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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钩的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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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平宣侯高修狱中自缢的消息传来,满城震惊。    早朝上, 小皇帝发了火, 要人给她个交待。    小皇帝:“朕要留着他凌迟!哪个让他这般舒服去死的?!没朕允许, 他竟敢决定自己生死!”    “陛下息怒。”    “立刻给朕去查!给朕查!”    小皇帝情绪暴躁, 踢翻了龙椅, 气鼓鼓退朝了。    沈非脸上依然带笑,风轻云淡说了句恭送陛下, 起身笑看了眼朔阳侯,又对程启说了声辛苦, 与圣恭侯携手走了。    沈情低声道:“昨日平宣侯自缢前, 可有见过谁?”    程启:“……你随我来。”    于是, 沈情被程启提着,到大狱看情况。    平宣侯的尸体已被解下来放平, □□着上身, 脖子处有一道明显的勒痕。仵作、沈情、程启依次上前检验了尸体, 确定他当真是自缢身亡。    沈情掰开他的嘴看了,牙上沾着血, 有些已经松动了。    她又拿起平宣侯用来自缢的绳子,仔细看了, 说道:“基本能确定了。他用牙齿把囚服撕作布条, 又拧成绳子,吊死了自己。”    程启道:“昨夜值守的狱卒说,平宣侯昨天从三司堂回来, 到今早发现他吊死在窗楞上这一段时间,并没有人来大狱看过他。”    “总要有个自杀的理由。”沈情道,“昨天三司会审,都问的他什么?”    程启沉默片刻,却问她:“……你知道他是如何从工匠变作平宣侯的吗?”    沈情掏了掏俩耳朵,皮道:“洗耳恭听。”    程启道:“先帝从小便爱玉雕,不仅仅只是爱玉雕这个物件,他还爱雕琢玉的这个过程。平宣侯高修是昭阳宫的工匠,先帝还是储君时,就很喜欢高修的雕工,每个工匠都有自己的擅长刻的东西,高修擅长的,是雕琢美人,并且,他雕琢的女人……都有一种神、性,像九天仙女,非世间美可比。”    沈情冰雪聪明,惊道:“难道先帝所好,也是雕刻神一般的美人?就像现在的圣太后?”    程启接着讲道:“高修引起先帝注意,是因为他雕刻了一个人。”    “谁?”    “我姐姐。”程启嘴角微沉,说道,“你应该不知,我生父是巫族族长,或许是长大的地方不一样,他总有一种……不似世间人,而像是到凡尘俗世历劫受苦受难一样的神感。我姐姐是他教出来的,所以……”    程启叹了口气:“当年贺岁宫宴,姐姐第一次进宫,艳惊四座。那之后,高修便用白玉雕出了那座天女提灯游世像……先帝见了,爱不释手,拜高修为师。那个天女像,高修正是以姐姐为原型雕琢出的。”    “就凭此,给他封了侯?”沈情问道。    “封侯是之后的事。”程启道,“先帝疯魔了,福神公主……也就是陛下出生后,高修雕了个天神送子像,取名天赐福神,献给先帝,先帝大悦,加上有人鼓动,给高修封了侯。”    “……有个问题。”沈情问道,“高修之前有给昭懿太子雕过像吗?”    “雕过,太子刚降生时,高修送过。”    “先帝当时可封赏了高修?”    程启道:“不曾。”    “……”沈情,“为什么?父母能偏心到如此地步?少卿大人,我曾听过无数个先帝万分敬爱楼皇后的说法,夫妻二人关系和睦,令天下多少有情人为之称赞,视帝后为爱情忠贞之榜样。可到头来,这种夫妻情深,全都是假的吗?”    程启默然许久,说道:“沈情,新后……眼睛和神情,像我姐姐。”    沈情:“少卿大人是说……”    程启道:“我想,先帝是在找她的替身……因为像,所以认为她是,最后对她的爱慢慢超越了旧人,于是,连她的孩子都比之前的孩子受宠爱。先帝十分喜爱福神公主,甚至固执地认为她是福神转世,她的降生是人间至幸。他爱这个女儿,甚至连上朝都亲手抱着……”    沈情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可即便如此,上一个孩子,也是曾经的至爱所出,怎会如此偏心?”    程启苦笑道:“是啊,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同样是他的孩子,明明新后只是我姐姐的替身,可他却爱公主胜过太子……不,与其说是偏心,不如说……有了新后,有了福神公主后,先帝非但不爱太子,还会用憎恶的眼神看向太子……”    沈情深深一愣,揣测:“难道说,是新后说了什么话?比如,福神公主是福神转世,而太子则是不好的灾祸转世?”    程启吸了口气,没有再讲下去,而是告诉沈情:“其实,昨日三司会审,我答应了高修一个交换条件。”    “什么?”    “先帝驾崩后,高修的侯位难保,他说,他为了能保住侯位,手里握有能够让沈非保他的筹码,就像白宗羽一样,手中多少都握有能够保全自身牵制沈非的秘密……他说会把这个筹码给我,作为交换,我要赦免他家人,从轻发落。”    “少卿大人想必是回了他,此事需要商量定夺,下次会审时告诉他能还是不能?”    “正是。”程启道,“高修说,如果这样,那他就下次再说。”    “难道说……高修是因为这个才‘自缢’的?”沈情猜测道,“自缢是真,但是不是自愿的,就不一定了,也有可能是被迫自缢……”    外面响起脚步声,狱卒走过来,说道:“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沈情和程启皆是一愣,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狱卒。    狱卒神情不是很自然,眼睛乱瞟着,似乎在怕什么。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走来只为说一句这样的话。    沈情一笑,上前道:“昨夜值守的是你。”    “正是下官。”    “我记得,晚上每隔两个时辰,值守的狱卒就会巡视一圈。既如此,你昨晚就没发现平宣侯意图自缢吗?”    狱卒对答如流:“是下官不仔细。虽有这样的规定,但巡视时,一般只沿着路走一圈,若无动静,便不会特地打着灯看。”    看来是有准备的。    沈情道:“平宣侯羁押入狱多日,都未寻死,为何昨日突然自缢?”    “下官不知。”狱卒道。    “我看,基本可以确定了。”沈情诈道,“昨晚,候府的人一定来过!”    狱卒忙道:“大人,昨夜真的无人来过。”    沈情道:“你又如何知道无人来过?你连牢房都没有仔细巡视,我看你说的话,根本没法当真。”    狱卒愣住。    沈情伸手一指,眯眼道:“慌慌张张来听我们说什么,打探我们看出了什么,我看你嫌疑最大!”    程启请平静道:“拿下便是,皇上可是等着交待呢。我看就以玩忽职守罪押入大理寺拷问,总会让他吐出实话,如实交代他是如何杀了平宣侯,惹皇上勃然大怒的。”    沈情配合道:“惹怒皇帝,逼杀平宣侯,我看他估计也参与过平宣侯杀人洗钱买官卖官之大案,这罪,起码诛三族。”    狱卒站都站不稳了,跪地惊呼:“少卿大人饶命!昨夜……昨夜下官只是收了五十两银,替人行了个方便,没有登记名薄。”    “来找他的人是谁!”沈情厉声道,“说!不然就把你交待上去,给那个人抵罪!”    “是……是吏部的一位大人……姓梁。”    沈情惊在原地。    吏部只有一位姓梁的,梁文先。    沈情扭头就走。    “如果是梁文先的话……”沈情道,“那呆子该不会是被当枪使了!傻子!!”    沈情找到梁文先时,他还在家中誊写这一旬的京城人员调动名单。    沈情一拍桌子,问他:“你昨天去了大狱,见了平宣侯?谁让你去的?沈非?圣恭候还是其他什么人?你为什么去那里?”    梁文先一怔,说道:“吏部派了个活儿,要我到大狱,问一问前日整理出来的买官卖官名单。”    “你傻吗?这明显是……”    “我知道。”梁文先声音更小了,说道,“沈情,上个月同乡会,沈非也去了,我接触了她,向她表了忠心,我想……离她近些,知道把柄就多一些,以后也能帮你查当年的水患……”    “你傻不傻!!”沈情道,“算了,你先说,五十两银子哪来的?”    “什么五十两?”梁文先表情不像是作假。    “……你给了狱卒五十两银子,让他放你进去与平宣侯交谈,狱卒替你隐瞒。”    “这不可能!”梁文先道,“我以吏部办公的名义堂堂正正去的大狱,直接就进去了,怎么会给他银子,还五十两?!”    沈情愣了许久,心一凉:“呆子,我们上钩了。”    “什么意思?”    “他们利用了你,如果你这边出了差错,很可能就会有人揭发,你行贿五十两银子给狱卒,进去后与平宣侯进行了某种交易的事……最可怕的是,你与平宣侯见面之后,他就死了……你摘不清了。”    梁文先心里也透心凉。    “你进去都和平宣侯说了什么?”    “对名单。”梁文先把名单递给沈情看,“就是这个名单。”    “吏部谁让你去的?”    “我上司,刘大人,说是让我替他跑一趟,明日就要把名单给沈相,务必要核实清楚,并且要告诉平宣侯,名单上有谁沈相都一清二楚,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找到的,没找到的,沈相都知道,名单上的大人,活着的,她都找到,且已安顿好,让他不要再有隐瞒,因为没用。”    沈情的目光,却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商遇。”沈情低声道,“这不是那个……引渡者吗?”    圣恭候府中,沈非坐着品茶,她闭着眼睛,听人汇报沈情去了梁文先的住处后,笑了一笑。    “上钩了。”沈非笑道,“让我看看,你能查多远。”    她放下茶,舒展了身体,开心道:“沈情啊沈情,你可一定要给我看一场好戏啊!”    68、我要的真相 ...    沈情给小皇帝汇报了平宣侯大狱中自缢的细节, 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她不敢多言, 怕小皇帝疑她给同窗求情, 包庇他的‘罪行’, 因而说要, 沈情乖觉站到一旁。    小皇帝问程启:“程少卿觉得呢。”    程启道:“贿赂狱卒进大狱接触平宣侯高修的事情, 臣正在查问,五十两银票并非小数目, 据臣所知,梁文先积蓄不足十两, 到底怎么回事, 是有人有人指使还是故意栽赃陷害以转移注意力掩盖借刀杀人之事实, 臣会尽快查出,在查问清楚之前, 吏部的梁文先暂且安顿在大理寺, 请陛下放心。”    小皇帝点了点头, 说道:“这次凉州案,沈司直居功至伟, 该赏。朕思来想去,决意提一提你的品阶。”    她站起来, 摇着手中扇说道:“沈情, 五品寺正,继续清查旧案,朕之前所说, 现在依然不会变。”    小皇帝扇指沈情:“你可明白了?”    沈情心说,我哪敢揣度您的意思,您年纪小是小,可这心思却不像个半大孩子该有的。    沈情谢恩。    小皇帝看起来很高兴,步履轻快地坐回去,拍了拍手,让宫人叫来傅温珩。    “拟诏,发去吏部。”    傅温珩点了点头,写好让小皇帝过目,小皇帝说:“拿去给沈相。”    傅温珩脚下一点,轻飘飘掠出门去,到前殿去给沈非看。    沈非喝了半杯茶,目光一转,瞧见傅温珩进来,给她行了一礼,双手把诏书托给她看。    沈非笑眯眯道:“哦?看来我要恭喜我那学生了。”    傅温珩点了点头,也是笑眯眯的。    傅温珩不会说话,举国皆知。    小皇帝派他来‘问’沈非的意思,真是用心良苦。    沈非叹了口气,印了章,一抬手,挑眉道:“年轻人还是要多磨练的好,不过……陛下考虑的也对,贤才的确应该早早提拔才是,我那学生心思单纯,性子也直,既在凉州案中立下功劳,就应褒奖……五品寺正啊,运气真好。”    她说完,把诏书还给傅温珩:“辛苦了。”    傅温珩点点头,笑意盈盈地收下,转身离开。    满屋的大臣们这才敢说话,七嘴八舌探沈非的口风。    不管说什么,沈非都只是笑着说:“是她自己的运气,后生可畏。”    回府后,圣恭侯带着埋怨,说道:“圣上有意让无法发声的傅温珩来,你也不好回绝。”    沈非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想了想,说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做事孩子气。她要一直如此,凭借不正经的胡闹法子布局行事,长此以往,不好服众。人啊,都是抱团的东西。野心,又是个费劲的东西,没有几个人会想为了自己的野心讨那份苦吃,权不好掌,多数不是死在权上,而是死在累上,普通人,都想活的简单些,因为这样不累。朝臣也是如此,就像羊群,总想听领头羊的,小羊羔威严没起来时,他们就会找合适的头羊跟随。如果她再这般下去,朝中做头羊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圣恭侯又道:“怀然,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傅瑶回京后,朝中已转了风向,宫中内务也被她揽去,就连咱们的那些门生,都惶惶不安起来。你再不行动,我怕是……”    沈非却笑道:“行动?何必要苦了自己?阿昶,你记住,一开始,我就赢了。”    她笑眯眯望向天空:“我怎会被人影响,从用楼闻悦开局后,我便已经赢了。现在,我只想看看他们,会以什么样的表情迎接结局。”    季昶双眼再次闪烁起了光芒,那不是爱意,而是比爱意更炽热疯狂的崇拜。    那是信徒对神明的崇拜。    沈非道:“商遇一直在稷山?”    季昶说是。    沈非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该让他出来了,当年因他之故多出的小插曲,倒是添了许多趣味。现在也该让他重新登场,好好把戏唱完再谢幕了。沈情的那个恩师,叫什么?”    圣恭侯愣了一愣,道:“怀然说的,可是崖州曾经的铁判官纪铁连?”    “不错,就是他。”沈非道,“他前些年死了夫人,辞了官,听闻现在回原籍云州了?”    圣恭侯点头:“是,前些日子递上来的消息里有说过,纪铁连回原籍云州,攒书去了,说是要写什么《洗冤集》。”    “之前,崖州报上来那个怀疑武湖决堤一事是人为的折子,可是他写的?”    “正是。”圣恭侯不悦道,“他在碰崖州水患的案子。”    沈非点头道:“倒是个人物。”    圣恭侯道:“听闻归隐之后,还与他的门生讲崖州水患的疑点。”    沈非笑道:“好,那就让沈情,到云州给她的恩师,奔丧去。”    沈情升五品寺正那天,风和日丽,她换了崭新的官服,进宫当面谢了恩。    小皇帝道:“朕之前承诺你的,现在还有效。你是朕一眼挑中的贤才,沈爱卿,朕希望你,知恩图报,不忘初心。”    “臣,谢主隆恩,定当报答。”    “话说的不用太好听。”小皇帝哼声一笑,背着手走来,蹲下,歪头看着沈情,低声道,“沈寺正,我朝十八岁做五品寺正的,你是第一个,实话说,你就是功劳再大,这般迅速升迁也不合规矩,往后史书上添一笔,赞你是传奇,说朕,可就不一定是好话了,平心而论,朕心里是不太高兴的。”    沈情呼吸一滞,额上起了薄薄一层汗。    “但朕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小皇帝凑到沈情耳边,笑着说道,“沈寺正,朕要你,去查皇陵。”    沈情猛然抬头,满脸震惊。    小皇帝站起身来,抿嘴一笑,说道:“比起朕,你更应该报答的,是他。”    沈情看向两旁。    小皇帝斜眼道:“不必顾虑他人,这里都是自己人。”    听她这么说,沈情抬头问道:“臣不是很明白,陛下的话……何意?”    小皇帝笑了起来。    “你说呢,沈寺正?”    “臣……不敢妄自揣测。”    “朕要真相。”小皇帝脸冷了下来,阴声道,“这天下,应有是非曲直,朕是皇帝,怎能一辈子被浮云蔽眼?沈寺正,朕要你,做朕的明镜,明是非,断真假。”    沈情微怔。    小皇帝眼望着远方,慢声道:“朕想看的第一个真相,就从皇陵开始。朕要你告诉朕,皇陵里的人是谁,他为何会在那里,在皇陵外活着的,又是谁。”    沈情心差点吓停,缓了缓,脸色苍白道:“陛下指的是……”    “你知道。”小皇帝指尖指着沈情,挑起一边的眉,与小乔相似的眼看着沈情,用与小乔相似的神情对沈情说道,“沈寺正,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你该知道朕要的是什么。朕要你,查个明白,听懂了吗?”    沈情带着一身冷汗回到大理寺,同僚们纷纷围上来贺喜。    沈情余光见程启在旁边坐着,示意她过去,于是寒暄了几句打发了同僚,过去给程启叩首。    “下官感谢少卿大人提携指点。”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虚的。”程启微微笑了笑,又压下眉,正了脸色,说道,“沈情,我有件事,想交给你去查办。”    “少卿大人请讲。”    程启拿出一封信,说道:“我想让你去一趟云州。”    沈情惊讶抬首:“云州?”    程启把信推给沈情,说道:“这是昨天从云州递来的消息。平宣侯高修一直在找一个人,这个人也出现在他的名册上,虽然上面标注的是尚未找到,但实际上,高修早在多年前就以掌握了他的行踪,一直秘密圈禁在云州稷山,用此人牵制沈非。”    沈情讶然,低声问道:“这个人可是曾经的引渡官……商遇?”    程启一愣。    “你知道?”而后,他想了想,收起惊讶,点头道,“也是,那个谁如今想起来了不少事,这些肯定跟你说过,你知道商遇也是意料之中的。”    “少卿大人,想让我去把他找回来?”    “……云州报上来了个案子。”程启指头敲着信,垂眼说道,“出了桩命案。”    “命案?”    “沈情,若我没记错的话,崖州神断纪铁连……是你的老师?”    “恩师。”沈情笑道,“我十四岁拜他为师,跟着他断了数十起凶案,他于我有恩。”    程启说:“你看信。”    沈情展开信,愣在原地,睁着双眼,声音都抖了起来:“……怎么会?”    程启道:“沈情,据纪铁连的门生说,他生前一直在写《洗冤集》,其中二卷收录了不少疑案与未解决的旧案,其中谈到十二年前崖州武湖决堤一事。此外,商遇最后出现的地点,是纪铁连在云州的住处。”    沈情耳朵嗡嗡作响,血都凉了。    “我师父……”她眼泪流了下来,“我师父他……”    他一生断案无数,深受百姓爱戴,是个温柔又聪明的老头,在沈情眼里,纪铁连无所不能,她以为这样的人,会长命百岁。    沈情嘴一瘪,抱着信哭了起来。    小乔上树,手指夹着刀片,剥了一块蜂蜜放在口中,清甜新鲜的蜂蜜化开,他舒展开眉,笑了起来,又割了些,兜起来给沈情做蜜饼。    他蹦下树,抬头,问道:“要说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暗九无声无息从另一棵树上滑下来,道:“暗三说,沈大人……可能要去云州。”    小乔慢慢睁大了眼。    “云州?”他微蹙起眉,“这么快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本来想说,今天接到出版消息。    不过可能是因为内容的原因,还需要再等等。    对不起,更得慢了。    从明天开始,我一定勤奋更新。因为约好了要在月底之前完结正文~~    我不能让你们像守空床的小媳妇们一样每晚苦等!    握拳!    69、从山上下来的人 ...    小乔简单收拾了包袱, 扣了牌子,告了假, 要随沈情一起到云州奔丧。    半只脚还没踏出门, 就被程启给揪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    小乔:“我告假了, 要去云州。”    程启:“有你什么事!”    小乔:“沈情要去, 她的授业恩师离世, 于情于理,我都要跟着去照顾。”    程启收回手, 沉默了好半晌,奇怪道:“别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你倒好, 扎着脑袋随她往危险窝里钻。”    小乔:“我不去, 她若遇上危险,没人帮她护她, 有个万一, 我就活不了了。”    程启又是好一阵子沉默, 最终,他说:“这些日子, 京城有些过于顺风顺水,我心里很是不安。我怕沈非有后招, 所以,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答应我,好好在大理寺待着吗……”    “不能。”小乔冷了脸, 此刻,舅甥两人表情一模一样。    小乔道:“我不信你不知道云州有诈,消失那么多年的人突然出现线索,还把沈情的恩师纪铁连牵扯进去,摆明了就是要她过去。你深知这是一个局,却还让她去。”    程启无言,小乔说的是实话。    小乔:“当然,你和她非亲非故,她有没有危险,于你而言根本无所谓。所以你可以理所当然的用她来探沈非的局,但我不能。我就要跟去,以后不管她去哪,我都要跟去,她有危险我就救,我不能让她成为你们棋局里的牺牲品。”    程启道:“你这不是在胡闹吗?我并非是让她去送死,商遇出现在云州,这就事关十二年前的旧案,除了她,我别无人选。你不能去,也是因为事关旧案,朝局未定,我不能让你涉险……”    “我不是胡闹。”小乔说,“我救了她,我就要救到底。我能救一次,我就能救她一辈子。你只知我是她的恩人,却不知,她也是我的恩人!她要报恩,我也要报恩。”    程启拉下脸:“胡言乱语,她又对你有何恩!”    “救命稻草。”小乔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他一字一顿道,“我从水里救起的,是我自己的救命稻草!我有我的打算,你有你的打算,我说过,我既然出来,我就没打算再回去。少卿大人,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程启压低声音:“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凉州之行险象环生,已让我十分后悔放你跟去,如今云州……阿乔,现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乔说:“你怕什么?怕我出京后,他们会杀了我?”    “我怕你不明不白的死!”程启说,“我留着你,护着你,不是让你现在去送死,我只想你活着!是谁都好,你活着!”    “沈非不会杀我。”小乔说,“这么多年了,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来试探我的,想杀我的,并不是她,她对此一直冷眼旁观,虽未阻止,却也没有主动授意。少卿大人,这么多年来,不是你这个大理寺固若金汤,也不是我身边有多少内家高手护着,我才能平安长大,你仔细想想……沈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杀我。”    程启一脸震惊:“……你,为何什么说?”    小乔道:“她把控朝局这么多年,这些年,京城随时都能易主,你真以为,她会放着一个大理寺不管,让你在浪潮中站稳脚,还能分出余力来护我?你真以为,你和朔阳侯在三个月内扭转朝局是运气好吗?”    程启:“……别再说了。”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疑惑。    沈非毫不费劲,通过圣太后独揽朝政十年有余,她当权那些年,傅瑶连京城都回不了,可如今,傅瑶却通过白宗羽的案子回京,轻轻松松与沈非分庭抗礼。    沈非让权太过顺利,顺利到不合常理,程启不敢再想下去。    小乔道:“沈非是有意如此,目的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我是谁,我的真实身份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而且,我总觉得,她现在关注更多的……是沈情。她对沈情,很感兴趣……所以我要和沈情一起去云州,少卿大人,沈情在你眼里,只是你大理寺的一个年轻有为的寺正,但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命。我既记起她,我就不会再忘记她。”    “我要帮她。”小乔摆正神色说道,“少卿大人,官场如染缸,一旦进来,就不得不同流合污,你们有你们的苦衷,他们有他们的迫不得已,提起来,也都是身不由己。可她不是,她染不黑踩不烂,亲族离散家破人亡,她是从苦水里长出来的,可心却没歪,少卿大人,她才是个人。一撇一捺,从石缝里钻出来,顶天立地,不歪不斜,至纯至臻,愿为明主开河清海晏太平和乐盛世的人,我能看到她的心,和其他人不一样。”    “阿乔……”    小乔说道:“我因她而存在,所以,我不会离开她,更不会让她一人涉险。”    小乔说完就走,程启拉住他,顿了顿,道:“什么都好……你自己注意安全,阿乔,我想让你活着。你知道吗?温珩、温珩他一直都在和圣上讲昭懿太子的事,以后,朝局稳固,圣上亲政后,会让真相大白天下,你以后就不用再这样遮遮藏藏,你也不必怕圣上提防你,温珩一直有在教她,圣上她,她很想你这个哥哥……”    小乔回头,微微笑道:“我知道。”    傅温珩坐在宫殿外的玉阶上看妹妹写的字。    小皇帝功课做完,凑上前来跟他一起看。    傅温珩笑着跟小皇帝比画。    “我妹妹第一次执笔写的字,你看。”他笑眯眯比画着,“等我回家,要好好教导她。”    小皇帝拿过纸看了,嘟起嘴道:“朕小时候习字,是圣恭侯教的。”    傅温珩点头:“圣恭侯书画一绝,字很好。”    小皇帝不开心道:“别人家的妹妹,都有哥哥教字,唯独朕是别人教的……”    傅温珩笑而不语,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    小皇帝双手托着下巴,轻声感叹道:“想让他回来……如果是他,如果他就是朕的哥哥……”    傅温珩笑望着她,点头,比画着:“会的。”    小皇帝猛吸一口气,站起来,握拳道:“朕要早日荡清障碍……朕要亲政,要还天下一个真相。”    早秋时节,清晨天凉。    沈情站在码头,衣边儿随风飘着,她眼圈通红,双眼无神,呆呆地望着川水。    小乔走来,拿出一张热腾腾的烧饼,塞进沈情手中。    小乔说:“快些吃,上头浇了蜜呢。”    沈情摇了摇头。    小乔柔声命令:“吃。”    沈情咬了口烧饼,两行泪落了下来,她一边哭一边吃,袖子擦了眼泪又擦鼻涕。    小乔抖出一张绢子,给她擦脸。    沈情嘴里嚼着烧饼,头抵着小乔的胸膛,呜呜哭了起来。    小乔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乖,不哭了,先把嘴里的咽了,别噎着。”    沈情哽咽道:“我……我师父……特别好……”    小乔道:“嗯,知道。”    沈情委屈巴巴哭道:“怎、怎么……就走了呢?”    小乔摸着她的脑袋,低声安慰道:“我们一起回去祭拜他。”    纪铁连辞官后,一直在云州稷山脚下的祖宅著书。    他前半生断案无数,后来因为夫人病逝,他哭坏了身体,眼神也不好了,无法再断案洗冤,便主动辞官回了乡,开始整理自己前半生经手的旧案疑案,收些学生,每日讲讲卷宗,叫他们如何观人断案。    沈情和小乔下了船,又在乡路上颠簸数日,终于到了纪铁连的祖宅,宅子里只有一个老仆和两个平日里帮纪铁连整理《洗冤集》的门生。    “老师辛劳多年,《洗冤集》就快写好了,未料……”学生捧着散页的书稿,神情悲痛。    沈情道:“已下葬了?”    “诶,葬了。”学生说,“老师是被杀的,县衙的断官仵作都来验过,是被人拿锤从身后给砸死的……验完之后就葬了。”    沈情听到这里,鼻子一酸,眼圈就又红了。    小乔问:“凶手还没找到?”    “没有。”学生摇了摇头。    沈情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问道:“师父生前都见过谁?”    “那晚下霜,我和师姐怕庄稼冻着,回家里帮忙去了,都不在这里。老仆说,那晚家里来了客人借宿,是从山上下来的,天亮就找不见人了……县衙的大人说,凶手很可能是他。”    沈情微微皱起眉。    学生引沈情和小乔到后堂祭拜,转身拿来两身孝衣。    他说:“沈大人,你跟姐夫换上,给老师烧柱香。”    沈情手悬在半空,没敢动。    “姐、姐夫?”    她舌头都打结了。    小乔披上孝衣,催促沈情:“快些,老人家等着呢。”    沈情:“……哦、哦,好的。”    小乔和沈情给纪铁连烧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头。    沈情沉声道:“师父,我是沈情,我回来了。您放心,我会……找到凶手,为您报仇。”    --------------------------------------------------------------------------------    作者有话要说: 傅温珩,用若干年的教导,养出了一只兄控皇帝。    程启:“哦耶,这样就不怕兄妹厮杀啦!”计划通√    70、伏龙铁刺 ...    沈情驱车到县衙拿了卷宗, 负责此案的是县衙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官吏,他抖开卷宗说道:“沈大人, 下官判断, 凶犯应该是山匪流犯。”    他道:“纪大人家偏僻, 又近靠稷山, 下官推测, 应该是稷山上的流犯下来,借住在纪大人家中, 被纪大人发现流犯身份,杀人后逃走……”    沈情沉默地看着案宗, 好一会儿, 她回答道:“不是。”    老官吏虚心问道:“沈大人有何见解?”    “杀人的手法确实老道, 狠又稳,一击命中要害, 从手法上看, 似乎应该是凶狠的山匪或流犯, 加上老仆说人是从稷山方向来的,是流犯的可能性就更大。”    稷山因为山高林深, 道路崎岖不好攀登,因而藏有许多朝廷通缉的凶犯, 只要他们不到山脚下滋事扰民, 云州的官府是不管的。    沈情说完判断后,话锋一转,道:“但仍有疑点。若是有十恶不赦在朝中留有案底的凶犯, 作案后,通常会卷走值钱的财物。”    老官吏道:“我们问过纪大人家的老仆,说家中财物都在,不像是谋财。所以我们才说,凶犯的作案动机,许是因为被纪大人认出了他是朝廷通缉的某个流犯,才被灭口。”    “非也。”沈情卷号卷宗,抬眼说道,“即便凶手是被认出身份,杀纪大人灭口,匆匆离开的时候,也会卷走财务。我来告诉你,这是为何。”    沈情指着稷山说道:“我师父辞官归隐,特地挑了景好偏僻的地方,他这人喜静,就是在崖州做官时,家中也只有夫人和自小跟着他的老仆,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    官吏点头,不合时宜地夸赞:“纪大人为官清廉。”    沈情道:“如果案发当天如你们所说,是我师父认出了前来投宿的人是个通缉犯,凶手杀了他灭口,那么接下来,凶手肯定要继续逃亡,定然不会在我师父家中停留太久。”    官吏应和道:“不错。”    “逃亡需要钱财。”沈情说道,“若是第一次杀人的普通人,杀人后会因惊慌失措而匆忙逃离,但如果是有经验的凶犯,他必然会顺手将死者家中的财物搜刮走,亡命天涯需要钱财,逃犯们比谁都清楚。加之我师父住的地方偏僻安静,没有邻居,家中也只有老仆,凶犯杀人后根本不需要迅速逃离现场,他有充足的时间卷走财物……”    老官吏咦了一声,道:“有道理啊!”    “但案发现场是在我师父的书房,我师父这人,贵重东西全在书房搁着,此外别人或许不知,但我是知道的,师娘仙逝后,我师父就收着她的珠钗金簪,常年拿一块手帕包着,揣在身上,想了,就拿出来看看……”    沈情说到这里,空了好久,才继续说道:“但案发后经过老仆清点,家里的财物一样未少。”    官吏道:“沈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推测是……”沈情双眼幽暗,沉声道,“我师父的死,并非认出凶犯后被杀掉灭口,而是另有原因。”    “沈大人是说,凶手不是朝廷的通缉犯吗?”    沈情叹了口气。    她没想过,这里的官吏会如此愚笨。    沈情说:“我们一起来分析一下这个人。我问过老仆,老仆说,当晚的客人是从稷山方向而来,敲门借宿,老仆引此人去见了我师父,我师父见到有客人来,还很高兴,让老仆备了茶水送到书房,因天色已晚,师父就先让老仆去偏房休息了,第二日清早,老仆到书房收拾,才发现师父歪在椅子上,背上全是血,已经断气多时了。”    官吏说道:“县衙里的仵作验过,纪大人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丑时到寅时之间。”    “是,老仆说,山上的客人是近亥时来借宿的。”沈情道,“也就是说,这位‘客人’在杀我师父之前,与我师父在书房待了两个时辰。此外,老仆还说过,这个客人来借宿时,两手空空,只戴了个斗笠,并没有带凶器,也没有行囊,他进门后,老仆接过他的斗笠,挂在了门口,而这个客人在离开时,把斗笠戴走了。”    官吏问:“这说明了什么?”    沈情却问道:“……我见案宗上写着我师父,是被人拿锤子从背后砸中头部而死?”    官吏道:“仵作说,那个伤口是凹进去的,似是锤子砸的。”    沈情:“现场没有找到相似的凶器?”    官吏摇头:“没有,我们推测是凶犯自带的锤子之类……”    沈情:“客人没有带凶器。”    官吏:“许是老仆年纪大了,没看清楚?”    沈情说道:“老仆跟随我师父多年,师父断案无数,待人接物时,会先行观察,登门拜访的客人形貌特征,他都会记在心中,老仆深受我师父影响,也会仔细留意这些。老仆跟我说这些时,还特意说过,他说的都是他记得的,他不记得的,无法确定的,他是不会对我说的。”    官吏迷糊了:“那……从山上来借宿的客人,到底是不是凶手?”    沈情垂下眼:“我不知道……”    她现在连去哪里找这个‘客人’都不知道。    “沈情。”小乔手中捧着一沓书页,慢慢走过来,说道,“少了几张。”    沈情:“什么东西?”    小乔道:“你师父整理的《洗冤集》,少了几张……”    沈情一愣,接过这堆杂乱的书页翻看着。    “你看,这里断开了。”小乔说,“崖州的这个佃户行凶案差个尾巴没有讲完,你师父标注接下页,但你看,这里找不到了……”    “还有这个。”小乔说,“这个案子缺了个开头,你师父每记录一个案子,都会给案子取个名字,而这张纸上,只有个类似开头的案情描述,却缺了案件名字,我看案情,应该是屠夫偷盗一案,于是翻找了一下,却没有从书页里找出这样的开头。”    沈情眉头一皱:“这是……中间缺了案子!”    小乔点头:“我问过你师父的门生了,两位门生经常帮助你师父整理这些书页,你师父的《洗冤集》其实早已经整理完毕,他临走之前一直在增添案件细节,也就是说……”    沈情脸色沉了下去:“书稿本应该是完整的?”    “对。”    沈情问:“会不会是学生们整理书页时弄丢了?”    但她很快就知道,弄丢书页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书稿被简单的缝了线,松松垮垮连在一起。    是了,师父是个心细的人,写过的书稿都会按照顺序,认真地装订好。    小乔道:“案发后,学生们见这些书页在桌案上摊着,装订线断了几根,但书稿并没有完全散开,桌上有的,他们都收好了,连沾染血迹的都没有丢掉。”    “也就是说……”沈情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我师父死的时候,这些书稿是翻开在面前放着的……”    小乔道:“沈情,你能从血迹上,看出什么吗?”    沈情盯着书稿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低声道:“你说的不错,这些血迹太浅,是渗透上去的……有人拿走了我师父书稿中的几页!你问过学生了吗?他们谁有印象?到底缺了哪几页?”    小乔摇了摇头:“我问了,可奇怪的是……他们都说不知道。”    沈情急道:“不知道??”    师父这是收了什么徒弟?攒的书稿中都涉及哪些案子,身为学生竟然不知道?    小乔道:“我说的,是……这个缺失的案子,他们不知道。”    沈情愣道:“什么意思?”    小乔说:“纪铁连纪大人在写《洗冤集》时,经常会和学生们讨论一些案件细节,问他们如果是他们遇到这样的案件,会怎么断。他共讲了二十七件案子,刚刚我问他们书稿缺失的是哪个案子时,他们一个一个比对了,数了数,之前纪大人提到的二十七件案子都在,无一缺失。”    沈情有了个猜测:“当真?”    小乔道:“佃户杀人案之后,就是我刚刚说的屠夫偷盗案……学生们比对了案情,确认了,二十七件,一件不少。但奇就奇在,纪铁连在学生面前提到的二十七件案子虽然不少,但这个书页,却的确是少了。起码少了一页,佃户杀人案缺半句点评,纪大人既然标注了,后半句点评接下页,那就一定有那张‘下一页’,另外,屠夫盗窃案缺个案件名和开头……也就是说,起码是缺了一张纸。”    “不止一张。”沈情道,“佃户杀人案这张纸背面有明显的,被溅上的血痕,但屠夫盗窃案这张纸上的血迹很浅,显然是前面几张书页的血渗透在了这张纸上,留下了浅浅的血点。也就是说,凶手杀死我师父时,我师父正在翻看的,是这个学生们都不知道的,缺失的案子……”    官吏插话道:“这个……沈大人,这个案子,你看该怎么办?”    沈情沉吟许久,说道:“有两处突破口。”    她伸出一根指头,说道:“一,找到凶器。那晚来我师父家中投宿的客人两手空空,而案发现场也没有凶器,那么,凶器从哪来?现在在哪?是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    “第二,缺失的案子。”她又伸出一根指头,“师父做事认真仔细,装订线断然不会松掉,所以,我推测,有人从背后击杀我师父后,拽走了记录着某个案子的书页……那么,这件缺失的案子是什么,我们必须尽快查出。”    小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听说,你师父头后的伤口……像是锤子砸出来的?”    沈情道:“案宗上这么写。”    小乔说道:“……沈情,我能验尸吗?”    沈情怔了一下。    小乔面无表情,严肃道:“我想看看你师父的伤口,你……知道伏龙铁刺吗?”    沈情:“那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下章解释伏龙铁刺)这玩意是我杜撰的……    71、缺失的案子 ...    “听说了吗?官府如今在挨家挨户找隐香树, 看见就砍。”    “可该砍了!那玩意熏死人了……”    “唉,树倒猢狲散啊。”    “老刘头, 你又拽什么文?”    “不懂了, 这树啊, 跟上头的人有关。人倒树倒, 人在树在。现在看啊, 咱们的皇上,是要自己当家做主了。”    “你不要命了, 说这个做什么?!啊,听我远亲说, 不仅是咱云州, 凉州那边更是严格……”    “凉州的动荡可不小, 这阵子,恐怕半个凉州的官儿都怕的睡不着觉。”    沈情带着铁锹, 跟小乔前去挖坟验尸, 本就满是心事, 再听见路人聊的事,更觉生活沉重, 无处喘息。    凉州一案被她从地底下翻到阳光下头晒了之后,像是地震, 轰轰烈烈从凉州开始, 把整个十三州都捣腾了一遍。    “……很奇怪。”沈情忽然开口,对小乔说,“凉州府出现巨大的官员空缺后, 吏部安排的新官员,却没几个是沈非的人……她能坐看着朔阳侯拿下凉州的棋盘?”    小乔道:“你真以为,凉州案受益者,是朔阳侯?”    沈情脸一僵,问道:“不是朔阳侯,又会是谁?”    小乔说:“安乐公主助朔阳侯坐镇凉州,凉州一案带出的利益,朔阳侯自然要让给安乐公主以示感谢。小情儿,一直蛰伏在棋盘一角的龙寻到了时机,就要抬头冲云霄了。”    沈情恍然大悟:“所以……沈非按兵不动,让朔阳侯做这个顺水人情,是她不愿得罪手握西北三军的安乐公主吗?可还是很奇怪,我觉得,沈非左右朝局十余年,并无遇上强敌,这时候做出让步,把凉州白白送给安乐公主,不合常理……难道是想扶植安乐公主,削弱朔阳侯?”    “也不是不可能。目前来看,凉州一局,扳倒了一个平宣侯,上来了一个安乐公主,沈非丧失了西北三州,像是没有从中获利,可长远的看,却非如此……”小乔笑眯眯的,像玩笑一般,说道,“旧的棋盘摆的差不多了,指不定,她是要摆个新的棋局,重新开局。”    “开什么局?”    “往后几年的局。”小乔说道,“皇上身边有不少青年才俊,但最亲近的,只有两个,这两个一个是安乐公主的独子班合阳,一个是朔阳侯长子傅温珩。”    “……诶?合阳是安乐公主的儿子?”    “是的呢,巧得很,那么多世家子弟,虽也在宫中侍读,平日里却无令不得面圣,只有傅温珩和班合阳可以。”小乔笑道,“要知道,今年三月之前,宫中内务可都是沈非一手安排的。”    “你是说……这是沈非有意的?”    “是不是有意为之,我不敢说。但看留在皇帝身边的傅温珩与班合阳,你会发现,这两个……是以后的帝君之选,背后的朔阳侯与安乐公主,一个权在京中,虽无兵权,但现在却掌控着东南三州盐运织造,一个是皇室宗亲,有西北三州兵权,现在又将凉州纳入口袋。恐怕安乐公主和朔阳侯忧心完沈非,就要接着忧心皇帝身旁的帝君之位了……此局毕彼局开,一局接一局,棋局还会继续。”    沈情听完,烦躁道:“人活着,为何这般苦?一事连一事,事事不休。”    “有人的乐趣是知足常乐,岁月静好,有人的乐趣是搅动风云,享受博弈。”小乔说,“你觉得事事皆苦,她却觉得这是人间至乐。”    又走了一段,两人终于到了纪铁连的埋骨之处。    那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山谷,开满了铜草花,风吹过,绒絮满山飘着。    沈情看到师父和师娘紧紧挨着的墓碑,有些犹豫,有些不忍,她轻轻叫了声小乔,却在犹豫之后,把手中的铁锹插进土地,一声不吭地挖了起来。    小乔愣了下,向着纪铁连和他夫人的墓碑微微鞠躬。    “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挖的。”沈情道,“我有大理寺的通行牌,你只管验尸。我师父脾气虽然倔,但他明是非,很早以前他就说过,为了查案,给万民还公道,他能付出所有,只要用得上,就是要他的整颗脑袋,他都能双手摘下送上。”    “你运气很好。”小乔说,“当然,你自己也是个好苗子。小树要长直了,是要有人帮忙修剪,教她风雨中也不弯腰,沈情,你遇上的,都是好人。”    “师父他曾告诉过我。”沈情鼻头微红,声音却清晰有力,“不管别人作恶还是扬善,你先要把自己这个人做好。世间有很多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但你不能成为其中之一。作恶的纵有千万理由,它也是恶。扬善再难,那也是善,我们怀人心,就该做人事。惩恶扬善,除魔降妖,为人做事,替天行善……”    沈情抬起胳膊,擦了泪花,说道:“若要替天行善寻求真相,自己就要先活成尺子,不偏不斜,不被邪魔迷心窍,要时刻明是非懂道理。”    她说:“今日,我为寻真相而来,不孝徒扰师父安宁,并非胡闹,而是要为师父找到凶手,让师父享真正的安宁……我师父会理解的。”    铁锹挖到了棺木,沈情扔掉铁锹,跳下坑,捏起袖子拂去上面的泥土。    “乔儿……”沈情按住盖子,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没关系的,不管有没有结果,师父都不会怪罪你,你像平常那样……查验就是。”    小乔点了点头,手轻轻覆在沈情手背上,他手心的温度让沈情慢慢平静了下来,刚刚一直颤抖的手,终于平静了。    小乔轻声说道:“不要怕,交给我。”    棺木打开后,沈情掩着鼻子,说道:“下葬十七天了,创口或许不会很清晰……”    小乔低头看了一眼,纪铁连身长体胖,开棺后,皮肤迅速塌扁下去,小乔说:“棺木密封还好,刚刚开始腐烂……”    他慢慢扶着纪铁连的头,将他小心翼翼转了个方向,后脑勺对着自己,而脸则对着沈情。    沈情瞪着眼睛,看见皮肤塌陷进去变了色的纪铁连,鼻头一酸,可还没哭,又想起师父生前说过的那些俏皮话,带着泪噗嗤笑了出来。    纪铁连读书多,却不迂腐,师娘还活着时,二人经常饭后到街上散步消食,无论寒暑,不顾众人目光,紧紧牵着手。    “知恩啊,你这孩子,生得好,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    “师父,多大的出息叫大出息?”    “就是跟师父一样,白日有案子可查,晚上有夫人的手牵。白日不负案子,晚上不负夫人。”    “哈哈哈哈……那我也去找个夫人。”    沈情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师父,熏死了……”    小乔镊子拨开纪铁连的头发,双眼一亮,说道:“沈情,你来看。”    沈情绕过去,见纪铁连脑后开了一个月牙型大洞,可能是入殓前学生清洗过伤口附近,伤口周围的头发上没有凝固的血块,但即便如此,沈情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形。    “看这个伤口形状,是钝器所致,凹陷下去的呈月牙状,整体来看,淤紫呈现出的是长条形,则像是棍棒所造成的伤,如果是锤或斧,不会形成这样的创面,你再看这个月牙弧度上的小孔,这是锐器所伤……”    沈情趴下来,仔细照着纪铁连脑后的伤描了图。    “也就是说,凶器上头有一根铁针,形状类似棍棒,这样用带着铁针的边缘击打下去,造成了这个带有月牙形,有细孔的创伤……”    “一般来说,击打头部,不会溅出大量的血。”小乔说道,“但如果凶器上带有铁针,拔出凶器时,一抬手,就会把上面沾染的血扬起,溅出去。”    沈情:“凶器,是你说的伏龙铁刺吗?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两年前,朔州出了个案子。”小乔说道,“一个捕快,拿着伏龙铁刺行凶伤人,那人的伤与这个类似。伏龙铁刺,其实就是官府统一配发的打狗棒。”    “……官府统一配发?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有在崖州见过。”    “北边信神女的地方,用得更多。”小乔道,“当年百姓大兴祭祀,吃剩的猪羊祭品招来许多野狗,为了打狗,官府改了之前的铁棒,在顶端边缘加了铁钉,命名为伏龙铁刺。用这种钉棒打狗,一击必杀。后来因为这兵器太凶,又闹出不少用伏龙铁刺打斗致死的命案,被朝廷禁了,回收了铁刺。”    “官府统一配发的兵器,百姓是不得私自铸造使用的……”    “自然,那可是铁棒。”小乔说,“没有人敢私自铸铁,会被治罪的。”    “所以……杀我师父的凶手,是官府的人?”    沈情托腮思考,好一会儿,她说:“从稷山方向来的,两手空空,亥时来敲门借宿……但问题是,从稷山到我师父家,途径两三个村庄,戌时就已日落,如果只是单纯的借宿,他早就在经过村庄时找一户人家落脚。”    “此外,通过老仆的描述,师父和他都不认识那位来投宿的客人。老仆说,那位客人说云州话,本地口音,师父与他聊了几句,甚是投机,因而请到了书房畅聊,而且,师父还翻出了《洗冤集》……也就是说,这人与师父聊的,很可能是案子。”    “老仆在偏房睡,并没有听到声音,一觉睡醒,师父被害,客人不见了,院子的门开着……也就是说,行凶之后,客人从容地戴上斗笠,从前门离开。”    “行凶的,不一定是客人。”小乔道。    沈情点头:“如果凶器是你说的那个伏龙铁刺,那从背后用伏龙铁刺杀害我师父的,应该另有其人。”    小乔提议:“我们去县衙问问。”    沈情和小乔又把纪铁连葬了回去,盖好土,沈情跪地三拜,说道:“师父,徒儿不孝,扰你清净……”    没想到小乔也跪了下来,拜了三拜。    沈情愣了下,扭头对他说:“我以前与师父约定过,有朝一日,我会回到崖州,查出武湖决堤的真相。”    “武湖决堤?”小乔皱眉,“你是说,当年崖州水患……有疑?”    “嗯。”沈情轻轻嗯了一声,“当时觉得武湖堤坝突然决堤有疑问的不止一两个官员,我师父说,武湖的官员查了许多,写了折子,却因帝后大婚,云州府只许报喜不许报忧给压了回去,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    “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武湖决堤有问题的?”    “十三岁,我因换了书院读书,住进了沈非的旧宅,翻到了被压下的卷宗,但只是一部分……当时我不愿多想,可后来,梁文先跟我说,他家中来了个乞丐,说当年在武湖堤坝旁,听到了巨大的声响,可当时堤坝还没有崩塌,大坝是在响声之后才崩塌的……”沈情道,“因为太想知道真相,恰巧我师父受书院学监所邀,时不时的会到书院讲《大延律》,于是我就拜了师父,跟着我师父断案……”    小乔问:“你有没有想过,缺失的书页,记录的……会不会是和当年水患有关?”    沈情沉眸道:“从我踏上来云州的船时,就有猜测。你刚刚又说伏龙铁刺是官府才有的,平民百姓不可能持这种东西行凶,我想……凶手很可能,就是冲我师父来的,我师父,应该查到了什么!”    沈情说完,见自己和小乔都还在地上跪着,一愣,连忙扶他起来。    小乔笑道:“相互搀扶,就是这样……”    沈情垂首,好半晌,笑了一下,抓住小乔的手,看着纪铁连和纪夫人的墓碑,说道:“我师父和师娘,曾经好奇过。”    “好奇什么?”    “好奇我将来会从京城带个什么样的人回来看望他们。”    沈情指着小乔,对着墓碑说道:“喏,判官还能带谁回来看你们,肯定是仵作咯。”    小乔眯眼一笑,说道:“嗯,仵作,我叫乔凌,刚刚……见过师父师娘了。”    “那个……”沈情轻咳一声,“就,我想了想,我是能自作多情的?”    小乔道:“再说,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再等等。”    --------------------------------------------------------------------------------    作者有话要说: 沈情:师父,这我……就我……那个救命恩人,仵作。    小乔:嗯。还有呢?    沈情:没了,只敢鼓起勇气说这一次。还不敢明着说,怕你当着我师父师娘的面说不是……    小乔:胆小如鼠沈知恩。    72、山岚书院 ...    沈情把她和小乔的推测说给了纪铁连的学生们听。    学生们大惊:“两个人?”    沈情边说边画:“师父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 在头后,也就是说下手的人, 从背后袭击了师父, 而师父并没有发觉。”    “老仆说, 当时来投宿的客人并没有带武器, 甚至也没有带行囊。”    学生们扭头询问老仆:“阿伯, 你看清楚了吗?”    老仆连忙道:“清楚得很,那人瘦瘦高高的, 戴个斗笠,那么晚来投宿, 说自己从稷山来, 刚刚从山上下来。那时家主正准备歇息, 听到有人来,迎了出来, 听那人是本地口音, 还问那人, ‘只你一个人吗?看你未带行囊,不像是游子, 做什么的?’那人就说,我行走世间, 居无定所, 一无所有,像个师者,却不是师, 不是医者,却能救命。这么说,您能猜出,我是做什么的吗?”    沈情愣了一下,问道:“师父怎么说?”    “主子很快就笑了起来,说:‘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了’,然后便吩咐我去煮茶,送到书房去,我送茶到书房时,他们在对诗,那客人看起来像读过书的,主子很高兴,后来主子说天晚了,让我先去歇……”    沈情走到书房的窗前,问道:“阿伯,县衙的人来之前,你有留意过别的线索吗?比如多出的脚印,还有这窗户……”    沈情指着这扇打开的窗户:“当时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老仆先说:“关着的,客人来之前,主子是收拾好了书稿要歇息,我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可没多久,老仆又道:“啊呀!我、我……后来,这窗户好像是开着的!”    老仆说:“那天县衙来了人,主子有过交情的大人们也都来帮忙了,乱糟糟的,还起了风,有一位大人就说,快把窗户关上,别让风把书吹乱了……”    沈情气恼道:“县衙办案,竟然如此不可靠!”    小乔问道:“沈情,你是想说,从稷山来的客人与纪大人在书房畅谈时,有另外的人,从窗户翻进来,用伏龙铁刺,从背后杀了纪大人。”    沈情道:“有这个可能。”    她站在窗边看了许久,说道:“这个高度……翻窗并非易事。我师父年纪虽大,但眼不花耳不聋,如果有人翻窗而入,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身上没有抵抗伤,如果他察觉到有人在身后,一定会本能地转头去看,那么他的受伤处不会在头后正中……”小乔说道,“所以,我想,纪大人被杀害前,并没有察觉到危险。”    小乔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示意沈情看:“纪大人那晚,应该是这么坐着的。而客人,坐在他的对面……他们从诗词开始,慢慢聊到纪大人的身份,之后顺其自然地讲起案子,纪大人提及自己写的《洗冤集》,一边翻一边与客人讲着,客人一定也知晓一些断案有关的事,因而二人聊的很投机。”    老仆道:“对!对!我来送茶时,我家主人和那个客人就像您说的那样坐着。”    小乔说:“纪大人的椅子背对着窗户……”    沈情把窗户合上,问老仆:“你关上窗户后,落插销了吗?”    老仆道:“落了,落了!”    沈情道:“老伯晚上关了窗户,第二天早上再来看,窗子是开着的,我看了,窗户的插销是在里头,只能从里面开。这也就是说,有两种情况。”    沈情手指在窗棱上敲着,说道:“第一种,杀人的就是那晚借宿的客人,他与师父交谈甚欢,师父对他没了戒心,于是他绕到了师父身后,杀了师父。”    小乔说:“之前有这个可能,但这位客人两手空空,没有行囊,那么他从哪里掏出的伏龙铁刺,杀害的纪大人?”    沈情点头:“所以,只会是第二种可能。”    她坐到小乔对面,说道:“凶手是另外一个人,但那晚的来客,是帮凶。”    学生们问:“为何这么说?”    沈情道:“书房只有两处入口,一个门,一个窗。师父当晚坐的这个位置,背对窗面对门。如果有人提着三尺长的伏龙铁刺从门口进来,便不可能再绕到师父背后去下手,师父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坐以待毙。也就是说,凶手若从门进书房,师父身上多少应该会有抵抗伤,也不会好端端坐在椅子上死去。”    沈情深吸口气,指着窗户道:“那么,带着伏龙铁刺的凶手只可能是从窗进来的,但老伯说,那晚他是关了窗户才离开,所以,我认为,那晚的客人,是帮凶。”    小乔点了点头,补充道:“客人找了个理由开了窗户。”    “是,他开窗户,可能就是给埋伏在窗外的同伙传递信号。”沈情道,“那位客人坐的位置面朝窗,只要窗户那里有人进来,客人一定能看到,但实际情况是,凶手从窗户进来,趁师父不备,直接下手杀害了师父……”    小乔道:“这样的话,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纪大人没有丝毫防备。一个原因,是杀人的凶手是个‘行家’,行动如风,动作轻快,有备而来。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那晚先到此处借宿的客人在帮忙掩护,与纪大人攀谈,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情一拳砸在桌上,沉痛道:“这是有预谋的杀人案,他们就是冲我师父来的!”    老仆:“……啊?”    沈情道:“从稷山下来,天色已晚,途径那么多户人家也不歇脚,却要拐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里借宿,之后里应外合,杀了师父。恐怕他们早已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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