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名利场
孟二爷大老远跑到芙蓉城来,可不单单只是为了见一见苏穆煜。 用他自个儿的话来说——是来拜师学艺的。 苏穆煜打不起精神来,原本他就不太喜欢为人老师,以前也时常有人请求他指点一二,只是还真没见着孟远这种突然热血上头的。 孟二爷性格乖张,独独在苏穆煜面前温顺地不得了。上回马三在一次赏玩会偶遇孟远,着实没捞着什么好脸色。 孟远晓之以情,动之以“利”,从里到外把苏穆煜给捋舒服了。光是品相上乘的高古瓷就送了不下十件,字画玉石等更是送得毫不眨眼。 苏穆煜没有把孟远带去公义阁,他在芙蓉城的名居山有一处现代仿建的四合院。原本这里是为那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所建,没想到设计师的效果图偏偏入了苏老板的眼。 名居山离市区较远,清净,院落大,随便拆迁队怎么撒欢都没问题。 孟远没料到苏穆煜直接把他叫到了家里,有那么点“一步登天”的意味,措手不及。而苏穆煜是纯粹不想公义阁时间差的秘密被外泄。 苏宅古香古色,同云城清云轩中西结合的不伦不类比起来,显得正点多了。一看就是苏穆煜经手,认真监工打造。清云轩的房子是什么情况,那品味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的。 苏穆煜懒得想,想来想去归结为不同时期欣赏水平不同,太久远的事,以他这个德行,早还忘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孟远坐在苏穆煜家中,四周环顾,典型的古董现场展。什么花黄黎木四出头官帽椅、紫檀木嵌木画插屏风式座屏风、紫檀木仿竹节雕鸟纹多宝格,还有各种陶瓷、玉雕、青铜器等总总林林几十件。 屋内宽敞大气,相当复古。若是换了古装往那儿一坐,时空交接浑然天成。 苏穆煜就是那入了画的古人,此时身着蜀锦唐装,盖着锦被,倚在贵妃椅上看杂书。 “你说想拜师,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有问题随便提。” 孟远坐得离他有些远,苏老板凉凉的、懒懒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约莫有些不真实感。他拿不准苏穆煜的心情,就像从他来到芙蓉城见到苏老板的第一面起,他总觉得这人似有千面。 “学生知识浅薄,入行不久。虽然我爸迷恋古玩,但教我的不多,还请……” “哎,说话别那么委婉暧昧。直接点,什么学生啊、请啊的就算了。你我同辈,随便点。” 孟远一愣,想果然没猜清苏穆煜的心思。 “总的来说就是我一点基础都没有,苏老板你看着教。” 苏穆煜有些想笑,他把眼睛从书面上移开,穿过镜片瞄着孟远。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学生,说自己孤陋寡闻还挺自豪呵。 不过这孟二爷有那么几分意思嘛,苏穆煜对这类直接的人总是更容易接受点。他不大喜欢那种孤高自满的人,明明半罐水响叮当还自认为见识渊博。 这么说来,好像连鸣也属于对于知识,永远谦逊、永远保有好奇心那种人啊。 苏穆煜摇头,奇怪,最近怎么总容易想起连鸣来。 对于孟二爷的认真,苏穆煜也不好随便把人打发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看在高古瓷的份儿上。 “喏,那边书柜第一层,里面的书你全拿走。看完理论知识也就七七八八了,有了大致的了解后,就需要实际操作。你家古玩那么多,别跟你爸学,自己上手看。” 苏穆煜说完,貌似没谁如他这样在亲儿子面前埋汰别人亲爹的。 他又加了一句:“最后那句话,就不必跟孟老爷说了啊。二爷。” 孟远瞧着苏穆煜,这人带着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细细的珍珠眼镜链子垂在肩上,一副伪学者做派。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就架不住一个真,真性情。 孟远明显没认识到,这位“老师”多么不负责,扔一堆佶屈聱牙的书籍给他,完全不顾学生是不是刚刚入门。 他点了头,抱着御赐金本乐颠颠地回去了。 “苏老板放心,等我看完这些书,再回来找你!” 苏穆煜挥挥手,心思在别处。 “成,慢慢看啊。” 反正,这些书没个一年半载也看不完—— 苏穆煜笑了笑。 马三爷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孟家二爷牵着趟登门造访苏老板。之前马三还对孟远有那么点意思,不过念在此人太难啃,脾气乖张难相处,很快作罢。天下解花语的男孩儿这么多,犯不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马三爷觉得,活着嘛,就图一痛快。都不痛快了,还喜欢着干啥。 不过马三妄自揣测,孟远对苏美人有意思,还是真有意思。听闻苏穆煜回来了,急忙上门给自己加戏,要说其中没个缘由,他马三做鬼都不信。 马三爷,道上有名的掮客,同样也是有名的搅屎棒。 连鸣远在肯尼亚为国家挖石油,这马三唯恐天下不乱的跨洋电话就去了。 “乖乖!我的连乖乖——” “乖个屁,有话直说。”连鸣此时很不爽,油井内出现小变故,延迟了他回国的时间,意味着与苏穆煜见面的时间又少了很多。 “连少,我说你犯得着给自己找事做?好好在家呆着不行?你爸纵横欧美的货线亟待你打理。想想美国辣妞儿,欧洲的精致贵妇。还挖什么石油,赶紧回国!”马三爷坐拥三名可爱型小男孩,嘴里叼着雪茄,十分地为连鸣不值。 连鸣用帕子擦擦脸上的汗,把安全帽取下扇扇风又戴上:“我挂了。” “哎哎哎——别啊!真有事儿!你听都不听还让我怎么幸灾乐祸?!” “敢情你他妈一天是闲得慌是?求求你多包养几个,赶紧滚蛋!” 连鸣烦得一匹,油井下又传来消息。 “给你十秒钟,否则我找人点了你的老巢。” “我操,感情淡了淡了!”马三爷做心碎状,嘴边倒是带笑,“哪儿用得上十秒,乖乖,有人挖你墙角。” “挖就……”连鸣本不在意,“等等,挖什么。” “挖油井,嘻嘻嘻!” “马三!” 连鸣咬牙切齿。 “好好好,挖墙脚。不是之前跟你说了提防孟远那小子?这个节骨眼儿你出什么国,典型的给别人做嫁妆。你到底是不知道,人家孟二爷可比你有策略多了。登门学艺,拜师送礼。啧啧啧啧。” 马三爷说得很像那么回事,简直如他亲眼所见一样。 连鸣一声冷笑,这他妈都是自己玩剩下的。孟远想和他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得了,这么个事儿也值得你在这儿来吠。不足为惧,退下,小三儿。” 马三爷猛然在那头一阵咳嗽:“老子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小三小三!我是那种人吗?!” 连鸣挂了电话,是不是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起来,马三爷上回到欧洲走货线,与一美妇搅合起来,当晚被人家老公捉奸在床,差点一枪点了他的小三爷。若不是最后连鸣带人救他于水火,估计也就没后来的事儿了。 这件桃花案,连鸣足足笑了马三爷一整年,此后多了个绰号“小三儿”。马三爷受挫,很不爽利。此后认定女人都是红颜祸水,转头包养小男孩去了。 可见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玩主。 连鸣站在油井边,拿着手机沉默了会儿。他转过头,一望无垠的地平线上,一轮滚滚落日正在下沉。苍凉的大草原上,远方一群长颈鹿正慢慢变成一个个小点。红与金的色彩在苍穹交织,绵延出壮阔又寂寥的味道。 连鸣忽然席地而坐,草地中裹着厚厚的泥尘。他也不管脏不脏,点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苏穆煜的照片来。 “你怎么就这么能招人?生得这么好看,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连鸣坐在广袤的油田上骂爹,直到星空降临,又是一天过去。 爱情中的男人,要不就是口是心非,要不就是丧失自信。 哦对了,由连鸣来看,还有那么点心机。 苏穆煜送走孟远没多久,好日子过得正舒坦。展世一的电话就来了,这人难得用一次现代通讯工具,苏穆煜起初还以为是搞诈骗的。 展世一长话短说,开门见山道:“下次任务出来了,这两年浮出水面的魂魄案比较多,你抓紧时间休息休息。” “我说大爷,我一不是你们组织的,二不拿你们一分薪水,能不能同情同情我,把我的任务分配给别人点?” 苏穆煜正在逗狗,哭哈哈为自己求情。 想不通,当初是怎么搭上展世一这种人的。 “这次不是夙愿案,你放心。案发地在港澳,离的时间也比较近,不费神。” “这不是费不费神的问题,你说说,今年我就接了两个案子,明年你们还不得蹬鼻子上脸。” “嗯,正有此意。” “什么?!” 展世一的确觉得说出心里话有点不妥当,他委婉道:“这件案子做完,放你休假。过年还是不让你工作的。” “啧,搞笑?”苏穆煜嗤笑,展世一这男人简直令人发指,“过年关我什么事?” 展世一不吃这套:“苏苏,你扪心自问,真不关你的事?” “我去,能不能别叫得这么恶心……” 也是有一丁点关系,连鸣昨天还在视频里说赶在过年前回国陪他来着…… “案卷明天有信鸦给你送来。” “哦。” “对了,”展世一说,“这次别拔毛了,芙蓉城都快成白斩鸡的天下了。” 苏穆煜摸着拆迁队,阴笑一声。 “成,那我让它有来无回。” 正好拆迁队也要改善伙食了嘛。 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