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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钩的鱼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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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点,专找学生们不在的时间,前来行凶……他们一定是有计划的!”    小乔说:“目的……是为了那个缺失的案子。”    “很有可能。”沈情痛心,皱眉道,“混账!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件案子……”    学生们无一不惊,有个学生问道:“沈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查?县衙那边,这么久了也没个消息,我们要怎么找凶手?”    “行走世间,居无定所,一无所有,像个师者,却不是师,不是医者,却能救命。”沈情喃喃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小乔呆了许久,犹犹豫豫说出:“……稷山使?”    沈情:“稷山使?”    小乔伸出手,指向稷山方向:“《稷山杂谈》有云,稷山有山神,山神与百姓之间,需要一种名叫稷山使的人代为传话。百姓有所求,就去问稷山使,再由稷山使通过占卜问灵等方式,把山神的回答传递给百姓。”    “……算命看相的先生?”    “要这么说,也没错。”小乔道,“只是稷山使因为长居稷山,更神秘也更受人尊敬。另外,我想说的是……”    小乔道:“引渡官商遇,起初,就是稷山使。”    砰的一声,沈情拍案而起。    “找他!”    她想起了程启的话,咬着牙,恨得身体抖了起来。    这时,县衙的人也来了。    “沈寺正……”老官吏抬着手臂,颤巍巍跑来,“沈大人啊,我听人说,您白日到县衙问伏龙铁刺?”    “是。”沈情道,“咱们县衙,还有伏龙铁刺吗?”    “沈大人有何用途?县衙统共有十三根伏龙铁刺。”老官吏说道,“可您应该知道……朝廷已经禁伏龙铁刺多年了,这些现在是禁品,不能随意使用。”    “咱们县衙的伏龙铁刺,都在哪里收着?”    “这个……”老官吏道,“朝廷禁伏龙铁刺,主要是怕官吏们拿着铁刺惩治犯人,因此,咱县衙收了伏龙铁刺后,都存放在了山岚书院的仓库里,由书院山长和学监这些德高望重的先生们看管着。”    “山岚书院?”沈情道,“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小乔愣了一会儿,皱眉道:“沈情……那是,沈非白宗羽和孝贤皇后曾经读过书的地方。”    沈情想起来了,白宗羽提到过!楼皇后受生父影响,一直向往神秘的云州,楼家家主无奈把楼闻悦送到云州,在山岚书院念书。    白宗羽说过,他和楼皇后,沈非是山岚书院的同窗。    “山岚书院……”沈情低声道,“和她又联系在一起了……”    “走,去书院。”回过神,沈情问老吏道,“对了,伏龙铁刺的数目,你没记错?确定是十三根吗?”    “确定。”老官吏道,“当时一个县只准配发十三根铁刺。大人问这个做什么?可与案子有关系?”    “杀害我师父的凶器,应该是伏龙铁刺……伏龙铁刺的看管人是谁?”    “这,山岚书院仓库的钥匙,一直由山岚书院的山长贺沧浪所持……”老官吏答道。    沈情与小乔交换了眼神。    小乔道:“走,我们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73、天下戏本 ...    小皇帝晨起梳洗罢, 见合阳和傅温珩都在,合阳手里拿着一封信, 和傅温珩说着什么, 一副开心的样子。    小皇帝问:“合阳, 你在高兴什么?”    合阳转脸, 眉心的红痣随着眉毛动了一下, 他扬了扬手中的信,问道:“陛下, 重阳宴,真的邀我母亲来吗?”    小皇帝笑:“原来是这件事, 自然, 朕亲口答应的。你有六年没见过你母亲了?原本是想让你回家见见, 后来又想,重阳有个家宴, 那就顺便请安乐公主来京赴宴好了。”    合阳抱着信, 一笑, 眼眯了起来,睫毛挡住了眼中的光。    “多谢陛下。”    “还是说……”小皇帝奶声奶气道, “让你回家去看看更好?毕竟六年没有回过家,想来, 踏上故土的感觉, 会更亲切一些?”    合阳走来,笑吟吟道:“我的家,在陛下这里。”    小皇帝想矜持些, 但毕竟还是年纪小,平日里思虑再多,再老成,这会儿听见这句话,也不由微微笑了起来,显然合阳的话,让她十分受用。    十几岁的孩子,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却很是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    傅温珩抬眼,注视着合阳的背影,最终转过头去,目光望向前方,好半晌,他嘴角一勾,也笑了起来,有几分胜券在握的意思,但很快,这抹笑容就消失了,脸冷的跟他爹娘似的。    圣恭侯府中,沈非倚在莲池边,悠闲翻着书。    她赤着脚,衣衫头发都散着,大有天为衣地为裳的意思。    隔着假山,一群戏子在水榭凉亭吟唱,唱的正是大延开国皇帝目睹兄长葬身火海,前朝末帝被叛军刺杀,一片惨淡之际,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开国世祖含泪踏着兄长的尸骨,毅然决然攻进昭阳宫。    戏子们的表演被假山遮挡,沈非看不到,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山后传来。    沈非翘着腿,一边翻书,一边随着唱。    “江山万里,万万百姓,掌天下,难比登天……”    沈情哼唱道这里,忽然一笑,舌尖濡湿了手指,又翻了一页书,轻快地说:“又有何难?做皇帝难,做个写书人,却不难。凡人碌碌无为,忙来忙去一场空,什么帝王将相,都不过如此。”    她伸手,瓷杯舀起莲池水,喝了一口,又道:“江山万里,万万百姓,要按我心意书写这天下……简单死了。”    京城乱糟糟的,因凉州案,这几个月上上下下都没清闲的时候,然而正是在这最需要她的时候,沈非告病,每日在府中读书听戏。    季昶忙个不停,忙着忧心朝局,忙着安抚门生,忙着打点上下关节,却深知自己一人已无力扭转局面。    他疲累不堪,拖着脚步回府,见沈非舀莲池水喝,大惊失色,连忙跑去,扑跪在莲池旁,夺过沈非手中的瓷杯,握住她的手,说道:“非儿,不要喝这些脏水……”    沈非一挑眉,斜眼看向他。    “这些日子,你很忙啊。”沈非说。    “你没有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本来不敢逾越,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多年辛劳被他人分去,所以擅自行动……怀然,你不怪我吗?”    沈非说:“随你。有时候你们忙来忙去,偶尔还能出现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你不怕我……我做了什么错事,节外生枝吗?”圣恭侯忧心忡忡道,“那年冯歌赋离京前到大理寺找那个乔仵作,我实在害怕会有人发现,会有人多想,所以就想解决掉他,没有听从你的安排,险些坏了你的规矩……”    沈非拨动着圣恭侯额前垂下的碎发,脸上带着笑,说道:“虽说,少了班凌,往后,惊喜和精彩程度会少许多,但你那时若真杀了他,也不影响结局,只不过会无聊些,少一个冲突罢了。”    圣恭侯道:“是我莽撞,我……”    “你就是爱操心。”沈非说,“阿昶,你很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是,若是我不懂,坏了您的大局……”    沈非手一顿,慢慢收回来,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她说:“原来你们都当我是在下棋哈哈哈哈哈……”    圣恭侯满眼担忧。    沈非止了笑声,又恢复往常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写书人从落笔那一刻起,只要定下了开头,结局就已注定。剩下的,不管再怎么变,添新的进来,或是有人提前退场,横遭意外,都不会对结局产生影响。”    沈非坐起来,指着天道:“这天下并非棋盘,而是一出戏本。笔在我手里,我定下开头,它便有了结尾,其他的,只是精彩程度罢了,下棋?那也是我让他们到棋盘上去的。你以为何为天?”    沈非笑道:“执笔人,才是天。”    季昶眼中闪烁着光,握着沈非的手。    沈非拉近他,俯视着他,笑道:“阿昶,想知道你的结局吗?”    季昶抬头望着她,摇了摇头。    沈非满意的笑了起来:“阿昶……你可真好啊!”    她笑完,忽然冷了脸,转头看向假山。    假山那头的水榭里,戏子们正唱到:“顺天意,承天运,开盛世,做明君……”    沈非道:“可以让他们歇息了。”    她光脚站在地上,背着手,自言自语道:“帝者也要顺天意,做皇帝有何意思?做权臣也不过是个奴才。做天,才是天下至尊。”    她穿过院子,季昶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提着鞋紧紧跟着,生怕她着凉。    沈非双脚踩在草丛中,驻足,回身道:“这些天,你也别忙了,放她们玩,玩够了,差不多也该结局了。”    季昶点头,却还是放心不下,问道:“那……沈寺正那头?还需要我们插手吗?”    “商遇那个角色,应该唱什么戏,我前些日子就已经把戏本子给他送去了,他唱得不错,都照做了,我们只管等着看结果就是。”沈非道,“原本,按照之前的计划,我是想让商遇早些登场,唱个大戏再谢幕,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出乎意料的精彩。他被高修圈禁在稷山多年,多年未登场,这次重新登场,就一定要把戏唱出**来,希望他能好好用我送过去的大礼,给我看一出精彩的戏。”    云州山岚书院坐落于岳峰之上,书院广袤,共有六个大院子,学生最多时,有三百多人。    山岚书院的仓库依山而建,挨着书院但却和书院并非一体,据说仓库很大,里头有六层楼那么高,比前头的山岚书院还要广阔,本是前朝昭王一脉的秘密练兵场,修建了十余年才完工。后来被大延的开国世祖改成了仓库,屯粮藏书,大门钥匙由山岚书院的山长保管,里头六层楼阁的钥匙,则分别由山岚书院的六位学监保管。    沈情和小乔登上山,拜访山岚书院的老山长时,这位教书育人多年的老山长正在亲手扫门前落叶 ,书院里空荡荡的,不闻读书声。    小乔奇怪道:“书院的学生们呢?”    沈情愣了一下,用胳膊肘戳了小乔一下,说道:“秋收忙,恐怕放秋收假,学生们都下山去了。”    老山长扶着扫帚,笑眯眯点了点头。    小乔道:“全走了吗?”    老山长说:“走了大半,没走的也有下山入城采买置办东西的,剩下不到三十几个,都在后院歇息温书。你们要是明日来,定能听见读书声,今日是秋假的最后一日了。”    沈情笑了笑,毕恭毕敬道:“县令跟您说了吗?拜帖可否给您了?我们是来查验官府收缴存放在此处的伏龙铁刺的。”    老山长道:“自然,昨日接到拜帖,我已安排好了,二位随我来。”    老山长走到花厅,给沈情和小乔沏了两杯茶,让他们稍作歇息,吩咐杂役:“大理寺的寺正沈情和乔仵作到了,去后山仓库,叫王学监来此见过二位大人。”    山长说:“伏龙铁刺收在仓库最顶层,是我们书院王羌王学监代管,昨日拜帖我已给他看过,请二位稍待,喝口茶润润口,他可能要晚一些才到。这些日子,书院在整理一些书,搬进搬出的,都是王羌在后山代为照看。”    沈情微微抬眉,点了点头。    此时,后山仓库门前,正有几个人抬着两箱书进进出出。    杂役奔到仓库里,敲响大门旁的铁钟,叫道:“王学监,山长叫您去见客。”    他说完,等待王羌回话时,跟旁边的劳力们寒暄:“搬了这么多天了,快结束了?”    劳力们道:“最后一批了,放到二层等王学监清点完,就结束了。”    一个青脸汉子从二楼下来。    杂役笑道:“王学监,您辛苦。刘学监回家忙秋收,二层也都倚靠您操心了。”    这位王学监道:“应该的,客人来了吗?走。”    他离开时,向仓库的六楼看了一眼,除了一层二层,其余都没点灯,黑漆漆的。    他轻声道:“来得好快。”    74、佘兰族,程奚 ...    王羌一出现, 沈情就盯上了他。    王羌个头不高,黑黝黝的皮肤, 下盘稳, 裤管裹着结识有力的小腿, 看起来像个练武的。    他的眼神也很锐利, 尽管有所收敛, 但是他朝沈情他们看过来的时候,沈情还是感觉到了, 刀出鞘的意味。    沈情一个激灵,抬头看向这位王学监。    学监会武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情读的青崖书院里, 也有会武的学监。书院那么大, 学生那么多,起冲突了, 闹矛盾了, 或者说书院里进贼了, 都需要学监去解决,要念过书, 会武的人来做学监,确实更方便些。    只是这位王学监, 眼中带着血色, 跟单纯的,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学监不同。    他像是见过血的。    到底是和常人不同的,就跟没开过刃的刀, 和杀过人的刀一样。    只要沾了血,血腥就如影随形,那个味道,终生都洗不掉。    王学监鼓起的眼睛看向小乔。    他很安静,像是埋伏在草丛中的猎豹,转头和动眼珠的幅度都不大,但他看过来时,就像锁定住了猎物。    王学监露出一丝微笑,问道:“这位就是乔仵作了。”    小乔眸光一敛,问:“……你知道我?”    很奇怪。    通常情况下,大家只会问候她,而忽略小乔。    小乔是个仵作,哪怕拜帖上有乔仵作三个字,那也是在大理寺寺正沈情的后面缀着。    大理寺寺正沈情,携乔仵作,前来拜会。    没有人会越过寺正不问候,却先与仵作打招呼。    王学监眼睛躲闪了一下,随即又定了下来,牢牢盯住小乔,笑着说:“乔仵作是云州人。”    “我不是。”小乔说,“我是京城人,这是第一次来云州。”    王学监说:“我没认错,你是云州人。”    他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    沈情总觉得这种笑很熟悉,她沉默地跟着王学监朝后山仓库走,一边走一边想。    忽然,她想起来了。    王学监脸上的笑,是一种痴迷的笑。    他看向小乔的眼神不是很清明,像是蒙着一层雾在里头。    而这种笑,她在凉州神女庙见过。    那些信徒们说起神女时,就是这样的笑,带着些痴滞,眼神朦胧,时不时会发亮,亮得让人心惊胆寒。    沈情回过神,发觉自己一脊背的冷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沈情打了个寒颤后,追上前去拽住小乔,问王学监:“对不住,王学监,此处可有厕屋?”    王学监指了东侧山下,说道:“学生们住的地方,往西走一走,就有一处。”    沈情说:“乔儿,在这里等等我。”    小乔道:“好。”    王学监就说:“沈大人不必着急,我们等着你。”    沈情去了大半天,好久都没回。    但小乔表情淡定,倚着青松等着她。    王学监原本还有些耐心,可等着等着,就着急了起来。    “怎么这么慢?”他蹲在山头,望望山下的院子,又看向山门,仓库的所在之地。    小乔打量着他,良久,问道:“你为何说我是云州人?”    王学监便转过头来,又看向他,忽而一笑。    “你就是,你生来就是云州人。”    “我从未来过云州。”    “这没关系。”王学监说,“你根在这里,姊妹同胞都在。”    小乔问:“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没有。”王学监说,“但我看到你,我就知道是你。天师说的不错,只要按照她的要求完成一件事,不久后,你就会回来。”    小乔脸上没有表情,他道:“我可以问问,你一直在说的,都是什么事吗?”    王学监说:“很重要的事,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沈情终于回来了。    她大汗淋漓,扇着风,攀上山,拉着小乔:“累死了要……”    小乔脸上带着笑,问她:“你去哪了?”    沈情说:“找厕屋去了,我对书院不熟悉,找了好半晌才找到,真是对不住,让你们等这么久。”    王学监说:“嗯,回来就好。”    山岚书院的仓库建在山中,只外面的大门,就有三丈高。    王学监登上梯子,取下挂在门环上的长柄钥匙,开了锁。    沈情问道:“这钥匙……不是山长掌管吗?”    王学监道:“这几日整理书院的经书文稿,每日都有学监在看管着,为了方便进出,山长就把钥匙挂在了这里。”    沈情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问道:“整理完了吗?你是说,现在仓库里,还有人在整理书籍?”    王学监道:“已经整理完了。原本杂役们是要把门锁好,钥匙还给山长,但昨日接到你们的拜帖,说是今天来查验伏龙铁刺,山长也就没再把钥匙要回去,而是交代我看管。”    钥匙插入锁孔,扭了几下,铁门里叮叮咣咣响了起来。之后开了条缝隙,里面的凉风扑面来。    王学监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推开了铁门。    沈情问道:“把书和铁器置于此处,不会受潮吗?”    王学监道:“沈大人不了解我们云州。”    “……怎么说?”    王学监道:“这山是稷山东面的无名峰,地高而阳光充足,洞虽深却不潮湿。阳光透过山峰照进来,整个石头都是干燥温暖的,天然可做书仓,平时只需做防蛀就可。”    沈情微惊:“这般神奇?”    王学监说:“沈大人,八百年前,此处叫神仙居,可是住过山神的。”    沈情立刻刹住嘴,不敢再提。    王学监带他们进山洞去,沈情抬眼,环顾了一圈,感叹道:“别有洞天。”    因为天气原因,仓库内光线昏暗,但仓库内六层楼的壮观,还是令沈情咋舌不已。    “伏龙铁刺在六楼。”王学监说,“我带你们去看,跟紧我。”    他点燃一盏琉璃灯,拉下东面墙上的长柄,吊桥似的楼梯缓缓落下,声音回荡在仓库内,叮咚叮咚。    沈情道:“原来山岚书院,还有这般壮丽之景。”    王学监道:“哼……也不过是抢占来的。”    小乔微微抬眼,看着王学监,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    沈情问道:“怎么说?”    王学监道:“以前,整片山,都不是山岚书院的,这里有人居住,住了好久了。朝廷却一纸令下,让居住在此地的人背弃祖地搬走,又擅自进入这里,把神仙居改成了书仓,什么大大小小的玩意,都往里面扔。”    沈情不解道:“是现在的事吗?我记得山岚书院……似乎也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此处又是朝廷征用……”    王学监回头看了一眼沈情,转过头后,一声冷哼。    他提灯到第二层,拉下旁边的长木柄,放下了通向三层的桥梯。    琉璃灯晃悠悠的,王学监开始哼歌。    是云州调,也是用云州话唱的。    “神子降,风调雨顺,岁岁丰……吾民盼……魂留佘兰待君归……”    小乔听着听着,忽然拉住沈情的手,使劲捏了一下。    沈情退后几步,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我看不出不对了,小心些。”    王学监忽然停住脚步,转回头,问道:“沈大人在说什么?”    沈情一怔,道:“我是想问问学监您,那伏龙铁刺送到仓库后,存放的可稳妥?想起您说,这几日书院换书,大批书籍整理入库,这人来人往……我着实担心啊。”    王学监道:“每一层的钥匙,都有专人执掌,他们到此处送书,都是放在二楼,想要上楼来,必然会引起注意。”    他说着,一挥手,拉下五楼墙面里凸起的手柄,锁链和吊梯吱吱呀呀,放下了通往六楼的梯子。    “也有道理。”沈情沉眸。    王学监没有说话,他引着小乔和沈情登上六层,朝里面走去。    他拿出六层的钥匙,打开了栅栏,推开小门,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放伏龙铁刺的房间,在最西头,二位请进。”    沈情和小乔对视一眼,沉默着走了进来。    王学监挂好灯,回身关上了门。    沈情闻声向后看了眼,见王学监没有落锁,心中稍微踏实了些。    六层地方不小,是遵照着石壁本身的走势修建的,因而越往里头去,路就越崎岖。    王学监跟在后面,一盏一盏燃起灯。    沈情道:“总共多少根伏龙铁刺?”    王学监道:“我不清点数目。”    沈情道:“那怎么行?万一被人拿去用了……你岂不是也不知道?”    王学监道:“谁会拿呢?”    沈情反问道:“确实啊,谁能拿到六层的伏龙铁刺呢?原本以为,趁乱拿一根伏龙铁刺出去,很容易。现在看来,王学监说的很有道理。每上一层楼,就要亲自落一层的楼梯下来,楼梯下沉时,声响很大,无法避人耳目。若是有人要拿伏龙铁刺,必会引来其他人注意。这也就是说……”    沈情看向王学监:“能到六层来,又不被人怀疑,拿走伏龙铁刺的,似乎只有王学监你了。学生们说,这次整理书库动作大,前前后后也有一个月了,以监管为名,拿着六层钥匙,能正大光明拿走伏龙铁刺再送回来的人,只有王学监本人了。”    王学监笑了一下:“不错,沈大人想问什么?是想说,我拿了伏龙铁刺,杀了人吗?不,我只是做好了饵,等鱼来。没想到沈大人来得好快,他说的果然没错。只要用了伏龙铁刺,你真的会来。而且,还把乔仵作也带了回来。”    沈情在拜帖中,并没有提为何查伏龙铁刺。    山岚书院的山长收到拜帖,也只是以为他们是朝廷定期来查看收缴兵器的官员,并没有多想。    然而,王学监,一开口,就已暴露了自己是知情人,甚至……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沈情的声音沉了下去:“王学监,你什么意思?”    王学监笑了起来,笑声在山洞里回荡着。    “神官,起阵!”    “什么?!”    周围忽然亮了起来,四周围上来了一群戴鬼怪面具,举着火把的人,他们赤着足,扯去脖子上缠的布条,胸前挂的银铃随着他们诡异的舞步叮铃叮铃响了起来。    一个黑袍上绣着繁星的鹰勾鼻手里托着一盏幽蓝的灯,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    “……商遇?”小乔眯起了眼睛。    鹰勾鼻摘下兜帽,露出灰白色的头发,他看着小乔,微微一笑,手放在心口,欠身,行了个礼:“好久不见啊,我的殿下。”    沈情全身的血冻住了。    鹰勾鼻道:“你和族长,越来越像了,就是那双眼睛。”    他手抚摸着那盏蓝色的火,喉咙里咯咯笑着,说道:“族长一定很满意你现在的这副驱壳。”    沈情把小乔护在身后,慢慢向栏杆处后退:“你在说什么?”    “他的魂魄,等了多年。”商遇道,“终于,你回到了我们的故土。”    “你们的故土?”沈情愣了好久,看着那些在身边晃动的鬼怪面具,和他们脖子上挂的银铃,震惊道,“佘兰族?!”    她想起了白宗羽的话:“楼闻悦的生父程奚,是佘兰族的族长,被楼家家主骗到昭阳京后,再也没回去。”    “沈非果然没说错。”商遇满意道,“尊贵的身躯,才能配得上族长的生魂,这个年纪,刚刚好,族长离开时,就是这个年纪……很好,很好,沈非是对的,她是对的……你才是和族长最像的。为了这一刻,我吃过的苦都值得了……”    他一挥手,厉声道:“开阵!”    话音一落,围着他们的佘兰族人,抽出弯刀,割开胳膊,一只手使劲顺着胳膊,把血甩向沈情和小乔。    为首戴蓝色狼头面具的人,忽然抽出一把窄刀,向这边刺来。    小乔一把推开沈情,窄刀刺入了小乔的肩膀。    沈情摔倒在地,蹭破了手皮,她顾不得自己两手是血,惊恐抬头,小乔肩膀处的血迹慢慢扩大。    王学监压住小乔,使劲按着他的伤口,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快!神官,血!快啊!!”    商遇笑着,捧着琉璃罩中的蓝色火苗,慢慢走来。    沈情咬着牙骂了一声,扑过去,狠狠朝商遇撞了过去。    琉璃罩飞了出去,碎在小乔眼前,碎片飞溅而起,划破了他的脸。    火苗扑腾两下,熄灭了。    王学监脸上的表情凝滞了。    商遇惨叫起来,回过头,双眼血红,他陷入疯狂,双手掐住沈情的脖子,大声叫道:“恶魔!!”    沈情被他抵在栏杆处,力气之大,把栏杆撞掉了一截,剩下的摇摇欲坠,沈情半个身子悬空,被商遇掐着,脸色血红。    “烧了你!!”    商遇手抓着,想要抓过火把,烧死沈情这个‘恶魔’。    忽然,他听见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阿遇,放了她。”    声音阴冷嘶哑,小乔抬起头,眼神如星,闪着冷光。    商遇松开手,沈情软软滑下来,咳嗽了两声,瘫软在地上,闭上了眼。    商遇半张着口,意义不明地啊啊了两声,他举起双手,跪伏在地,哽咽了起来。    小乔站了起来,拔出肩膀上的刀,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似是不觉痛。    刀在他手掌中转了几转,挽了的花,之后,他摸着刀刃,抬起眼皮说道:“告诉我,我睡了多久?”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不好意思,这几天没更。    检查了眼睛。    总觉得眼睛里头有东西,涩,疼……    结果是:干眼症。    【珍爱生命,保护视力,不要熬夜,不要沉迷网络。】    【我一定!这个月底!把断案完结!!一口气!好多好多字的那种!!】    75、两人的默契 ...    沈情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扶着栏杆,紧张地盯着他们, 悄悄向后退。    小乔整个人都变了。    他发丝凌乱, 遮着半张脸, 脸颊处被碎片划开的那道月牙型伤口淌着血, 他眼含厉色, 阴冷又疯狂,拇指轻轻擦去脸上的血, 按住商遇的头,把他推了出去。    围着的佘兰族人, 以及学监王羌, 都伏在地, 口中念念有词。    商遇终于不哭了,他又迅速爬来, 抱住小乔的腿, 仰头道:“族长, 我终于见到您了……”    小乔半阖着眼,脸色苍白似纸, 冰冷的指尖触摸着商遇的额头,居高临下地说:“告诉我, 这是哪里?”    他们是用佘兰族话交流的, 沈情慢慢远离他们,看着在一圈跪拜的佘兰族人中,身姿如鹤的小乔, 心中惴惴不安。    但她知道,小乔还是小乔。抛点血,把蓝色的火扔在人身上,就能让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沈情是不信的。    世上没有这么玄的东西。    那些信徒,痴迷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商遇用佘兰族话回答了小乔。    小乔挑起眉,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用佘兰族话问几句,保持着对话。    沈情不知道小乔为何会佘兰族话,实话说,她听到小乔叽里咕噜说出自己听不懂的话时,哪怕再信任,她心中也是有疑的。    但她知道,小乔是在演。    他再给自己争取躲避的时间。    沈情闪进了一旁的书阁。    小乔抬头,向那边看了一眼,很快,他就转头,将视线移向仓库的大门。    商遇见了,说:“沈非已为族长备好车马,老奴会随族长上京。”    “楼闻悦呢?”    “早在十三年前就已归天。”商遇道,“程启还在,可他被楼京燕那个邪魔教成了外族子,族长当他死了。”    “沈非,让我们到昭阳京做什么?”小乔提着刀说道。    商遇抬起脸,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我们祖地被侵占,族人分崩离析,四处漂流,族长虽归,却也无法要回祖地……”    “噢?所以呢?”    商遇道:“族长现在这副身子,是楼闻悦留下的,太子之身。”    他兴奋地拉住小乔的衣袖,说道:“族长可借这副身子……荣登大统。”    小乔慢慢转过来,看着商遇,好半晌,他问:“他们的皇帝呢?”    “皇帝早就追随楼闻悦去了极乐,归了尘土。”    小乔哼笑道:“那这副身子,不在皇位上待着,跑来云州做什么?”    “这……这只是沈非的计谋。”商遇道,“族长放心,您这副身子的身份,程启知晓,朝中诸多官员都知晓,沈非多年来,已为族长铺平了道路……”    “是我老了吗?”小乔开口道,“沈非是谁,我怎么没有印象?”    “您可能是忘了。”商遇道,“在您魂魄长眠时,我日日与您说的,是那位帮忙把您魂灯点亮的沈非,我们云州人。”    “哦?她为我做这些,想得到什么?”    商遇愣了好久。    “她……是族长的追随者。”    小乔沉默了会儿,又问:“老皇帝死了,既然我这副身子没有做皇帝,那现在的皇帝是谁?”    “不足为惧。”商遇笑道,“那只是给族长您做垫脚石的。”    商遇说:“时候到了,她自然会从皇位上下来。”    小乔看向他,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声:“既当了皇帝,怎么会甘心下来?”    商遇说:“她不下也得下,等族长的用这副身躯抵达昭阳京,沈非自然会让她下来,族长,您这副身子是正统的太子身,她可不是。”    商遇压低声音,道:“她是个假的。”    小乔瞳孔缩了一下,手紧紧握住了刀柄,刀尖微微扬起,最终,却又垂下。    忽然,学监王羌抬头疑道:“族长为何不问楼京燕。”    他在疑小乔。    他刚刚跪伏着,盯着地面上的碎片发呆。    族中的还魂祭祀,首先需在祖地神仙洞,借洞中仙气。此外还要六位祭司的血,做阵引,躯走邪灵,腾空躯壳,之后再供灯,要让这副身躯的血与魂灯相融。    按理说,族长不应这么快就上身,且魂灯在碰到族长之前,就已碎了,根本没有碰到身体,更没有人魂合一。    王羌再问:“请族长恕罪,我只是好奇,族长为何不问楼京燕?”    楼京燕,楼闻悦和程启的生母,就是当初把佘兰族族长程奚骗到京城,把他囚禁在侯府的女人。    小乔慢慢转过身,沉默地盯着他,眯起了眼睛。    而后,他冷声道:“我为什么要提她?”    王羌又问道:“那族长可还知道,我们族内神女峰下的……”    忽然,书阁那边传来一声响。    似是重铁落地的声音。    商遇一愣,咬牙道:“那个寺正!!”    竟然把她给忘了!    “你们去!”他一挥手,佘兰族人戴上面具,摸着腰间的刀,慢慢向书阁逼近。    小乔脸色一凛,趁王学监看向书阁的空隙,手中刀没入王学监腹部。    王羌一惊,终于反应过来:“神官!他不是族长!!”    小乔要拔刀,却被王羌扒开了手,痛击他受伤的肩膀。    小乔脸色似雪,放弃王学监,转向商遇。    “神官当心!”    商遇惊恐扭头,只见眼前亮光一闪,眼睛便再也看不见了,只剩一片朦胧的血色,过了不久,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小乔夹着小小一叶剖尸刀,细长轻薄,抵在商遇喉咙处,威胁道:“退回来,不然我断了他喉咙!”    “抓寺正!”王羌大喊。    然而这时,已进入书阁的两个佘兰族人惨叫起来,书阁漆黑一片,剩下的佘兰族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只在门口徘徊。    书阁里,沈情幽幽道:“县衙也太慢了些,本官回京,便参他一本。”    “你报官了?!”王羌此时已跪在地上,他血流不止,愣了一会儿,恶狠狠道,“原来你不是去如厕,而是去报官了?!”    沈情哈哈笑了起来:“王学监,你爹娘没教过你吗?事成之前,莫要太心急,你从一开始,就很可疑啊。”    王学监道:“你们进去!我们佘兰族的勇士,岂会怕妖女!进去捉住她!”    沈情沉声道:“王学监,本官要不要给你报个家学?我自幼在青崖书院读书开蒙,十年前,青崖书院的山长是谁,你们不会不知道?啊……你们真有可能不知道。我们山长,叫鲁亮。”    小乔笑了一下。    商遇哆哆嗦嗦道:“机、机关术……”    “小女当时无大才,一心只想跟鲁山长学点手艺,做些工器出来事农耕……”沈情说,“剩下的几个,若要进来,就快些。反正伏龙铁刺都在这里了,刚刚用掉了两根,还有十根呢,既然布置了,就不能浪费,不是吗?”    于是,双方陷入僵局。    王羌倒了下去,脸贴在地上,含恨看着小乔,呼哧呼哧喘气。    仓库大门外,终于有了人声。    “没锁没锁,沈大人真的在里面吗?”    门缓缓推开,伸进来一个脑袋,对着燃灯的六楼喊道:“沈大人,您在吗?”    沈情大声叫道:“快救命!!!!”    县衙从山岚书院仓库抓了几名佘兰族的人,这些佘兰族人在捕快们上来之前,还试图与小乔鱼死网破。    沈情听到声音不对,举着伏龙铁刺啊啊叫着就跑了出来。    以至于官府的人上来时,沈情身上的伤竟然比小乔都重,然而,到底是京城来的寺正,尽管沈情负伤,可小乔移交商遇时,她仍然头脑清醒地提醒官府众人:“务必看好他,这次我来云州,就是为了审他。还有那个王学监……”    山长一个劲地赔不是。    沈情颤巍巍抬手,指着王学监:“他是杀我师父的凶手。他和商遇从我师父手中拿走了几页纸,辛苦各位帮忙查问了……”    书院的医官要给她敷药,沈情道:“先给他……我时间短,还能撑一会儿。”    医官生气道:“沈寺正伤重!”    她被佘兰族的人砍中了后背,豁开了一刀大口子,血早已湿透了衣服。    沈情便咧开嘴,笑道:“嘿,怪不得这会儿越来越冷了……”    小乔道:“你自保就是,为何还要出来……”    “你暴露后,他们一定恨你,听到官府来人,自然会想拉着你同死。”    小乔叹了口气。    沈情为了保持清醒,接着唠叨:“乔儿,你演的真像,若不是看我那一眼,我都以为你是被附了身。”    “我母亲。”小乔说,“她一直以佘兰族人为傲,经常提起她父亲,她很崇敬他,就像现在的信徒崇敬神女一样……小时候,她经常用佘兰族话跟我讲他。”    “真是好险。”沈情眼皮越来越沉,“早知道,看出王学监有问题时,我就应该拉你离开……真对不住,我实在太想知道,他是不是杀我师父的凶手,他打算做什么……让你身陷险境,对不住,对不住……”    小乔轻轻抱着她:“没有白来,我知道了许多事,沈情,她……”    她……    她指的是谁?    沈情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小乔目光慢慢冷了。    她……非正统。    班淮,福神公主,现在的皇帝……难道不是父皇的女儿吗?    他闭上眼,一团朦胧的记忆慢慢清晰。    公主降生后,他的父皇抱着小公主,脸上分明是激动的。    他伸出手,让他过去。    “阿凌你来。”    皇帝说:“这是天赐给朕的福神,朕的福神公主!”    “天赐福神……”小乔睁开眼,脸色变了。    天赐福神。    天赐……    “难道真的……不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沈情:我要给你颁发影帝奖杯。    小乔:谢谢。    沈情:同时,我想给你颁发佘兰族一级甲等语言证书。    小乔:谢谢,除了佘兰族话,我还会凉州话,朔州方言,你们崖州的土话……    沈情:……你应该去译文馆。    76、商遇的秘密 ...    沈情心里惦记着事, 昏也不敢昏多久。    她醒来后,摇了摇脑袋, 慢慢尝试着直起腰站起来, 即便如此, 也还是撕扯到了后背的伤口, 疼得她整个人发飘, 似朵倔强的娇花。    她花了一阵时间分辨自己在哪。    这里是县衙。    沈情奔出厢房,逢人就问:“王羌和商遇呢?抓回来的佘兰族人呢?跟在我身边的乔仵作呢?”    有人告诉她, 从山岚书院抓回来的人,都还关着, 乔仵作在医馆, 无碍。    沈情放心了, 她原本想去医馆看小乔,走了两步, 她忽然转身朝牢房奔去。    之前事发突然, 她没有仔细想过。    这事不对。    沈情咬牙, 紧紧篡着拳头。    这事是冲小乔来的。    她是因为师父的死才来的云州,而她来, 小乔必然会跟随。    王羌其实不必用伏龙铁刺来行凶,他之所以用, 就是为了把他们引去山岚书院的仓库。    他们什么目的, 是谁指使的?    他们知道杀了纪铁连,她沈情就一定会回来。    他们知道用了伏龙铁刺,她和小乔就能查到山岚书院仓库。    有人……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    如果是这样……如果他们是为了引她和小乔来, 所以杀了师父……    沈情哭了。    她对不住师父,她这个弟子,纪铁连虽亲口夸过她聪明伶俐可继承他衣钵,但她却一天也没尽过孝道。    她本想,等当年水患的事真相大白后,便回云州,或者把师父接到京城来尽孝道。    终究是她晚了一步。    她还没能出息,师父就离开了。    她一边往牢房去,一边擦着泪,她的面色铁青,神情倔强又脆弱。    “不可饶恕!”沈情在心中咆哮着。    “带商遇和王羌来!”沈情泪一擦,眼一瞪,大声道,“我要提审这两个恶徒!”    小乔在医馆睡着了,中途打了个哆嗦,就醒了。    头痛欲裂,肩膀上的伤发烫,身上却冷得要命。    他谢过医官,拎着药包走回县衙,路上,却忽然驻足,看起街两旁的屋顶。    过了会儿,一个穿着短打的长脸男人走了过来:“买药吗?这家医馆如何?我家人病了,想跟您打听打听。”    “挺好的,我给你仔细说一说。”小乔笑眯眯地回答,之后,沉了声道,“昨日,没见你们。”    那长脸男人扒着他手中的药袋子,装作验药的样子,回道:“有情况。”    “这次来云州,来了三个人,是?”小乔说,“但昨天,从我们进山岚书院后,就不见你们了,出什么事了?”    那长脸男人就是暗卫二,他知道小乔眼毒,他们跟没跟,小乔能看一眼就能出来。    “属下有罪。”暗卫二说。    昨日他们护卫不力,致使小乔受伤,回昭阳京后,他们是要受罚的。    暗卫二不怎么会说话,愣了半天,也没能解释出来出了什么事。    小乔替他说了:“是因为在进山岚书院前,你们发现有别的人在盯梢,所以交手了,对吗?”    暗卫二点了点头,木着脸道:“我们三个跟着您到了书院,您跟沈大人进去后,我和暗六见高树之上有可疑之人埋伏,以防万一,我和暗六前去打探解决,让暗四跟着您进了书院,没想到对方人多……动起手来,就把我们往山里头引,暗六受了伤。”    “暗四呢?”小乔问。    今天只有暗卫二一人,小乔并没有感觉到有另外两人跟随。    暗卫二道:“暗四也受伤了。”    小乔愣了一愣,一般来说,若是小伤,不会不见踪影,他问:“伤得很重?”    暗卫二语气稍变,脸黑了几分,咬牙道:“是佘兰族人,他们数量很多,山岚书院也有,暗四在里头被他们缠上,因而误了时辰……”    “……不怪你们,他们是有预谋的,恐怕早已在周围布置好。”小乔道,“暗六和暗四……可还好?”    “暂无大碍。”暗卫二如此说道。    小乔压低声音,嘱咐道:“进云州易,出云州难。你且听我说……”    小乔伏在暗卫二,悄声说了什么。    暗卫二脸色变了。    “这不行……”    “听我的。”小乔说,“我和沈大人要回朔州,可能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暗卫二犹豫了会儿,终于阴着脸点了头。    小乔回到县衙,没找到沈情,问了一圈,在刑堂寻到了她。    她看起来很不好,深色衣服披在头顶上,蹲在刑堂一角发呆,像朵发霉的蘑菇。    小乔没说什么,他转身离开,过了会儿,端着碗就来了。    他也蹲下来,用一碗热汤,换走了沈情手里捏着的几页纸。    他抖开纸,眯起眼睛看上面的内容。    纸被揉得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血迹。    沈情低头喝了口汤,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不要在这里看,伤眼……”    刑堂的光线不好。    小乔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接着看了起来。    “这是……”小乔惊了。    “我师父记的。”沈情说,“商遇和王羌从我师父的《洗冤集》里撕下的那两几页纸。”    “可这是……”小乔皱眉道,“崖州水患。”    沈情道:“嗯,我审了商遇,这是从他身上搜来的。”    王羌重伤,气息奄奄,无法从他口中问出真相,其他的佘兰族人又语言不通,所以,沈情审的是商遇。    但商遇没有说太多,即便是沈情拉他上了刑堂,他也不惧,他说:“我已心死。”    “你们侵占我们的土地,赶走我们的族人,抢走我们的族长,你们就是恶魔!肮脏的外族人!”商遇说。    “他不配合。”沈情道,“我问不出来……可我想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小乔看向沈情,默然不语。    沈情双臂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丧气道:“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我师父,问他为什么从《洗冤集》里拿走这几页纸,他说是引路石。”    “那个人是引族长归来的引路石,他必须死,他死了,族长才能回来。他这么跟我说。”沈情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我就问他,这话是谁说的。他说,是引路使者说的。你看……我问不出来的……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猜不到他背后的人是谁。”    小乔道:“沈非。”    沈情忽然顿住。    “是沈非。”小乔说,“商遇跟我说过,用佘兰族话说过。”    小乔道:“他们按照沈非说的方法,杀了纪大人,引来了你和我。但他们的目的是我,所以,你不要难过,你师父的死,和你无关,和我有关。”    “不。你不要这么说……”    “是真的。”小乔道,“你也看出来了,对吗?他们是为了引我去山岚书院的仓库。”    沈情迷茫了一阵。    小乔道:“佘兰族迷信这世上有夺舍还魂一说。他们说,当年是沈非唤出了程奚的魂魄,送回云州佘兰族。他们需要我这副身子,他们想借我的躯壳让程奚‘复活’,之后做皇帝,兴神女,还他们祖地。”    沈情惊道:“……这都什么玩意?”    “纪大人遇害,你必然会来云州奔丧查案。”小乔道,“但他们的作案手法,既无纰漏,又故意留有线索。”    沈情沉眸。    “作案时机,手段,故意留下证人活口……”小乔道,“这个县连个像样的仵作都没有,这种疑点颇多的案子,寻常人断不了。只有你来,只有你带着一个曾经亲眼见过被伏龙铁刺击中的伤口是什么样的仵作来,才能摸到山岚书院的仓库……”    沈情说:“那个地方有什么含义吗?”    “嗯,商遇说山岚书院仓库之前是佘兰族的神仙洞,祭祀之类的,都会在那里举行。”    “怪不得……”    小乔道:“另外,商遇说,沈非在云州有接应,我想,她布置的如此周密,想来我们出云州会很难。”    “我现在也不能回去……”沈情道,“我想知道,商遇为什么要拿这几页纸。可我问不出来……我无法跟一个……跟一个神棍交流。”    小乔弯起眼睛,轻轻笑了起来:“他这样的,应该由我来审。”    他悠悠叠起了纸,站了起来。    蹲了好久,腿都麻了。    小乔站起来,扶住墙,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刚刚看了纪大人写的‘崖州水患’疑案,他收集到了不少水患乃人为的证据,虽然零散,但证据足够上报大理寺重审……”    沈情点头:“我知道。”    “我是说……”小乔道,“如果被沈非知道,纪铁连能查到这种程度,恐怕这几页纸,就不会被商遇拿到了,应该早就被沈非销毁。”    沈情猛地站起来,双眼一黑。    在眩晕中,她明白了。    “你是说……商遇拿走这几页纸,只是临时起意。”    “我猜是。”小乔道,“这几页纸上有血迹,也就如你之前所推,纪大人被王羌从身后袭击时,他正在和商遇讲这件案子。”    “我师父为什么跟商遇讲这个案子?”沈情问完,自己愣了一下,又接上,“商遇也参与了这件案子,或者说……他知道这件案子的实情?他知道崖州水患是谁所为?!”    “恐怕是。”小乔道,“沈非帮他把我送回云州,让他换魂,这是圆商遇和整个佘兰族的梦。但他又怎会不防沈非,沈非毕竟是权相,商遇在宫中待过,应该非常熟悉他们的手段。商遇想让程奚借我的身体回昭阳京登基称帝,这件事需要沈非从中协助,他需要沈非的力量。但他不得不为程奚考虑后路,万不会让沈非一直执掌朝中大权……”    “所以,他在杀我师父时,偶然发现,师父收集了不少崖州水患是人为,不,是沈非所为的证据……”    “所以他拿走了证据,想等我……不,想等程奚称帝后,翻当年崖州水患一案,扳倒沈非,取而代之。”    沈情骂了一声。    小乔道:“不管怎么说,这只是猜测,真相如何……你等我帮你审出来。”    小乔摇了摇手中的几页纸:“我最会诈这些神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啊……算了算,可能写到六月十号左右才能完结。    77、天生戏子 ...    小乔隔着牢狱的栏杆, 面对着商遇坐了下来。    他开口,用的是佘兰族话。他说:“商大人, 我们两个第一次见, 您还记得吗?你代表佘兰族, 到京城给孝贤皇后祝寿。”    商遇抬起头, 眼睛缠着布。    他上了年纪, 灰白色的头发轻飘飘的,被火烛的光照着, 看不见完整的发丝。    黑发重,白发轻。    志高意满时, 头发重。年老落魄后, 头发轻。    小乔说:“你可比之前……老多了。”    商遇听到他的声音, 仍是不死心,问他:“族长……族长, 你还在不在?”    小乔一扬眉, 仔细给自己挽衣袖, 倒了杯茶,喝了半杯, 才问商遇:“你现在也还信,你手里拿的那簇蓝色的火, 是程奚的魂魄?”    商遇声音嘶哑道:“我亲眼所见, 我亲眼所见,沈非手中的那盏灯亮了!”    小乔又给自己沏了杯茶,说道:“佘兰族口口相传, 续魂灯需烈酒。因而,看守祭台和魂灯的族人,会每日朝灯中加些酒,护着那簇微弱的火苗不灭。”    小乔笑了一下,说道:“商大人,那只是簇火,你们续的只是火,而非魂魄。”    商遇戴着镣铐的双手重重砸在地上,吼道:“你懂什么!你已经被外族人蒙蔽了双眼!你已经不是我们佘兰族的后裔!你对不起你身体里,我们为之骄傲的佘兰族的血!”    “你们把这些虚妄刻进了骨血里。”小乔平静道,“所以,你们容易被操纵……像个木偶,让你们唱什么戏,你们就得唱什么戏,你们痴信的东西,就是缠在身上,被人操控的线。”    “你不懂……你不懂……”商遇摇着头。    “沈非的父亲是云州人。”小乔道,“但并不是云州南,而是云州北。有些事情,我们知道,你们不知道。云州南北,几乎等同于两个世界……”    商遇下巴微微颤了下。    “云州南多崇母神的巫族,而云州北,大多数都是从崖州迁徙过来的外乡人。你们出了族群,称呼谁都是外族人,却不知云州北的居民,称你们为跳大神的南傻。”    商遇道:“沈非不是!她是引路使,她是我们佘兰族天选的引路使!她虽是外族人,但她天生知道我们佘兰族的一切,她懂召唤咒,会唱引魂曲,她是我们流落在外的血脉!上天指派她来兴旺我们佘兰族!”    小乔抬眼,问:“沈非的夫君,你知道吗?”    商遇哼了一声:“阿昶。”    “佘兰族出身……沈非前有孝贤皇后,后有季昶,熟知佘兰族中的事物,也并非难事。”小乔说,“据传,季昶是沈非命中注定的佘兰族伴侣。沈非一个云州北边的外乡人,忽然入山岚书院念书,之后跟随孝贤皇后去佘兰族,与季昶一见倾心……孝贤皇后曾说,这是冥冥之中由结缘神作的一桩好姻缘。和我祖母带走我祖父不同,沈非要带季昶走,你们佘兰族人都同意,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楼京燕是个恶魔,她是把族长骗走的,这是不祥之兆!”商遇道,“但沈非她是我们佘兰族的引路使,那天她在神女崖的祭台上,引出了山神上身,是山神亲口说,她与阿昶是结缘神转生,她与阿昶的结合会为我们佘兰族带来荣光。”    小乔放下杯子,叹了一声:“我终于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了。人生如戏……”    小乔懒懒抬起眼皮,说道:“沈非是听闻昭阳京楼氏长女楼闻悦到山岚书院后,才从云州北,来到山岚书院拜师读书,为的就是接近楼闻悦。当时楼闻悦是楼家下一任的家主之选,也就是说,谁都知道,楼闻悦有侯爵在身,讨好了楼家,不愁仕途。”    商遇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后来楼闻悦回京入宫封后,并没有把沈非带到京城。于是,沈非和季昶回到了祖籍崖州,在崖州做了官。”    “不过,因与皇后交好,她仕途顺利,之后又频繁与皇后身边的左史冯歌赋互通信件,得知皇后深得圣宠……”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商遇道,“不管你说什么,她就是引路使,她会为兴旺我们佘兰族!”    小乔深深叹了口气。    “好,你信沈非,我说不动你,你不信她是个可以为自己前途登台唱戏的戏子……”    小乔说:“我还是说说你。你我第一次见,是在孝贤皇后贺寿宴上。孝贤皇后因思云州,先帝便召你们佘兰族的族人入宫,所以,你来了,但孝贤皇后却不喜欢你,所以你很快就离开了。”    商遇慢慢笑了起来,露出一边的牙。    “我以为你只记得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小乔神色平静,似是没听到,继续说:“你可知,孝贤皇后为何不喜欢你?”    商遇哼了一声:“她口口声声说,为了让族长复活,她可以牺牲一切。但我说要拿你来做躯壳时,她又犹豫不决!”    “当时,昭懿太子听到你们说话了。”小乔垂眼,自嘲一笑,低声道,“你要拿她的儿子引魂,孝贤皇后没有同意,你便说她装得再真也比不上真正的佘兰族人……‘天女岂是你能冒犯的’,你这么对她说。”    商遇大声道:“本来就是如此!她不过是半个佘兰族人,她以为她是谁?怎能比得上族长!她的存在就是玷污族长的佘兰族血脉!天女?哈,凭这些手段迷惑你们的皇帝吗?”    “你可知,你离开后,她说了什么吗?”小乔手指捏着茶杯,微微颤抖着,他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她抱着她儿子,说,她应是天女,是神的化身,本不该犹豫,可她犹豫了,所以她这副身子,仍是**凡胎。”    她那时,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怀疑。    一直以来,她的父亲,她身边的人,都说她天生不俗,不似世间凡人。    “举手投足,与生俱来的贵气。”他们这般追捧。    后来,她去看了佘兰族,她感觉自己寻到了根。    她的同窗被山神附体,用佘兰族话对她说:“你容貌举止贵不可言,你是天女在凡间的化身。”    她深信不疑。    因为她知道,她虽然教过她的同窗简单的佘兰族话,可她一直不得要领,每次说佘兰族话总是磕磕绊绊,口音奇怪。    然而那时,她的同窗站在祭坛上,周围燃着祭火,同窗一开口,说的是沙哑又流利的佘兰族话。    她信山神借同窗之口说出了她的身份。    她生来高贵。    她与众不同,她是天女在凡间的化身。    后来她回了京,凡世最尊贵的皇帝跪倒在她的裙下,他捧着她的脚,吻着她的裙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的美,无法形容……”    她说:“我是天女的化身。想来,这便是区别。”    小乔眼神悲伤道:“她原本活在你们编织给她的梦境中,直到有了昭懿太子,她身体不似从前,她说这是天人五衰……她不敢相信,身为天女化身的自己会有色衰苦病的时候。她临终前安慰自己,说她会这样难看的死去这是因为,她还只是**,她的真身在天上……她让先帝等她。”    商遇笑了起来,笑得咳嗽不止,形容癫狂。    小乔眼神冷了下来,沉声问道:“现在在昭阳宫的太后,是谁?”    商遇仍然在哈哈大笑。    “你好大的胆子,勾结朝官,欺君罔上,陷害太子,祸乱朝纲……”    商遇笑着打断他道:“殿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小乔问:“新后进宫,是谁设计的?”    “你以为,我会与你说吗?”商遇道,“哈哈哈哈……我心已死,殿下。感谢你与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闲话这么久,至于你想知道的,我对族长亡灵起誓,永远不会对你说半个字。”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小乔笑了,“商遇,你知道你错在哪?”    商遇呆了一呆。    “你不该多此一举。”小乔道,“沈非让你杀了纪铁连引我跟随沈情来云州查案,以便你们行‘借尸还魂’一事,你做了就是,为何还要拿走纪铁连多年来收集的崖州水患一案?”    商遇逞强:“哼……这和新后没关系。”    “新后是你引见给先帝的,孝贤皇后之后,沈非就与你在筹划此事,她许诺了你……或者说,她许诺了佘兰族什么好处?”    “我说过,你想知道的,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很简单。”小乔道,“你想借此将神女教传遍十三州,你们当时想要的不仅是祖地,还有云州的整片土地。”    商遇腕上的锁链响动了几下,他身体僵住了。    “后来,你发现了佘兰族的古书上面有记载还魂术,所以你谎称要为新后治病,做了法事,把昭懿太子偷换了出去。”小乔道,“我一直以为,你们换走昭懿太子,是要杀他祭天……现在才知,你们那时想要的,就已经不止一个云州了。”    “你是太子。”商遇忽然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啊?你知道的?你已经知道了?你那个妹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小乔轻声道:“神棍就是神棍,只会口出妄言。”    “妄言?”商遇说,“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清楚她身份的人!我知她怎么来的!哈哈哈哈……你们的皇帝,真是被天女迷了心窍,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神女教最大的信徒,竟然是你们皇帝!哈哈哈哈!!太子啊,听到自己父亲亲口说要把你献祭给新后,做她的药引,你心里是何滋味?”    小乔眼神阴郁,端正坐着,好久,他笑着说:“这种事,昭懿太子,早就不记得了。”    “你高兴不了多久。”商遇跪扑过来,抓住栏杆,仰头说道,“她说过,顺利成事,迎你回去。若还魂失败,她就会杀了你。太子殿下,将来,你们大延朝将会世世代代,流淌着我们佘兰族的血。她会让那个女孩永坐帝位,而你,只有死路一条。”    小乔抬手,碎掉茶杯,淡淡用官话说道:“商遇,还看不出吗?你已经没用了。”    昭阳京的圣恭侯府内,沈非闲闲翻了一页书,问季昶:“这么几日了,云州的戏,应该已经唱上了。”    “要打听吗?”    “我未收到码头线人的传报。”沈非说,“看来,还魂记没唱起来。”    “……可能是。”    “我以为他会配合着那些神棍们把戏唱回昭阳,借‘还魂’夺回帝位。”沈非道,“他可真有意思,又走了不一样的戏本子啊……阿昶,吩咐下去,换戏本,这次,就让他们唱一出……夜奔逃亡记。”    “好。”    小乔从大牢里出来,把沈情拎了起来。    沈情缓过劲后,被商遇掐过的脖子终于后知后觉疼了起来,小乔这么一拽,她叽里呱啦叫了起来,像只被开水烫到的猴子。    小乔:“准备好跑了吗?”    “……你是说逃?”沈情说,“逃回京城吗?这不是更危险。”    “不是,我是说,跑回崖州。”小乔道,“快要重阳了,带我回武湖,看望一下你父母。”    沈情聪明却又笨,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看似要回京,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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