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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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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一下揪了起来。长公主脸色也有些苍白。    “至于说女公子,确然有些不足之症,”程仲斟酌着道,“本就体弱,再有生产时耽搁时间太长……”    长公主一下红了眼圈,对柳家人不免又生出一层恨意。    “无妨,无妨。”程仲忙摆手。    蕴宁正好端了一盅药膳进来,瞧见长公主的模样,不免一惊,忙把托盘放好,上前扶了长公主的胳膊,柔声道:    “公主莫要太过担心,听祖父说,我幼时,身子骨怕是比女公子都不如,这会儿可不也健健康康的?”    心里却是一阵酸涩,若然没有祖父全力照料,怕是世上早没有程蕴宁这个人了。    这世上有长公主那等因为孩子一点不适就坐卧不安、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慈母,也有自己这样从不曾体会过何为父母之爱的可怜人……    “可不是。”程仲颔首,“我们家宁姐儿可不是早产了足足两个月?你们是没见过她小时候,都两个多月了,还是小小的一点儿……”    心里却是不觉一动,恍惚忆起宁姐儿那时候的脉象倒是和怀里这小女娃像的紧。    却又摇摇头,自己一定是多想了,宁姐儿可没有在腹中就抢走了她大半口粮的龙凤胎哥哥。    “是吗?”长公主认真打量蕴宁,脸上疼惜之色更甚,“怪道宁姐儿这么瘦……”    “虽是瘦些,我身子可好着呢。”蕴宁笑着,语气间有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羡慕,“有公主殿下和驸马这么好的爹娘,女公子定是个有福气的。”    哪里像自己,从小到大,就霉运当头——    好不容易被祖父养了副强健的身子,却是祸事不断。先是跟着长姐染上天花,好不容挺了过来,竟稀里糊涂的又被毁了容……    “叫我瞧着,咱们宁姐儿才是真正的有福人。不是托了咱们宁姐儿的福气,囡囡如何会这般平平安安?”听说蕴宁也是体弱的早产儿,长公主瞧着蕴宁的眼神越发柔和,“待得以后起了名字,你只管叫她的名字就好,若是再女公子、小姐的叫,我可是不依的。”    “长公主且歇息会儿。”看长公主神情有些倦怠,程仲便起身告辞,“家里也收拾好了,老朽和宁姐儿暂且回去,有什么事了,公主和驸马只管派人唤取老朽即可。”    “这就要走吗?”长公主明显很是不舍蕴宁,“我还想着,让宁姐儿再多住些时日呢。有宁姐儿在,就是用膳也香甜呢。”    “她小孩孩儿家的,留下也就是给殿下添麻烦罢了。”看孙女儿这么招人喜欢,程仲明显很是开怀,“再者老朽也寻了好些药来,正好趁这段时间,把宁姐儿的脸治一下……”    话说的轻松,可天知道,为了寻找这些珍稀药材,程仲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宁姐儿的脸是大事。”长公主神情郑重,“府里旁的不多,好的药材,皇兄倒是赏了不少,我让人领你去瞧瞧,但凡用得上,只管带走,或者还缺哪一味药物,就让人给我说一声。宁姐儿这么好的孩子,菩萨一定会保佑她的。”    程仲闻言,自然大喜过望——公主生产时,可不是瞧见好几味好药?虽说自己找到了替代物,可用这些珍品的话,无疑效果会更好。    长公主又拉着蕴宁的手,嘱咐了良久,才不舍的放人离开,直到蕴宁出门时,还一再申明:    “……但凡有人欺负你,都莫要忍着,只要不让自己受委屈,即便闯出了天大的祸事,也有我和驸马在呢。”    “宁姐儿今儿个穿这套衣服?”宁嬷嬷拿了套鹅黄色颈部绣缠枝梅的束腰长裙服侍蕴宁换上,“我们主子说了,宁姐儿这样的年龄,穿这些娇嫩的颜色,可不顶顶好?”    口中说着,退后一步,认真打量。    十一二的女孩子,可不正是花骨朵一般的韶华之龄?宁姐儿更生着一双好像会说话一样顶顶漂亮的眼睛,配上这条裙子,沉静的小人儿却是多了些少女的清纯和婀娜之意。    “还是太瘦了。”宁嬷嬷叹息一声,回身从梳妆匣里取了打成精美蔷薇花形状的珠钗,帮蕴宁插在鬓边,“且多用些饭,莫要屈着自己,女孩儿家身体可受不得亏。”    “嬷嬷放心,我记住了。”蕴宁忽然伸出手,抱了宁嬷嬷一下。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还是在长公主府的这些时日,蕴宁才终于体会到来自女性长辈关爱的滋味儿。不管是长公主的霸气护短,还是宁嬷嬷的事无巨细,都让蕴宁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一个软绵绵的身子骤然间偎依在怀里,宁嬷嬷怔了一下,身体不免有些僵硬——    侍候了公主一辈子,宁嬷嬷身边并没有自己的亲人,加上性子又太过严厉了些,那些小丫鬟哪个见了宁嬷嬷,不都是小心翼翼、避之唯恐不及?还是第一次被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这么亲近依赖。    蕴宁却是搂着宁嬷嬷不放:“药膳方子,我已经抄了下来,交给厨房的王柱媳妇了,嬷嬷莫忘了每天早晚都要用,顶多一个月,嬷嬷的胃就不会再痛了。”    宁嬷嬷抬起手,紧紧的揽着蕴宁,声音却是有些哽咽:    “好丫头,嬷嬷记住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让嬷嬷担心。还有就是,记住长公主的话,受了什么委屈的话,且莫要自己个咽了,让人跟我说一声,再不济,还有公主和驸马呢。”    这孩子当真是个可人疼的。    不独救了公主殿下和两个小主子,就是对自己,何尝不是尽心尽意?    知道自己有胃痛的毛病,就日日亲手炖了药膳送过来,也别说,宁姐儿炖的药膳不独味儿道一等一的好,更兼效果也是出人意料,不过用了几日,就大为缓解,身体明显健旺的多了。    本还想着这孩子既是要家去,怕是以后吃不到这样的药膳了。不是没想过讨要方子,可再一想,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轻易泄露出去?那些世家贵女,哪个不是拿了当宝贝,甚至作为嫁妆带到婆家?    这孩子除了一个老祖父外,再没有什么得力的亲眷护佑,留了方子在身边,说不好还能起大作用呢。    倒不想,竟是这么大方就送了出来,甚至担心自己不要,直接给了厨房的人。    如果说一开始,宁嬷嬷看重蕴宁,更多的还是因着长公主的缘故,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却当真是把蕴宁看成自己孙女儿一般。    “你这孩子,真是个性子实诚的,以后记得,切莫轻易就对人抛出一片真心来。”宁嬷嬷强忍着鼻腔里的酸意,不放心的叮咛着,人心险恶,总担心这孩子会被人坑了。    “我记住了,是嬷嬷对我好,我才这样的。”蕴宁笑的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般。    嬷嬷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小丫头,殊不知,这幅躯体里,早已是千疮百孔。却也更加珍惜来自旁人的哪怕是一点点善意。    “嗯,看头发都乱了,来,快坐好,嬷嬷再帮你梳一下。”    说着牵了蕴宁的手送到梳妆台前坐好,把头发打散,重新梳了起来。    外面瞧见这一幕的一干下人暗暗咋舌,毕竟,宁嬷嬷可是公主殿下跟前第一人,对任何人都是不假辞色,倒是对这程家小姑娘特别的紧。    有那机灵的,已经想好了以后可得想法子和程家小姐打好关系才成。    ☆、争宠    待得梳好了头发,宁嬷嬷又招呼人:    “把其他衣服也全都拿进来,让宁姐儿试试。”    “还有啊?”蕴宁吓了一跳。这才多久啊?长公主怕不已经给自己裁了四五套衣服,比在家里时一年新添的衣服还要多——    当然,庶姐程宝茹的衣服可远远不止这个数,至于身为嫡女的蕴宁,因为“不需要外出见人”,衣服自然也不用太过破费……    “傻丫头,这才多少啊。”宁嬷嬷让锦绣坊的管事进来,指着摆了一地的衣服道,“宁姐儿过来瞧瞧,主子说,先做春夏秋冬各八套,总共是三十二套,你若是不喜欢,就再挑些花色……”    越是知道程府的情形,长公主越心疼蕴宁,甚至一心想着,这样好的女孩子,你们不疼,我疼,不但要疼,还要格外张扬的、特别是让程府所有人都要羡慕狠狠的疼。    “这也太多了,嬷嬷,您帮我给公主殿下说,我可穿不了。”蕴宁有些慌神,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拉着宁嬷嬷衣襟不放。    “穿不了也得穿。”宁嬷嬷隔着轻纱点了点蕴宁的鼻尖,入手处只觉有些不平,知道应是早年的疤痕,心里又是一酸,这孩子受了多少苦,却还总记着别人的好,从不怨天尤人……    “这些可全是照着你的尺寸做的,你不穿,不独对不起主子一片心意,可不也全都浪费了?”    一句话说的蕴宁有些傻眼——可不是。公主府里并没有自己这么大的小姑娘。就是有那些差不多大的小丫鬟,这样的花色和样式,也明显不适合啊。    那锦绣坊的管事也是有眼色的,忙快步上前,冲着蕴宁连连打拱:    “小姐就收下,我们可是给长公主殿下打了包票,定会让小姐喜欢,要是小姐看不上,长公主怪罪下来,我们锦绣坊如何能担待的起……”    “长公主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如何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怪罪你们?”蕴宁蹙了眉道。    那管事脸一苦——小姑娘忒精明,原还想着,不定是什么样的破落户,也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巴结上了公主府,所谓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些衣服可全是顶尖绣娘用最好的料子裁成,心里不定多高兴呢,倒好,还矫情起来了。    这会儿却不觉收起了轻慢之心: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殿下已然让人吩咐了,不管做多少套,一定要让小姐满意才好。”    “好了,宁姐儿去花园里转转,我帮你收拾就好。”宁嬷嬷直接把蕴宁撵了出来——    这些衣服不算什么,长公主殿下还准备了好几套头面首饰,俱皆精美的紧,小丫头真是守在这里,怕是不定要如何不安呢。    当下便有两个侍女上前,簇拥着蕴宁往旁边的月亮门而去。    “天有些燥呢,小姐且在这里歇息着,我去拿把扇子来。”长着一张圆圆的小脸、瞧着很是讨喜名叫采英的侍女道。    “姐姐太客气了,我这会儿并不热——”蕴宁忙阻止。不想那侍女已然起身往外去了。    只采英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她并不是一个人,身后竟是还跟了个身姿袅娜的少女。    少女上身穿一件亮红色的比甲,下着一件月华色的百褶裙,颈上挂着金项圈,头上斜插一枚点翠钗,一身的行头,可不全是京城眼下最流行的样式?    只除了衣服料子不是顶顶上乘的,当真是无一处不精致。    蕴宁眼神一点点下移,最后凝注在少女脸上,神情却是有些恍惚——    两弯细眉,一双杏眼,肤白面娇,这是,年轻时候的程宝茹?自己的庶姐,更是顾德忠的,正房夫人?!    两人也算是做了一辈子的“姐妹”,蕴宁却觉得从没有了解过这个人——    府里时温柔恭顺的庶姐,顾家时规矩森严的正房夫人……    前世意识到自己被顾德忠给坑骗后,蕴宁便已心如死灰,傀儡一般任由程宝茹身边侍奉的人变着法子折腾。    直到知悉唯一疼爱她的祖父病重——    蕴宁第一次下跪哀求,可在程宝茹房外跪了一整晚,硬是没求到一个出府的牌子,直到蕴宁疯了一般往外冲时,程宝茹才施施然现身,却是以不守妇道之名直接让人捆了蕴宁,打了一顿板子后,扔到了湿冷的柴房里……    一直到祖父弥留,才把蕴宁放出来,名为陪同实则看押的让自己见了祖父最后一面……    太多的恨意突然汹涌而至,蕴宁浑身哆嗦着,手脚冰凉——当一身伤痕难掩虚弱的自己出现时,该会让濒死的祖父何等绝望和悲伤?    可即便是那样,祖父却依旧希望自己能活下去,活的好一些。也是为了这个,一辈子都没低过头的祖父泪流满面的哀求顾德忠,更把包含了一辈子心血的回春堂拱手奉上……    被人这么死死盯着,即便看不清对方的面容,程宝茹依旧觉得遍体生寒。    这里可是公主府,哪里是小小的顾家宅邸可比?    一大早就来了,却是在门外等了好久,才被人放进来。    甫一进公主府的大门,程宝茹就被里面的富贵奢华惊得迷了眼——    亭台楼阁,歌台花榭,无一处不华美也无一处不精致。    还有那仆妇下人穿的衣裳,那样的好料子,自己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能裁上几套?    又是敬畏又是艳羡之下,竟是忘了仆妇的嘱咐,直接进了二门。    哪想到逛来逛去却是迷了路。待得转了一圈后,才发现竟是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这可是煊赫的公主府,真是被人发现擅自闯入的自己,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正急的不停流泪,好在碰见了采英……    可不是要领着自己去见程蕴宁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程宝茹有些畏缩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蕴宁——    这身鹅黄衣衫可是锦绣坊最新推出的样式,听说一套衣服下来,怕不得一二百两银子;衣服之外,首饰可不也件件精美,甚至脚上的绣鞋,还嵌着两颗颤巍巍圆润的珍珠……    这等气派和贵气雍容,当真是程宝茹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    明显就是那家贵女。    一时越发慌张。好容易勉强镇定下来,斜欠着身子就要上前拜见,却忽然觉得不对——    怎么这女孩子脸上也和蕴宁一般遮了块儿轻纱?    下意识的顿了顿。方才委实太过慌张,这会儿仔细瞧了才发现,这女孩子,也和蕴宁那丫头太像了?    看蕴宁一直不说话,采英也不免有些诧异,上前小声道:    “程姑娘,这位姑娘说是你的姐姐……”    不然,自己也不会急火火的把人领过来。可怎么瞧着,这姐妹俩之间有些不对劲啊?本是为了讨好程家姑娘,可不要反倒惹了麻烦才好。    程宝茹站的并不远,自然把采英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程姑娘,那岂不是说,上面坐着的这位宛若神仙妃子一般高高在上、贵气逼人的女孩,其实是家里宛若隐形人一般的那个丑陋不堪的无盐女,程蕴宁?    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    如果说程宝茹最庆幸的事,莫过于嫡母的慈爱了。    这份爱重,甚至远在府里唯一的嫡女程蕴宁之上。    即便平日里外人面前提起这个嫡妹时,程宝茹也总是唏嘘感慨,叹息嫡妹命苦,可私心里,却是根本就对蕴宁看不上眼——    即便再是嫡女、受老爷子重视又如何?    也不想想府里是谁当家!    时间久了,程宝茹早习惯了面对蕴宁时高高在上的俯视心态,如何能受得了有朝一日两人的地位还会反过来——    自己小心翼翼的在这里站着,她程蕴宁却在上首稳稳坐着!    一时,又是气又是可笑。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只程宝茹自诩可要比蕴宁强上百倍千倍!程蕴宁这会儿如此托大,在公主府使奴唤婢,穿金戴银,左不过是沾了祖父的光罢了。    一般是程家女儿,公主府的人如何会厚此薄彼?不过是之前这府里只有程蕴宁这么一个老爷子的孙女儿罢了。    程宝茹自诩比自家那个木头一样的三妹妹可讨喜多了,无比自信,亮出老爷子的名头,再稍微费些心思,就能让家里的情形重演——    程蕴宁分明连跟在自己身边服侍都不够格,真正有资格享有公主府的礼遇,穿着这精美华服的是自己才对。    当下脸一沉,大踏步上前,一下抓住蕴宁的手腕,用力一扯,低声叱道:    “宁姐儿怎么这般胡闹?即便祖父给公主府出了些力,那也是咱们该当的,如何就能这般托大,拿了公主府这么好的东西不说,还敢使唤起公主府的姐姐们了?还不快起来,给两位姐姐赔礼道歉?姐姐再带你去公主面前,好好解释一番,怎么也不能让公主殿下以为程家的女孩子都是些贪婪之辈才好……”    一番话说得有礼有节,尽显大家风度,更兼声音不高不低,恰恰好被两个侍女听到,又不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程宝茹已经能预想到,两位侍女听了自己的话,对蕴宁不满的样子,反过来说,还会给自己赢来懂事大度的美名。    长公主那里,自然也会看清谁才是值得捧着的程家女……    至于蕴宁的反应,程宝茹也早料到了——    这个镇日里阴沉沉的嫡妹,除了一个人躲起来抹眼泪、生闷气,还能有别的法子不成?    ☆、偏袒    蕴宁被扯得一个踉跄,若非采英和采莲赶紧扶着,好险没摔倒。    “两位姐姐莫要被她给诓了去,”程宝茹撇了撇嘴,“我家三妹妹是个皮实的,可没有那么娇贵……”    话还没说完,手上忽然一痛,却是蕴宁正抓着程宝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力气之大,令得程宝茹不觉痛叫出声:    “蕴宁,快放手……”    “如你所愿。”蕴宁抓住程宝茹的手腕,用力往外一送。    程宝茹眼光闪了闪,却是顺势往后倒去——    当众殴打姐姐,就不信这样蠢笨粗鲁的女子,还能在公主府站得住脚?    还有那对儿侍女可也在旁边候着呢,定然也会跑过来扶住自己才对!    如何能想到,采英采莲两个却是稳稳的守护在蕴宁身侧,连眼光都没往惊叫连连的程宝茹这边儿瞄。    等程宝茹意识到不对,已是收势不住,竟是“咚”的一声直挺挺跌倒在地上。手肘处更是直接撞到了地上的鹅卵石,一时再也受不住,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    “你们——”    刚想指责采英采莲,很快察觉出不妥,忙又把话咽了回去,泪眼汪汪的瞧着蕴宁,脸上满满的全是控诉:    “三妹妹,你怎能这般对我?即便你是嫡女,我是庶女,可往日里母亲也常常告诫我们姐妹间须得友爱,还有祖父,他老人家平日里最疼我们姐妹,如今见你我这般,不定该如何难过,老人家偌大年纪,你如何忍心伤了祖父的心?”    一番话无疑已是给蕴宁定下了嚣张跋扈欺负姐姐的罪名。    公主府可最是规矩森严,落了这么个名声,就不信这样的程蕴宁还能讨得了好去。    “程家二姑娘怎么这样说话——”蕴宁还没有开口,采莲先就急了。    这位程家二姑娘怎么回事?本是有心给程家三姑娘卖个好,才把这位二姑娘领了来,结果倒好,一见面就对妹妹态度这般恶劣。    阖府上下哪个不知,程家三姑娘之所以在公主府地位超然,可不全然是沾了程家老爷子的光。当初公主殿下难产时,这小姑娘可也出力不少。    更是得了长公主和驸马以及宁嬷嬷的青眼。    便是其他皇室之人,到了府上,也不曾有过三姑娘这般礼遇。    “你到底是谁,怎么就敢跑到公主府撒野?”采莲毕竟老成些,直接厉声对程宝茹道。    程宝茹怔了下——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啊,被恶劣对待的不应该是程蕴宁吗?如何她们都对自己横眉怒目。    以程蕴宁寝陋的长相,即便是先入公主府,也不定要吓煞多少人,毕竟府里即便是亲爹娘和一母同胞的兄长,都因被她厉鬼般的容貌吓着,而生不出半点怜惜爱护之意。    之所以能在公主府受些礼遇,可不全是沾了祖父的光?    可同是受祖父恩泽,程宝茹却自信,更有讨人喜欢的资本——    柔顺的和暴躁的,美丽的和丑陋的,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现实却是,这些人却是瞎了眼似的,一心只知道维护丑陋的程蕴宁。    “这是怎么了?”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个身着青色褙子、神情冷肃的老妇人,正快步来到园子,待得瞧见被采英采莲护着的蕴宁和躺在地上的程宝茹,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嬷嬷——”一瞧见来人,采英和采莲忙上前见礼。    来人可不正是宁嬷嬷?    采英脸色越发不好——宁嬷嬷有多护着这位程家三姑娘,她们可是都瞧见了,要是知道自己领来的所谓程家二姑娘那般冒犯三姑娘,不定该多生气呢。    “嬷嬷——”蕴宁也上前一步,刚想说自己没事,地上的程宝茹却是踉跄着起身直接挡在了宁嬷嬷身前:    “这位可是公主府的管事嬷嬷?还请嬷嬷帮我给我祖父程仲带个口信,就说孙女儿程宝茹来了。”    又流着泪瞧着蕴宁:    “这儿是公主府,不是家里。三妹妹好歹收敛些,自家姐妹面前,你娇蛮些也就罢了,若是只管随心所欲,胡乱使性子,可该让祖父如何再出入公主府?”    瞧这老妇的穿着和气度,明显在公主府地位非同一般,怕至少是个管事妈妈的级别,没瞧见那两个方才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的侍女,这会儿吓成什么样了?    口中说着,又朝宁嬷嬷福了福:    “我这妹妹自小毁了一张脸,脾气未免有些乖拗,即便做事张狂些,也请妈妈海涵一二才是。”    听说自己是程仲的孙女儿,再有那一番哭诉,不怕这老妇不仔细询问一番。甚至程宝茹确信,这些人定然不知道程蕴宁脸毁了的事,这会儿听自己说了,如何会不生出些好奇心?    等自己找到机会,再把那丫头脸上的轻纱扯掉,不怕她不和在家里一般,遭到所有人厌弃。    “呵呵,还真是天下难寻、知书达理的好姐姐。”宁嬷嬷缓缓开口,脸上神情却是讥诮至极,连带着对救了公主的程仲,都有些不以为然——    枉老爷子医术超群,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极品家人?    不过一个庶女,就狂的没边儿了。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就信口雌黄。真是个护妹妹的如何能逮着谁就哭诉妹妹的不是?    退一万步说,姑娘家脸被毁了,是什么好事不成?哪有做人姐姐的,逮谁给谁说的?    还有那眼里的贪婪和算计,真当其他人都是瞎的不成?    语气好像有些不对啊。    程宝茹怔了下,正撞上宁嬷嬷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冰冷眼神,顿时有些心虚气短,强笑道:    “嬷嬷说笑了……”    却被宁嬷嬷一下打断:“老婆子从来不和人说笑。”    说着转向蕴宁,神情慈爱:    “宁姐儿告诉我,这女子到底是谁?方才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没有——”程宝茹大急,心说这老婆子老眼昏花?明明她进来时躺在地上的人是自己才对,谁被欺负了不是一目了然吗?如何一上来先给自己定了罪?    却被宁嬷嬷一个眼刀吓得又住了嘴。    “嬷嬷莫气,我无碍。”蕴宁扶住宁嬷嬷的胳膊,神情淡然,“她自己说是我们家二姑娘,只我这些年一个人独居后院,家里兄姊一概数年未见,倒是不大敢认,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显赫门庭,她既如此说,想来是不假的,至于说她为何一进来就扯着我大喊大叫,一副被欺负的快要委屈死了的模样,我却是不清楚了。”    “三妹妹,嬷嬷面前,休要胡言乱语——”程宝茹气的暗暗咬牙,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什么叫不敢认?分明是故意的。    “我让你说话了吗?”宁嬷嬷一下提高了声音。    这程府三姑娘当真是不知所谓。以为公主府是他们程家,可以随心所欲不成?    毕竟是个养在闺中的姑娘,被人这么冷颜呵斥,程宝茹脸上自然挂不住,又羞又气之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嬷嬷却根本不理她,又转过头来柔声对蕴宁道:    “可是被吓着了,走,嬷嬷让人熬碗安神汤给你喝。”    “倒没有被吓着。”蕴宁摇摇头,却是伸出手,“就是手腕上被她掐的有些疼。”    蕴宁皮肤本就白皙,又一直被养在后院小屋里,等闲不出来见人,阳光下瞧着,甚至有一种晶莹剔透之感,    衬得上面一圈红红的指甲印,便显得越发骇人。    “怎么下手这么重——”宁嬷嬷心疼的什么似的,狠狠瞪了采英和采莲一眼,“让你们好好侍候三姑娘,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    采英采莲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不管她们的事,”蕴宁忙道,“两位姐姐也不知道,我们家二姑娘这么大力气。方才多亏两位姐姐护着,不然,我定会被拽倒,说不好这会儿还起不来呢……”    采英采莲连连点头,瞧着蕴宁的神情感激不已。    “罢了,”宁嬷嬷哼了声,脸上神情却是不见半分缓和,“若非三姑娘帮你们说情……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拿些药膏来。”    采英和采莲顿时如蒙大赦,经过程宝茹身边时,还不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啐了一口道:    “真是晦气。三姑娘多好的人,怎么竟会有这般黑了心肝的姐姐!”    程宝茹好险没气晕过去,抚着阵阵作痛的胳膊肘——    方才软倒的动作有点猛,程宝茹确信,胳膊肘处定是撞破了,不然也不会火辣辣的痛,反是程蕴宁,不过被自己拉了一下,能伤的多严重?    倒好,这些人却跟天塌了似的,一个个全围着她转悠,却是正眼都不肯瞧自己。    忽然一转身,掩面往外就跑:    “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去找祖父……”    不想刚跑了几步,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给拦住。    “在公主府横冲直闯,欺负了人不说,还敢红口白牙诬赖三姑娘。即便你是程家二姑娘,这里可也不是程家后花园,容不得你在此撒野!”宁嬷嬷冷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们这就把这位程二姑娘送去给老爷子,再把我说的话,也转述给老爷子听。”    ☆、赶出去    “嬷嬷不要——”程宝茹吓得脸儿都白了。    外人不知道,程宝茹还不知道吗?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不管程蕴宁变成什么样,都会把她视若珍宝的话,这个人可不是非老爷子程仲莫属?    但凡在老爷子心里有一点点位置,程宝茹也不用这般绞尽脑汁设计蕴宁了——    所谓釜底抽薪,只要公主府的人恶了蕴宁,老爷子再护短也只能认了,公主要送给“祖父孙女儿”的所有好处,可不就由自己领受了。    哪想到公主府的人这么不讲理,竟是一根筋的认定了程蕴宁才是祖父的孙女儿。    又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可是遵了爹娘的嘱咐要把程蕴宁给带回家的,要是事儿没办成,反而惹来祖父的厌烦,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着急惶恐之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神情仓惶的冲蕴宁道:    “三妹妹,都是我的错,你帮我跟嬷嬷解释一下好不好?三妹妹……”    “让她走。”蕴宁转头冲宁嬷嬷道。    嬷嬷的意思蕴宁自然懂,要把程宝茹送到祖父那里,不过也是想要护着自己,想法子让祖父厌弃了程宝茹才好。    只嬷嬷不明白,别说一个程宝茹,就是顾家其他人全加上,也绝不会影响自己在祖父心里的地位分毫。    于祖父而言,从来都是无原则的宠爱着自己,程宝茹即便能说出花来,不独不会有一丝诋毁自己的机会,相反,还会令祖父对她更加厌烦。    可蕴宁却依然不愿程宝茹闹到祖父跟前去,甚至瞧见程宝茹,眼前就会不期然闪过她和顾德忠一起居高临下站在病重的祖父床前的情景……    若是有可能,蕴宁但愿程宝茹这辈子都不再祖父眼前出现。    “你这丫头,就是太过心软。”宁嬷嬷握住蕴宁的手,大热的天,蕴宁的手心处却是粘腻湿冷,不觉心疼不已,“我知道你性子好,可也不能这么任人拿捏,时间久了,可不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到你头顶上……罢了,这次就依你,再有下次,即便你好说话,嬷嬷也是不依的……”    却是给那些仆妇使了个眼色。    旁边的程宝茹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宁嬷嬷这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明明吃了亏的是自己好不好!瞧向蕴宁的神情已是极为不善——死丫头,待得回了家,才要到嫡母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可一念未毕,胳膊处忽然一痛,却是两个仆妇上前,一下拧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既要走,我们送姑娘出去便好。省的姑娘再有失体统,到处乱跑!”    “可不!”另一个仆妇附和道,“庶女就是庶女,还妄想着跟嫡女比肩,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这号人?亏得程家老爷子性格宽厚,不然这样的庶孽,可不早就打死了事!”    程宝茹在家也是被宠上天的,如何受得了几个下人这般排揎?气的抬手就想推两人:    “你们放开我——啊呀!”    却是两个仆妇用力一扭,程宝茹只觉得胳膊都要断了,偏是两个仆妇在耳边低声道:    “姑娘莫要再喊,我们都是做粗活的,若是被姑娘吓着了,说不好手下更没有分寸也未可知。或者姑娘以为被公主府赶出去是很体面的事,想让所有来往的贵人都知道,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公主府得了一对儿龙凤胎的事,早传的满帝都皆知,这些日子可不是日日都有京中贵人前来探视?甚至慈宁宫的太后娘娘,也日日派人过来。就方才这么不远的路,程宝茹就碰见了好几拨衣香鬟影的贵妇……    真是如仆妇所言,可真是丢人丢到整个京城了。    程宝茹心里拨凉拨凉的,被仆妇“扶着”的两条胳膊,更是钻心的痛,却偏是一点儿不敢表现出来,甚至还勉强挤出几丝笑意,做出很舒服的样子——    死也不能被人瞧出来,自己竟是连公主府贵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些下人给直接撵了出来。    方才进来时,贪看周围景致,只觉无一处不华美,这会儿却是肠子都悔青了,干嘛跑的这么远啊,等挨到府门外,两个胳膊会不会废了啊?    好容易出了公主府的大门,被人说是“请”,其实是扔出来的程宝茹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家马车踉跄着跑了过去,待得钻入马车,一眼瞧见等在里面的程骏和,好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登时落了下来:    “二哥,咱们快走……”    “不是去见宁姐儿了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程骏和皱眉。两人本是一道来的,只来时爹娘嘱咐过,说是只管带回来蕴宁就好,暂时不要惊动老爷子。    想着都是女孩子,就让程宝茹一人去公主府罢了,至于程骏和,毕竟是男子,倒是不好进内院,不想进去时好好的,出来了竟吓成这样。    听程骏和提到蕴宁,程宝茹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宁姐儿她不肯离开……还对爹娘和咱们怨恨的紧……也不知她对公主府的人说了什么……把我推倒不说,还让人把我赶了出来……”    “这个死丫头,她敢!”程骏和听得火冒三丈——    之前爹娘被祖父责罚,可不也全是为了这个臭丫头?来时自己可跟娘保证过,一定会把蕴宁带回去,倒好,她还摆起谱来了。人带不回去,自己脸面往哪儿搁?    当下就要下车:    “走,咱们回去,我倒要看看谁给的这丫头胆子,竟然连爹娘都不认了!”    慌得程宝茹忙拉住胳膊:    “二哥二哥……这里是公主府,可不敢惹出事来……也不知宁姐儿都说了些什么,公主府的人对咱们家的人可是不喜的紧……我没脸也就罢了,要是再连累二哥,爹娘可不得心疼死?”    岂不知程骏和说出第一句话就后悔了——    这样森严的公主府,就是借个胆子,他也不敢往里闯啊。却是忿忿不平的一跺脚:    “也好,咱们回去,只管照实跟爹娘说,这个死丫头,最好能巴结长公主一辈子,永远不回家!”    听程骏和如此说,程宝茹低垂的眼帘里闪过一丝快意——    两位兄长可是嫡母的眼珠子,二哥既这般说,蕴宁那丫头,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边蕴宁却是已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瞧着宁嬷嬷收拾好的满满一车子吃穿用的东西惊吓不已。    “这些可是老爷子也看过首肯了的,”宁嬷嬷笑眯眯道,“咱们家哥儿姐儿,以后可离不得老爷子的照料,主子说了,这些就充当诊金了。你要是不肯要,就去同长公主和驸马爷说去。”    蕴宁心里无奈至极。这些日子以来,哪里不明白,长公主殿下是真的心疼自己。至于祖父,真是些真金白银,他倒不会稀罕,可真要说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却是一百个上心。    不用说,利用老爷子帮自己收下这些好东西,十有**,是嬷嬷的主意。    “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多心思。”宁嬷嬷嗔怪了一句,“不是你和老爷子,哥儿姐儿……就冲着这一条,长公主的意思,给你多少好东西怕是都不够。更别说,往后还得靠着老爷子给哥儿姐儿调养身体呢。老爷子是个性情耿直的,要是你也不要,让殿下如何心安?”    蕴宁默然,她也不是不通世事的,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再看车里的衣衫首饰,样式精巧至极的各色点心,可不全是投自己所好,明显都是用了心思的。    再要推诿,反而显得有些矫情,蕴宁只得点头:    “嬷嬷的意思我懂,这些东西我收下就是,可嬷嬷也得答应我,就这一回……”    “好好好。”看蕴宁答应下来,宁嬷嬷松了一口气。又领着蕴宁去拜见了长公主。    只长公主夫妇一对儿麟儿全赖了程仲才得以保存的事,早传遍了帝都,一时各大贵家纷纷厚颜直接求到了公主府。尽管长公主帮着拒绝了大部分人,可依旧有些来头极大抹不开脸面的,蕴宁竟是等到了傍晚时分,依旧没有等回来老爷子。    好在老爷子离开时特意交代过,说是老宅已然收拾好了,让蕴宁只管回去安歇,又给了几盒药膏,让她日日在脸上涂抹。    蕴宁上了车,打开一盒,里面的碧绿色的药膏,水嫩嫩的,闻着还有一股清香,挖出来一点涂在脸上,如同在紧绷的肌肤上着了一层水色,当真是舒爽至极。    只这些药膏却还差了最关键的一味药——香莳子。    要说香莳子也不是什么珍稀药物,甚至寻常人直接挤出汁液抹在脸上的话,还会起红色的疹子,却偏是同这雪肌膏里最重要的朱颜草相辅相成,前世若非机缘巧合,蕴宁也绝不知道这一点。    却也是颇费了些时日,才摸索出来合适的量和用法,虽说复杂了些,效果却是惊人的好。    “停一下。”掀开帷幔一角往外瞧了瞧,蕴宁忙道。    前面就是回春堂了,自家的香莳子可不是顶顶上乘的?    上一世已是生无可恋,全是为了祖父的遗言,蕴宁才治好了自己一张脸。这一世不管是为了祖父还是为了自己,蕴宁却都想早些好。    从车子上下来,蕴宁抬脚刚要上台阶,一阵喧哗声忽然在旁边的醉仙楼前响起:    “去去去,哪里来的丑八怪,还不快滚,把我们的客人全都吓走了!”    “是哟,真是恶心……”    “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小孩……”    “真是吃东西都没胃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晕死,学习的地方竟然没法上网,苦逼的某人只能把电脑连到手机上……    (⊙v⊙)嗯,有没有为这么条件这么艰难还坚持更文的作者君骄傲?    ☆、救人    正欲提起裙子下摆上台阶的蕴宁一下站住脚,只觉心头堵得厉害——上一世,所到之处,可不是常常被人这般呵斥?    循着躁动声瞧过去,倒是一目了然——    醉仙楼的门前这会儿可不空出了一大片空地?酒楼的台阶下正有客人打包的饭菜洒落,一个手里死死攥着块儿鸡肉的瘦弱孩童正跪趴在那里,低垂着头,只蕴宁是侧站着的,倒是看不清孩子的具体长相,可饶是如此,依旧被脸上的可怖疤痕给惊了——    不过巴掌大的小脸,竟是遍布麻子般大大小小的黑点,甚至好些地方都溃烂生疮,有脓水流了出来,即便站得远,依旧能闻到一股让人作呕的呛人气味儿。    “快滚!”就这么片刻,已经好几个想要进酒楼吃饭的客人掩着鼻子离开,小二更是火冒三丈,一边掂着扫帚清扫,一边作势去踹孩子。    那孩子却是一把将鸡肉塞进嘴里,然后脸径直转向小二踹过来的脚。    那样污秽的东西,真是沾上一点儿,还不得恶心死?小二慌里慌张的忙收脚,却是忘了脚下的台阶,竟是一脚踩空,若非拄着扫帚,好险没摔倒。    小孩儿却衬这个机会,赶紧趴在台阶上,大口吞咽起地上的饭菜来。    “小兔崽子,还敢坑我!”小二气的头都晕了,又瞥见站在酒楼门前掌柜不悦的眼神,也顾不得嫌脏了,揪起孩子后背的衣衫,猛地往旁边甩了过去。    孩子身小力薄,一下被丢了出去,好巧不巧,正落在回春堂门前。却是忽然剧烈呛咳起来,然后就痉挛着趴在地上,起不了身了。    蕴宁脸色变了下,忙快步下了台阶,也不顾小孩子身上的脏臭,直接扶起孩子的头,却见孩子正张着嘴,口中鼓鼓囊囊的,脸色已是憋得青紫,明显是卡着了。    “三姑娘。”公主府的下人忙围上来,语气中却是有些不赞成。    蕴宁却顾不上理他们。    被噎着这样的事看似没什么,却最是凶险,稍微慢些的话,说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前世庄头的孩子可不也被鸡骨头卡过,只虽然从祖父手里学过如何施救,那会儿却是不熟练的紧,好险就没救过来。    也是那件事后,庄头彻底转变了对蕴宁的态度,真是恨不得当菩萨一般供起来。    “快让坐堂大夫出来。”蕴宁回头急声道。    不想扶着孩子的手,忽然被狠狠打了一下,蕴宁低头,正对上两道虽虚弱却狼般凶狠的眼神。    忙反手握住孩子脏兮兮的小手轻轻摇了摇,柔声道:    “乖,别怕啊,喉咙里的骨头很快就能弄出来。你要勇敢些,很快就会好了。”    只蕴宁把自己当成了大人,却忘了她这会儿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罢了,甚至白皙的手指和男孩的也是差不多大,这般故作深沉的说着大人话,当真是可笑至极。    好在并没有人笑,实在是这么会儿功夫,所有人都意识到怕是有些不妙,实在是男孩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就是骂骂咧咧跟过来的醉仙楼伙计也吓得傻了眼——别看醉仙楼有后台,可真是闹出人命的话,却也保不住自己。    很快回春堂的大夫跟着公主府的人走了出来,蕴宁抬头瞧了眼,倒是认识,可不是祖父的三弟子张怀玉?    要说这张怀玉,也是个运道极好的,上一世不知为何,竟入了锦衣卫指挥使封烨的眼,最后更是和祖父一般做到了太医院掌院使的位置,且一直深得圣宠。    却是很快回神:    “张伯伯快来看一下,这孩子吃东西噎着了。”    张怀玉怔了一下,顾不得多说,忙上前俯身查看,孩子眼神都有些涣散了,视线里却依旧有些抗拒之意,亏得蕴宁捏着他的小手晃了晃,孩子才艰难的移过眼神,茫然的视线定定的集中在蕴宁脸上——    这个小姑娘好香啊,还有她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勉强和轻蔑,全是纯然的安抚和担心……    张怀玉已是从蕴宁手里接过孩子把人抱了起来,快速返回回春堂内,先把人平放在地上,又用力按压腹部,连续七八下,孩子头猛地一仰,一个细细的鸡骨头一下吐了出来。    只不知道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按压太过,除了喉咙里的骨头吐出来外,连带的还吐出了一大堆秽物,不独男孩衣襟上都是,连带的张怀玉和始终握着男孩手的蕴宁身上都沾了些。    “对不起——”男孩神情顿时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瞧着蕴宁道。    还想再说什么,却已被公主府的下人推开,两人一直握着的手也被分开:    “三姑娘,你没事儿?”    “好好的一身衣服……”    看男孩神情明显很是无措和惶恐,蕴宁忙摇了摇头,透过人群间隙冲男孩摆了摆手:    “我无事。”    “对了,去外面买件成衣来,让这孩子也把衣服给换了。”    又歉疚的看向张怀玉:    “张伯伯,对不住,弄脏了你的衣服。”    “无事,无事。”张怀玉笑呵呵道,又瞧着蕴宁,“小姑娘认得我?”    “伯伯不认得我了?你忘了吗,从前我经常跟祖父过来,还有你做的那个多味儿的糖豆,可是好吃的紧呢。”蕴宁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从伤了脸,自己就再没到回春堂来过,张怀玉不认得自己,可不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三姑娘?”张怀玉也吃了一惊——    要说从医的张怀玉这辈子唯一一次做过糖豆的经历,可不就是给师父最宠爱的孙女儿宁姐儿?再结合蕴宁熟稔的模样,自然马上知道了眼前的小姑娘是谁,一时就有些感慨——    犹记得当初师傅领着小丫头到回春堂时,可不是粉雕玉琢般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再不想会出了那等事,还记得最后一次瞧见蕴宁时,小姑娘已是变了个人相仿,生生和没了魂魄的木偶一般……    “愿意出来就好,不妨多玩会儿……”张怀玉一时就有些唏嘘,只他并不是那等会安慰人的,话一出口,就知道有些不对,当下讪讪道,“呵呵,那个,就是好好的一身衣服脏了……”    上面的气味也难闻的紧,还怎么逛街?    “我本就准备家去呢。”蕴宁倒是没在意,指了指依旧呆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男孩,“这孩子喉咙和脸都伤了,张伯伯帮他瞧一瞧,开些药物……”    脸上伤口溃烂成那般样子,不定多疼呢。    “好。”张怀玉神情越发复杂。蕴宁这孩子不管遇见多糟糕的事,却一直是个心肠软的,比方说眼前这个又脏又臭的男孩,还有那个顾德忠,若非蕴宁让人打过招呼,回春堂如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一文钱不要让顾家到这里拿药?还尽心教授顾德忠本事。    只可惜顾家那小子就是个资质鲁钝的,学会的那点儿皮毛,也顶多够他糊口罢了,却别想再有寸进了。    “我要走了。”蕴宁上前一步,对着男孩轻声道,“张伯伯医术高明的紧,你只管信他,便是你脸上的疤,咱们回春堂也很快就会有灵药售卖,到时候你只管来,我送你些……”    男孩终于抬起头,深深的看了蕴宁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只他这般行径落在公主府的人眼中,无疑就有些无理了。蕴宁倒是不在意,举步就要往外走,却在瞧见一个由远而近的人影时,眼中倏然闪过一阵怨愤之意。    地上的男孩子无疑对旁人的情绪极为敏感,当下也抬头,顺着蕴宁的视线瞧过去,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人,正拾阶而上。    张怀玉脸色就变了下,这个顾德忠,怎么又来了。    不怪张怀玉厌烦,实在是顾德忠大爷似的态度,就好像回春堂是他们家开的的一般。    即便依着老爷子的意思,回春堂有给人施药的习惯。可对象怎么也得是那等穷苦无依的人才好啊。    顾家虽算不上大富,可日子也算能过的,绝不至于吃药的钱都没有。    这顾德忠倒好,仗着他那娘亲是程庆轩的亲姐,不管家里哪个有些头疼脑热,就径自到回春堂问诊拿药,却是从来不提银钱的事儿。    甚至帮忙的伙计还曾见他拿了回春堂的药物出来贱卖的。更让人不舒服的是顾德忠高高在上的态度,直是把回春堂的伙计都当成了他们家下人看待相仿,便是几个坐诊大夫,顾德忠求教医术时也是高高在上,好像大家伙收了他做徒弟,是何等的荣幸一般。    以致到了现在,即便程庆轩登门说了好几次,都没人肯点头正式收了顾德忠做门下弟子。    可即便再看不上这人,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倒不是因为程庆轩的脸面,而是和蕴宁有关——    伤了脸的这几年来,蕴宁唯一一次出来,可不就是到了回春堂?而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恳求大家尽心尽力教授顾德忠医术,且但凡顾德忠登门,所有药物一律。    之前师父离开时,对几名弟子的要求可不同样只有一点,那就是看顾好蕴宁,无论蕴宁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须得答应。    几人跟了程仲这么多年,也明白老爷子的脾气,并不热衷那等权力富贵,若说还有什么执念的话,就是毁了脸的三姑娘了。    看师父偌大年纪还为小孙女忧心不已,大家自然不愿拂了他的意。    当时可不就满口子答应下来。原想着只当给师父尽孝了,却无论如何没想到,顾德忠会是那般脸皮厚且贪得无厌的……    这般想着,不自觉看了蕴宁一眼,神情无奈中更有些怨念。    作者有话要说: 对着收藏真要哭瞎了,要不要这么冷啊!为什么亲爱的们都不愿收藏呢?    求收藏,求收藏……    ☆、无赖    顾德忠已经进了回春堂,只他这些日子许是真病了,不独瘦了不少,脸上也没有一点儿血色,远远的瞧见衣着华美的蕴宁和围在她周围的行止有度的公主府下人,猜想对方必然大有来头,也就不敢喊张怀玉过去。    却是径直到了靠近西边的药童那里,不耐烦的道:    “去后面帮我喊个坐堂大夫,就说我病还未好透呢,不拘是哪个,让他快着些过来。对了再沏杯好茶……磨磨蹭蹭做什么?没长眼睛吗,先把那张椅子搬过来让我坐了……    “张伯伯,”蕴宁收回视线,神情讥诮,慢慢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伯伯们惹了麻烦,还请伯伯谅解才好。只咱们回春堂是药铺可不是善堂,不拘是谁,总不能让他做了那等客大欺主的人,想要拿药看诊的话,总得先排队,且出得够银钱再说,对了,若然从前有欠下的,也该着人一并还了的好……没得真正穷苦的人家得不到帮助,反是让那等游手好闲的沾了便宜……”    “啊?”张怀玉愣了一下,顺着蕴宁的视线看向顾德忠那边,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蕴宁的意思,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好好好,三姑娘的话我们记着了。”    天可怜见,宁姐儿终于想通了。    “我先回去了,”蕴宁又对男孩温声道,“我已让人去买了衣物回来,你待会儿换上,让张伯伯帮你好好看看,有什么打算的话就同张伯伯说……”    又叮嘱了一番,这才起身离开,中间却是看都没看顾德忠一眼。    目送蕴宁离开,张怀玉神情却是有些复杂,又看一看男孩丑陋到可怖的脸,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会,恁般命苦呢……”    男孩毁了容即便也会多受些苦楚,却依旧能找到安身立命的根本,女孩毁了容,可不一辈子都被毁了?    宁姐儿这么心善,怎么会摊上那样一对儿没心没肺的爹娘?也不知师父这次回来,是不是找到了给宁姐儿治脸的灵药……    “怎么会命苦?”一直静默不语的男孩忽然开口,“我瞧着这位姑娘穿金戴银,实在是再命好不过了……”    “你知道什么?”张怀玉哼了一声,“你是因为没了爹娘照拂,才这么惨的?有人却是有亲爹娘在,比你也强不到哪里去……好了,我犯不着跟你说这个,你小孩孩儿家的,懂什么?走,我给你开些药……”    顾德忠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瞧见张怀玉过来,意思着动了动屁股:    “张师父,你帮我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怀玉绷着脸打断:    “称呼可不能乱叫,我什么时候答应收你为徒了?”    早看顾德忠不顺眼了,以往不过是瞧在宁姐儿的面子上,好容易宁姐儿开了窍,不再一心向着这小子,张怀玉自然不肯给他留一丝情面。    张怀玉声音不是一般的大,一时回春堂里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顾德忠这会儿脸皮还嫩,登时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却是强笑着道:    “……张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怀玉也不理他,只顺手接过药童端上来的茶水,漫不经心的放在一旁,意有所指道:    “好茶叶也就那么多,以后可得省着点喝,这年头有蹭吃蹭喝的,竟然连蹭茶水的都有……”    又指指顾德忠屁股下的椅子:    “你若是看病,就去那边排队,我这儿还有病人呢,你这占着张椅子算怎么回事?”    那男孩也是个机灵的,闻言径直走过去。    还没靠近呢,顾德忠就被熏得蹦了起来,只他动作快,男孩动作更快,身上的秽物终究蹭了顾德忠一身。    偏是从头到脚,就没个干净的地方,顾德忠想去打人都没地方下手。    顾德忠一时不住干呕,好半晌才直起腰,恨恨的瞪着张怀玉,面色铁青:    “师……张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特意弄了这么个东西,恶心我不成?这回春堂是程家的产业,可和你姓张的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到了这会儿,哪里意识不到张怀玉是刻意针对自己?    只这张怀玉是不是晕了头?    难不成他忘了,回春堂的主人是程仲。而程仲最宠爱的人可不就是程蕴宁?    当初秦妈妈可特特跟自己说过,程仲早已放过话,说是这铺子并店面,除了程蕴宁,谁都别想要。    刚听秦妈妈这般说时,自己还不信,后来却亲眼见到程蕴宁在回春堂一言九鼎的模样,即便这些人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可因为程蕴宁发了话,不也得捏着鼻子伺候自己。    那以后,自己可不就信实在了?若然不是因为这回春堂,自己吃饱了撑的才会跑到程蕴宁那个丑八怪面前献殷勤?    张怀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呵呵,你也知道是程家的产业啊,我还以为你当成了你们顾家的呢。还有顾少爷说话最好小心点儿,这位小公子,可是我们三姑娘的客人。你算什么东西,如何就敢随随便便呵斥?”    “既然你明白,那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师父可是回来了,说是让盘一下铺子里的帐,我记得不错的话,顾少爷这几年可不少在我们这 拿药……”    说着招呼药童:    “拿账本过来。”    这几年颇是在顾德忠那里受了不少气,回春堂的人即便听蕴宁的安排,没有收过顾德忠的钱,却是一笔笔全都记了下来,原想着等老爷子回来了,让他过目,好歹帮着宁姐儿认清楚这人是个什么东西,倒没想到宁姐儿竟是自己想通了。    “什么账本?”顾德忠越发觉得不妙,涨红了脸道,“我什么时候在你们这里记过帐?你们可莫要耍赖……”    “是吗?”张怀玉接了账本,随手翻开来,“……年……月,顾少爷说家中老母病重,从我们这儿拿走三天的药物……诊费加药钱,共计六百二十文……还有……”    “你莫要血口喷人!”没想到回春堂的人还真记了账,再有张怀玉方才的话——    老爷子程仲可是回来了。    自打前些时日在那棵老槐树下淋了场暴雨,顾德忠回去可不就病倒了?竟是足足烧了三天有余。    又因为宵禁的缘故,家人无法进城,没奈何,只得连夜拉着顾德忠跑到了仓州府,竟是足足在仓州府躺了十多天,才能勉强下地,这不一从仓州府回来,顾德忠就先到回春堂来了?    本想着再拿些温补的药物,好好补下身体,另外经过这一番折腾,顾德忠的母亲程氏可不也真添了病?    只心疼银钱之下,一门心思想着到回春堂拿不要钱的药物,愣是一直忍到了今日。    顾德忠本是带着怨气来的,毕竟,自己病了这许多时日,那秦妈妈也好,程蕴宁也罢,别说让人登门看望了,竟俱是连个话都没有,依着顾德忠的意思,可不得多从回春堂拿些金贵的药物,好好弥补一番?    待得程蕴宁知道了消息,以那丫头的性子,怎么也得帮自己筹备些银钱才是,即便如此,顾德忠也下定决心不能心软,毕竟不是她,自己如何会得这一场病来?    怎么也要好好给她个教训,让她认清现实,可不是自己多稀罕她,是她死皮赖脸的巴上自己才是。    却如何能想到会出这种意外,程仲竟然回来了。那老东西可不是好蒙的。    一时越发心虚,又急又怕之下,再不敢久留,边起身往外走边咬着牙道:    “……我这就去舅舅家……倒要看看,是谁给你的这般胆子,对亲戚这般刻薄……最好等三姑娘来了,你们依旧这般说。”    却是心里暗恨,回春堂的这些人,全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吗,他们分明从来就瞧不起自己,不过是畏惧程蕴宁,才不得不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可别人也就罢了,至于程蕴宁,还不是任自己搓扁揉圆?一时又觉得有些晦气,你说程仲是不是眼瞎了,这么个丑丫头,倒是当成宝一样,不然,自己何至于镇日里想着如何去巴结她?    却又舍不得从前在回春堂处处被人捧着的感觉,一时心里不是滋味儿至极——    之前的计划看来是不成了,不独不能远着程蕴宁,还得想法子哄哄她,好在其他事不成,那程蕴宁却蠢笨至极,又有秦妈妈暗中帮着,早对自己死心塌地,顾德忠自信,但凡自己开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那程蕴宁也不会不应的。    “啊呀,顾少爷跑这么快,是不想认账吗?”张怀玉追着出来哼了声,“说起我们三姑娘啊,刚才可不就在这吗?只我们三姑娘可没你这么脸皮厚的亲戚,你要是还有些羞耻之心,就回去赶紧筹措银子把钱给还上……”    顾德忠狠狠的跺了下脚:    “好你个张怀玉,你给我等着!”    方才那个被人簇拥着的女孩,分明出身大家,哪儿是程蕴宁能够比的?且若真是程蕴宁到了,可不早哈巴狗一样跑过来围着自己讨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鱼,肉也好,没有评论,收藏也好啊(*^__^*) 当然,最好用评论和收藏一起向我开炮,容我睡会儿做个梦去O(∩_∩)O    ☆、惊吓    这边儿顾德忠怒火冲天,那边儿程庆轩可不也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特特在家里呆着,就是想等程蕴宁被带回来后,让她去哄哄老爷子,倒好,程骏和两人倒是都回来了,却是不见程蕴宁的影子。    当下一拍桌子,冲着程骏和瞪眼道:    “没出息的东西!镇日里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干什么?这么点子小事都办不好!”    程骏和被骂的灰头土脸,对蕴宁的怨恨自然又多了几分。    旁边哭的眼睛都肿了的程宝茹忙跪下替程骏和求情:    “爹,并不关二哥的事。实在是都怪女儿不会说话,才惹得三妹妹不开心,您要责罚,就责罚女儿,别骂二哥了!”    “罢了,罢了。”丁氏一手拉着程宝茹,另一手护着程骏和,垂泪道,“是我这个当娘的不称职,宁姐儿不肯回来,哪里是为着你们?分明是还在怨恨我这个当娘的……”    “她敢!”程庆轩越发恼火,连带的又想到一点,既是连丁氏都要怪罪,岂不是连自己这个当爹的,也心怀怨尤?“子不言母过,更何况这件事分明是她自己不检点,又与别人何干?忠哥儿那孩子从小听话,何尝惹过什么事?不是沾上了她,也不会惹了这么一身腥……”    说着怒气冲冲的起身:    “我亲自去公主府走一遭,倒要看看,这个逆女,真敢嫌贫爱富,不认爹娘了吗。”    丁氏慌忙擦了眼泪,紧跟着追了出去:    “老爷,等等我,咱们一起去……宁姐儿再如何,我总是他的娘……叫我说,咱们先去老宅看看,茹姐儿不是说,那丫头今儿个会回去吗?公主府那里,咱们怕是不好进……真是老宅里见不到她,再作打算也不迟。”    程宝茹和程骏和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一家四口一起往位于庆丰胡同的老宅而去。    要说老宅的位置,可是比棋牌胡同强的多了,不独邻着权贵云集的隆庆大街,便是距离煊赫的武安侯府,也并不甚远,搬离老宅前,两家一年上可不总要碰见个十次八次的?    而这一点,也是程庆轩不喜老宅的最大原因,实在是相较于那些世家贵子而言,程庆轩这个太医院掌院使的嗣子委实太过没有存在感了。    再加上程庆轩文不成武不就,还是程仲豁出老脸来,才好不容易入了工部做事。    以上等等,每每让程庆轩不痛快,总觉得住在这里委实是低人一等。    后来又听丁氏嘀咕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既是住在这里憋屈,还不如远着些呢,等扬眉吐气了,在这儿买个更大的院子,再搬回来住也不迟……    两人一拍即合。可这会儿,瞧着外面的繁华景致,却又止不住的惆怅——    已是年近不惑之年,却还在工部的底层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出头之日……    这么想着,不觉更加烦躁——能不能出头,就看这一次了!不觉探出头来,吩咐车夫:    “再快些。”    蕴宁那个死丫头,最好顺顺当当的答应帮自己说服老爷子……    至于程宝茹,也被所过之处,一座座锦绣府邸给迷了眼,只神情艳羡之余,更多的却是不甘和愤恨——    程蕴宁住过的公主府,可是比这些人家都强的太多了……    倒是程骏和蹙着眉头,心说还是老宅的环境好,日日里能见着这么多贵人,怎么想着,也比在棋牌胡同那里的机会多啊?    也不知爹娘怎么想的,硬要从这么好的地方搬出去……    “咦,前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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