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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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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辆车,是公主府的马车……”程宝茹忽然道,“三妹妹十有**,就坐在上面……”    程骏和忙探头往外瞧,果然见一辆带有公主府标识的豪华马车,可不是正往老宅的方向而去?    只他毕竟年龄大些,晓得即便有公主府的徽记,也不见得上面坐的人就是蕴宁。    程庆轩可不也是这般想法?当下只让车夫速度再快些,又打发小厮,赶上去探问一番,若然前面车上的人果然就是蕴宁,就让她赶紧滚过来,不是的话,也谨记莫要惊动贵人。    说话间,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长街上人群纷纷向两边走避。公主府的马车正好堪堪行上街头,见状也忙停在路边。    之前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很快回转,程庆轩焦灼的探出头:    “打探出来没有?”    “再没错了,就是三姑娘。”小厮低声道——    也是巧了,他赶过去时,公主府的马车正好停下,耳听得那些下人“三姑娘”“三姑娘”的唤,已是信实了五分,再加上蕴宁还探头往外瞧了一眼,可不确凿无误就是府里那个人见人避丑丫头吗?    “真是她?”程庆轩大喜——    果然是老天都帮着自己。    之所以这么紧赶慢赶,可不是怕老爷子回来了,不好把人带回去?眼下既是在路上碰着了,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当下催着车夫就往前去,到了近前,车没停稳就跳了下来,抬脚就要朝公主府的马车冲过去:    “宁姐儿,公主府的马车也是你能做得的,还不给我……”    “滚下来”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清脆的“哒哒”马蹄声给压了下来,却是长街的尽头,正有数十匹骏马缓缓而至。马匹上人从十二三岁到二十余岁不止,个个蟒袍玉带,气势逼人。    “啊呀,这就是各地藩王的王子吗?”    “俱是生的好相貌呢……”    “那是自然,所谓龙子凤孙,这些可俱是天家人,说不好,里面就有一位……”    也有那消息灵通的小声嘀咕着,又想到什么,忙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程庆轩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又瞧见恭恭敬敬在前面引路的礼部官员,终于想起一件天大的事来——    今儿个可不正是各地藩王王子进京的日子?    说是令藩王王子进京面君,可不年不节的,哪个人不明白,分明是为了遴选嗣子!    要说今上也是个不如意的,当初和亲兄弟争位,好不容易占了龙椅,却是膝下空虚,而立之年,方得了个龙子,虽是一出生就封为太子,却是个体弱命薄的,好容易挨到及冠之年,依旧撒手西去。    自打太子没了,皇上打击太大之下,可不就缠绵病榻?    到如今已有两年之久。前些时日,帝都上空忽然出现黑白鱼状太极图,更有九天惊雷烧了慈宁宫一座殿宇,朝野震惊,太后差点儿哭昏过去,只说是国朝后继无人,上天降下责罚,恳请皇上为祖宗基业计,赶紧从宗室子弟中遴选后嗣,好让周家列祖列宗能在地下安稳长眠……    连带的朝中重臣也纷纷上书附和,不多久,就有了这道让各地藩王送子进京的旨意。    只天下人谁不知,分明是皇上要过继嗣子啊!    都说同人不同命,天家的嗣子和普通百姓又自不同,一旦被皇上选中,妥妥的就是储君、未来的皇上,可不就是真龙吗!    要是自己过继的是那等朝中重臣之家,如何也不会和现在这般栖栖遑遑了。    正自胡思乱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些不对,却是这群鲜衣怒马的龙子凤孙,不知为何忽然停了下来,站的位置,可不就在自己的前方?    程庆轩冷汗刷地下来了,心说是不是自己这么直盯盯的瞧着,礼仪不周,惹了哪位爷不悦?忙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来,腰也弯的快到地上了:    “小的工部所正程庆轩给各位爷请安……”    可不知是他声音太小还是距离太远,却是没半个人搭理他。倒是旁边的人群忽然散开来。程庆轩后知后觉的抬头,才发现偌大的空地上也就自己和前面公主府的马车罢了。    吓得脸一白,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而正前方,正有一个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缓缓而来,在距车子几射处勒住马匹,冲着公主府的马车做出礼让的姿势:    “我等奉皇命入城,不想却是阻了大姑姑府里的马车,还请勿怪。”    随着他的话,后面一众藩王王子也跟着纷纷让开,那些礼部官员神情却是有些复杂——    这说话的少年,可不正是皇上唯一的兄弟,庆王爷的独子周珉?    这位倒是个会来事的,甫一入京,就先想法子赢取公主府的好感。    和曾经跟庆王水火不容不同,皇上对唯一的胞妹荣宁大长公主始终宠爱有加,兄妹两个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若然能赢得大长公主的支持,过继一事,可不就抢占了先机?    后面的那些藩王王子也不是傻的,忙也纷纷附和:    “如何能让长公主的人给我们让路?”    “让公主府的车先过去。”    能动用公主府的马车,还是住在这样繁华的街道,意味着车上的人要么是哪个朝中权贵家的小姐,要么是长公主极看重的,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大家礼让一番,是绝没有坏处的。    蕴宁也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登时头疼不已,只得道:    “贵人们言重了,贵人们有皇命在身,若因为小女子而耽误了大事,可不是小女子天大的罪过?还请贵人们先行,小女子并无要事,不敢劳烦贵人。”    虽是看不见人,声音却宛若出谷黄莺,很是宛转动听。    周珉认真听完,倒也没有强人所难,微微一笑道:    “姑娘太客气了,既如此,我等就先行一步,他日有缘,再向姑娘赔罪。”    说着,一抖缰绳,却是加快了步伐,公主府的马车前面很快就空了出来。    即便很多人赶着有事,可瞧见这般情景,也不敢拥挤夺路,生生目送着公主府的马车横跨长街,才轰的一下四散开来。    直到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程庆轩才一下清醒过来。    车里的程宝茹和程骏和忙从车上下来,扶住程庆轩。勉力护着回到自家马车前。    “爹爹方才怎么不让三妹妹下来?”程宝茹无论如何压抑不住内心的嫉恨——    方才那些可都是金尊玉贵的藩王之子啊,这一辈子,自己怕是都没有和他们搭上话的机会,倒好,竟是纷纷给程蕴宁让路,最后那位英俊王子话里话外,分明还透露出想要结识那个臭丫头的意思。    先是公主府,再是这些金枝玉叶……    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程蕴宁那个其丑无比的无盐女给摊上了?除了从前的嫡姐面前,程宝茹和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忽视过。    又暗暗埋怨爹爹太过没出息,要是当机立断把程蕴宁拽下车,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敢忤逆不成?也让那些王子们瞧瞧,他们巴结讨好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般想着,语气里自然不自觉的带上了些怨尤之意。    程庆轩心里也正不自在,听程宝茹如此说,心头的火气再也压不下去:    “闭嘴!混账东西,你懂什么!”    声音太大了些,旁边的人纷纷往三人站的地方看,程宝茹一下红了眼圈。不想眼泪还没下来,程庆轩又断喝一声:    “哭哭哭,镇日里就知道流泪,怨不得这么晦气。”    吓得程宝茹到了喉咙边的哭泣又咽了回去。    车里的丁氏则始终坐在马车里,咬着嘴唇,一眨不眨的瞧着远去的公主府车驾,眼中神情晦暗不明……    ☆、暗流    一直到了老宅外,一家子僵硬的气氛才稍稍得以缓解。    “不然,老爷先在车上等着,我去让宁姐儿出来迎一迎?”丁氏试探着道。    程庆轩清了清嗓子:“都是一家子,那么客套做什么?都下车。”    口中说着,率先下了马车。    丁氏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心虚,好笑生气之余,又有些鄙夷——    天下间的男人,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每每见了他那个爹,都跟老鼠见了猫一般,这会儿更是有出息了,竟然连自己女儿都开始畏惧了。    却也不说破,跟在程庆轩的后面下了马车。    即便是两进的小院子,可在这个地段而言,也算是寸土寸金了。更兼设计的很是精巧,又有花木水榭错落有致,瞧着倒也让人觉得爽心悦目至极。    几人穿过一条两旁种满药草的清幽小径,再转过一座假山,很快来至后院,正瞧见坐在桂花树下一张美人椅上的蕴宁,身旁还侍立着几个姿容俏丽的婢女,或捧锦帕,或递茶水,服侍殷勤,却是井然有序,没一点忙乱之处,更难得的是这么些人,竟是一点儿声息也无。    距她们不远处,有几个仆妇正从一辆大车上不停的往下搬运东西,仔细瞧去,有衣料布帛,有首饰头面,甚至还有一扇精美的玉石屏风,上面镌刻着花草,还有数只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雕工精致至极,不仔细看,简直就和活的一般。    程宝茹瞧得眼睛都直了,更是不停的往外冒酸水,即便方才刚被程庆轩发作过,这会儿却依旧忍不住上前几步,嗔怪道:    “爹和娘还有二哥到了,宁姐儿怎么还大剌剌的坐着?便是爹娘心疼咱们,做人儿女的,也没有这般托大的道理。没得让父母寒心……”    蕴宁霍然回头,虽是早已明白,既然重回幼时,想要对这所谓的父母避而不见是根本不可能的。    上一世从离开程府,一直到死在农庄,蕴宁再也没见过两人的面。乍一瞧见大步而来的程庆轩夫妻,曾经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程庆轩依旧沉着一张脸,好像每日里总有人会惹他生气一般;至于丁氏,白皙的容颜依然柔美,只得体的笑容也不能掩盖乍然瞧见自己时一瞬间的冷漠……    心念电转间,蕴宁已定下心神,站起身形,冲着程庆轩夫妇福身见礼:“爹,母亲。”    抬起头时,视线却毫不避让的对上程宝茹,不紧不慢道:“二姐姐方才的话,恕蕴宁不敢苟同。一则即便有长公主殿下的人帮忙,院子里这会儿也正忙乱不堪,有所疏忽,在所难免,二则你方才也说爹娘心疼咱们,如何就会因为这点小事,怨怪于我?还是说你心里,爹娘就是那等动辄发怒、蛮不讲理的糊涂人不成?”    说着又转向程庆轩和丁氏:    “女儿说的可对?”    “我哪有?”再没想到,府里那个沉默别扭,无论受多少委屈,也从来只能默默咽下的程蕴宁,有朝一日也会言辞如刀,令人招架不住,程宝茹又是震惊又是委屈,“三妹妹莫要血口喷人!”    口中说着,又求救似的瞧向丁氏:    “娘,你看看三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左性了……”    如何也没料到,从来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丁氏,却是根本没接话茬,甚至瞧都没瞧泫然欲泣的程宝茹一眼,直接上前就想把蕴宁揽在怀里:    “我的儿,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你二姐姐自来口无遮拦,你莫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明显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程宝茹身上,还从没有过这种待遇,程宝茹瞬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丁氏笑的慈爱,瞧着小女儿的温柔眼神几乎能拧出水来,旁边的程宝茹更加委屈——嫡女和庶女果然不同,嫡母可从没有这么着看过自己。    不想蕴宁却似是没瞧见一脸殷切的丁氏,身形往旁边一错,低眉道:    “二老请上坐。”    被撇开的丁氏动作一顿,伸出的两只手无比尴尬的停在了空中,只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颇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感觉。    好半晌才把那口气咽下去,脸上的亲热神情却是淡了不少:    “宁姐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只你终究是我们的女儿,不管到什么时候,爹和娘也只有盼着你好的……”    口中说着,眸子里已是带上了些水光,端的是疼爱女儿的慈母模样。    这样感人肺腑的场景,可不是蕴宁上辈子梦寐以求的?    毕竟,小孩子哪有不想讨母亲欢心的?即便有祖父的疼爱,可每每瞧见别的孩子窝在母亲怀里时幸福的模样,蕴宁都羡慕不已。也正是为着这份眷恋和渴慕,才会在丁氏向老爷子提出想把女儿接到身边亲自教养时,开心雀跃不已。    可不正是为了蕴宁这份纯然的喜悦,老爷子才会即便不舍孙女儿的陪伴也依旧选择了放手?    可等待自己的却是什么呢?    蕴宁垂下的眼帘中闪过一抹嘲讽和悲凉——    从回到丁氏身边一直到永远离开棋牌胡同的程府,足足七年时间里,丁氏何尝抱过自己一回?初回到丁氏身边时,蕴宁将将五岁,每每瞧着长姐或者二哥坐在母亲膝上,被母亲抱在怀里温柔呵哄时,便总会哭着闹着也要丁氏抱自己,却总被秦妈妈迅速抱走,甚至秦妈妈还一再告诫自己,母亲之所以体弱,便是因为当初自己出生时大出血身体受损的缘故,一出生便如此不孝,大了更要懂事些,绝不能惹母亲生气……    只一个孩童渴望母亲的怀抱不是天生的吗?如何就是不懂事和不孝了?    时间久了,即便已认同了自己于丁氏而言的罪人身份,却依旧抵不过心底深处最浓的渴望。以致终有一次,蕴宁鼓足勇气径直投入丁氏怀抱时,却被丁氏下意识的一下推开,力气过大之下,蕴宁直接仰面朝天,磕倒在高高的门槛上。    登时便有殷红的血从后脑勺处流出……    面对着伸着双手,拼命哭喊着要抱抱的幼女,丁氏第一个动作不是上前搀扶明显受到惊吓的蕴宁,而是赶紧拍了下有些受惊的长姐的背,然后才转过身来,静静的盯着躺在地上大哭不止的小女孩,神情阴郁而冰冷……    到现在蕴宁还记得对着丁氏的眼睛时,毫无来由的惊悸和恐惧。    也是从那时起,蕴宁再没有奢求过丁氏的怀抱,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当然这些都是上一辈子,蕴宁内心最深的渴望和遗憾,这一世,即便丁氏愿意敞开怀抱,蕴宁也已经不想要了——十二岁的身体里,却装着三十多岁的灵魂,自然能分清真情和假意,所谓的母亲的怀抱,何尝有一丝温暖和柔情在里面?蕴宁早已不需要也不屑要了。    且丁氏的话,哄小孩子还差不多,蕴宁也好,其他人也罢,何尝听不出来丁氏话里隐隐的指责?    什么叫“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无非就是责怪蕴宁目无父母、自作主张罢了。    “这几日你不在家里,我就是睡觉都不安稳,就是你爹,也挂心的紧,”丁氏说着拿出手帕拭泪,“往日里你只说不爱见人,总是呆在后院,娘即便心疼,也不愿拂了你的意,想你了就悄悄去后院看你一眼,之后才有心思做旁的事,你这么乍然离开家,娘唯恐你在外受什么委屈……”    “让母亲担忧是女儿的错,只母亲怕是误会了,长公主殿下最是这世上顶顶和气宽厚的,从不曾叫女儿受过一点委屈。”蕴宁说着又指了指院中那辆大车和旁边忙碌的仆妇,“不信您瞧,那车上全是长公主送我的衣物呢,全都好看的紧,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呢……”    丁氏又被噎了一下,连带的脸一阵阵发热,瞧着蕴宁的眼神恼火之余,又有些深思——    这个死丫头,今儿个是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给自己挖坑?    自己一个小小的末流小官之妻,便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背后非议当朝长公主殿下啊。更别说这会儿公主府的人还都在这儿站着。    所以蕴宁这些话,到底是因为年纪小口无遮拦,还是刻意歪曲自己的意思?    如果是后者,也太过匪夷所思了?毕竟她这会儿也才刚刚十二岁罢了。    还是说,她看出了什么?    可心里再不舒服,也不敢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还不得不白着一张脸连连向旁边的丫鬟仆妇解释:    “……早听说长公主殿下宽仁大度,最是个怜贫惜弱的,能入得了她老人家的眼,委实是我们宁姐儿前世修来的福气。只宁姐儿毕竟还小,说话做事难免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这做爹娘的难免会有些担心,唯恐她在外惹出什么祸事来,言语间要是有不周之处,还要请几位多多包涵才好。”    竟是即便道歉,也不忘抹黑蕴宁一把。    ☆、威胁    “太太莫要如此,三姑娘那般乖巧的性子,如何会惹祸?长公主殿下镇日里还担心三姑娘性子太宽厚了些,唯恐她被人欺负去了呢。”说话的正是采英。    因想着蕴宁身边没有人服侍,长公主便做主把采英和采莲送了给蕴宁,便是身契也一并交了过来。    待会儿其他人会跟着公主府的马车一道回去,这两个丫头却是会留下来。    两个人却也是打心眼里乐意的。    委实是一则长公主让两人离开时,已经言明,会让两人的兄弟进府做事,且只要两人尽心伺候蕴宁,待得两人到了成亲年纪时,公主不独会亲自帮她们择一门亲事,还会一人送上一份体面的嫁妆。    这可是公主身边的贴身的大宫女才有的体面。两人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更别说还能福泽家人。再加上这几日相处,也和蕴宁颇为投契,知道这程家三姑娘不独是个有本事的,更兼性情温婉,绝不是那等会作践人的,当下自然千肯万肯,欢天喜地的就跟蕴宁一道过来了。    丁氏的心沉了沉——这丫头还真入了长公主的眼?    面上却是不显,笑吟吟道:    “倒是让长公主殿下费心了,我们一家子都感激不尽。”    说着又嗔怪的瞪了蕴宁一眼:    “只长公主待咱们好,咱们也得知礼才是,即便这是自家,这大热的天,如何也不能让长公主的人这般劳累才是。”    说着转头对程宝茹道:    “茹姐儿快领着去前面喝些茶水,可要好生招待着,莫要慢待了人才是。”    又吩咐程骏和:    “和哥儿也别在这儿傻站着,去瞧瞧,有没有需要帮把手的。”    听丁氏的意思,明显是要打发众人离开,采英和采莲便有些不愿。只她们再如何,也只是下人罢了,倒不好直接和丁氏对上,犹豫片刻,只得告退,跟着程宝茹往前面去了。    看到众人走了个干干净净,丁氏长叹一口气,泪水盈盈的瞧着蕴宁:    “宁姐儿是不是心里还怪着娘亲呢?怎么从公主府出来,家都不回,就径直到了这儿?你不知道这几日见不到你,娘这心里,真是和刀扎一般……”    话没说完,就被程庆轩打断,沉着脸道:    “几天不见,胆子倒是不小!是不是以为有了公主府撑腰,你就可以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了?”    两人分明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宁姐儿还小,你莫要吓着她了。”丁氏忙站起身,作势把蕴宁护住,拦在程庆轩身前低声道,“孩子不过是一时糊涂,何尝说过不和咱们家去?”    说着推了下蕴宁:    “宁姐儿快说话啊,你爹也是太过挂念你之下,才会动怒,快去同你爹爹说,就说宁姐儿知道错了,咱们一家人赶紧回去,再让人把你祖父请回来,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岂不开心?”    一家人团团圆圆?当真可笑,真是有这份心肠,当初如何还要不声不响的就搬了家?    这般想着,忽然觉得有些疑惑——    以母亲的滴水不漏,明知会惹得祖父大为光火,缘何还要撺掇父亲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须知父亲即便平日里不甚精明,却是对官职执着的紧,即便母亲的娘家丁家也算名门,可对一个才干平庸的庶女女婿,又愿意帮衬多少?    说句不好听的,有什么人脉的话,自然都是给丁家子孙留着,犯不着便宜了对家族助力不大的庶女婿。    其中关窍,父亲即便没有想到,母亲也定然是心知肚明的。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不想靠着丈夫夫贵妻荣的,如何母亲倒是反其道而行之,即便要丈夫顶上个对前程大为不利的吃软饭的名声,也要坚决搬离这里?    不像是搬家,倒像是逃避什么似的。    可即便觉得不对,蕴宁这会儿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眼瞧着程庆轩气的头上的青筋都要迸出来了,明显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得先按下心头的疑惑,敛眉道:    “爹和母亲的意思蕴宁明白,只祖父的脾气二老也清楚,做了决定最是不肯轻易更改,我就是要走,怎么也得和祖父说一声才是……”    “这事儿宁姐儿就不用管了,”丁氏攥住蕴宁的手腕,“你祖父那边,你爹自会让人去说的。娘知道你祖父疼爱你,可再如何,还能越过了你爹去?你祖父那个人,就是嘴硬心软罢了,说不得咱们这会儿走,顶多傍晚时分,你祖父就回去了。”    最后的话与其是说给蕴宁听的,还不如说是给一旁程庆轩说的。    “……你祖父疼你,你可也要好好回报他老人家才是,若是恁大年纪,却要和家人分居两地,不独你爹要听外人闲话,就是你祖父,心里何尝会好受?毕竟,谁老了,不想老有所依,儿女绕膝?宁姐儿现在陪在老爷子身边还好,可你终究有出嫁的那一日,就真忍心看着你祖父一个人呆在老宅里孤独终老?”    程庆轩面色果然越发不善,下颚一下下抽紧,瞧着蕴宁的神情冰冷至极——    即便已不在太医院任职,可老爷子的资历在那儿搁着呢,没瞧见这才刚一回来,就成了长公主的座上宾,真是程仲住在老宅,短时间没人知道,时间长了,必然会传的沸沸扬扬。    国朝以孝治天下,真是自己不孝的名头传出去,别说肖想工部主事的职位,怕是连头上这顶七品乌纱帽都保不住。    再加上自己并非老爷子亲子,而是过继而来,所谓墙倒众人推……    蕴宁神情更是一凛,却是一眨不眨的对上丁氏虽含笑却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    若说重生而来,蕴宁唯一的软肋,就是老爷子了。    丁氏分明也知道这一点。    就如同上一世,可不是听信了身边人的话,误以为祖父也舍弃了自己,才会绝望之下,跟了顾德忠离开。    即便再无法相信,蕴宁这会儿也明白,前世顾德忠之所以会那么顺遂的在自己身边出入,甚至下人日日在耳边的言语,必然都和丁氏有关!    怪不得,上一世当自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怎么哀求,都无法见丁氏一面,那时还以为是程宝茹从中作梗,这会儿却明白,其实是丁氏根本不愿见自己?    对上蕴宁明亮而清冷的眸子,丁氏心蓦然一慌,不自觉就松开了蕴宁的手腕,隐隐有种直觉,事情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再定睛看时,蕴宁已经低下头,仿佛方才那凌厉无比的眼神和她无关似的:    “母亲这话,可莫要被外人听了去,不然怕是引起什么误会。毕竟,不管爹爹住在那里,始终是祖父的儿子,又怎么会让祖父孤独终老?”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蕴宁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悲惨,才是这世上伤祖父最深的。    上一世算计了自己,这对儿夫妇又何尝善待了祖父?不然,也不会祖父临终时,才特特令程宝茹把遍体鳞伤的自己送到祖父跟前……    “好了,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赶紧上车走。”程庆轩却是不待她把话说完,就不耐烦的打断,又恐蕴宁挣扎,索性对着闻声过来的程骏和道,“你先带你三妹妹回家,我们随后就到。”    竟是蕴宁不从的话,就押回家去的意思。    “宁姐儿莫要担心,”丁氏神情一松,眼波流转间,在卸了半截的公主府马车上停了一瞬,“长公主殿下送你的礼物,我和你爹自会帮你带回去。”    “走,还愣着做什么?还是说得我这个当哥哥的请你这个公主府的贵人上去?”程骏和走过来,吊儿郎当的说,看着蕴宁的神情却很是不善。    蕴宁却是理都没理他,径直转了头瞧着程庆轩一字一字道:    “爹爹可是忘了当初搬家后,祖父说的话了?还是爹爹以为,不管做什么,祖父都不会怪罪?所谓可一不可二,这般先斩后奏、不告而为,一次已是足够了。便是要回去,怎么也得等他老人家首肯了才好,若然彻底惹恼了他老人家,蕴宁倒是不怕被责罚,就是怕祖父对爹会有什么误会,若是由此令祖父和爹爹生了嫌隙,耽误了爹爹的大事……”    一番话令得程庆轩一僵,瞧着蕴宁的神情不虞之外更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狰狞——    当初可不就是为着自己听了丁氏的话,没回禀老爷子一声径自搬了家,惹得老爷子勃然大怒,父子关系也至此降至冰点。    那以后尽管自己再如何着意奉承讨好,都没唤回老爷子一片慈父心肠。    每每思及此,程庆轩也不是没后悔过。    这会儿听蕴宁如此说,程庆轩登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确然有些不妥——好容易这么多年了,父子两人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些,真是再犯了他的忌讳……    老爷子那个人,会不会因为自己再一次先斩后奏,彻底翻脸不好说,想要靠他谋取的工部主事一职,却是彻底不用想了。    还有蕴宁特特加重了声音的“耽误大事”几个字,更是让程庆轩一阵心惊肉跳——    若然连自己的事,老爷子都和蕴宁提起过,可见在老爷子的心里,小女儿的位置明显比自己想的还要重得多。且怎么就觉着,蕴宁这是在威胁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让收藏评论和这酷夏的天气一样热烈(*^__^*)    ☆、恼火    程庆轩咬着牙,瞪着蕴宁直喘粗气。    程骏和则是完全傻了眼,不认识似的不停上下打量蕴宁,想要去拽蕴宁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住,竟是莫名生出些懊恼之意——    和见到父亲,总是骇的兔子一般惊恐莫名的自己相比,这死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    “宁姐儿!”丁氏陡然觉得有些不妙,死死的盯着蕴宁,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这真是一直独居后院沉默寡言到仿佛不存在一般的小女儿?    才几天功夫,如何就会和变了个人相仿?且最可怕的不是她的伶牙俐齿,而是对人心的揣度。    但看程庆轩的外表,当真是温和知礼进退得宜的谦谦君子,可也只有自己这个多年的枕边人知道,这人有多好面子,而除了好面子之外,程庆轩最大的死穴,可不就是对名利的向往?    当初之所以能说动程庆轩搬家,可不就是利用了前者?而方才蕴宁的话,则无疑于一下命中了程庆轩的死穴。    长公主殿下就是再会□□人,可她不是神仙,如何也不能让一个人短短几天内就发生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不是确定眼前这人确然是蕴宁无疑,丁氏简直要怀疑这具皮囊下,藏着的是另一个幽魂了。    只鬼神之说,又太过虚无缥缈,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之前的老实全是这丫头伪装的,等老爷子回来,找到了依仗,便不屑再加以掩饰。    看向蕴宁的眼神,一时越发幽深难测,偏脸上神情又是生气又是伤心:    “真是昏了头了!再入了长公主的眼,别忘了你始终是我和你爹的女儿。世上哪有做女儿的竟敢威胁自己父亲的?还不跪下来给你爹赔罪……”    蕴宁静静睇了丁氏一眼,缓缓跪了下来,神情中殊无半点儿恐惧抑或后悔之意。    丁氏脸上硬挤出来的慈爱之意,却是怎么也挂不住了——    这丫头,好像生了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    一时又是愤怒又是丧气。    那边不得已跟着程宝茹去了前面的采英采莲,可不一直关注着这边儿的情形?远远的瞧见蕴宁的动作,两人登时就急了,偏是蕴宁始终没什么表示,两人也不敢擅自行事,一时竟是无计可施。    程宝茹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自然也把蕴宁被罚跪的情景尽收眼底,耷拉着的脸一下舒展了开来,登时一改之前的冷漠,无比热情的亲自布起茶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眼瞧着天色就要黑下来了,直挺挺跪着的蕴宁已是化成了黑暗中的一个剪影,却是始终不肯如丁氏所言,低头认错。    一直沉默不语的程庆轩也终于有了动作,冷哼一声道:    “看在你对祖父还算孝顺上,就先饶了你这一次。别跪着了,起来。”    丁氏攥紧袖子里的锦帕,眼神一瞬间锋利无比——    再好面子终究抵不过对名利的渴望,自己这次,怕是要栽在一直以为还算无害的小女儿手里了。    果然,下一刻程庆轩接着就道:“那个,你祖父身边也离不得人,你就先留在他老人家身边好好侍奉,记得切莫偷懒……不然就别怪为父心狠,数罪并罚!”    “三日后我再来,若是到时你祖父依旧不开心,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最好三天内,这丫头能说的老爷子想通了,肯帮自己张罗,不然,绝饶不了她。    只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却是有些对丁氏不住。毕竟这般气势汹汹的跑来,可全是自己的决定,结果倒是让她们母女起了嫌隙……    心虚之下,竟是看都不敢看丁氏一眼,转头就走,走了一半又站住,咳嗽了一声道:    “对了,公主府送来的那些礼物,你一个小孩家家的,怕是无法周全,拣那些贵重的交给你母亲,让她先帮你保管着,没得弄坏了,让长公主殿下知晓了说咱们府里的人不知轻重……”    程宝茹正好走过来,闻言立时兴高采烈,忙接口道:    “女儿去帮母亲取来。”    丁氏心里恼火至极,虽是不耻丈夫竟然拿女儿的东西来讨好自己,却更不愿瞧见蕴宁得意,当下点了点头,盯着蕴宁的眼睛慢声道:    “也好,你三妹妹年纪还小,少不得就要你这个姐姐费些心了。”    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喜欢好看衣服、漂亮首饰的?更可况既是长公主所赐,必定俱是精品,拿了小女儿的心头好,也算是先给她一个教训。    程宝茹一时大喜过望,只觉憋了一天,这会儿终于扬眉吐气,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转头一扬下巴得意的冲蕴宁道:    “既然爹娘有吩咐,少不得姐姐就帮三妹妹一回了。”    说着趾高气扬的转身,径直接过下人从公主府马车上抱下来的十多个精致匣子送回自家车上,又探头仔细瞧了那些精美衣衫,却是有些丧气,实在是尽管程宝茹是姐姐,却是蕴宁个头更高,且相较于蕴宁的纤细,程宝茹却无疑过于丰满了些,那些衣服,明显是穿不上的。    依旧有些气不过,竟是伸手胡乱拨弄一通,本是叠放整齐的衣物瞬时变得凌乱不堪。    蕴宁抿了抿唇,一旁冷眼瞧着,始终不开口。实在是这等行径,根本就是祖父不在府里时,蕴宁面临的常态。不管吃的还是用的,从来轮到自己时,都是别人剩下不要的……    若然这会儿丁氏依旧想自己为这样的事痛苦的话,却是有点儿天真了。    采英采莲一旁瞧着,当真是气的肝儿都疼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一家四口上了马车,施施然而去。    “婢子明日就回公主府,定要把这事告诉长公主殿下知道。”采莲涨红着脸,愤愤然道。就没见过比这一家更没规矩的了,那可是长公主殿下特意为姑娘挑选的,程家夫妇就这么着让个庶女明目张胆的给拿走了,和那等强盗有什么两样。    “不可。”蕴宁静静瞧着程家马车消失的方向,“公主府事务繁多,这等小事,如何能再劳烦殿下?”    长公主殿下愿意护着自己,却不意味着要事事为自己做主。经过一世,蕴宁明白,这世上,人情总是越用越少的,除非不得已,蕴宁并不想随随便便就把长公主的人情给糟蹋了去。    且,自己又是长公主什么人,还能一辈子赖上公主府不成?便是有什么事,只有自己才是最可依靠的。    “那就任他们把姑娘的东西抢了去?”采英也明显很是不甘。    “她们既然愿意放,就放着好了。”蕴宁却是浑不在意,“走,天色晚了,也该歇着了。”    按理说金银也好首饰也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长公主既是赐下来,就归蕴宁所有,如何用,蕴宁做主就好,便是送了些给人也是无碍的。    可那个人是谁,都不能是程宝茹。    坐在车里的丁氏,这会儿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凉——一般的拾取别人挑拣剩下的,从前的程蕴宁一开始是小刺猬般哭闹不停,然后则是委委屈屈的躲在一旁流泪,时间再久些,也就认了命……    唯有这次,明明她一句不愿的话也未说出口,那眼神却再不复从前的死寂,反是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    之前那种一切事情都脱离掌控的感觉竟是越来越强。    “我听说,武安侯府的人今儿个已经到帝都了。”看丁氏始终低着头不说话,程庆轩不免有些不安。这些年来,早习惯了对丁氏百依百顺,老爷子面前也就罢了,今儿个却是为了个小辈拂了她的脸面,偏生丁氏还是在为自己谋划……    “还有他们府里的明珠,也跟着一道回来了呢。”    始终神情淡淡的丁氏脸上神情瞬时变得生动起来:    “老爷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可真?”    “再不会出错的了,是我们尚书大人亲口所说。”见丁氏终于肯搭理自己了,程庆轩忙不住点头,“听同僚的意思,尚书大人家有可能和武安侯府结亲呢,因此大人对侯府的事自然就较为关注……”    “既是尚书大人那里传出来的,自不会有错。”丁氏神情也很有些动容,却是蹙了下眉头,“你方才说尚书府有可能和武安侯府结亲?难不成是明珠,要议亲了?”    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急切,隐隐间还有些不满:    “我怎么记得,尚书府的嫡长子已是成亲了?次子的话,怕是,有些配不住明珠?”    “倒不是她,”程庆轩摇头,“说是尚书府的次女,和侯府次子……明珠可是侯爷膝下唯一一个嫡女,天生要做掌家夫人的,尚书大人家的嫡子出身自是好的,可配明珠,还是差了些……”    知道妻子自来最是疼爱这个甥女,程庆轩自然全捡着丁氏爱听的说。    程宝茹摆弄着首饰的手就顿了一下,侧耳倾听片刻,就有些心思不属——    武安侯府的袁明珠可不是和宁丫头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当日还是母亲亲自帮着接生的呢。还因为累着了,动了胎气,竟是当时就生下了蕴宁。那明珠小姐可是比自己还小着一岁。母亲这般关心袁明珠的婚姻大事,不知什么时候,也能替自己选一个如意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果然涨了呢,虽然远没有天气火热,可一样开心,O(∩_∩)O谢谢各位亲爱的    ☆、狗咬狗    马车速度不慢,可老宅和棋牌胡同那里相距还是远了些,待得回至家中,已是掌灯时分了。    看到主家的车子回来,门房忙颠颠的迎了出来:    “老爷,有客人来了。”    客人?程庆轩就愣了一下。    都这个时辰了,还有什么人会到家里来拜访?同僚是绝不可能,便是亲戚,也无疑有些失礼。    “是表少爷来了。”门房忙道。    要说表少爷顾德忠也算是府里的常客,程庆轩也好,丁氏也罢,从来都是待他亲切的紧,因而虽说家里主子都不在,见是顾德忠来了,门房依旧把人放了进去。    “是他?”丁氏先就变了脸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是他,眼下会和小女儿闹僵?    “谁让你放他进来的?”程庆轩也很是恼火,再是不待见小女儿,可也不愿她的名声被人坏掉——真出了个和人淫、奔的女儿,整个家族的女孩儿可不都得倒霉?到时候必会被老爷子和族长重罚!    自己这个当爹的,怕是也会跟着落个教女无方的恶名,在同僚中再也抬不起头来。    即便当初程庆轩也对顾德忠维护的紧,也默许了丁氏把所有罪责都栽到两个丫鬟身上,却不代表程庆轩对顾德忠这个唯一的外甥就不膈应。    且明知道家里没人,顾德忠还这么大剌剌的进来,再加上自己可不也见过他往后院跑?    怨不得两个丫鬟会误会,以致终是生出那么大一场风波来。    不是顾德忠那个小畜生,说不好这会儿工部主事的位置已是自己的了……    当下沉了脸对门房道:    “你就是这么当差的?明知道府里主子都不在,还把人放了进去?若非念在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我必要把你撵了出去。以后不拘是谁,也不得随意进出府中!”    门房被训得一愣一愣的,有心辩解丁氏吩咐过,但凡是顾德忠来,不需通禀就可以让人进去,却在瞄到丁氏阴沉沉的脸色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即便说出去怕是也没用,说不得还会令太太动怒。到时候就出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了。    却是有些奇怪,也不知表少爷做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就这么不招待见了呢?    顾德忠这会儿也正烦躁无比。    在回春堂受了一肚子的气,顾德忠哪里肯罢休?本想着到程府来,怎么也要舅舅帮着出了这口恶气!还有程蕴宁,竟然敢涮自己玩儿,那日约好一起离开程府,却让自己在老槐树下枯站了许久,都不见她的影子。不是因为这个,自己哪里会淋了暴雨之下,病这么久?    可气鼓鼓的上门,却被告知一家人全都出去了。就是从来都呆在后院罩房的程蕴宁都没在家。    顾德忠转了个遍,除了些下人外,愣是一个人没找到。    这会儿可不正呆呆坐在那里生闷气?    听到外面的动静,顾德忠赶忙起身,刚走出去不远,迎面就瞧见程庆轩四人,忙迎过去无比委屈道:    “舅舅,舅母,你们可回来了!”    本想着以两人对自己的疼爱,定会问自己事情缘由,到时候自然要好好的给张怀玉告上一状,哪想到程庆轩倒是停了下来,却是冷哼一声,瞧着他的眼神简直是要吃人一般。    至于丁氏则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管沉着脸径直上了台阶。    程骏和则是一向对这个表兄看不过眼,现在知道又因为他差点儿闹出大事来,就更不愿搭理。    至于程宝茹,倒是对长相清秀的顾德忠印象还好,只爹娘盛怒之下,她也不敢开口,只悄悄给顾德忠递了个眼色,便低着头跟在丁氏后面进了房间。    “舅舅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顾德忠揣着小心道,“对了,怎么不见,宁表妹……”    心里却是寻思着,这一家人都回来了,独不见程蕴宁,难不成是那个丑丫头惹出什么事来了?思来想去,可不是唯有那个丫头,最不招这一家人待见……    这会儿可不是巴不得蕴宁倒霉才好,也就特特提了那么一嘴。    “宁姐儿如何与你何干!”听顾德忠还敢提起蕴宁,程庆轩压着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竟是指着顾德忠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起来,“一把年纪了不说一心向学,倒是有时间天天在内帷打转!可怜你娘守寡多年,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不知上进的混账东西……”    太过激动之下,唾沫星子喷了顾德忠一脸都是。    顾德忠被骂的都懵了,可看程庆轩气成那样,却也不敢辩解,只得乖乖的垂了手站在那里听训。    不成想越是这般,程庆轩越觉得这个外甥心里有鬼,竟是对着顾德忠骂了足足盏茶时间,直到口干舌燥,才气哼哼的住了嘴,一拂袖往正房去了。走了一半,却又站住脚高声道:    “……你给我记着,再敢在院里乱窜,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还从没有被舅舅这么不给脸过,顾德忠只气的脸儿煞白,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想了想,依旧抬脚寻丁氏去了——    顾家本就不过小康,这段时间又是母子都得了病,委实花费了不少银钱,本想去回春堂打秋风,却被张怀玉不客气的撵了出来,只既来了,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归不是?少不得要从舅母这里拿些银钱才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头,顾德忠也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舅父发这么大的火,连带的程蕴宁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正想着心思,不提防一个黑影突然在前面一闪。顾德忠吓了一跳,待得定睛看去,才发现却是舅母身边的秦妈妈。    “秦妈妈,吓死我了!”    “你来做什么?太太这会儿可没空见你。”秦氏却是绷着一张脸,全没有从前笑眯眯的慈爱模样。    还以为这顾德忠是个得用的,哪想到竟是绣花枕头,里面一肚子草包罢了。亏自己给他找了那么多机会,结果倒好,没诳住那死丫头,倒是跳进了程蕴宁挖好的坑里。    一想到送蕴宁离开时,里面装的好几十两银子,秦妈妈就心疼的不得了!    更别说宁姐儿可是一直待在后院里,说是与世隔绝也差不多,又能从谁的嘴里知道,老爷子要回来的消息?    分明有人特意把这件事说给了她听。    思来想去,那个巴巴跑过去送信儿的,可不是顾德忠可能性最大?    秦妈妈从小奶大了丁氏,看丁氏这些日子为着这事日夜不得安稳,又暂时动不了蕴宁之下,可不把所有的帐都记在了顾德忠头上?    顾德忠只觉今儿的事处处透着古怪,却明显并没有把秦妈妈的拒绝放在心里,强忍了心头的火气笑着道:    “舅母可是累了?你放心,我不过给舅母行个礼,说两句话就走……”    不妨话没说完呢,就被秦妈妈一下打断:    “表少爷是忘了老爷方才的话了吗?还是说真想被老爷把腿打折?赶紧走,赶紧走,不然,我这就去跟老爷说去……”    那语气声音,分明和打发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顾家家世虽是不显,只顾德忠是家中独苗,平日里可不是一直被顾母心肝肉一般的宠着?方才被程庆轩指着鼻子骂也就罢了,这会儿还被个老奴排揎,当时就翻了脸:    “跟舅舅说,说什么?当初可不是你让我多照顾些宁姐儿的,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礼物,可也全是你给我准备的!”    虽是好吃懒做了些,可顾德忠并不蠢,怎么能听不出来程庆轩话里话外的意思?    说什么镇日里在院子里乱窜,要说平日里,除了听秦氏的教唆,去后院看那个丑丫头的次数勤了些,顾德忠自问,还真没胡乱走过。    方才对着程庆轩时还有些心虚,这会儿对着秦氏,却是气壮的紧。    秦妈妈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至极——    这个顾德忠,分明就是条养不熟的狗。可偏是这样的话,绝不能有一言半语传到老爷耳朵里。不然怕是要出大事的!    秦妈妈的眼神实在太过吓人,顾德忠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待得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又有些羞恼,刚要呵斥,不妨程宝茹的声音在台阶上响起:    “表哥是来见母亲的吗?今儿个怕是不成了呢。秦妈妈,母亲这会儿有些头疼,说是让你去厨下让人送碗汤过来。”    吩咐人送汤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自己出面?知道太太这是要给自己解围,秦妈妈应了一声,匆匆走了,却是后悔之余,也暗下决心,看来往后要小心着些顾德忠了。    不经意间回头,正好瞧见顾德忠一步上前,拦住要转身回去的程宝茹,抿了抿嘴唇,放心的往外去了——    还是太太有法子。    ☆、祸水东引    “表妹。”顾德忠已然上了台阶,正正和程宝茹相对而立。    程宝茹一下羞红了脸,有心转身离开,又在瞥见顾德忠俊秀的脸庞时有些挪不动脚,犹豫了片刻,终是低低应了声:    “表哥。天色晚了,表哥快回去休息,我也得走了。”    “表妹且慢。”顾德忠有心探问程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何肯放程宝茹离开?且程宝茹虽是庶女,却和丁氏一般身材娇小,容貌也生的还算俏丽,讨好女孩子方面,顾德忠一向颇有心得,更何况程宝茹可不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又偏偏得捏着鼻子哄的那个丑鬼程蕴宁!    当下把手里的一个盒子递过去,柔声道:“这是我特意给表妹买的点心,表妹这么晚回来,定然还不曾吃东西?表妹拿去尝尝,好吃了,赶明我再给你买。”    既是到舅舅家,如何也不好空手不是?    顾德忠即便囊中羞涩,依旧买了盒点心过来。只方才被程庆轩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根本没有送出去的机会,索性这会儿直接给了程宝茹。    被顾德忠这么含情脉脉的瞧着,程宝茹头低的更厉害,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还没反应过来,手忽然一热,却是顾德忠正把盒子塞到程宝茹手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松开时手指却是在程宝茹手上抚了一下。    程宝茹只觉脑袋“轰”的一下,下意识的紧紧抱住盒子:    “谢谢表哥……”    又想到什么:    “表哥也去歇着,爹娘今儿个被宁姐儿气着了,怕是没心情见你……”    “气着了,怎么回事?”    “还不是宁丫头,以为得了长公主的赏,又有祖父撑腰,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竟是连家也不回,就去了老宅……”说了一半儿,又忽然顿住,不知为何,竟是不想让顾德忠知道这些了。    好在顾德忠脸上并没有异样:    “是吗,遇见这样的事情,真是辛苦茹表妹了。我知道了,表妹回去歇着。”    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老爷子还真回来了。    还有方才程宝茹说,程蕴宁竟然得了长公主的赏?眼前不期然闪过回春堂时,瞧见的那浑身绮罗,富贵奢华到让人眼睛都睁不开的贵人,记得张怀玉当时口口声声暗示说贵人就是程蕴宁……    即便张怀玉是有意坑骗自己,可长公主赏赐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便宜的了!    好在既然知道了那丫头回了老宅,明儿个就赶过去便是,不怕程蕴宁不把手里的好东西全都乖乖送上来。甚至即便如此,顾德忠也不准备轻易原谅她,怎么也要把一肚子恶气出来完才好。    唯一需要担心的,则是如何应对程仲那个老头子……    又在院里站了片刻,这才施施然往客房而去。    全然不知,主院的正房里,秦妈妈正放下帷幔,神情鄙夷——    表少爷果然是个眼皮浅的!    却是转过身,轻轻的帮丁氏揉着肩,意有所指道:    “是老奴左性了……宁姐儿的性子,也就表少爷拿得住她……”    口中说着,只觉一直堵着的胸口终是散开了些。宁姐儿平日里可不是最听顾德忠的话?只要他们两个露出那么一点儿行迹,再找人推波助澜一下,不怕老爷子察觉不出什么端倪。    等到被老爷子厌弃,三姑娘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到这里来?搓扁揉圆,自然依旧是太太说了算。    换句话说,这么一贴臭皮膏药贴上去,宁姐儿不死也得脱层皮!    丁氏却是闭着眼,既不接秦妈妈的话,也没有其他表示,仿佛睡着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秦妈妈使人去前面问了一下,很快就得到消息,顾德忠,一早就离开了。    “走了好。”秦妈妈眯了下眼睛,招手叫来一个下人,低头吩咐了几句。    顾德忠这会儿可不是已坐上了马车,兴致勃勃的朝程家老宅而去?    一路行来,只觉处处繁华,只他心里有事,一心早点儿见到蕴宁,当下只催着车夫再快些。    堪堪到了程府门前,顾德忠急急下了车,扔给车夫几文钱,一撩袍子,径直上前叫门。    听外面喊得急,门房也是吓了一跳。忙不迭打开门,一眼瞧见外面站着个少年人,不觉一愣:    “敢问这位公子是……”    “听说外祖父回来了?烦请通禀一声,就说小子顾德忠前来拜见外祖父他老人家。”    虽然一般是亲戚关系,可程庆轩那里和老爷子这里却又不同。    再怎么说程庆轩也是嫡亲的舅舅,至于老爷子这里,和娘亲程氏关系却是远的多了,且顾德忠打小就对程仲怵得慌,老爷子面前从不敢放肆,方才跑过来时,光想着能从蕴宁手里拿走什么好东西了,待得这会儿瞧见门房,才意识到怎么也要过了老爷子那关才好。    好在顾德忠自信,以程蕴宁对自己的死心塌地,听说自己来了,即便老爷子有所不满,她也会闹得老爷子同意了才对。    这般矛盾的心态体现在神情上,无形中便多了份儿诡异。    门房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一直对程仲很是忠心。虽也听过顾德忠的名字,只他眼里,这人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亲戚,不过是个快要出了五服的堂外甥罢了,且眼下府里只有三姑娘一个人在,如何能放了外男进去?    当下毫不客气的道:    “公子见谅,老太爷今儿个并不在家中,公子有事的话,改日再来。”    “老爷子不在?”顾德忠登时大喜过望,“那不是说,只有宁,三姑娘一个人在了?”    真是老天都向着自己。那个倔老头不在可不是正好?    省的自己还得挖空心思找借口!    “不错。”门房越发觉得不对劲儿,抬手就要关门,“公子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德忠一下拨开,之前的稳重有礼更是全然不见了踪影:    “啰嗦什么?外祖父的家,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下人做主了?信不信我跟你们三姑娘说,让她这就把你撵了出去?!”    门房猝不及防被推的一趔趄,还没反应过来,顾德忠已经一撩袍子,径直往里便闯。    登时被气的够呛,忙从后面撵了过去:    “顾公子,你快些站住,别再往里走了。”    顾德忠哪里肯听他的?听门房在后面喊得急,颇有些好笑——    这老头,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过给人看个门,就敢和自己叫板了。须知这程府里既是老爷子不在,程蕴宁可不就是唯一的主子了?    而自己,说是程蕴宁的主子也差不多了。平日里那些个在程蕴宁身旁伺候的,哪个见了自己不是比见了程蕴宁还要殷勤?    只管脚下生风的往里闯,连带的还提高了声音道:    “这府里的人都跑哪儿去了?去后面跟三姑娘通报一声,就说顾家的表少爷来了,让她快着些出来!”    把个门房给呕的——    老太爷离开时可是交代过,说是小姐很快就要回来了,让他们几个守着府里的老人可千万把家给看好了。现在倒好,这姓顾的小子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往里闯。    偏是他年纪大了,腿脚跟不上,正自焦急,正好瞧见瘸着一条腿走过来的护院张元清,忙不迭叫道:    “张老哥,快拦住他,别让他闯进去惊扰了小姐——”    顾德忠也明显听到了门房的话,却只觉得可笑——就眼前这瘸子,也想拦着自己?还什么怕惊扰了他家小姐,殊不知程蕴宁不定多盼着自己来呢。    当下越发放肆,看瘸子真的往自己跟前凑,斜了一眼冷笑一声:    “信不信我就是再把你另一条腿给打折了,你们家小姐也只有拍手叫好的……”    不想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却是那瘸子竟然单手就把顾德忠拎了起来,然后一抖手,就把人丢了出去。    等顾德忠反应过来时,已经结结实实来了个狗啃泥。    同一时间,一阵脚步声响起,顾德忠艰难的抬头,正看见带着两个丫鬟从角门后面转出来的蕴宁。    天色尚早,两旁笼了水气的叶子上还能瞧见如米粒般晶莹剔透的水珠,水色氤氲之下,本是青碧的叶子便显出了些幽深之色。    洁白的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道上,蕴宁正静静立在那里。    桃粉色的掐腰衫子,配着迎春花色的绡纱长裙,身材纤长之外,更多了些少女的婀娜之意。    若非那幅常年遮着丑陋面容的白纱,顾德忠简直要认不出来眼前这袅娜影子就是那个镇日躲在后院里畏怯如幼鼠般的丑女了。    还是第一次以这般狼狈的模样出现在程蕴宁面前,顾德忠不免有些难堪,下一刻却是更加恼火,索性半坐起来狠狠的瞪了蕴宁一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扶我起来!”    ☆、傻眼    要说平日里,因着那张容颜太过丑陋不堪,顾德忠便是着意哄人时,也总是借着男女大防,从不肯靠近或者让蕴宁到近前来。    这会儿却是为了显摆对蕴宁来说,他的特殊性,同时也想要给程家老宅这几个不长眼的下人一个下马威,顾德忠才特特对蕴宁优待些,允许她离近了服侍自己。    本想着得了这样格外的恩宠,程蕴宁不定多受宠若惊呢,狂喜之下,还不得飞一般的跑过来?    哪想到,端的姿势太过,腿都麻了,蕴宁依旧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这是高兴的傻了?顾德忠一时理不出来个头绪,心情却是更加烦躁,终是忍耐不住,提高了声音道:    “宁姐儿,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那料想话音一落,蕴宁尚未开口,她身边服侍的婢女已是齐声开口喝止:    “哪里来的登徒子?我家姑娘的闺名,也是你能唤得的?张伯,快将这人打了出去!”    “打我?”顾德忠方才被摔得头晕眼花,他又自来娇生惯养的,这会儿听到个“打”字,就觉五脏六腑都扭到了一起,顾不得再拿腔作调,攀着旁边的树,一用力就站了起来,涨红着脸指着蕴宁道,怒道,“你就这样瞧着身边的人作践我?枉我平日里……”    话音未落,就被张元清一下锁住喉咙,如拽死狗般倒拖着再次丢到地上,单腿踩了后背对蕴宁道:    “这人要如何发落,还请姑娘示下。”    力气太大之下,顾德忠被踩的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却兀自恼火的盯着蕴宁,嘴里含糊不清道:    “宁姐儿,你好……便是你跪下求我……也莫想我看你一眼……”    蕴宁居高临下的站着,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定在顾德忠身上,却是一点儿温度也无。    顾德忠一张脸紧紧贴在鹅卵石地面上,咯的生疼之下,忍耐性自然差的紧,可对上这样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到了喉咙口的大呼小叫却是止不住又都咽了回去,之前跋扈的神情也都渐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可怜兮兮的委屈:    “宁姐儿——”    不知过了多久,蕴宁终于开了口:    “祖父并不在家,顾公子有事,还请改日再来。”    “今儿个这般大呼小叫,委实有失体统,旁人不知,怕是要以为顾公子目无尊长。张伯是祖父身边的老人了,少不得要代祖父提点顾公子一二,便是略有些过,也全是为了公子好。”    “公子以后做事时,还须记得本分,不然怕是还要有大苦头吃。”    “送客!”    说着,再不看顾德忠一眼,转身就往后院去了。    直到被张元清推得一踉跄,顾德忠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挨了打,程蕴宁不独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还为那些打了自己的下人说话?    还说什么要记得本分,什么有大苦头吃,摆明了就是威胁自己!    一直以来,顾德忠在蕴宁面前都是高高在上,总觉得只有程蕴宁离不得自己的,何尝会想到还有被蕴宁当成瘟疫般避之唯恐不及的一天?    再有旁边下人鄙视而又讽刺的眼神,顾德忠只觉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张元清的手下挣脱开来:    “程蕴宁!你怎么敢如此对我!这些年来我是如何对你的?舅父舅母厌恶你,深以你为耻,别说带你出门,便是连看你一眼都不愿!便是你祖父也因你的丑陋弃了你而去……”    这些都是顾德忠和秦妈妈商量后,哄蕴宁时说惯了的,这会儿自然信手拈来,说的可不是一般的顺溜。    哪知话未说完,就被一声暴喝给打断:    “小畜生,你给我闭嘴!”    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还想接着控诉的顾德忠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却正好瞧见正大踏步而来气的头上青筋都要迸出来的舅父程庆轩,他的身后,则跟着脸色铁青的程仲。    一时觉得有些不妙,硬着头皮嗫嚅了声:    “外祖父,舅父……”    程庆轩却已阴沉着脸上前,抬脚朝着顾德忠胸口处踹了过去:    “我平日就是太宠着你了,竟敢跑到这儿胡说八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    工部事务繁忙,自己一大早硬着头皮告了假去寻了老爷子回来,可不是为着丁氏派人跟自己说什么,老宅有急事,让自己务必赶紧寻了老爷子回去一趟,切切不可耽搁了。    还想着,既是这般紧急,怕是定和所谋工部主事一职有关。如何能料到,好容易央的老爷子一道回来了,迎接他的竟是这样一番乱局?    尤其是顾德忠之前的话,什么叫“舅父舅母厌极了宁姐儿”?    再糊涂,程庆轩也明白,小女儿可是老父亲的掌中宝,老爷子眼里,程蕴宁的分量可是比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还要重的多!    之前所以惹恼老爷子,可不就是为着冤枉了小女儿?要是再在老爷子那里落个苛待女儿的罪名,老爷子说不好会和自己彻底离了心。    自己前几日白挨了那一顿揍不说,梦寐以求的工部主事位置,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怒火攻心之下,下手自是丝毫不留情面,好在他并不是完全没了理智,倒是专捡顾德忠皮糙肉厚的地方揍,饶是如此,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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