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戏的片酬, 白桦全都拜托明博捐了出去。 (15)
就是。只是世袭罔替是绝对不能了。” 就算顾念知道这些都是假的,还是对国师起了怨恨之心。 我荆南王府到底哪里得罪了你,竟然让你进谗言,离间我和陛下的关系,害死我不说,还让我的后代都没办法成为王爷? 皇帝沉默了半天,才有气无力地道:“就依爱卿所言。” “那么,荆南王妃那边……” 皇帝冷笑一声:“一个不知廉耻、贪慕权势的女人,为了点儿虚名害死自己的丈夫,这种女人,朕可不能留着,却也不会让她下去脏了念弟的眼。把她毒哑了剁去双手送尼姑庵,算朕对念弟最后一点兄长之情。” 国师躬身要走,皇帝却叫住他,犹豫半天才问:“爱卿,你真的看到念弟的第一个孩子勾-结叛军首领,还蛊惑了很多人,意图推翻朕?” “是的,那人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对方,认为这样就能得到自己意想之中的爱情。为了爱人,他叛君弑父,暗杀多名朝中大臣,一度闹得人心惶惶。如果不尽早做准备,将这种可能早早扼杀,陛下当心养虎为患。” 皇帝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顾念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向对自己亲善的皇兄突然下了杀手。 原来是因为国师看到的那一切。 他有些迷茫起来。虽然这是梦,可一切看起来那么真实,甚至逻辑上完全经得住推敲,他找不出一丝疑点。 比如说国师的事以及皇帝的动作。 他想得出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皇兄真会对他下手。毕竟和个人感情比起来,国运更重要。 如果……皇兄没这么做,而是暗中通知了他呢? 顾念突然有了这种念头,并且认真地考虑起来。 他遗憾地发现,自己好像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忠君。万一真的让他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会反叛,会成为叛党,甚至会弑父…… 他好像还是下不了手。 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一个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熟读四书五经担起王府大梁的孩子。 他会在严厉教导管束儿子的同时,防止别人伤害到儿子? 最终事情可能还会像国师看到的那样发展,儿子在某一天遇到某个男人,却没法和对方在一起,被感情冲昏头的人索性抛下一切,不顾一切地干出种种错事。 这么一想,顾念觉得,皇帝的做法并不是无法理解的。 他甚至有点儿同情堂兄。 毕竟堂兄对他的感情是真的,杀了他之后,自己难过成那样。 要知道,堂兄成为九五之尊后,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像国师说的,先是他的大儿子出了“意外”,皇帝给了荆南王府很多东西表示慰问的同时,下发了降等袭爵的圣旨。 虽说打算把王淑雅送到尼姑庵,但总不能在荆南王爷和他的长子刚出意外时就下手,这难免让其他人寒心。 再说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不过皇帝已经冷了王娴雅。她刚入宫就被封妃位,一时风头无两,不过是皇帝为朝荆南王府下手。 甚至王娴雅频频召姐姐进宫聊天,也有他的暗示在内。 他对王氏女本没什么好印象,这时自然更看不上,干脆连她的宫门都不进。 宫里的都是人精,看到这样,虽不知道雅妃怎么恶了陛下,却知道她失势了,不再巴结她。 一时间她门前冷落,往常那些姐姐妹妹叫得亲热的女人都不见了踪影。 顾念对这些都不在意,让他没想到的是顾恩。 顾恩听说了兄长的死讯,一门心思认定是王淑雅下的手,恨得自毁了容貌。 说起来,顾恩的长相和顾家人一点儿都没有相象之处,大概更像他的亲生母亲白氏。 脸盘小小,眼睛大大,看人时目光特别专注,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去爱护。 要不是顾恩作得太厉害,顾念是真想和他当一辈子兄弟的。 没想到梦里的顾恩对自己下得了那么狠的手,用匕首把脸上划出横七竖八的伤口,皮肉外翻,没一块好肉,愈合后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甚至还把自己身上容易辨认的几处地方如胎记等都生生用刀剜了去。 之后他仗着曾在荆南王府住过,对那里很熟悉,半夜悄悄摸进王淑雅的房中,就那么一刀一刀地捅了进去。 荆南王妃的惨叫惊动了护卫,侍卫们冲进卧室,对这个胆大包天的丑八怪举起刀剑。 顾恩死时是笑着的,他的嘴唇早就被自己割烂,顾念却意外地从他这个丑陋至极的笑容里看出了释然和从容。 就像前几天顾恩被官差押解离京时露出的那样。 ☆、第六个世界(7) “宿主宿主, 顾念后半夜才睡,结果没到平时的时间就醒了, 嘿嘿, 一定是我的电影放的太好太刺激了。”系统得意的不得了, 一门心思想找个人分享。 白桦翻了个身:“是是是,小统最厉害了。看天还没亮, 那两个官差没这么早起来, 让我再睡会儿行不?” “你觉得我昨天的剧情怎么样啊?” “不错不错。”白桦敷衍它。 当然不错, 大半都是他自己想的。 “不过, 你今天再构思情节的时间,记得往里加点儿新料。”白桦提醒了一句。 “新料?” “就是我本来不是顾平生的儿子那件事嘛, ”白桦嘟嘟囔囔地说,“得早点儿给他打个预防针, 不然古人这么死板的脑筋,就算这里盛行男风, 他也不可能对亲弟弟有什么想法?” 系统认真地思考起来。 “梦嘛,就是要假假真真才有迷惑性。你就把我的真实身份混到里面放过去就行,不能全乱编,不然以后他查出来,说不定就是灭了国家的马蹄铁。” “什么马蹄铁?这梦跟马蹄铁有什么关系?” “这是个典故。就是那个什么掉了个马蹄铁, 折了匹战马, 死个将军, 输了战役,就灭了国家。差不多这意思, 记不清了。”白桦说。 “听起来挺有哲理的。” “那当然,好歹也是世界出名的。”白桦说着说着精神起来,干脆坐起身。 “宿主不睡了?” “不睡了,让你这么一搅和,我瞌睡都没了。”白桦抱怨一声,“呆子阿念醒来后干什么了?有没有想我啊?” ……宿主脸皮越来越厚,还没真正照过面呢,就叫上“阿念”了。 “没有,不过出了一身冷汗,刚刚洗了个澡。” “啧啧,小统,我男人身材怎么样?腹-肌啊人鱼线啊什么的,都明显不?”白桦问,就差流口水了。 “有点儿出息行吗?你看看你现在全身上下,就算直接躺平,顾念对你也没兴趣,”系统说着加了一句,“都有。” “我就知道我男人肯定错不了。”白桦紧接着问,“那个监视我的暗卫怎么样了?” “……刚说完男人就说另一个,宿主你这一世打算多点开花?” “当然不是,我的心可全是属于呆子阿念的。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总得刷点儿好感度?不然天天这么恶臭熏天,伤口没有药涂,我根本撑不了一个月就得完蛋。” “先前给你,你又不要。” “那时候肯定不能要,我的形象得完全树立起来。现在我是一个心愿达成,一心求死的白莲花人设,怎么能一给就要,尤其是伤药这么降低档次的东西。” “你接着作。” “我嘛,就打算好好利用一下那个暗卫的同情心。他又不笨,我拒绝,他不会趁我睡着了给我涂吗?”白桦乐颠颠地说。 “你确信不是趁你睡着要你小命?” “阿念不会忍心下这种命令的。” “……” 白桦和系统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怼,天很快就亮了。 两个官差吃饱喝足了,晃悠着身子过来,一个把铁链子从白桦身上解了,另一个则把重枷套在他的脖子上。 白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系统,好像他们今天不打算给你吃点东西,直接带你上路?你就算屏蔽了痛觉,可这样身体吃不消啊。”系统忧心忡忡地说。 “先走着,看情形再说。”白桦说。 一行三人一系统离开了驿站,往前走了几里路,到了一处荒凉的山冈。 瑟瑟的寒风吹得树叶刷刷作响,时不时传来一声不知名动物的嚎叫,听得人心里发毛。 “宿,宿主,这里看起来,真,真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系统说。 “你怎么结巴了?” “我这不是渲染一下恐怖的气氛吗?” “还以为你咬舌头了,”白桦说,“放心,他们不会杀我的,原轨迹显示我不是走了很长时间才遇上劫匪的?这刚几天。” 刚说完,白桦就被打脸了。 黑脸官差照着他的后背猛地踹了一脚。 白桦一个跟头摔到地上,不但旧伤崩裂,流出了血,膝盖和手肘的地方也都破了。 他把嘴里混合着血和土的唾沫吐到地上,费力地撑起上半身,迎面就见一个黑影砸过来。 他急忙偏了下头,那黑影擦着他的脸飞过去,落到地上,却是他们惯常背着的包袱皮,里面包着路上的干粮。 “原来是给你吃早饭,吓死我了。”系统说。 白桦却有不太好的感觉。 吃早饭的话,为什么不把重枷解开?他的手被枷着,怎么拿吃的往嘴里送? 正想着,李黑脸过来,粗鲁地把包袱皮扯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硬度堪比石头的粗面饼,扔到白桦脚边。 “吃。”他说,“总不能真饿死了你。” 白桦看看两只手,看看自己现在的姿势,没动。 不好的感觉成真,这两人真打算在这荒郊野外耍他一顿。 不然怎么把吃的扔地上,那饼子旁边就有几滩不知什么动物拉出来的粪便。 方脸官差见白桦不动,“哟嗬”了一声:“看到没,这就是京城的小崽子,平时吃香的喝辣的,一旦落了势,看不清情势,还想着摆贵族少爷的谱呢?” 李黑脸照着白桦的肩膀踢了一脚:“嗳我说,你到底哪家的?本来我们签票上说你姓顾来着,怎么你非说姓白?” “就是,”方脸官差吐了口气,“害我们哥俩儿当时还以为领错人了。” “姓白。”白桦低声说。 “叫白什么?哪家的?没听说最近谁家倒了啊。”李黑脸摸着下巴说了一句。 “不是哪家的,我没父没母,是个孤儿。”白桦说。 方脸官差一口唾沫吐到白桦身上:“呸,还以为是个公子哥儿呢,明明平时喝个水走个路都拿着架儿才行。原来就是个平头百姓啊,早说啊!我说,你家里人真死绝了?都没个来送行的。” “我没有家人。”白桦一口咬定,眼睛却有些迷茫。 顾府的人,应该不算他的家人?毕竟,是他对不起他们,干了那么多的坏事,虽说情有可原,却是个只能放在心底的最大秘密。 暗卫隐在林子深处,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领到命令跟白桦过来时,他根本没想什么。他和府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被赶出府的二少爷很不齿。 老王爷对二少爷恩重如山,老王妃也视他如亲子,可他不但做下很多混帐事,惹得他们都伤透了心,间接害死了王妃。 还对未来的荆南王妃下了毒手。 虽说王家后来又将嫡二女的八字送过来,重新和王爷订了婚约。可王家和顾家中间曾经有过不和,却是众所周知的。 这一切全都拜二少爷所赐! 他们这些暗卫,从小接受训练,对荆南王府的忠心毋庸置疑。当二少爷被王爷亲手从家谱里划掉时,他们是暗自觉得解恨的。 可什么时候他开始对少年有了同情呢? 是从少年出城时他跟上的时候吗? 好像不是。 他明明一直看着这两个官差不停地咒骂嘲笑折磨着白桦,却从没出手阻止过,还在心里觉得有些快意。 可看到少年每次都不声不响地站起来,不哀嚎不乞求,慢慢地,好像他的感情就有点儿变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有些怀疑,这么坚强隐忍的一个少年,怎么会做下那么多嚣张无法无天的恶事? 这是同一个人吗? 他又想起在府里时的可疑之处。 他们这些暗卫为安全计,遍布在府里各个阴暗角落。有几次他曾看到二少爷做了坏事,惹恼了老王爷,却撑着不肯认错,还跳着脚顶嘴。 王爷气得拂袖而去,少年分明眼里有泪花,两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那模样不像是恶人作恶后的畅快,更像是不得不如此而承担的隐忍痛苦。 一个怀疑从他脑中划过:“二少爷真是坏人吗?那些坏事真不是他的本心之举?” 可……为什么呢? 暗卫想了很长时间,仍然想不通。 他看到白桦被那两个心怀疑虑的官差追问,却咬死了自己姓白,不透露和顾府的关系。 他看到那两个官差信以为真,言语行动间更加放肆,不但对白桦拳打脚踢,其中一个方脸的还把地上的肉饼用脚踩了几下,踢进了旁边的粪便里。 另一个黑脸的则笑嘻嘻地逼着二少爷跪下去吃。 二少爷不肯,他们就加意侮辱,要不是重枷卡着,没办法真的把头低下去,说不定他们会按着二少爷的头吃下去。 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放过白桦,方脸的那个小心翼翼地用手拈起干粮稍微干净一点儿的地方,捡起来放到白桦面前的重枷上。 仍然是要他吃下去。 白桦一用力,那饼就滑下去,重新落到地上。 官差发了火,不停地踢打着白桦。 白桦全身的伤口都裂了,鲜血渗出来,很快染红了地面。 暗卫的手越握越紧,逼自己想先前二少爷在王府里是怎么过分地对待老王爷夫妇和那些下人的,可不知为什么,想来想去,却只想到白桦在人后紧握的拳头和闪着泪花的眼睛。 他恍惚想起来,二少爷进府时不过十二三岁,在王府里呆了几年,今年也就十七岁。 连束冠的年纪都没到。 不知道在流放地,会不会有人帮他进行成人礼? 正想着,就看到白桦的头被打得偏过一边,正对着他这面,那嘴角边竟然再次流露出放松而释然的微笑。 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 暗卫心里一揪,看到白桦双眼慢慢闭上。 死了? 他刚要冲过去,就听到两个官差的对话。 “老李,他不是死了?”方脸官差有点儿担心地问。 李黑脸用手在白桦鼻端试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没有,就是气弱了点儿,没事。估计是晕过去了。” “真不禁打!根本没过瘾呢!”方脸官差抱怨。 “你要觉得不过瘾,干脆我们就把这个好东西给他喂下去呗。”李黑脸指了指被扔到一边的沾了粪便的干粮。 方脸官差眼睛一亮:“哎,这主意不错。”说着就要去捡。 李黑脸急忙阻止他:“老哥儿你等下。” 说着他解开裤子,对着那块饼痛痛快快地放了水,重新把裤子系好,这才美滋滋地说:“给他加点儿料,吃起来不干,看咱们多体贴。” “就是就是,”方脸官差嘿嘿笑着,从旁边捡起块树叶,把那块外面湿哒哒里面却还干巴巴的饼子夹起来,就要往白桦嘴里塞。 “你帮我把他嘴掰开,这闭得那么紧,怎么塞啊?”方脸官差抱怨。 “知道了。”李黑脸扶起白桦,用力捏着少年的脸颊,把他的牙齿撬开,突然又有了个主意,“你说我们要不要先掐掐他人中,把他掐醒过来当他的面喂啊?” 方脸官差不耐烦了:“老李你就是麻烦,赶紧的,这饼子一点儿都不好拿,我都快拿不住了。” 李黑脸只好把白桦的脸扭正,嘴里抱怨着:“就你事多。”说着还不甘心地掐了几下少年的人中,见少年并没醒,只得作罢。 方脸官差刚要把手里的东西塞过去,手肘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整条胳膊都麻了,饼子“啪”地掉到了地上。 “你能不能拿住啊?”李黑脸抱怨着抬头看,却猛地住了口。 方脸官差察觉不对,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正走过来,手里提着长剑,很有点儿杀气腾腾的意思。 “谁?谁?”方脸官差吓得腿都软了,“强,强盗吗?我可告诉你,我们是朝,朝廷派的官差,你要是敢劫我们,是要被追究王,王法的。” 年轻男人一笑:“两位请了。我是荆南王府的人,这位小公子是我们王爷旧识,王爷昨天才听说小公子离开京城,就派我赶过来,护送小公子一程。哦,忘了向两位介绍,在下顾九。” “原,原来是顾九兄弟啊。”李黑脸反应迅速,立刻放下正捏着少年脸颊的手,“这就是您要找的小公子?” 顾九仔细看了看,见不过半天工夫,少年全身上下再没一处好肉,看着比昨天夜里更加凄惨,不由心里隐隐有些难受,脸上却带着惊异:“这就是小公子。只是……他怎么这样了?” 方脸官差连忙把话头接过来:“还不是先前受刑太重,这一路上小公子的身子都不怎么好,虽然我们一直尽量把早上出发的时间往后拖,晚上早点儿休息,可……你也知道,我们这官差不好做,一路缺衣少药的……” 李黑脸打断了他,暗恨这掉进钱眼里的家伙现在还只想着钱,不说先把眼前的事糊弄过去。 谁家的亲人朋友被打得一身伤不生气啊? “刚刚小公子就是走着走着晕了,我们哥俩想扶都没扶起来,把身上的伤口都摔裂了,”李黑脸圆场,“这不,我们琢磨着掐掐人中,能不能让小公子醒过来。这荒山野岭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有大虫出来,挺不安全的。” “两位说的是。不过把这枷拿下来,更方便些?”顾九假作不知,一只手格开李黑脸,手扶到少年背上,却只扶到一手血。 “这,呵呵,”方脸官差强笑一声,“戴重枷是上头的规矩,我们也不能破……” 话还没说完,就见顾九空着的那只手在怀里一摸,掏出两锭银子,往他们面前一丢。 李黑脸和方脸官差赶紧一人一锭捡起来,还用牙齿咬一下,发现是真的,心里高兴起来。 这一趟总算没白跑,得了点儿油水。 李黑脸给方脸官差使了下眼色,对方拿出了重枷的钥匙,把重枷解开。 顾九抱起昏迷着的少年,只觉得轻得如同一片羽毛,眼见血仍然一滴滴落着,他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在下斗胆向两位请个人情,能不能在过了山口的镇上休息一下,好让我替小公子请个郎中看看,用点儿药。” 眼看两人面露为难之色,他又说:“照顾好小公子是王爷的命令,万一路上出了意外,在下不好回去交差,就只能让两位去王爷面前替在下分说分说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两个官差不由打了个哆嗦。 老荆南王时常上沙场杀敌,骁勇善战,现在的荆南王更是一身好武艺,青出于蓝,满身威势让普通人在他面前站不住脚。 虽然不知道小公子和王爷什么关系,既然能派人过来照顾,显然是交好的。他们把人弄成这样,再拿腔捏调,顾九回去肯定不能给他们好果子吃。 “顾九兄弟客气了,小公子身子不适,我们也焦急得很。就照兄弟说的,过了山口我们休息一天。” ☆、第六个世界(8) 白桦睁开眼睛, 见眼前出现一个陌生的英俊男人,不由瑟缩一下:“你, 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短短的话花了好大力气才说出来, 声音粗砺难听, 再不复之前的清澈泠泠。 “二少爷,我是荆南王府的人, 奉我家王爷之命来护送您。”顾九说着, 伸手递过去一碗水, “您身上伤得太重, 发了高热,多喝点儿水。” 虽然夜里见过, 但那时光线昏暗,二少爷没认出他也理所当然。 白桦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被子里, 床边帐幔低垂。屋子里摆设简陋,必要的物件却不缺少。 “那两位官差呢?”白桦问, 并没放下戒心。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被敲响。 顾九站起身,打开门,见李黑脸正赔着笑脸看他:“那个,郎中已经请过来了, 是现在就……” “小公子热得厉害, 有劳郎中了。”顾九说着侧了下身。 白胡子的郎中背着药箱进来, 李黑脸犹豫一会儿,还是没敢从杀气重的顾九身边挤进去, 转身走了。 反正这院子就一个门能出去,他守住门,还怕这两人会飞么? 再说那两锭银子怎么都快有一百两了,足够他们哥儿俩去喝顿好的。 出手这么大方的人,没道理干出半路带囚犯走的事儿。 李黑脸理所当然地想着。 顾九眼看着郎中诊了脉,急忙问:“我家小公子怎么样了?” “身上受伤太重,又没得到及时救治,伤到肺腑。这人先天体弱,就算治好,也要影响寿元。”白胡子郎中絮絮叨叨地说着,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开了张方子。 “去我的铺子里照方抓药,先吃上几服,如果见好,我再来换方子。” 顾九犹豫了一下:“我家小公子尚有要事在身,怕是没办法多留。” 白胡子气得胡子全翘了起来:“你要是想让他现在死掉,就走!”说着把东西收到药箱里,也不多留,气哼哼地走了。 顾九把人送出去,一转身就见白桦已经默不吭声地从床上下来,正在穿鞋子。 “二少爷,你这是……” 白桦一把甩开他的手,满脸防备:“你自称是王府的人,我在王府好几年,根本没见过你!” 顾九犹豫一会儿,见白桦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继续往外走,赶紧拦住说:“二少爷,属下是王府里的暗卫,见不得光,二少爷没见过很正常。” 白桦脚一顿,低声说:“哪个是你的二少爷?我姓白,不姓顾。” 顾九见他倔强得很,压根拦不下,一咬牙:“二少爷,属下得罪了。”说着运指成风,连点白桦几处大穴。 白桦立刻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被顾九重新抱回床上,还脱了外衣,塞进被子里。 少年一直怒视着顾九,或许因为愤怒,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奇异地多了点儿血色,看着像是妖异绽放的花朵,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顾九把被子给他盖好,只露出一张脸,这才拿着方子出去找人帮忙抓药。 白桦一直等到看不见顾九的人了,放任自己沉入到脑海里,叫着“小统”。 “什么事?”系统正忙着构思新剧情,不怎么高兴地回应了他一声。 “看到没有?先前我说会有人帮忙,你还不信。现在不但伤药有了,连治伤的郎中都找来了。”白桦美滋滋地说。 “宿主,我乱入一句,你这是打算甩了顾念,再发展一段新恋情?”系统打断他的遐想。 “当然没有,只是利用下顾九的同情心,为我自己争取点福利。如果能在这里一直养伤,以后顾念后悔了,找我也方便啊。”白桦说。 系统懒得理他。 “小统,我晕了多长时间?”白桦问。 “大半天加一晚上。你的身体亏空得厉害,这小身板再撑下去离死不远了,我就干脆让你多休息一下。” “小统,谢谢你啊,果然还是你最好。”白桦口头表扬了一句,“对了,昨天晚上顾念那边怎么样?我晕过去了,都没听到你的即时播放哎。” 系统见他问起,立刻来了说话的欲-望:“他当然不信,不过我今天看到他把那个叫影的侍卫首领叫了过去。” “嘴里说不相信,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遵守了本能么。叫影过去能干什么,肯定是查消息呗。” “我们这些天给他漏过去的消息不少,他查哪个?” “我的身世。”白桦很肯定地说。 “前面那些,他就算有点疑心,但对他这种自信到有些自负的人来说,除非证据摆在眼前,不然他肯定不会相信。目前他唯一想查的,无非是我到底是不是顾家人。” “查出来能怎样?你已经被流放了。”系统不太明白中间的道道。 “如果查出来我真的不是顾平生的种,那他就不用把我当成顾家的耻辱了。毕竟我不是顾家人嘛。他毕竟是个古人,脑子里宗族啊荣辱啊一类的思想重得很。”白桦不在意地说。 “那,那如果查出来宿主和他不是亲兄弟,他会不会对你下毒手啊?”系统感觉有点儿不妙。 “以前的事,没那么好查。再说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不过小统,你还是帮我看着点儿,要是影真的在他回心转意前就查出真相,你给影找点儿麻烦。我的身世不能瞒着顾念,但什么时候让他知道得看时机。” “好的,宿主。” 顾念醒来之后,一直觉得心跳快得不行。 他不是没做过梦,但这种连续多少天做同一类的梦,偏偏梦境还能从头到尾连续起来的,压根就没出现过。 先前他怀疑是有什么人在干怪力乱神的事儿,但仔细查访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下朝后,顾念回到府里,就听下人回禀说王家二小姐又来和静姑娘研究花样子。 王娴雅自从和他订了婚之后,往王府跑的次数越来越多。 顾念皱了下眉头。 顾静的病一直没痊愈,有点儿眼色的客人,起码登府门前得先下个帖子,知道主人方便才过来。 像王娴雅这种,来了一次又一次,就跟没见到顾静病了一样,也是一奇。 “现在还在吗?”顾念问。 “已经走了,大概坐了半个多时辰。”下人小心翼翼地回道。 自从二少爷被开出家谱,王爷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府里的下人们日子不算好过,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怀念二少爷和老王爷夫妻都在的时候了。 虽说二少爷事发前脾气有段时间确实阴晴不定,责罚过下人,也不过是那几天。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 二少爷心情好时,给他们的赏银都是特别丰厚的。 也难怪那些下人们都借故往二少爷脸前凑,不停地讨好他。 哎,不知道二少爷怎么样了。听说被流放后,府里的静姑娘一直担心得不得了呢。 下人一边想,一边退了出去。 顾念直接去了顾静的院子。 顾静正准备照着花样子往衣袖上绣花纹,听说顾念来了,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今天的药吃了么?”顾念问她。 “已经吃过了。”顾静说。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吃药根本没什么用处。可既然大哥让她吃,她吃就是。 反正真正能让她的病好起来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顾念点点头:“你身子不好,下次思思来了,不要费心招待她。这些天她来得太勤,不好。” 王娴雅擅写诗,自号思亭散人,跟她比较亲近的人有很多都叫她“思思”。 顾念原本不知,不过王娴雅揪出顾恩的错处时,曾经对他提过,让他叫自己“思思”。顾念觉得不过是个名号,叫了也没什么,就同意了。 “今天并没有费心,”顾静脸色有些白,指了指桌子上的花样子,“就是选了点儿花样儿,说了会儿闲话。” “听说有半个多时辰?你多卧床休息,要么就去院子里走走,不要老坐着。”顾念说。 他知道顾静的病是怎么回事,但能让她病好的办法偏偏是他最厌恶痛恨的,这是兄妹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们两人都知道,索性谁都不提这件事,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思思姐送了盒香膏给我,说这是她新做出来的东西,味道闻着很是不错,特意给我带来。只是我闻不得这东西,叫丫头放起来了。”顾静说。 正说着,就听外间传来“哎呀”一声,紧接着是器物落地破碎的声音。 顾静抬头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两个穿素的小丫头急忙进来,一脸惊慌。 其中一个急急地道:“姑娘,王姑娘送来的香膏,奴婢想将它放在百宝阁最上面的盒子里,结果刚拿下来,就和翠儿撞到了一起,香膏摔碎了。” 说着两人跪地请罪。 顾静不在意地道:“不过一盒香膏,收拾一下丢出去。” 因着二哥,她一点儿都不喜欢王娴雅。要不是还需要在王府里过日子,不能违背大哥的意思,她根本不想见那个女人的面。 丫头们撞碎了倒好,省了她去想理由。 顾念见她这样,知道她的心结是因为自己,不由皱了下眉头说:“毕竟是别人的好心,静儿你这样……” 话说到一半,闻到一股淡淡的香膏味道。 熟悉得很。 他一怔,站起身循着香气往外走,就见到地上散落的淡粉色的香膏。 熟悉的瓶子、色泽和香气让他不由有些恍惚。 他记得,第四个晚上他做的梦,王淑雅上香时,毁了容的顾恩为了杀死她,制造混乱,却没成功。 王淑雅反倒借着香膏的催情作用,故意跌进他的怀里,他本想推开对方,结果不知怎么碰到了对方的胸部。 等他醒来仔细想过,梦里他闻到王淑雅身上香气的时候,曾有过瞬间的失神,就是那个片刻王淑雅才有机会把胸部蹭到了他的手。 梦里的世子也一直有点儿疑心,特意让人查了香膏的成分,查出里面有几味能催人动情的药材。只是药性不猛,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 那个梦……到底真的假的? 顾念在心里暗笑自己太多疑,把一个梦翻来覆去想半天,却仍然弯下身子,用碎片挑了点儿香膏走了。 不如真的就叫影去查查,要是查出来和梦里不同,他也好早点儿甩脱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另一边,白桦正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用目光杀死顾九。 可顾九就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一样,先一勺勺把煎好的药喂给他喝,喂完后就把自己身上的伤药瓶取出来,撩开白桦的衣服,开始给他上药。 少年的身体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顾九看到那些横一道竖一道的伤口,不由皱起了眉头。 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有的甚至腐烂化蛆,这些都要挑干净,不然对伤口没好处。 顾九犹豫半天,站起身低声说:“二少爷,您身上伤太重,我需要把腐肉清干净,可能有些疼,您千万忍忍。” 说着,他抽出了身上的匕首,点燃蜡烛,在火苗上慢慢烧着。 少年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视线几乎在他后背上瞪出两个窟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九把匕首烧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深吸了口气,慢慢下刀。 其实,他骗少年了。清理腐肉不是有些疼,而是非常疼。 就算是腐肉,那也是肉,会有痛觉的。一刀刀割下去,连他们这些暗卫都觉得难以忍受,何况这个一向娇生惯养的少年呢? 这时他倒十分庆幸点了少年的穴,不然少年疼起来,满床乱滚,他就不好下刀了,一个不小心还会割伤少年。 可让他意外的是,整个过程少年虽然身子发抖,冷汗直冒,却一直一声不吭。 直到他把最后一点儿腐肉割掉,抬头看向少年,才发现白桦双眼紧闭,已经晕了过去。 这人竟然倔强到这个地步,就算生生疼晕,也绝不露出半点儿虚弱。 他无意中想起老王爷健在时,二少爷闯了祸,被老王爷责罚,鞭子还没落到身上就开始鬼哭狼嚎,叫得上气不接下气。 今天的少年和当时的二少爷,有天壤之别。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让系统屏蔽了一切感觉,自己装晕然后沉到意识海里和系统正聊天聊得开心的白桦郑重表示:“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没浪费我的苦心,知道让人把香膏拿去查。”白桦对系统说,“你看,就是要这么一点点地把梦渗透到现实里去,让顾念把现实里的疑点都抓出来,再顺着蛛丝马迹查证,最后自然就达到我们需要的效果。” “宿主,莫名觉得顾念有点儿可怜是肿么回事?” “那得分怎么看啊。难道我不可怜吗?一穿过来就被流放,一路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得被那两个家伙折磨,今天……啊,不对,是昨天的事了,昨天我可是差点儿被逼着吃他们加了料的干粮呢。” “当时我就想弄死他们了,还不是你拦着。”说到这里,系统还是忿忿地。 “得了,你杀了人,最后恶人值还不是算在我头上?第四世这辈子本来就恶贯满盈,我穿过来还没来得及干点儿什么呢,先杀两个人热热身?”白桦反问。 “他们太可恨。” “放心,以后有他们哭的时候。这时候我们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能忍也得忍。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吃亏的。” 那倒是,连它都没想到,白桦这一通折腾,不但没把自己折腾死,还成功获取了顾九的同情心,能专心在这养伤了。 就不知道顾九能顶多长时间?照顾念那边的反应看,还不知道要放多少夜的小电影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希望这期间宿主别再弄什么夭蛾子,让顾九把他扔下不管。 “宿主,你让我盯着王娴雅,不管大事小情都得告诉你,就为了往她头上扣盆子?”系统问。 “想打败敌人,当然要先了解才行。既然她自己琢磨出香膏,我就干脆把她的东西放到梦里,打个提前量,让顾念有个印象。再说我可没黑她,你不是说那香膏确实有微弱的催情效果吗?” “但王娴雅只以为那都是普通的花。” “我管她知不知道呢,”白桦说,“当我躺在烂泥地里等死的时候,我的男人正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双宿双栖,你觉得我是眼睁睁看着,还是强颜欢笑对他们送上我的祝福?才不!我要一口口咬死她!” ☆、第六个世界(9) 顾念对香膏起了疑心, 让人去查。 没几天,影将查到的结果回禀给他。 香膏里面的几味香料有催情效果, 按说王娴雅是深闺女子, 怎么会弄到这类东西? 哪个香料铺子里敢乱卖东西给权贵之家。说王娴雅不知情, 鬼都不会信。 “还有,王爷, ”影垂着头低声说, “属下查到, 这香料并非真如王家二小姐所说, 是她新琢磨出来的,其实以前大小姐在世时也常用。” 顾念握着毛笔的手猛地顿住。 他没来由地再次想起了王淑雅毒死他的那个梦。 如果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他跟王淑雅根本没有过接触,更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圆是扁, 用什么香膏。 种种迹象表明,那些表面上看来非常清楚明白的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这个念头刚浮现起来, 他就想起母亲中-毒时要用奇药救命,却被顾恩拿药去抵赌债。做错事不可怕,最可恨的是顾恩做了错事却还满不在乎的态度。 母亲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刚浮出来的疑心又被强烈的恨意压了回去。 “王爷?”影见顾念不出声,低低提醒着。 顾念回过神,下意识地问:“顾九有没有传消息回来?” “没有。” 顾念说不出什么感觉。 如果顾九人回来了, 或者传回了消息, 最大可能就是顾恩死了。 也只有这样, 顾恩自觉有冤,心中不平, 才会托梦给他。这是唯一说得通的理由。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难道只因为一个离奇的梦,他就要怀疑先后和自己有过婚约的两个女人么。 想到这儿,顾念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可笑。 “没什么,你先下去。”顾念说。 “是,王爷。” 本以为这事就此告一段落,但梦却每天都没断过,依然一天天地做下去。 每个晚上都是一世,每一世顾恩重生后都想改变命运的轨迹,可最后无一例外,他都失败了。 顾念从一开始觉得荒谬可笑,到后来渐渐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与现实里有重合,再之后就慢慢地有点儿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那真的是梦吗? 如果是梦为什么会感觉那么真实,一晃四十多天过去,接连四十多个梦,他却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晚梦到的内容。 可要说不是梦……一个人真能这样无止境地重生下去吗? 尤其是,如果重生的那个人每次努力却都发现根本改不了什么,又走不出这个轮回,次数多了会疯掉? 顾念对梦里的顾恩隐约起了点儿同情之心。 当然,这同情只有半丝,而且仅限于梦里的那个。对现实里的顾恩,顾念一想起来仍然忍不住磨牙。 只不过他没发现,他对顾恩的仇恨,已经不至于一想起来就恨得要手撕对方的地步了。 顾念把梦里的情景一点点整理好了写到纸上,放进暗格。 这天,他又召来了影。 “王爷。”影施礼后,一声不吭地站到一边。 顾念问他:“王家那边,你一直盯着,最近有什么消息?” “回王爷,那边毕竟根基深厚,离得太近会打草惊蛇,属下不敢十分接近。不过王爷提过的那些事,属下一一查探过。”影说。 顾念心里一紧,问:“怎么样?” “果然都如王爷所说,”影的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情,“虽然属下以前也派人盯过那边,却从来没发觉这些,王爷料事如神。” 顾念垂下了眼睛。 不是他料事如神,是他想验证梦里的事,却又怕验证的结果,最后便拿些梦里面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让暗卫查。 没想到,本以为无稽的笑谈,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王家女儿真的每年都会乘车去别处游玩。 香膏确实是王淑雅所制,只不过死后方子被王娴雅得到,她改了两样,制成新膏拿来送人。 还自称是自己弄出来的。 王淑雅活着时,身边曾有一股力量保护,后来她死了,那股力量转到了妹妹王娴雅手里。 要不是他提起,影还以为那几个人都是普通下人。 遮掩得太好,堂堂影卫都差点走了眼。 梦里的事情,到底还有多少会应验? 顾念猛地想起了第五夜做的那个梦,顾恩其实不是他的亲弟弟…… 他的手一紧,生生捏断了笔杆,笔头跌落到上好的素色宣纸上,墨水溅得四处都是。 好好的一张纸就这么废了。 顾念却仿如不见,语气平平地问:“那……那个人的事查出来了吗?” “回王爷,十六还没回来,不过属下估摸着也快了。需要属下再派几个人去吗?”影问。 “不必了。就等着十六回来。”顾念说。 他现在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盼着十六早点儿回来,让他把顾恩的身世弄个清楚明白的好,还是就像现在一样,不闻不问。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难道顾恩不是父亲的孩子,就能证明顾家没蒙羞? 母亲因他而死,父亲活着时也因他为非作歹被气晕过很多回。这总不是假的。 顾恩要不是顾家人,只能说明父亲太蠢,竟让个外姓人把整个顾府搅得鸡飞狗跳。 顾念猛地烦躁起来,站起身。 “好了,你先退下。”他说着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很晚,该睡了。 原以为今天还会有什么料想不到的新转折,没想到再出现在梦里,一切看起来那么眼熟。 父亲带顾恩回来,自己背诗。 顾恩对他先是谄媚,其后有了自己的院子,渐渐趾高气扬。 不过一开始的顾恩没那么蠢,至少在下人面前虽然爱摆架子,起码知道收敛一些。 但看到顾恩把府里搅得乌烟瘴气,等人们都走后少年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充满痛苦,顾念有些迷茫。 顾恩真的有过这时候?搅得阖府不宁不是他本意? 如果没有前四十多夜的转世洗脑,顾念看到这个时第一反应只会不屑一顾。 现在他却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只因为这一夜的情景,就是他这一世。 可他却实在想不起来那时候的顾恩到底什么样了。 正在这时,他看到世子和王淑雅订了亲。 大概终究是受了梦的影响,看到前未婚妻时,他竟然有种厌恶感。 王淑雅和他订亲后,时常来王府陪母亲说话。顾静性子沉闷,并不常出现,两人关系很是平淡。 之后,顾恩见到了王淑雅。 顾念很难形容顾恩那时候的表情。 当时王淑雅正在花园里陪老荆南王妃谈天说笑,说到兴头时脸上出现两朵飞霞,看起来特别明艳。 顾恩就站在一堵花墙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个女人。 他的手深深地抓进花墙里,花刺穿破他的皮肤,流出鲜红的血,他却像根本没察觉一样。 他全身颤抖着,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整个塞进了嘴里,似乎这样就能堵住要冲口而出的仇恨和哀嚎。 那个女人,是他四十多个前世的噩梦之一,是他要毁掉的魔鬼。 毁了她,才能让哥哥顺利地过一辈子。 顾念奇怪地感觉到了顾恩当时的想法。 原来,弟弟当时是这么想的? 顾恩抓着花墙的手慢慢无力松开,整个人滑坐在地面上,随着他的手滑落,花墙上出现一抹暗红。 微风吹过,传来王淑雅的笑语娇声。 顾恩猛地抬头,咬着牙,两只眼睛已经变得猩红,看得出整个人都徘徊在理智崩溃的边缘。 顾念莫名地可怜起梦里的弟弟来,忍不住走上前一步,想抱抱他。 可惜他的手和身体像以前多次尝试过的那样,穿过了对方。 果然是个梦,连最简单的拥抱都做不到。顾念在心里嘲笑自己。 不过,离得近了,他听到了顾恩的低低碎语。 “死,死,只要你死了……就好,母亲会好……父亲会好,哥哥会好……会好……”这时候的顾恩,大概真的被四十多世的记忆逼得疯了。 就在顾念看得心有些疼时,顾恩突然站起来,转身跑了出去。 顾念怕他做傻事,急忙跟着他走,发现他竟然去了赌坊,挤进那堆赌徒中间,大声叫着,把身上所有的碎银子都押到台面上。 明明是以往他最讨厌的场景,这时的顾念却分明从少年的举止中感到无奈的发泄。 除了这么做,顾恩已经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拯救自己,拯救整个王府,拯救王府里的每一个人。 或许,麻痹自己是最好的做法。 不亲近谁,不靠近谁,不在谁心里留下痕迹,之后消失时,也就不会伤了哪个的心。 外面下起小雨,顾恩把全身上下的银子输了个精光,这才摇晃着身子,慢慢走出赌坊。 他脸色惨白,两颊却带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两只眼睛闪闪发光,一眼望去,就像是暗夜里要择人而噬的狼。 堂堂二少爷就这么一步一晃地回了荆南王府,因为下雨,下人们几乎都躲在屋子里。顾恩缓缓走到之前偷看的花墙边,意外地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顾静。 顾静正看着花墙上被顾恩抓坏的地方,那里沾染的血迹让她有些不安。 虽说被雨水冲刷过,颜色已经淡了很多,相信再过一会儿,就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顾恩轻轻问。 顾静吓了一跳,回头惊恐地瞪着少年。 那模样让顾念想起以前陪陛下在猎场围猎时,见到的一只走投无路的小鹿。 见是顾恩,顾静的恐慌消失了很多,松了口气说:“原来是二哥啊。我看这里好像有人受过伤,会不会是花匠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不是,是我,你不用担心。”顾恩说。 顾静立刻着急起来:“二哥怎么伤到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顾恩被她缠了半天,没办法,只好草草地伸出受伤的手晃了一下:“你看,没什么事,快回院子,下雨了。” 顾静看到他的伤口,有些地方竟然还有尖刺没拔出,急了:“怎么没事?都伤得这么厉害。” 说着,她的眼圈红了,拉着顾恩的手回了自己屋子。 顾恩看她拿着针,一点点地帮他把手掌里的刺挑出来,又细心地上好药,用干净的帕子包好,整个过程就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小脸板着,一丝不苟。 大概是被她传染,顾恩原本一直躁动不安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 最后,顾静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好了,哥哥,这几天要当心,别沾水。” 顾恩伸出没受伤的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小小年纪就像个管家婆。” 顾静的脸一下子气得红起来:“你说谁是管家婆?” “谁接话就说谁啊!”顾恩说着冲她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出去,只留下顾静一个人在屋子里抱怨。 顾念却分明看到少年自重生以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先前重生了四十多回的记忆,每一世都凄惨收场,他看得出这次的少年已经钻了死胡同。 他甚至怀疑,如果这次少年依然悲剧收场,以后会因为崩溃而每次在重生后直接自杀! 毕竟那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不是他这个年近而立的人。 以后,顾恩果然平和了很多,虽然有时还会出府,却很少再去赌坊,多是在集市中游荡,看到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就随手买下带回来。 回府后装作不再意的样子扔给顾静。 如果顾静追问,他就假装不耐烦地说,去赌坊回来时身上剩了几个铜板,随手买的。 他这样说,顾静却不在意,欢天喜地地接过那些东西,看得出来是真喜欢。 看她这样,顾恩很开心,帮她买东西的次数更多了。 顾念看着竟然有点儿吃味。 前面那四十多世,明明顾恩和他的感情才最好,顾静根本就是个若有若无的隐形人。 可就因为帮顾恩包了次手,两人的感情就突飞猛进,至于吗? 顾念很不平,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至于!” 重生后的顾恩太沉重,太孤独,整个人生就像是一场黑夜,到处看不到希望,也没有救赎。 顾静就像是暗黑里的萤光,虽然暗淡清浅,毕竟给了他一丝温暖。 那时的自己在干什么呢?顾念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好像顾恩回府后,他开始确实想当个好哥哥。但顾恩顽劣不堪,顶撞父母,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慢慢疏远了少年。 那时他觉得,顾恩就是滩根本扶不上墙的烂泥,是顾府的耻辱。 此时的梦却告诉他:不是这样。顾恩一直在和命运抗争,努力,虽然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突然想起顾恩离开京城那天,重枷之下露出的笑容。 清浅,释然,洒脱。 像是看开了一切,也放开了一切。 确实,王淑雅这个一直在轮回中折磨他的魔鬼死了,那些世一直疼着他的父母也死了,曾经融洽相处的哥哥成了仇人,顾恩在这个世上还会有什么挂碍? 可是,可是,他呢? 如果少年死了,他怎么办? 顾念的心里突然升起了巨大的恐慌,这种恐慌很没来由,甚至盖过了一直以来深植在他心底的仇恨,让他觉得空落落地。 似乎一旦少年消失,他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再也不会遇到这个人。 梦境还在继续。 顾静很喜欢看医书,偶尔会亲手试做。有一天她手头的药刚好用光,顾恩自告奋勇帮她去拿。 他去了药阁。 顾念心一颤,虽然一切顺利,他却预感到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果然,不久后母亲遇刺中-毒,急需灵药解毒。王爷找遍药阁,除了空空如也的药匣,什么都没有。 顾平生查问暗卫,得知除他之外,近期只有二少爷进过,认定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大吼着叫人“把那孽畜带回来”。 下人们去赌坊带回顾恩,少年目光深处隐藏着不易觉察的悲痛,脸上却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了回来。 顾平生喝问,少年说当做赌资抵给了不知名的人。 顾平生动了家法,生生打掉他半条命。 顾恩被抬回屋子,府里的那些下人都恨他做下的事,根本没人过来伺候他。 少年痛得把嘴唇咬出伤口,却一反先前受家法时哭天喊地的模样,倔强得不肯哼一声。 旁观的顾念想起来,母亲没有灵药救治,当天晚上就去了。父亲和他伤心之余,还要忙着荆南王妃的白事,哪还记得那个被动用家法的人。 他现在才知道,顾恩被打得那么重,之后竟然没上过药? 顾恩刚进府时瘦得像猴子,就算后来仔细调养过,太医也说过“先天不足”的话。 这一下岂不是亏损得更厉害了。 幸好顾静还记得对她最好的二哥,夜里悄悄溜过来看他,替他上药,还哭着说要跟父亲和哥哥说出真相,说他只是替她去拿药材。 却被顾恩强笑着拦住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傻妹妹,别去。没人信的。” 是啊,没人信的。 谁会信他这个斗鸡走狗的少年,谁会信他背负了四十多世的黑暗和沉重。 他曾经努力挣扎过,但每次都无一例外得到悲剧收场。 ☆、第六个世界(10) 四十多次的轮回, 顾恩不是没想过拯救亲近之人的性命。 比如说荆南王妃。 好几世他为了救回荆南王妃的命,要么陪她出去, 以身挡住刺客抛来的毒剑, 要么提前冲进药阁, 意图提醒府里人所谓的灵药早就不见。 结果却都不如他想象。 以身挡剑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 回头才发现荆南王妃竟然被身后袭来的长剑刺进胸膛, 当场毙命。 而他挡住的明明应该是剧毒的兵器, 却没了毒性。 提前冲进药阁的时候, 不管他做多万全的准备,总会意外被人拦住, 被得知消息匆匆赶到的老荆南王爷强硬地叉出药阁,甚至上了家法。 次数多了, 顾恩想,或许一切都是死循环, 是无法破解的局。 连续看了四十多天的“电影”,连顾念都有了这种怀疑。 难怪顾恩崩溃成这样,这一世他压根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老荆南王妃的过世让府里的人孤立顾恩,要么远离,要么不屑, 再没谁像以前那样巴结这位二少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二少爷早失了势, 而且翻身不能。 顾恩不在乎。 可能是顾静送来的伤药有效果,不过顾念更觉得是她的关怀让顾恩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渐渐地,被打成重伤的少年痊愈。 顾恩痊愈距离老荆南王妃过世已经近一年,就连孝都快除了。 顾恩能下地走动,每天就继续出府游荡。 老荆南王爷以为他还是斗鸡走狗,伤心愤怒,郁结于心,再加上早年身子受伤,落下隐疾,这时一并发作,没几年就去了。 顾念记得很清楚,父亲去世那晚,他守灵守了一整晚,顾恩却遍找不着,直到第二天才被下人们从另一家新开的赌坊里带回来。 顾念震怒失望,反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顾恩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那双熬夜赌博导致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冷漠与狠毒。 可他在梦里却看到,那晚顾恩并没离开府里,他悄悄地站在灵堂外的角落暗处,整整一夜,一动不动。 那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号啕大哭,却又不敢发出声来,只能拼命地将两只手攥成拳头,塞进嘴里。 直到天蒙蒙亮,少年才一脚高一脚低地离开那里,无意识地在街上走着,最后被一家新开赌坊的伙计不由分说地拉进里面。 他刚刚在桌前坐定,荆南王府的管家就带着几个下人冲进来,看到二少爷正在位子上坐着,不由松了口气,赶紧上来把人架回去。 少年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一动不动地任他们拉扯着,对听到的冷言冷语充耳不闻。 直到世子那一巴掌。 顾恩仿佛猛地从大梦中惊醒过来,看着世子。 那双哭了一夜的眼睛,又红又肿,脸色苍白,世子却听了下人的话,以为他在赌坊里玩了一夜。 “你对不起母亲!对不起父亲!”世子咬牙切齿地说,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顾恩冷漠地笑笑,他攥紧的拳头和微微抖动的身子似乎在说:再等等,再等等,只要把那个女人弄死,不让她嫁给哥哥,这世哥哥就一定会好。 经过前面四十多世的轮回,少年已经发现,很多人的结局都是注定的,无法改变。比如说早早就去了的老荆南王妃夫妇。 但也有一些人的结局可能会被改变。最明显的就是世子。 虽然在那些世里,世子的下场同样不怎么好,但不是每世都死得早。 除了第一世他什么都不懂,主动沾惹了王淑雅之外,剩下的那些世,如果王淑雅嫁给世子,世子无一例外早死。王淑雅要是没嫁给他,世子除非自杀,否则活的时间还是挺长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少不是英年早逝。 顾念看出来,顾恩这次重生,发现别的都无法改变之后,唯一想做的,无非就是保住他这个哥哥。 让世子一世荣华。 而顾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把所有的怨恨都背到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事就像顾念经历过的那样。 王淑雅终于被顾恩找到机会下了毒,半路毒发身亡。 顾恩听到这个消息后,长长松了口气。他觉得,这一世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而他没抢哥哥的世子之位,也没和哥哥交好,甚至让所有人都厌烦他。日后,当“真相”被翻到桌面上时,所有人只会觉得解气。 没谁会因为他的死亡而痛苦。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顾念看到这,心突然像被揪扯一样,疼了起来。 顾恩他怎么这么傻? 顾恩他不会真的这么傻? 最后,王娴雅和顾念有了婚约。 顾恩前四十多世基本都在和王淑雅打交道,对王娴雅倒没什么印象。他特意悄悄打探了一下,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溢美之辞。 或许妹妹和姐姐不一样? 顾恩想着松了口气。事实上,撑了这么多世,他真的累了。 接下来,他只要引着人发现真相,这辈子就彻底圆满了。 于是他故意露出马脚,引起王娴雅的疑心。果然王淑雅的事被重新查证,当查到他身上时,他根本没否认,很痛快地承认了。 顾念印象里的顾恩嚣张又可恨,但梦里,他却从少年的眼里看到了隐藏很深的痛苦和释然。 终于,能结束了。 世子查到真相,震怒下开祠堂把顾恩开除家谱,又亲自向皇帝揭发了他的罪行。 对这个气父害母又心思歹毒的弟弟,他已经没了最后一丝亲情。 少年的手脚被捆着,嘴里塞了东西,丢在冷冰冰的柴房里。 他神情漠然,目光淡然。 这一世,他算是求仁得仁。 门外传来了咳嗽声和低低的脚步声。 顾静来了。 顾静看四处没人,悄悄打开柴房门,溜进去把顾恩嘴里的东西费力地抠出来。 少年咳嗽了几声,第一句话不是哀求,而是责怪:“你怎么来了?让人看到,你小心被大哥骂。” 顾静苦笑一声:“没人看到,我悄悄过来的。二哥,你的名字已经从家谱上划掉了。” 少年笑了下:“我早知道。以后我就不叫顾恩啦,记住啊,我叫白桦,别叫错了。” 顾静愣住:“白桦?” “是啊。这还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呢,姓是她的姓,名嘛,大概是觉得桦树又高又直,这名字听起来给人洁白雅致的感觉。” “很好听。”顾静很明显在安慰他,其实她连白桦树什么样都不知道。 “可惜啊,名字不错,叫我这个人给糟蹋了。”少年低声说。 “怎么会?二哥最好了!”顾静急了,冲口而出。 “哪里好?连累母亲?带累父亲?虽说他们两位早逝和我没有关系,可别人眼里不是这样。”少年自嘲地说。 “那是因为你都不跟他们解释!” “何必解释呢?这样才好,”少年喃喃着,“我来到王府时身无分文,白吃这么多年的饭,就算再身无分文地离开,也占了他们天大的便宜。只有一样样还回去,才不算亏欠他们。” “二哥,你……”顾静同情心疼少年,却不知道他身上那四十多世的故事,只以为他是运气不好被错怪,又拗着不肯直说,难免替他着急。 “我去跟大哥说!”顾静猛地站起来。 “你回来!”少年猛地板起了脸,声色俱厉地说。 顾念还是第一次看到少年这么严厉地对待别人,尤其那人还是这一世唯一善待他的姑娘。 顾静胆子小,吓了一跳,停下脚。 “你要是去,我就不认你了。”白桦威胁她。 “可你,你会死的!”顾静急得不得了。 “不会的,”白桦说,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在瞎掰,也就顾静这个大门不出的小姑娘没看出来,“我可是荆南王府的人,谁能杀我?” “真的不会?”顾静半信半疑。 “当然。” 白桦故意说些市井闲话逗她,直到她渐渐开心了,又张口向她要水喝。 顾静赶紧出了柴房,遮遮掩掩地回房拿了点儿水出来,喂给白桦。 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道这些事早被暗卫看在眼里,等顾念从朝上回来,就一一向他回禀。 暗卫们没有贴得太近,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知道静姑娘拿了水给少年。 顾念记得当时他听完后只当不知。 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他不会因为这个连自家妹妹都骂。 只不过他和少年都没想到,皇上没下旨杀了顾恩,只流判三千里。 顾念看到,当时已经身在大牢受了多种刑罚的少年听到这个消息时,眼里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那些牢头还以为他是出不去牢狱才失望,不停地嘲笑他。 白桦却沉默地坐着,一声不吭。 牢头们笑完了,觉得没趣就走了,没人再理他。 只是没人送财物上下打点,再加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