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137中文网 > 都市言情 > 断案之河清海晏 > ☆、上钩的鱼 (3)

☆、上钩的鱼 (3)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是去崖州查当年水患一案,拿到证据后再回去与沈非对峙?!”    小乔一噎,罕见地生气了:“你明白个头!”    “诶?乔儿?你还会这般说话?啊!!疼疼疼疼!!!我错了,你不要碰我脖子!!”    78、‘死’进崖州    沈情盘坐在床上, 反反复复翻着纪铁连记的崖州水患案。    “这事,说来也蹊跷。”沈情道, “师父说此案的动机不明确。虽有证据证明, 武湖堤坝确被人为炸毁才导致决堤, 可为了什么呢?崖州水患, 先帝必降罪沈非……就算不斥责沈非, 也会降罪崖州州府一干官员。这种事,不是小事。要炸一个堤坝, 需要大量的□□火器,这不是沈非一人之力就能做成的……”    “崖州有火器制造坊吗?”    “我只知道, 有个小小的作坊, 梁文先家就有人在作坊里帮工, 多是挖采矿石做□□,但正经的火器制造坊, 就只有云州有。”    “在云州哪里?”    “你要去看?”沈情龇牙咧嘴地转过身, 不顾后背和扭转不便的脖子, 歪着身子对小乔说,“你应该知道, 稷山山脉绵延千里,主峰在云州,北边接凉州,南边接崖州。《山水志》中曾提到过, 稷山多矿,北产铜铁, 适合建火器制造坊,因而云州的火器制造坊是在最北边,挨着凉州。这稷山南,多硝石,所以崖州大多的火器坊实则做的都是□□。”    小乔陷入沉思,但很快,他就回过神,点亮火烛,给沈情送去:“点灯看,不然太费眼,本就伤了,别再把眼睛熬坏,那你就哪都去不了了。”    沈情接过火烛,问小乔:“你问火器制造坊……是什么用意?”    小乔站在床边,慢条斯理挽衣袖。    他垂着眼,语气平淡道:“能炸毁一座堤坝的□□,必然不在少数。运送那么多的□□到堤坝上去,非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而且必然引人注意。所以……”    “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沈情道,“可是……无论我怎么想,堤坝它就是被炸了,师父在这里写着,当年崖州武湖县在大水过去后,到堤坝处看过情况,找到了许多焦黄或被□□熏黑的碎石。建堤坝的石头,可是百年前,工匠们一块块从稷山上背过去的,每个的长度跟我坐的这张床差不多了,夸张些说,一块重千斤……这么好的石料,若是被大水冲垮,应该是规规矩矩倒塌的……而不会碎成我师父写的什么‘多为巴掌大小的焦黑碎石’这个样子。”    小乔的手从背后摸上沈情的脖子,他说:“规规矩矩倒塌,是怎么个规矩法?”    “哎呀,反正就是,被水冲垮的,大多都会被卷入水底,大多都是完整的石块,或许会有裂开的石块,但决不可能是碎成巴掌大小,还能在河畔两边找到……”    沈情:“啊!!乔儿!疼!!”    小乔揉起了她的脖子。    沈情的脖子细长,被商遇掐过之后,两边多出了四道手指印,红中透紫,看起来像是她上吊自杀未遂,也像是被鬼寻上了门,断了脖颈,看起来非常可怖。    小乔一碰,沈情就跟猫似的,一边多一边挠。    小乔:“活血化瘀,才能不疼。”    沈情双颊发烫,舌头都没处安放了,张嘴不了半天,推开他的手,说道:“这怎么行呢,不方便的……不方便。”    小乔:“唉,既不让我帮你揉,那就只好找郎中了。”    “嗯?”沈情捂着脖子,茫然转头看着小乔。    小乔手指尖沿着淤紫,轻轻划过沈情的脖子,在她咽喉处飞速一点,说道:“脖子最脆弱,捡回一条命,就要仔细保着,且不能大意……所以,我们去医馆,找老郎中,给你搓下淤血。”    沈情头皮发麻,愣了好久,才道:“呃……小乔你是不是……”    她压低声音,做了个口型:“有内应?”    小乔手指慢悠悠给她比了个噤声,笑着说道:“我发现了,除了情……其他的,你都反应很快,都能听懂我要说什么。沈情,我给你取这个名字,看来是取错了,你啊,不应该叫沈情,应该叫沈不懂情。”    沈情:“怎么会!我师父说我最通人情世故。”    小乔:“根本不一样,你师父说你通人情世故,是通别人的人情世故,你自己的,你却一窍不通,能把人气死。”    沈情突然抠起手指,别别扭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嗯,我要说什么?”    “你想去拜拜我父母兄姐,见我家人。”沈情说,“你之前……之前都拜过我师父了,我看你,总是跟我一起拜。”    “所以?”    “……我不敢说。”沈情道。    “沈情。”小乔指了指她,又指着自己,对她说,“咱俩缺三拜。”    沈情猛地抬头:“不是……我不懂……”    小乔说:“你有想过以后吗?”    沈情道:“什么以后?”    小乔说:“你想办的案子,只有这一个。”他指崖州水患一案。    他道:“若是这案子有结果了,该死的死,该罚的罚,一切尘埃落定后,你有何打算?”    沈情说:“回崖州做个县令。”    小乔气笑了:“你倒是清奇,他人越做官越高,你倒好,越做越回去了!”    “我想跟我师父一样,就在我家门口,有冤的就给乡民们洗冤,没冤时,我就当个定水官,守护一方水土,一方百姓。”沈情如此说道。    “好,那我呢?”    沈情沉默了。    小乔说:“你以后的打算里,可有我?”    “……乔儿的话,你要不要回……”    “我不会。”小乔微微蹙了下眉,极快地舒展开,轻声重复道,“我不会。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回去。所以……沈情,我想跟着你。”    沈情听明白了,她释然了几分,知道小乔现在,并非表那种‘情’。    沈情抬头:“乔儿,我能问问你,你想要什么吗?”    小乔说:“跳出那个圈。”    “哪个圈?”    小乔轻轻叹息:“一个无形的圈……我总觉得,我的人生,一直在一个人手中,她想什么,我便只能按照她的想法活下去……那个圈束缚着我,我现在只想找到那只操控我的手,让那只手碎掉,还我真正的自由。”    沈情迷茫道:“为何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少卿……”    “和少卿朔阳侯无关,也和他们有关。”小乔侧过脸去,望向窗外的皎月,惆怅道,“他们也都在这只手的操纵下……哪怕他们无意做出某种决定,但最终也会这样走下去……就像……”    小乔语出惊人:“就像整个京城,乃至整个江山,都是一台戏,而那个看戏人,手里握着驱使我们的线。戏本子都是写好的,大家不得不照本演……”    沈情若有所悟,却又迷茫。    小乔回过头,见沈情的表情,笑了笑,说道:“还是说回案子。”    他道:“现在是县衙,他们不好进来。但,进来,只是早晚的事,所以我们要早些离开这里……”    沈情惊骇:“有人要来?”    “商遇说过,若程奚‘还魂’一事失败,他们,包括沈非就会解决掉我,不会让我再活着回去。”小乔解释道,“商遇说了一件事,这件事……可能就是他们必须要除掉我的理由。”    沈情悄声问:“什么事?”    小乔眼睛闪烁了下,轻声道:“天赐福神……”    沈情:“这是什么?”    小乔一笑,并没有多说,他站起身,拽起沈情,说道:“走,医馆那边,我让他们准备好了。”    沈情:“嗯?你有办法躲开追杀回京吗?”    小乔一挑眉,笑着说:“回京?咱不是要回家拜父母吗?”    小乔板着手指头,说道:“拜一样,少一样。此次回乡,一拜天与地,二拜高堂,你算算,还差什么?”    沈情咳嗽了一声,摆手:“不了不了,您别拿这个玩笑我了。”    小乔摇了摇头,故意幽幽叹了口气。    到了医馆,小乔叫道:“可有郎中在?”    沈情低声问:“你说,我们把商遇扔在这里,他不会有事?”    小乔道:“我们还要用他,怎么会让他出事呢?”    “万一……有人来杀他灭口?”    小乔笑眯眯道:“怎么会呢,那么多佘兰族人,劫狱还是很容易的。”    老郎中慢悠悠走出来:“何事?”    小乔道:“请先生给她瞧瞧脖子。”    老郎中凑近一瞧,道:“到后堂来,趴下。”    沈情跟着他到了后堂,郎中拉上了帘子,隔开了她跟小乔。    小乔就在外间坐了下来。    老郎中手劲可比小乔大多了,每回都精准的落在她最疼的地方使劲揉,沈情感觉自己就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猪,她捶着床嗷嗷惨叫着。    在她一声声惨叫时,县衙那边敲响了钟:“有人劫狱!!”    过了没多久,一个长脸汉子提着药包进来了。    他说:“今夜事多啊。”    “嗯。”小乔点头,“你邻居呢?”    长脸汉子说:“我闹了点热闹,他们都到县衙大牢赶热闹去了,那群佘兰族人各个强悍,想来我邻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小乔道:“那就好。你今晚出港?”    “是,往北走。”长脸汉子说,“需要我给您带什么口信吗?”    小乔笑道:“不必,我只是回乡探亲,探完亲就会回家,不必捎口信了。”    这晚,崖州码头有船离开,向北而去。    那边县衙乱作一团,破天荒的上演了一场劫狱大戏,最后都不知到底有几波人马卷入其中,待人被劫走,那边散了,这才有人也急匆匆乘船离港,往北追去。    月亮挂在山头时,一队奔丧的,抬着俩棺材,一边撒纸钱,一边往南走。    队伍后面跟着两个披麻戴孝的人,许是悲伤过度,都一身病气,苍白着嘴唇,相互搀扶着走在队伍后面。    他们缓慢地翻过山,趟过波光粼粼的小河,来到了崖州。    沈情躺在摇摇晃晃的棺木中,睁着眼,眼前一抹黑。    她枕着双手,想:“这也算死过一回了。”    小乔不愧是个仵作,恐怕也只有他能想出这种逃过追杀的点子。    他先让暗二故意透出风声,引佘兰族人劫狱,将沈非和圣恭侯的眼线引到县衙,接着让暗二乘船北上。    等眼线们大骂上当,追着暗二离港后,他让在医馆养伤的暗四暗六备了棺材,请了些做白事的,付了些钱两,抬着她跟自己,南下进崖州了。    沈情自嘲一笑。    总以为自己会在真相水落石出后衣锦还乡,祭拜父母,却不料,她如今是躺在棺材里,‘死’回家乡的。    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能让她称得上是‘衣锦还乡’的,可能只有小乔了。    之前,她是无论如何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还乡时,身边带的人,是昭懿太子。    不管怎么说,有了昭懿太子陪她回乡,是坐高头大马八抬大轿回,还是躺着棺材,已经不重要了。    沈情闭上眼睛,在晃动中,渐渐睡了过去。    外头,哭丧的洒了一把纸钱,拖着长腔开始唱:“金银开道,小鬼莫挡——天爷仁慈,儿女归乡——”    跟在队伍后面的暗四和暗六脸色都不是很好。    他们相互扶着,默默看了对方一眼,无声叹息。    暗六说:“这是第三次了……”    暗四:“……嗯,第三次了。”    这是小乔,第三次躺进棺材里。    暗四又道:“我觉得……乔大人,一定长寿。”    暗六:“唔。”    79、司命薄    昭阳京内, 因沈非告病,主持重阳家宴的差事落在了班合阳身上。    傅温珩则无事一身轻, 回了趟侯府。    朔阳侯也刚从宫中回来, 见了傅温珩, 摇头道:“温珩, 合阳如今, 越来越像中宫之首了。”    傅温珩正握着妹妹的手写字,听闻母亲说这种话, 抬头笑了一下,只是摇头。    朔阳侯问他:“你可有打算?”    程启喝了口茶, 替他回答道:“他哪里有打算,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什么都是顺其自然,不争便是赢, 净信这种歪理。”    傅温珩的表情似乎在说, 难道不是吗?    程启道:“自然, 你不争也好。将来的局面,谁又能知晓。最好的, 莫过于一帝一闲王,兄妹感情和睦,无权臣无党争,你与合阳, 不管她乐意谁,也都平平静静的, 这便是最好的。”    朔阳侯笑他:“整日里想的,像个老头子。”    程启道:“我本就是老了,经不起大风大浪,而且我看……沈非也老了,这些天,根本就是赋闲了。”    傅温珩做了个口型:许是她觉得争来争去没意思了?    程启:“谁知道,不过,只要她不作妖,挺好的。待陛下岁末亲政,她也能留个全尸……”    傅温珩就又问:乔仵作呢?听闻他去云州了?可要紧?    程启:“……云州呢,谁知道呢,反正沈非也没什么动作,顺其自然。”    昭阳宫内,宫人来向班合阳禀报:“合阳公子,安乐公主殿下已从凉州启程进京,不日抵达。”    班合阳问:“我父亲可同行?”    “卫都尉有公务在身,说是晚些会从云州走……”    班合阳眼神闪烁了一下,笑了一笑,眉间那枚朱砂痣明艳动人。    “知道了,望他……诸事顺利。”    这晚,商遇被族人成功劫出,第一句问的是沈非。    “她的人走了?”    族人言说是:“追着太子回京了。”    商遇道:“愚蠢!她不会让他活着回去的,乘船北上,迟早会让他死在水里。”    “神官,我们回哪里去?”    佘兰族已流离云州各处,如今唯一一个能把部分族人凝聚起来的人,就只有商遇了。    如今能用的人,也只剩身边这些。    商遇复兴佘兰族的梦被小乔击碎,人又刚从牢狱中逃出,出了县衙,竟无处可去,一时悲从中来,连连叹息:“天亡我佘兰……族长啊……”    此时,天刚蒙蒙亮。佘兰族人走出林子,脚刚踏上外面的土地,便停了下来。    “神官,前面有人。”    前方站着一排轻甲兵,为首的是个着墨绿长衫的中年男子,长身玉立,双手负在身后,见商遇出来,微微眯起眼睛,眉心的红痣跟着动了一下。    商遇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来者不善,凛声喝道:“何人?!”    那人笑道:“在下卫绍,听闻商大人身陷囹圄,在下应云州府请求,特地前来此处,邀商大人到公主府小住几日。”    “卫绍?!”商遇重复了几遍他的名字,惊退数步,“你是……燕王君卫绍!”    安乐公主的夫婿,班合阳的生父,西北三州左都尉卫绍。    “哪里还有什么燕王。”卫绍朗声笑道,一步步走来,压低声音,轻飘飘道,“商大人可不要祸从口出。商大人只有两个选择,随我到公主府去,或是……埋骨故土。”    商遇手紧紧抓着藤仗,颤声道:“你……你们!你与高修,都把我当什么了?!高修当年骗我入稷山,以开悟为由将我囚禁寒山岭十年,好不容易等他死了,沈非救我出来,助我兴佘兰,你们却半途杀来,劫我到公主府。卫绍,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外族人,究竟想要利用我到什么时候?!”    卫绍语气轻松似友人闲聊,淡淡道:“商大人别无选择,要么,我成全了商大人,让你们这些尚有心气的佘兰人死在这里,化泥护乡。要么,商大人就随我北上……要祖地还是要云州,未来,都可商量。”    商遇沉默下来,好半晌,他微微抬起头,用苍老的嗓音问道:“安乐公主知道?”    卫绍抬起眼皮,轻轻一笑:“商大人指什么?”    “我于你们,还有何用?你不过是想让我到京城去作证。”    “哦?证明什么?”    “你儿子,公子合阳……除了太子,现在称得上正统的,只有你儿子了。”商遇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犹自琢磨了会儿,大惊道:“是谁告诉你的?不然你不会出现在这里!西北三军何时驻扎过云州?!是谁告诉你们的?!不、不……你不仅来了,你还知道,我们已无法用太子夺回失地……”    “如今,你能依靠的,只有我。”卫绍点头笑道,“商大人,太子已不可用,你们佘兰族的那个程奚族长,也已无法复生,但你真打算就此认命?坐看佘兰族流离失所,无法返回自己的故土,被迫在自己的家乡流浪?族长回不来了,但可以有新的族长,但故乡回不来,你们就只是丧家之犬,死也无法安眠!”    商遇咬牙道:“住口!!”    卫绍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商遇,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卫绍张开双臂,身后的士兵拉满了弓箭,铮铮而鸣,蓄势待发。    “是要像狗一样的死在此处,还是随我北上,为安乐公主效命?!”    商遇双手抱头,头痛欲裂:“你们为何知道?你们为何知道?!”    “来日事成,我把云州给佘兰。”卫绍说道,“不明白吗,商大人?不管我如何得知皇帝非正统,你若不甘心死,现在能选择的,只有我。”    晚风夹着丝丝冷雨,刮着商遇凹陷的脸颊。    他灰白色的发在风中飘着,良久,他抬起头,蒙眼布已被血染红。    “好……”他沙哑着嗓子道,“我随你上京。不过,卫都尉……我可是知道你们这些外族人的许多秘密,他日你若不兑现诺言,我定会将这些公之于众。”    卫绍无声笑了起来,看商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羊。    “送商大人上船。”    等他最后登船时,嘱咐道:“沈非的人,没能追上那个姓乔的仵作?”    下属点头:“说是船上没有发现。”    “……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哪?”    “县衙对面的同仁医馆。”    卫绍道:“医馆可还有人出入?”    “出出进进的病人里,并无乔仵作和沈寺正。只是,前夜……医馆做了丧事,抬出来了两台棺木,往崖州方向去了。”    卫绍点了点头,本要上船,忽然又驻足,看向崖州方向。    好半晌,他道:“追查那两个棺木!”    他道:“没想到,他学会了这个法子!当年,京兆府找到商遇,要他交出太子时,商遇把他装入棺木中,试图通过出殡的方式瞒过程启……没想到……明明当时吓得丢了半条魂……”    卫绍语气里,竟然带了几分敬佩。    卫绍道:“查崖州!只要看到人,立刻……”    卫绍一挥手,做了个‘杀’的手势。    下属领命。    卫绍道:“昭懿一死,十三州能称得上正统的,就只有合阳一人。”    他笑望着昭阳方向,登船起锚。    圣恭侯府内,沈非懒懒躺着翻书,末了,又信手掷向一旁,闭目养神。    “这些戏本子,写的还不如我。”    她手指翻动着,掐了掐时间,对圣恭侯说:“算算时间,安乐公主这边,应该把戏台子搭起来了?”    她弯眉一笑,坐起身,提起笔,翻开手边的一本书,轻声唱道:“世事如浪潮,日夜不休……”    这本书,名司命簿。    小乔从棺木中爬出来后,扶着旁边的桑树干呕。    哭丧的拿了暗六打发的钱,已经散了。    沈情从棺材里爬出来,喘了几口气,抬头望向四周,愣神道:“这里是……”    小乔道:“武湖冢。”    崖州武湖冢,水灾过后,武湖乡民大多尸骨无存,崖州府出钱给武湖上千亡魂立了碑。    这些墓碑无字也无名,只是竖立着,代表一条命。    青松桑柏,森森石碑如林。    沈情愣了许久,轻轻哦了一声。    小乔看了眼她的表情,抿嘴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和暗四暗六到那边透透气,你别乱跑,我等会儿就回。”    沈情说:“好。”    暗四暗六不明所以,小乔摆摆手,一边一个,拉着他们走到一旁。    “不许人家哭个坟?”小乔低声说,“沈大人好面子,我们都在,她哭不出来的。”    沈情盘腿坐在碑林前,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精神恍惚地跪下,梆梆磕了仨头。    想哭,却又流不出泪来。    最终,沈情抬头望着天。白色的太阳晒着,她闭上眼,一行泪沿着眼角,流到了耳朵里,凉凉的。    “我回来了……”沈情喃喃道,“我回来了……此生,我一定……”    一定查出真相,让真凶伏法,让你们的魂魄得以安眠。    --------------------------------------------------------------------------------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非:你们都在我的戏本子里。    80、干净的证据    沈情收拾好情绪, 和小乔商量:“武湖堤坝决堤的原因,当年并非无人查, 有人查就一定有卷宗, 乔儿, 你说, 我们应该从哪里查起?是去翻崖州府封存的旧案宗, 还是先到堤坝那里看看?”    “哪里近就去哪里。”小乔说,“先去堤坝旧址看看。”    沈情就自言自语解释说:“你说的没错……是该先去看看堤坝, 案宗在崖州府,指不定已经被销毁, 但堤坝那里, 一定会多少留下证据的痕迹。”    小乔说:“沈情, 十三年了,如果这里真的有证据, 可能也早被人掩盖了。”    沈情却说:“乔儿, 没有人会无声无息的死, 就跟没有风不会在这世界上留下痕迹一样。但凡来过,都会留下印记。证据或许会被掩盖, 会被人改变,但绝不会消失不见。”    沈情握着拳,咬牙道:“我就不信,那么多的证据, 他们都能擦干净!物证人证,只要我找, 一定会有!”    小乔认真问道:“你可有计划?”    沈情说:“有的,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有些事我还有印象……沈非离开崖州随驾升迁后,崖州大小事务都交给她父族兄何璧。”    “何州牧。”小乔点头,“现在他也还是崖州州牧。”    “不错,这人我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不过沈府老宅里的仆役们会在平日闲聊中提到他。我刚开蒙读书那年,旧宅里的仆役们,都在说一件事……”    小乔问:“什么事?”    沈情停下来,望着前面的山坡,回答:“镇守武湖堤坝的神兽发怒,要吞掉活人填饱了肚子,才肯乖乖再去守护新的堤坝……”    暗六忍不住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沈情转过头,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暗六,说道:“你没听懂吗?”    暗六一头雾水道:“什么?”    沈情说:“也就是说,灾后重建那些年,堤坝旧址死过人。”    暗六一愣,忽觉一股冰冷的惧意注入头皮,骇得他手脚冰凉:“喂……话不要乱讲……”    沈情面色平静道:“我们来数数灾后,我们崖州,只武湖这一带,出了多少人命。”    沈情板着手指头,说道:“天顺二十七年夏,武湖堤坝决堤,只武湖下游就有三万人伤亡,而后大水冲垮淹没整个鸭川两岸村落,灾情一直蔓延至云州……水灾过后,崖州鸭川两岸瘟疫肆虐,接踵而来的是饥荒……至天顺三十二年,崖州水患直接间接致死的人数,多达七万……”    暗六彻底愣住。    沈情接着道:“那几年,多少人家亲人离散,埋尸荒野……侥幸活下来的,也都远走他乡。天天死人,人死得多了,活人也就麻木了,不再关注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崖州武湖附近,当年遍地横尸,这种时候,修建新堤坝别说要镇三百人进去,就是填三千条人命,也根本不会激起多大浪,传到百里之外的崖州首府,也只会变成大宅里仆役们闲聊时吃人的神兽,用来吓唬吓唬孩子,让她不要乱跑……”    沈情道:“那时我无知,懵懵懂懂的,只觉得外面是个会死人的世界,已经被水淹了,沈府的宅子像船,很安全……当时,老嬷嬷骗我,说只要我用功读书了,出息了,沈大人就会把我的父母兄姐也接进沈府。”    她说完,像是发泄情绪,捡起地上的树枝,打开野草,像山坡上爬去。    小乔连忙跟上。    沈情道:“我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人为……”    眼泪涌到了眼眶边,模糊了视线。    沈情懒得去擦,她就不眨眼,含着泪,继续平静地说道:“毕竟七万条人命,整个崖州当时如堕地狱,这种罪,怎敢是人为的?他们谁的命,能背得起这么重的命债?谁?!”    小乔递过来一方手帕。    沈情站着不动了,死死盯着那方柔软的帕子。    小乔道:“接着。”    沈情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块硬邦邦脏兮兮的石头,刚刚裹着无处发泄情绪在崎岖的尘世路上滚了几个大跟头,从没想过,会有柔软干净的手帕,要来包裹她这块硬石头。    沈情接过手帕,没有擦泪,而是攥在手里,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    沈情说:“我想知道,如果是人为,她的目的是什么?”    小乔道:“其实,见到商遇后,我大概想起了一些事……”    沈情抬头。    小乔错开视线,轻声说:“先帝曾做过一个梦……梦醒后,他就决定南巡了。”    沈情皱眉问:“什么梦?”    “……他梦到了崖州。”小乔说,“他问冯左史,崖州州牧沈非是不是孝贤皇后在云州读书时的同窗好友。冯左史说是,先帝就说,我想皇后了,她在崖州,泛舟鸭川,叫我过去……于是,冯左史就给沈非写了信,沈非回信,她会本应在崖州建行宫接驾,但恰恰,她也梦到了皇后,皇后对她说,希望能早日见到皇帝。”    沈情:“这又是什么?骗局?”    小乔微愣一下,喜道:“情啊,你可真聪明,你若早生二十年,在先帝身旁辅佐,只怕就不会有这种祸国之事发生了……”    沈情:“啊?我只是随口猜测怀疑罢了……”    小乔收起笑容,沉声道:“但我不是玩笑。权臣祸国殃民,若要惩罚,除了这个权臣,昏君庸帝也该死。”    暗四跟暗六假装失聪,四处看着风景。    沈情怔了一怔,狠狠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他们爬上山坡,便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沈情站在坡上俯瞰着下方的流水,说道:“比印象中的河窄了许多……”    小乔深深吸了口气,道:“这里的味道,能让我想起小时候……”    他出神远眺了会儿,收回目光,对沈情说道:“即便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我到现在也都不明白她的动机。”    沈情说:“算了……暂且不猜她的动机,只要找到铁证,能够证明此罪孽由她犯下,这便足够了。至于她的动机,等我断了案再问也不迟……”    又沉默了会儿,沈情补充道:“罪人就是罪人,不管动机是像李甲那样自私无情,还是像白宗羽那样令人痛惜,都难掩他们杀人的事实,我是断案问罪的寺正,不是看戏的百姓。”    她说完,望着堤坝的方向,说道:“此次来崖州,我只想依照师父所言,查找武湖堤坝决堤的原因,抓出当年参与此事的官员……其余的……”    小乔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转头看向她。    沈情道:“其余的,若是有命回去,再问她缘由也不迟。”    几人终于到了武湖堤坝,旧的堤坝早已不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新修建的白色堤坝。    河堤两岸干干净净,只有洁白的鹅卵石,找不到一丝半点旧时痕迹。    沈情:“我们都来找。”    暗四跟暗六问:“找什么?”    “一种颜色发黄的石头碎块。”沈情道,“以前修的堤坝,是从别处人工搬运来的整块石头,听老人说,那些石头以前都用来给王室贵族们修墓室,上面有天然形成的波浪横纹,很显眼,和现在脚下的石头明显不同,只要有就能找到。”    暗四道:“可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应该找不到了?”    沈情说:“所以,要去找。”    四个人沿着河两岸,仔细翻找了一个多时辰,依旧什么都没找到。    沈情说:“真的没发现有?”    暗四擦了汗,点头道:“没有。”    沈情说:“好,这就是证据。”    暗六:“沈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小乔笑道:“太干净了,就是有鬼。”    沈情眸光一闪,说道:“不错,通常情况下,堤坝被大水冲垮,不会有人特地再来收拾河堤两岸,把碎石都捡出来拿走,即便被路过的百姓捡一两个石块,也不可能整个河堤两岸,连一块旧石都找不到。”    小乔点头。    沈情说:“就是稍纵即逝的风,也会在树,会在石头上留下来过的痕迹。人做的事,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没有证据的案发地是不存在的,案发之地太干净,就是掩盖罪行的证据。”    沈情脚尖勾起一枚光滑的卵石,手抓过来,摊开,说道:“现在,我们找不到一丝痕迹,这就可以推测出两件事。”    暗六好奇问道:“哪两件?”    “一,河堤崩塌必不是大雨洪涝的原因,而是有人炸了堤坝。这么说的理由有三,一是据当年居住在附近从水患中幸存下来的村民回忆,他们那晚听到了几声密集且巨大的雷鸣声,地面都在震动。如果仅仅是雷鸣,地面不可能会颤动,所以,那几声雷鸣声,应该是堤坝被炸。二,如果仅仅是大雨使堤坝崩塌,官员并不会过于关注崩塌后的河堤残块。我师父说过,如果是被水冲垮,两岸也不会有太多的碎块……但许多人都曾见过,堤坝崩塌之后,两岸留有大量的碎块。三,炸了堤坝,碎石飞溅到河堤两岸,碎石上必然会留下火药的痕迹。所以事后才会有人仔细‘打扫’这里,把堤坝碎石挑拣出去,清除这些证据……如果没鬼,谁还会特地来清扫堤坝碎石呢?”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我当时听到的那个传闻。”沈情道,“镇守河堤的神兽吞吃了三百多人,才又乖乖去镇守新的河堤……这个传闻多年来都是吓唬夜哭郎的,但市井流传的童谣传说,都不会是空穴来风的。”    暗六不解:“这能说明什么?”    小乔道:“清扫证据,毁尸灭迹。”    暗四:“什么?!”    沈情拿出纪铁连写的那两张纸,点头道:“对。我师父说过,水患过后,崖州州府开始着手调查堤坝决堤一事,寻找到了不少焦黑的碎石,但没过多久,州牧府压下此案,不了了之。这之后,官府着手修建新的堤坝,动工之前,官府圈住了河堤两岸,说是运送石料,请工匠画图做准备。半个月之后,新堤坝才开工……”    沈情指着纪铁连在案情描述旁边写下的小字,念道:“这期间,陆续有十几位工匠家属到武湖县衙报案,称家人失踪。但因水患,崖州那些年失踪的人口数以万计,因而县衙并未重视、调查,统一归于水患失踪。”    小乔道:“这是纪大人查到的。”    沈情道:“这是我师父标注在旁边的,失踪案。”    暗四一头雾水:“所以呢?”    沈情道:“我有个想法……”    小乔说:“我觉得,我和你想的一样。”    两个人对视一眼,沈情深吸口气,问暗四暗六:“你们二人,会水吗?”    两名暗卫点头:“……会。”    沈情说:“那能拜托你们,下水看一看吗?”    “看什么?”    “……河底的尸首。”沈情说,“若我没推错的话,尸首上应该都绑有修建新堤坝的大石块。”    两位暗卫下水了,一个上游,一个下游。    半个时辰后,上游的暗六爬上岸,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说:“有,不是很完整的白骨,被铁链捆绑在那种大石头上,扎在水底……只有半截露在外头,应该还有,我隐约看见它旁边还有拴着铁链的石头。”    沈情往后一坐,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来。    她说:“他们就是清扫证据的人,没猜错的话,有官员查出堤坝决堤猫腻后,州府采取了行动,一方面利用先帝立新后,压下此案秘而不发。另一方面,围住河堤两岸,以修新堤坝为借口,找来一些工匠,一点点把旧堤坝的碎石挑拣出来,扔进河中,清扫完之后……这些人被灭了口。那些年失踪的人很多,死的人也很多,很多工匠本就是孤身一人接活,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有家的,就算报了失踪,也只会算进水患失踪死亡的人数中,不会被查……看来,是崖州州府了。”    暗六气愤道:“这空子钻的可真……血淋淋的,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们也不怕报应!”    沈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呆呆道:“这干净的证据,仔细一看……全是血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断案跟隔壁的现言不一样,现言不费脑子,多少都能每天写够一章……    但断案要是感觉没来,枯坐一整天也码不出满意的章节。    断案其实我码着有点痛苦,因为我是大纲写一遍,码之前再想一遍,具体章节里要写什么内容在脑子里再过一遍,等到提笔写的时候,就是第三遍甚至第四遍了,所以写的过程就会有种,卧槽我实在是不想再写一遍了,太枯燥了,这种无力的感觉。    所以一直进度很慢……我得想办法克服一下这种职业倦怠感。    这周末可能正文就结束了。    嗯,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我要加油!!!    谢谢各位读者,即便是断更了两天,大家也都没有骂我(233333333,欣慰)    81、赶尸人    去崖州府的路上, 暗四担心官府听到风声,会把证据销毁。    沈情道:“水底下的, 可都是铁证。铁证一时半会儿难清除, 与其担心这个, 不如担心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暗四问她:“怎么说?”    沈情弹了弹衣服上的灰, 伸出两根手指头, 忧愁道:“……沈非。”    暗四不解:“沈非?”    沈情只笑不语。    暗四追问:“沈大人是担忧沈相的人会追杀到此处?可那些人已经被老二引回京城,就算知道上当受骗, 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    沈情无奈道:“这位小兄弟……”    暗四:“沈大人,我比您大十岁不止……”    小乔别过头去偷笑。    沈情明明是个初入官场的小孩子, 可同别人说起话来, 却像个浮沉官场半生的沧桑老者。    沈情改口:“咳, 失敬。这位大哥,我现在根本不担心沈非杀人灭口, 我说的是, 我们现在掌握的这些证据, 没有一个是与沈非直接相关的。也就是说,我们心知肚明武湖堤坝的事, 她逃不开干系,可……证据呢?我们拿不出此事是她做的证据。”    小乔默默点完头,道:“也不知道商遇如何了……”    “确实,他是直接的人证, 原本还有怀疑,后来发现, 云州港真的有沈非的人接应,这就坐实了沈非参与了这件事,且用帝位和商遇交换。”沈情道,“只是……商遇失败后,沈非应该不会让他活着。”    小乔道:“也不尽然。”    沈情沉默片刻后,忽然回过味来:“乔儿,这事不对!”    之前她没细想,成功逃出云州后,她一门心思都在师父的那个武湖旧案上,现在仔细一琢磨,她忽然有了惧意。    “那个什么魂灯……”    “假的。”小乔点头。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的换魂仪式有没有成功,你都还是你,不可能是程奚。”    小乔再次点头:“正确。”    “魂灯是沈非给商遇的?”    “对。”小乔道,“据商遇所说,魂灯是他亲眼看到沈非到楼家祖坟,在程奚的墓碑前,引出的魂火。也正因如此,商遇十分感激沈非,他认为,沈非这十几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程奚铺路,好使程奚复活后,能够坐上皇位,将整个十三州,都变成佘兰族的天下……”    沈情震惊之下,口吐金句:“哇,没这个脑子,还敢有这么大野心?再说下去,我都要可怜起商遇了。”    安静片刻后,沈情一拍桌子:“不对,跑题了。我要说的是,现在的实事是,无论商遇信不信魂灯,沈非却是自始至终都知道魂灯是假的,小乔,商遇那脑子,根本不可能在云州布下这么一个局,他之前也从未见过我师父,怎可能知道杀了我师父,就能引我和你到云州去?且还知道我来,你必定会跟来……所以,这是沈非的主意。自凉州案之后,我到哪,你就跟到哪里,此事,沈非能知道不难。”    “对。”    沈情托着下巴思索道:“也就是说,沈非在明知道商遇不可能换魂成功的前提下,还是让你到云州来了,她的目的是什么?”    “没成功,商遇会杀了我。若成功,也就是说,我装作程奚上身,瞒过商遇后,我就会带着商遇回京。”小乔说。    “回京做什么,真的要夺帝位?可你若成功回京,不管是不是程奚,你都会借助朔阳侯而不是沈非去争夺帝位,因为今皇帝继位名正言顺,靠的是沈非扶持,她沈非疯了,放着皇帝不要,要帮你逼宫谋反?”    小乔道:“嘘……”    沈情道:“所以沈非图什么?难道是因为……皇帝亲政,必会拿她开刀试忠,所以她借商遇带你回京,让你谋反,最后再把你杀掉,以此来博得皇帝信任?”    沈情说完,自己愣了会儿,摇头:“不对,那你在京城,她直接用便是了,为什么还要你特地跑一趟云州,借商遇回京?多此一举。除非……”    小乔垂眸,等着她的后话。    “除非,商遇手上有什么必要的秘密,和皇位有关联……”沈情越说,声音越小。    过了会儿,她忽然愣了一下,抓住了小乔的手。    “乔儿……”    小乔道:“你说。”    “乔儿……难道是,皇上她……”    小乔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头。    沈情瞪大了眼。    小乔道:“你真的很聪明。如果把你的猜想作为前提,那就能明白,沈非此局,只赢不输。引我来云州,事败我死,隐患解除,且我死在云州,与佘兰族有关,程少卿再怀疑,也不会怪到沈非头上,这是一招借刀杀人。当然,若是事成,我就和商遇一样,得知了皇帝并非……的秘密,这样一来,我必会上京夺位,这就需借助朔阳侯和程少卿的帮助,这下,朔阳侯手底下都有什么人,在朝中什么布局,沈非就能一清二楚。但朔阳侯刚刚回京不久,发展太快根基不稳,我又因之前程少卿的有意安排,身份存疑,沈非借此机会,可以将我们,并商遇和佘兰族,一起连根拔除。”    “我们若逼宫起事,用的必然会是那个不可说的理由,这样一来,即便事败,朝中官员也必然会对皇帝有质疑,这个时候,皇帝亲政,必会有名无实,还需倚靠沈非……”    沈情:“好大的局!”    小乔却忽然话锋一转:“我之前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应该不是这样……”    “啊?”    “这么做风险太大。”小乔说,“而且还有安乐公主这个变数在……我一直有种感觉,沈情,你对沈非了解多少?我总觉得她……可能不是很在乎事情的结果,她给我一种……”    小乔闭上眼睛,想了好久,说出一句让人震惊的话:“纯粹的只是在祸乱国家,戏耍皇室宗亲的感觉。”    沈情尚在震惊中,赶马车的暗六停住了:“沈大人,路边有茶肆。”    小乔撩起车帘,看了一眼。    沈情见了,答道:“好,我们歇歇脚喝杯茶就走。”    凉茶端上来后,沈情说道:“我管她在干什么,只要她犯了罪,我就要治她的罪!”    小乔笑道:“沈非在朝中风光了十多年,别人连这样的话都不敢说,沈大人却敢。”    “上有青天,下有《大延律》,她沈非不过是天地之间一介凡人,又没多个鼻子多个眼的,我为何不能治她的罪?只要她犯了罪,我必要让她认罪伏法!”    沈情说完,一口气干了茶,抹了把嘴,刚把腿抬起来要回马车上,一转身,被背后的人吓了个半死,差点把魂儿吐出来。    她身后站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干瘦老头,突眼龅牙,两颊深陷,活像个会走会喘气的骷髅。    这人身上的味道不大好闻,带着土腥味和不新鲜的尸体味道,沈情猛地一回头,被这味道熏得睁不开眼睛,待睁开眼睛,看见他身后立着四具戴着斗笠穿着衣裳的尸体,咣当一下,又吓坐到了条凳上。    那小老头手里拿着根磨得发亮的青竹棒,见沈情被自己吓到,先说了声对不住,扬起手中的青竹棒,棒子敲在地上,磕了几下,打了声呼哨,说:“你们停下,歇歇,待会儿再送你们回家。”    说完,他又用崖州话唱道:“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乖儿乖女,不急不急,与我同行,必能还家,当心日头,莫近河水,快去快去,阴凉地。”    那四具戴斗笠的‘尸体’慢悠悠走到了旁边的阴凉地,站直不动了。    沈情抚摸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她对那老头说:“惊扰先生了。”    老头说:“哪里哪里,是我们惊扰贵客了。”    小乔观察着那几个遮着头,穿着厚衣裳的‘尸体’,问沈情:“这是……赶尸的?”    “嗯,我们崖州的赶尸人。”沈情说,“立秋之后,天一凉,赶尸的就多了。”    暗六问:“什么是赶尸?”    “这是崖州南边一个小地方的风俗。比方说我,死在了京城。”沈情毫无忌讳地拿自己打了比方,“我爹娘就会找来赶尸先生,对着我的尸体一通作法后,让我起尸随他回家乡,葬入祖坟。这叫故土难离落叶归根。葬祖坟才叫归根……”    暗六大开眼界:“这些都是尸体?”    沈情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赶尸先生问茶肆的老板要了碗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又摘了腰上挂着的葫芦,请求老板帮忙灌满,之后敲了敲青竹棒,又唱了几句,驱赶着那四具‘尸体’走了。    待他们走远,沈情才说:“不一定是尸体。”    小乔道:“手上没有尸斑。”    “嗯,一般是只带脑袋回来。”沈情道,“其实很简单,赶尸先生赚的是个运尸钱,怎么把尸体运回来呢?就是养几个徒弟,找身高与要赶的那具尸体相似的,之后把尸体脑袋和四肢割下来,自己,或是让徒弟藏在衣服里,带上,之后让徒弟学着尸体走路的样子,慢悠悠回到尸体的家乡,给家人一种,离乡的亲人自己走回家的错觉,然后再做场法事,把头和四肢拿出来,放好位置,让家人看一眼后,就能下葬了。所以啊,赶尸先生一般天气转凉了才会出工。”    暗六:“……这也行?!”    刚刚的神秘感,立刻灰飞烟灭了。    茶肆的老板来添茶时,笑着说:“这位客人太不给面子了,都像你似的,人家还怎么做生意?这些年,赶尸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三十年前,可不是这光景,三十年前信这个的,多得很,亲人死在他乡的,都会请赶尸先生送他们还乡……”    “老板是武湖本地人吗?”    “是啊。”老板叹息道,“武湖大水,妻儿都不在了,就剩小老一人,做点茶水买卖,勉强度日罢了……”    沈情心中一动,忙问:“那老板知道,武湖发水那年,武湖县衙的县令是谁吗?”    “王令大人。”老板说,“唉……王大人是个好官,可惜了,和小老一样,家破人亡,熬过大水,熬过瘟疫,终是熬不过良心,抹脖子了……”    “……王令之后呢?”    “要说也奇怪……”老板说,“王大人之后,又从崖州府来了位梅大人,结果不出半年,死啦!”    “怎么死的?”    “说是在官场中得罪了人,被贬到了外乡去,上任路上,遇到滑坡,被山上落下的石头砸死了,一家五口,无一幸存……”    沈情手一抖,不由自主按住了胸口纪铁连写的崖州水患案宗。    “后来又来了位岑大人,也是没过多久,在家中上吊了……”老板压低声音道,“听说,是做了亏心事,被鬼缠身,挂到梁上去的!水灾刚结束那几年,武湖的县令,县官,死了不下十个,后来新来的刘县令,说这里有邪灵作祟,请神女做了法事,这才安稳,再也没死过官……”    沈情一拳砸在桌上。    纪铁连的案宗上标注过:“天顺二十七年至天顺三十一年,这四年间,所有上报到崖州府,有关武湖水患的案宗,全部石沉大海……”    “怪不得再无人敢碰……”沈情道,“原来,查案的,想还公道的,质疑的,全遭了毒手。”    “走。”沈情说,“我们这就去崖州府。”    小乔拉住她:“去那里问什么?”    “不问什么。”沈情说,“本官是寺正,寺正开口要旧案宗,谁敢不给?”    暗六道:“喂……他们又不傻,你要,谁给你啊!”    沈情:“你才傻。”    她说:“我奉旨巡察崖州府,审查旧案,我管他什么旧案,只要他们能放我进存放卷宗的地方,还怕我找不到?”    --------------------------------------------------------------------------------    作者有话要说:    乔儿,你真相了。    她就是想看看,她开局后,你们这些人,能给她唱什么戏。    戏精彩了,她陪你们唱唱,不精彩了,她会往里面加人物,添火添剧情,她没目的的,越精彩越好。    82、生死逃亡    沈情刚进崖州府, 就遇到了同窗。    “沈知恩?”一位相貌端正,身形瘦高的年轻男子放下笔, 惊喜道, “真的是你?知恩, 你不是在京城吗?听闻你在大理寺领了寺正一职, 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沈情亦惊喜道:“萧秉?原来你在崖州府?”    名叫萧秉的人面带笑容, 嘴上却道:“惭愧惭愧,给大人们整理公案, 勉强度日罢了。”    “哪里,你书读得那么好, 将来必有大用!”沈情拍了拍萧秉的肩膀, “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这可真是……”    沈情遇见同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小乔的表情高深莫测, 挑起眉品了品面前这位文绉绉的崖州府官员。    “这位是?”萧秉抬手, 礼貌指向小乔, 小乔躲开了视线,无奈同他一礼。    “忘了介绍。”沈情拉住小乔, 说道,“这是大理寺的乔仵作。”    她又跟小乔介绍:“乔儿,这是我同窗,萧秉, 萧大哥,他学问好得很, 经史子集无一不通……”    小乔轻声见礼:“萧大人。”之后,他面无表情,轻轻撇开沈情的手,提醒道,“沈大人别忘了正事。”    沈情也顾不上观察他的情绪,一拍脑门,说道:“对,还是先说正事。”    萧秉问:“可是公事?”    “不知你们晓不晓得……”沈情一边说一边琢磨,抬起手对着门外随意一拜,道,“圣上有令,让我巡查各州的旧案悬案,年底交差,你可能也听说了,我那旧案查到凉州……咳,其他州的案子,不知底细,实在难入手,搞不好,差事没做好,还在人家的地盘掀风浪,实在是……”    萧秉很快就懂了:“确实确实,查案什么,还是查自己的原籍更为稳妥,风俗习惯也都了解,官府这边也更方便些……”    “咱崖州府的卷宗司在何处?”沈情道,“还得麻烦萧大哥带路。”    萧秉道:“在西院合仁阁,沈大人随我来。”    沈情稍稍将心归了位,萧秉转身后,她冲小乔眨了眨眼。    没有人问她要手谕,也没有人问她要查案文书,沈情就这样跟着萧秉来到了合仁阁。    看管卷宗的老官吏听闻大理寺沈寺正来此查旧案,二话没说,立刻开了阁门,请他们进去。    萧秉道:“北边这些,是近十年内的案宗,南边这些时间就久了,不好查,沈大人,不如在北边前头几排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案子。”    “好,我来看看。”沈情也不急,随手拿起一卷,拆开封条,看了起来。    萧秉就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的为官生涯,并借机询问沈情京城如何。    小乔就在南边书阁前徘徊,找天顺二十七年至二十八年之间的卷宗。    “梁文先在京城,可还好?”小乔听到萧秉问沈情,他手顿了一下,留意着听沈情的回答。    沈情道:“人太耿直,连世故圆滑都做得小心翼翼,又不愿折腰,又不愿出风头,夹在缝中随波逐流,稍微不留神,就会站错了人,差一点被人当枪使……不过善人自会有福,待朝中局势稳定,梁文先这种踏实有才之士,必能得到重用。”    小乔听罢,微微一笑。    随后,他目光停在第七排最上方的卷宗上。    这卷宗放得高,上面却又被其他卷宗压着,封条上连名字都看不完整,若不是小乔长得高,恐怕难以发现封条上那二十八年下头,是个被压了一半的武字。    小乔眼神一变,伸手把卷宗扯了出来。    卷宗上满是灰尘,封条上写着:天顺二十八年,武湖县衙。    “那位乔仵作呢?”萧秉伸长了脖子望去。    小乔放下卷宗,慢慢走出来,对萧秉礼貌一笑。    沈情抬起头,见小乔微微摇了摇头。    沈情眉头一皱,欲要自己去找。    这时,小乔开口道:“沈大人在崖州念书时,是住在沈府旧宅吗?”    沈情心领神会,道:“乔大人想去看看?”    小乔就笑着说:“天下谁人不知,沈相嗜书如命,听说她那旧宅子里,全都是书。”    萧秉笑道:“沈相嗜书如命,也爱书如命,当年沈相升迁至京城,一本书未拿,可知是什么原因吗?因为沈相说,她怕那些粗人运书的时候,弄皱了她的书,她怕乘船北上时,弄潮了她的书,更怕万一船翻了,她的那些书,要喂鱼啊……”    “这倒是实话。”沈情道,“沈相离开崖州时,留下了十几位做活细致不识字的仆役,就住在旧宅里,平日里,都是在大宅做了饭,由人送来给那些侍候书本的仆役们吃,就是我,当年也只被允许住在前院。旧宅后院子里的三个书阁,我是不能去的。”    沈情说完,道:“乔大人,我们到沈府旧宅去看一看,当年照顾我的那个老阿妈不知还在不在,倒是有点想念了。”    小乔点头。    出了崖州府,沈情登上马车,说了旧宅的地址,便问小乔:“有没有?”    “失踪案。”    “又是失踪案?”沈情道,“案宗上具体怎么说?”    小乔一笑,伸出手指,碰了碰嘴唇,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卷宗。    沈情:“乔儿!”    她捧着这卷卷宗,惊喜道:“你真是!!”    小乔笑道:“窃书不叫窃,还请沈大人放在下一马。”    沈情狂喜,拉住小乔的手,摇了摇,连忙拆开卷宗,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小乔道:“武湖大水之后,县衙的第二任县令梅舒将疑点整理上报,除了移交堤坝焦黄碎块的证据外,还提到了州牧府六名仆役失踪案……天顺二十七年九月,一名绣娘报官,声称自己的情郎,也就是州牧沈非府上的一位杂役,已有两个多月没来看过她,寻到府上,沈府的人都说不知去向。梅舒找来这位绣娘,抄写了一份口供,在这份口供上,绣娘说,她的情郎曾对她说过,家主吩咐他到武湖做些事,报酬丰厚,回来后便能与她成婚。”    沈情看完了卷宗,锁眉不语。    小乔继续讲道:“后来武湖大水,她在家等了一个月,情郎却没回来。去沈府寻,大家都说不知她情郎去了何处,只知道是去往武湖方向。她心中焦急,就来报官,没想到,沈府除了她情郎,还有五个人,也是一去无踪。”    小乔指着案宗,又道:“梅县令还提到了上一任县令王令大人意外之死的可疑之处,认为王大人及其家眷的死,都与武湖决堤有关。要么是参与者,要么是知情者被灭口……”    “也就是说。”沈情道,“县令梅舒怀疑,这六个人,是被授意,去武湖炸堤坝的。而王令大人,应该是知情者……”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崖州水患之后,又遭瘟疫,不知绣娘他们,是否还能找到……”沈情叹了口气,沉默一会儿,沈情问小乔,“对了,你突然提起沈非的旧宅,可是想到了什么?”    小乔低头,从衣服里取出了一本书。    “我带着这个。”    沈情愣住:“……《比翼录》?!”    “这是你从白宗羽那里拿出来的。”小乔说,“我听你提起过,沈非这里,也有一本。”    “对……她抄录过一本。”    小乔说:“沈情,冯左史当年,不仅将帝后之间的私房话抄录后,寄送给白宗羽,也顺便抄录一份,给了沈非。”    “为何?”沈情问完,又是一愣,“你想起来了?”    “大概有些印象。”小乔道,“冯左史写完这些,会在皇后的要求下,再念出来给她听。当然,白宗羽的回信,冯左史也会在皇后的要求下,念给她听。”    “为什么?”    “因为皇后……”小乔说,“可能是,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能比得上自己和皇帝……程启与傅瑶,秋利与他夫人,也都会在宫里举办的茶会中,分享夫妻之情给帝后听。但因冯左史与白宗羽分居两地,皇后以前的同窗沈非,远在崖州,因而,为了听到他们的夫妻情话,就只能通信。”    沈情惊道:“皇后一直与沈非通信?”    “大多由冯左史寄信。”小乔道,“皇后以佘兰族人自居,她对沈非和她的佘兰族夫君十分感兴趣,所以,会要求的更频繁些。沈非也一直不断地在给她写信……”    沈情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道:“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当年皇后和冯左史写的信,可能就在沈非的旧宅中。”    “大人,到了。”暗四停住了车。    沈情说:“你们也跟我来。”    她带着三人敲开了沈府旧宅。    开门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仆,见了沈情,她表情震惊:“知恩姑娘!”    沈情对她恭敬一礼:“阿妈,我来崖州办点公事,今晚想在这里歇脚。”    “快些来,快些来,回来就好。”老阿妈身形有些佝偻,热情摆着手,“姑娘,沈相在京城住着,可还习惯?”    “嗯,她很好。”    “哎哟,姑娘又瘦了,快些进来,阿妈给你拿腌菜去,今日本宅还送来了些瓜果,快来快来。这些是姑娘的书侍吗?”    沈情笑道:“他们是我同僚,大理寺……哦,宫里来的,我们一起到这里办差事。”    小乔点头,轻声道:“叨扰。”    “宫里的大人?快请进,我给你们收拾床铺去。”老阿妈絮叨着床被不够,小步跑远了。    沈情轻车熟路把他们几个领进院子,道:“你们先休息,等他们都睡了,我带你们上书阁去。”    小乔问:“你是不是在这里……偷看了许多书。”    “这还得多谢沈非,虽然人坏,挑书读书的本事可比我强。我看见书馋得很,让我守着一座金山不流口水是不行的,所以,我摸出了一条偷书捷径。”    沈情踱步到前院的一口枯井前,说道:“旧宅的仆役,只侍候书,且在白天侍候,因沈非怕夜晚点灯巡书阁时,不小心烧了她的书,所以不允许仆役晚上留在后院书阁。所以,这些人晚上就会回到前院来。前院东园有口井,他们平日里吃水,就都到那里去。而这口井……”    沈情抬头一笑,两眼弯弯,轻快道:“我挖通了,每晚他们出来,我就从这口井跑到后院的枯井去,偷书看。当然,也不止这一条路,还能到外头去。”    暗四:“……这也行?”    沈情道:“为何不行?”    “你还会打洞?”    沈情谦虚道:“我说过,我在考律法之前,是立志要做学造物助民耕种的人。《天工开物》我从小就看,看了十多年,挖洞简直是小菜一碟。”    小乔忽然想起她在京城新宅里,修的那个天井,他看着沈情,若有所思。    老阿妈来给他们送了饭,之后铺了床,安排他们住下后就离开了。    西园这边,只有沈情他们。    后院照料书阁的仆役们回来了,他们关上了铁门,落了锁,到东园歇息了。    沈情躺在床榻上,听到落锁的声音,闭眼一笑,坐了起来。    多年未听到这声音,如今再听,竟有些怀念当时在这里读书的日子。    说来,沈非对她也确实有恩。    起码让她衣食不愁,还有书念,做了个读书人。    沈情叫来小乔,暗四和暗六在井边候着。    沈情道:“她有三个书阁,左右是藏书,中间那个,是她的读书心得,大多都有批注。”    “我们去找什么?”    “信。”沈情说,“拿着灯,到时候记得,动作要轻,最好在灯上罩上衣服。”    萧秉下值后,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被人叫住:“萧秉。”    萧秉转身,却因夜雾,看不清叫他的是何模样:“哪位?”    “大理寺的沈寺正,今日可来过崖州府?”    “来过,你找她?你是谁?”    “北边来的,圣上有旨,要我速速传达给沈寺正。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