入骨子里的家人……    正自沉思,那孙嬷嬷快步走了过来:    “姑娘先这边请……”    随着孙嬷嬷的话,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也跟了上来,说是请,分明是唯恐跑了逃犯的姿态。    蕴宁点了点头,跟着孙嬷嬷过去了。    聂清韵一直注意着这边儿的动静,见此情形不免很是恼火,只她这会儿却是根本插不上话,一时气的直跺脚。    忙乱间,袁钊钰兄弟三人也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袁钊钰走在最前面,一眼瞧见被孙嬷嬷“押解”下去的蕴宁,不觉怔了下——    祖母动作倒是快,瞧孙嬷嬷的模样,妹妹今儿遇险的事,明显已是有了头绪。    “大哥怎么不走了?”走在最后面的袁钊霖早已是心急如焚,见袁钊钰停下来,忙不迭催促,“咱们快些去瞧瞧姐姐。要是让我知道了,什么人这样大胆,我非杀了他不可!”    和袁钊钰袁钊睿两兄弟曾上过战场不同,袁钊霖一直在帝都长大,因没经过战火的洗礼,虽也算身手不俗,却怎么看都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杀气腾腾的一面。    “没事。”虽然霖哥儿是弟弟,可打小听大家调侃他抢了姐姐的好吃的和好相貌长大,很多时候,倒是更像哥哥,对珠姐儿谦让爱护的紧。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还是别跟他说那么多,不然,这小子说不好真会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不想刚跨上台阶,就听见身边小厮阿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少爷,大少爷——”    袁钊钰犹豫了一下,终是转身出来——    阿全自来机灵,若非有要紧事,绝不敢这个时候叫自己。    便让两个弟弟进去,自己则反身拐了回去。    到了外边才发现禅房外除了阿全外,还有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不对,这人自己好像见过,再细细一想,登时就有些激动,忙上前几步:    “你是,陆家的管家?难不成,老大他回来了?”    转而意识到什么,便有些歉疚:    “我真是想陆大哥的紧,可事有不巧……你回去,千万记得告诉陆大哥别急着走,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马上就去见他……”    没想到袁钊钰会这般激动,管家这会儿才好容易插上话:    “不错,是我们少爷回来了。我们少爷让我来,却不是为了请世子前去见他,倒是恰恰和贵府有关……”    说着,视线往禅房里瞟了眼——    即便袁家人已是尽力掩盖,里面却依旧有隐隐的哭泣声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女主的!真的!    亲们莫要着急,毕竟还是陌生人,袁家人怎么也不会第一时间就站在蕴宁这边,接触了之后,才会体会到蕴宁的好,并发现不一样的东西……    顶锅盖跑……    ☆、猜测    “什么?”袁钊钰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瞧着来人——若非这人确然是陆府管家,袁钊钰当真要第一时间把人控制起来。    毕竟不知道是否有损妹子闺誉的情况下,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可那人若是陆瑄的话,却又另当别论——    自打大兴立朝,家族历经百年依旧兴盛的,除了武安侯府这样的功勋世家翘楚之外,也就延陵崔家、渤海王家、淮南文家三家罢了。    而相较于这些新兴世家而言,陆家却是历经四朝而不倒,名望地位乃至底蕴犹在其他三家之上。    而陆家最出名的则有两点——一则满腹经纶治国之士辈出二则独具慧眼、最擅审时度势。    甚至第一代大兴开国帝王便是师从于陆家高祖。    其后直到现在,陆家已是出过两位帝师,三位首辅。    现任陆家家主陆昭陆明熙公眼下刚过不惑之年,却已官居次辅,家族后辈也是人才济济。    其中尤以嫡长子陆瑄陆景纯为甚——    十二岁中秀才,十四岁高中解元。即便帝都不如江南一带文风鼎盛,却也堪称神童了。    而袁钊钰之所以会同陆瑄相交莫逆,倒不是因为他的皎皎文采,而是同龄人中,陆暄是唯一一个会把袁钊钰打的满地找牙的——    一次两次,时间久了,原来两个见面就会动手的人竟是成了莫逆之交。    袁钊钰也由开始的一千个不服,到这会儿一口一个“老大”,佩服的五体投地。    现在陆府管家既然说老大回来了,还插手了此事,袁钊钰本就提着的心竟倏忽放了下来——    有老大出手,这件事定当万无一失。    “世子请跟我来。”    这会儿人多嘴杂,倒是不宜多说。管家点点头,示意袁钊钰跟自己走。    想明白了个中缘由,袁钊钰自然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疾行,很快来至之前发生打斗的地方。    待得瞧见满地的鲜血和一死一重伤的两个突厥人,袁钊钰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妹妹几个竟然能遇到大哥。    不然,今日别说闺誉,更大的可能是,所有人都会殒命在此。    “这两人倒不是为了杀人。”看出袁钊钰的想法,管家忙道,“我们家少爷说,这两人应该是冲着今天被封小公子杀的突厥人而来,不想被人发现……想要挟持了贵府的小姐……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让我家少爷给遇着了。”    即便认定自家少爷无须挟恩图报,却并不意味着管家不想替自家少爷谋些好处——    寻常人想要袁家这样的人家欠一份恩情可也不容易。    “幸亏遇见了大哥……”袁钊钰已是后怕不已,又看看那两个突厥人两人一个叠一个摞的倒是整齐,上面那个明显已是死的透透的了,下面那个却是睁着眼睛,木桩子似的一动都不动。    明显瞧出袁钊钰的古怪神情,管家嘴角抽了抽——少爷做事不走寻常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了就好。至于说用毒是不是有损少爷威名,管家却是不认同的——    从来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至于说那半死不活任人宰割的失败者怎么说,又有谁会在意?    袁钊钰这会儿已是完全明白了陆瑄会把人交给自己的用意,明显因为事关袁家,便把两人的生杀大权,交由自己处理。擒杀突厥人,其中一个还是活的,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桩大功,也就陆老大能这般轻易就舍了去。    强自摁下激动的心绪。    唯恐这里还留有明珠几个的东西,袁钊钰又仔细围着这块儿沾有血迹的地方转了几圈,待得瞧见散落在草丛里的项链,袁钊钰又是一惊。    忙不迭拨开野草,一颗颗捡起来,甚至最后,还从不远处找到一条结实的链子,看那断掉的整齐接头,分明就是人为……    袁钊钰试着拿链子穿过去,果然正正好。    “啊呀呀,原来是这般吗!”管家一旁瞧着,看袁钊钰一样样做来,自然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一时不仅赞叹连连,“果然不愧是武安侯府的小姐,当真是蕙质兰心!怪道遇见突厥这样的凶人,贵府小姐依旧能够全身而退……”    临危不乱,处事果决,便是这份聪慧和心智,便让人击节赞叹。    “对了,我们少爷可不是特特嘱咐小的给世子爷捎句话……”    “……原物璧还之外,再赔人一挂更好的。袁家不是最讲究恩怨分明吗?这般大恩,可要好好回报才是。”    竟是一字不差的把陆瑄的话复述了一遍。    待得说完,却又愣了一下——啊呀,好像有些不对啊。方才光顾着高兴少爷要回家,且对武安侯府小姐青眼相看了,这会儿把这句话连在一起看,怎么倒像是对袁家有些不满啊?    亏自己还以为是少爷想要挟恩图报呢,怎么这会儿听着,有些敲打的意味啊。    难不成挟恩不错,却是要袁家报给别人的?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管的还是一个女孩子的闲事?    一时更加热血澎湃,无比热切的盯着袁钊钰,恨不得能马上从他嘴里把陆暄破天荒头一遭花了心思的女孩给问出来。    袁钊钰也有些诧异。转而一想,却又明白,想来这挂项链应该是清韵那丫头的。    祖母往日里常感慨,娘家女孩儿太少了,且性子也都文弱了些,不如袁家的丫头,个个英姿飒爽。今儿个瞧着,韵丫头却是个例外,骨子里倒是像极了祖母的刚强。    棠哥儿还真是有福,定下这样一门好亲事。    却在对上陆府管家有些诡异的眼神后,心“突”的跳了一下,竟是不自觉想到了同一个问题——都说世家贵子,性情高傲,袁钊钰却以为,自家老大堪称其中翘楚。自来但凡是陆瑄看不上眼的,别说结交,想跟他说句话都难。    今儿个倒是因为韵丫头破了例。    可就是这破例,怎么就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呢。    当下避开陆管家的视线,理了理思路才正色道:    “陆管家费心了。人我就先带走了,请转告陆阁老,这份恩情,袁家记下了,改日必登门致谢。”    听袁钊钰这般说,管家不免有些失望——看来短时间内,是打探不出那神秘女子的消息了。    还是赶紧回去,把少爷要回家的喜讯报上去。    袁钊钰心里有事,回程速度竟是比去时还要快。刚拐进禅院,迎面就撞见火烧火燎往外疾奔的袁钊霖,瞧见袁钊钰,袁钊霖不过停了下:    “我去帮珠姐儿寻个大夫来。”    便一溜烟的跑了。    袁钊钰好容易平静下来的一颗心瞬间又提了上去。难不成珠姐儿受了伤?    本准备先去见祖母,把两个突厥人的事和她商量一番。这会儿却是顾不得了。    忙不迭问清袁明珠住的地方,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来至禅房外,轻轻叩了下门扉,门几乎是应声而开。房间里除了祖母聂老夫人不在,母亲和曾祖母并袁钊睿却是全围在珠姐儿身边,个个神情焦灼。    听到脚步声,里面的人也齐齐回头。惨白着一张小脸歪倒在丁芳华怀里的袁明珠也跟着抬眸,待得瞧见站在门旁的长兄,泪水再次纷纷而落:    “大哥……”    既是嫡长子又是世子,袁钊钰从小便比其他同龄人稳重的多,这会儿瞧见幼妹孱弱的模样,也不禁内心酸痛。快走几步,来至床前:    “珠姐儿莫怕,大哥在呢。”    焦灼的眼神随即转向母亲丁芳华。    意识到儿子的意思,丁芳华忙摇头:    “珠姐儿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些被吓着了……”    从接到人,珠姐儿就一直哭,问她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明显被吓得失了魂。    好在回房后丁芳华又细细检查一遍,女儿确然没受伤,便是衣服也俱皆完整    “没事儿就好。”既然袁明珠没说,袁钊钰也不愿惊扰了母亲和曾祖母,便也就没提突厥人的事,只站起身形,“曾祖母和母亲先在这儿陪着珠姐儿,我去韵丫头那里瞧瞧……”    “大哥先不要走。”袁明珠眼睛却是闪了闪,“大哥是不是,去过,那里了?”    提到那个地方,袁明珠神情分明更加惶恐。直到这会儿,脑海里还是不住闪现着那两个凶狠的突厥人的面孔。    要是抓不到那两人,袁明珠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噩梦连连了。    珠姐儿还是太小了。竟是被吓成这般。可不要留下什么阴影才好。这般想着,袁钊钰语气更加温和:    “珠姐儿不怕。坏人已经被抓到了。珠姐儿还记得陆家哥哥吗?”    “陆家哥哥?”袁明珠的泪水奇异的止住了,甚至一直窝在丁芳华怀里的身子也跟着直起来,颤声道,“大哥说的是,陆瑄,陆大哥吗?”    语气和眼神都满满的全是期待和惊喜。    ☆、真相    “不错。就是陆瑄大哥。”袁钊钰点了点头,看袁明珠精神明显好多了,一直提着的心也跟着稍稍放了下来,“坏人已然尽数成擒,珠姐儿不用怕了,这会儿就好好睡一觉。”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离开了之后,陆大哥就到了?”袁明珠依旧是不敢置信的模样,甚至不自觉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陆大哥这会儿在哪里,可是同大哥一起回来了?既蒙陆大哥施以援手,怎么也不好失礼,无论如何得当面拜谢才好。”    口中说着,就要起身——    和二哥的朋友大多是鲁莽的热血少年不同,大哥结交的人却大多是家中嫡长,性情当真是一个比一个闷得慌。    而陆瑄却是其中的一个异数。    到现在袁明珠都记得,蒙蒙烟雨中,那个脚踩木屐、沾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漫步在缤纷桃花雨中的洒脱少年,飘逸的身形,清冷俊美的侧脸……    一别经年,陆大哥这会儿定然更出色了?    这般想着,竟是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人才好。之前的惶惑恐惧竟是消融了大半。    却被袁钊钰止住:    “都这会儿了,陆大哥早走了。再说答谢的事情哪里需要珠姐儿出面,你只需要小心将养身体,其他的事交给大哥就好。”    一番话说得袁家老祖宗高氏也频频点头——自己这曾孙果然是个好的,往这儿一站,一家子人都找到了主心骨,没瞧见明珠刚才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么快就转好了!    怜爱的拍了下袁明珠的手:    “你身子骨从小就弱,被这么一吓,怎么也得好好养着才行。听曾祖母的,这事儿珠姐儿就不用管了,本来就该当是他们男人的责任。”    “怎么就会,走了呢?”袁明珠就有些失神,竟连袁钊钰走出去都没注意道。    略略犹豫了下,袁钊钰终是决定先去见祖母聂夫人。    刚走到聂夫人住的禅房外,便听见聂清韵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姑祖母,孙嬷嬷行事委实不妥。怎么能那般对待那位姑娘呢?不是那位姑娘出手相助,可是真要出大事……”    “韵丫头的意思是,你们能顺利脱逃,全赖了那丫头的福?”聂夫人明显有些不甚相信——    那可是以凶狠闻名天下的突厥人。难不成那女子是红拂之类的人物不成?    且先后两次遇见那女子,之后更发生了这等事,委实有些太巧。自古人心险恶,韵姐儿还是太过单纯了些。    不过是想着侄孙女刚刚历劫归来,倒也不好太过盘根究底,当下只敷衍道,“好了,姑祖母知道了,那位姑娘就是个奇人,不独能事先洞悉突厥人的阴谋,关键时刻还从天而降,领着你们逃了出来……”    “是真的。”听出聂夫人的不以为然,聂清韵顿时头疼不已,却偏又无可奈何,“姑祖母不知,我们真的是得了那姑娘的警示,甚至后来那突厥人的刀没有扔到我们身上,十有八、九也和她有关呢。”    明明那些突厥人的模样,是拼死都要把自己等人,尤其是珠姐儿留下来的,怎么会出现突然就失了准头这样的蠢事?    看聂夫人依旧不以为然,聂清韵真的发了急:“姑祖母,你要信我,不能任由孙嬷嬷这么看犯人似的把人管着……”    话音未落,房门应声而开,袁钊钰疾步而入:    “孙嬷嬷把谁当犯人了?难不成和你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其他人不成?”    怎么觉得,有些不妙呢?    “大表兄——”聂清韵眼睛一亮。若说这会儿有什么人能让姑祖母改变主意的,怕也就只有大表兄了。    别看袁钊钰年纪小,可他素来沉稳,又善谋划,便是侯爷遇事也会咨询一二。    “大表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和珠姐儿能够安然无恙,全是托了那位姑娘的福……”    袁钊钰顾不上回答,忙从怀里摸出那根断成两截的项链,还有散落的珠子:    “这链子,可是韵姐儿的?”    聂清韵扫了一眼,随即摇头:    “不是我的。大表哥哪里得来的?”    聂夫人已是接在手里,略看了一眼就想撂开手:    “这链子成色并不好,如何会是韵姐儿的?”    袁钊钰慌忙探手接住——老大可是说,务必要原物璧还的!瞧着聂清韵,神情焦灼:    “韵姐儿,你方才说的那位姑娘这会儿在哪儿?”    说道一半却又转头对聂夫人道:    “祖母,快让人请过来……啊,不,还是我和韵姐儿亲自去一趟。”    到了这会儿,已是认定,原来陆瑄口中让袁家偿报大恩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认定的韵姐儿,而是另有其人。    又联想到陆府管家的郑重,再有陆瑄平日里清冷的性子,由不得心一下提了起来——    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说不好和陆府有瓜葛。或者根本就是,陆瑄看重的人。    不然就没办法解释陆府管家郑重而古怪的态度,和特特转达自己的陆瑄的话。    这么一想,登时更坐不住了。    “莫急。”看长孙的模样,明显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聂夫人只觉一头雾水,“到底什么事,怎么把你急成了这样?”    钰哥儿可不是那等毛躁性子,平日里鲜少瞧见他这般忙乱。    袁钊钰无奈,只得站住脚,把方才和陆府管家去山上带回两个突厥人的事简略说了,“倒是没有见着陆大哥……可陆大哥却特特让管家传了话来……”    又举起手中项链:    “方才韵姐儿不是说,那突厥人往外掷刀的时候,差点儿滑到吗?十成十是踩在了这珍珠上……”    聂夫人再次接过项链,待得瞧见那整齐断裂的接头,也是大吃一惊:    “你说的竟是真的!我平日里只说,也就咱们府里的女孩,外柔内刚,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再没想到,却是天外有天,还有这等智勇双全的奇女子!”    这般说着,登时觉得之前孙嬷嬷所为大为不妥——    既是事先弄断项链,说明那姑娘已之前经察觉到危险,这般情形下,依旧站了出来,委实殊为可贵。    相反,倒是自家所为太小家子气了些。    想着招手叫来一个下人,低声嘱咐了几句,便率先起身:    “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祖母就不必去了。”袁钊钰忙道——    老夫人身份尊贵,堂堂武安侯府的当家夫人,等闲如何能劳动她老人家出面?    “祖母还不糊涂。”聂夫人摇头,“那姑娘,我是一定要见见的。”    若然真是如孙子所言,对方冒着性命危险,挺身而出,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自然值得自己另眼相看;或者相反,是个别有居心的,既是牵扯到陆家,可也要好好掌掌眼才是。    聂清韵在前,袁钊钰扶着聂夫人在后,一行人匆匆往外而去。迎面正好碰见孙嬷嬷。    瞧见老夫人和袁钊钰并聂清韵三人竟然亲自来了,孙嬷嬷明显吓了一跳,忙惴惴不安的上前施礼。    “孙嬷嬷,那位妹妹呢?你没把她如何?”聂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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