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名利场
苏穆煜问:“连鸣,你要不要搬过来住?” 连鸣意外挑眉,惊喜的神情还没来得及展露,忽然歪了歪头道:“阿煜,现在可不行啊。” 苏穆煜傻眼,这人到底几个意思?叫他离自己远点,偏生还要贴上来。让他直接搬过来,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连鸣反而还拒绝。 这是个什么操行?欠虐? 连鸣为了让自己的做法看起来有理由一点,耸耸肩:“那这么说,阿煜,我能睡主卧不?” 苏穆煜想,这不是废话吗。 “不能。” “这就对了,你看你让我搬过来,又不让我睡主卧。相当于在狮子面前放了一只美味的羔羊,偏偏还吃不着。你这不是折磨我是什么。” 苏穆煜从楼上下来,给自己倒了温杯水:“我说你到底是想怎样,让你别招我,你不听。现在给你机会,你又不要。逗我玩儿呢?” “冤枉啊,天地良心可鉴,”连鸣起身,拿着衣服蹭到苏老板旁边给他披上,“发烧还没好利索小心别又加重,我看看……嗯,没那么烫了。” 连鸣略微冰凉的手挨着苏穆煜的皮肤,手背上细腻的肌肤贴上来,苏穆煜竟有些留恋这般触感。 “连鸣,你真喜欢我?” 苏穆煜偏开头,看着连鸣。 连鸣收回手:“怎么着,合着你还不信啊。” “那你是有多喜欢我?” 苏穆煜这问题问得有些无赖,喜不喜欢,多喜欢,这种事谁说得清? 连鸣挑眉,他抱起手臂,理直气壮道:“这么说,喜欢到不管多累,我都想睡你。” 苏穆煜:…… 客厅内静默两秒——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赶紧走您勒!” 苏穆煜放下水杯,把衣服还给连鸣,转身往楼上走。 “哎——阿煜,害羞了?” “不是?哈哈!” 连鸣扬眉笑道,没有离开反而跟着苏穆煜往上走。 “没有!” “没有你脸红什么?” “我这是发烧!发烧你懂不懂?!” “是是是,我懂我懂。那你耳朵红什么红?” “连鸣——赶紧从我家出去!” “哈哈哈哈——” 苏穆煜恼羞成怒,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他显然忘记梦回大唐那次,自己喝了酒往连鸣大腿上一坐,还问别人要不要尝尝更甜的。 要说谁比谁不要脸,两人明明都是半斤八两。流氓见流氓,王八对绿豆。 苏穆煜脱了鞋缩回自己的黄花梨六柱式大床上,连鸣坐在床沿上,笑着伸手揉了揉苏美人露在被子外边的头发。 “阿煜,困了?” 苏穆煜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睡着了。” 连鸣:…… 还真是不脸红啊这人。 实则苏穆煜没怎么睡够,失眠是常态,偶尔几次难得能熟睡的机会里,就有生病这个选项。今天发烧睡了一天,刚刚楼下闹腾一会儿,又有些困倦的兆头。 他闭上眼深呼吸,慢慢睡意又席上来。但苏穆煜还没忘记家里有个连鸣。 “连鸣你赶紧回去,我睡了。” 这话怎么听的还有些抱怨,戳着连鸣这个不识好歹的货色。 连少不由失笑:“我不搬过来,是真怕忍不住对你做什么。” 苏穆煜说:“嗯,我知道。所以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我要休息了。” 分明还是不开心。 连鸣拿他没辙,只好从苏穆煜房间里的书柜上选了一本书。他翻开书走回床边,将床头灯调为暖光,降低亮度。 苏穆煜听到动静,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干什么?” “给你念故事怎么样,”连鸣翻到第一页,他把衣服披在背上,捧着书本的手指修长,“失眠的时候听人讲故事,容易睡着。试试?” 苏穆煜逆着光,看着连鸣英俊的脸,明朗清晰的眉眼。可能是灯光原因,平日又威又煞的连大少,竟有些温柔在里头。 “……讲什么?” “嗯……今天讲走出非洲,怎么样。” “这本书我读了不下三遍,能不能换一个。” “你读和我给你读这不一样,”连鸣伸手轻轻盖住苏穆煜的眼睛,“赶紧闭上,连教授睡前读物班开课了。” “啧,”苏穆煜想笑,连鸣得瑟个什么劲,“行,你念。没把我念睡着,自己提头跟拆迁队跪着。” 一路跟进卧室的拆迁队忽然被点名,窝在连鸣身边赶紧邀功似的叫了两声。 “嘘——”连鸣将食指竖在唇前,他摸着拆迁队的头,把眼神移到书页上,好看的唇瓣上下一碰,不同于说话时、好听而低沉的声音就出来了。 “从森林,从高原,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走出非洲》讲的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富家女凯伦,为了得到男爵夫人的称号,她离开故土丹麦远嫁东非肯尼亚,但称号并没有给她带来美满婚姻生活,而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讲失而复得,讲怀旧,讲现代文明畸形发展下的反省,讲一场浪漫的爱情与忧伤的生命。 连鸣的声音似有某种令人安定的魔力,苏穆煜听着听着慢慢意识混沌起来,像有人抱着他,一遍遍跟他说:睡睡,安心睡。 夜色正好,屋内暖气充足,拆迁队趴在地上打瞌睡。连鸣缓缓念了十几页,余光扫到苏穆煜时,这人已经睡着了。 连鸣将书放在床头,起身把台灯亮度调到最低。或许半夜醒来,有一盏灯亮着,他的阿煜会觉得没那么孤独。连鸣穿好衣服,动作轻缓地为苏穆煜整理好被子。他看着苏美人,一张脸怎么也看不够。 连鸣弯下腰,凌乱的呼吸即将触上苏穆煜均匀的呼吸。两人的嘴唇仅一线之隔——连鸣直起身子,轻笑一声。他转身往外走,拆迁队听到声音赶紧爬起来。 连鸣挥挥手,让拆迁队躺回去。不准乱叫,不许动。 “好好在这儿守着。” 连鸣说。 接着,他打开卧室门,离开。 ——怎么会不想搬过来,连鸣做梦都快想疯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才不要什么客房次卧。连鸣想要的,还多着呢。 此后在苏穆煜彻底好起来之前,连鸣每天按时到清云轩报道,很快与拆迁队厮混在一起,令苏穆煜这个“狗亲爹”十分不快。 这天,苏穆煜同样对半路来打劫午饭的连鸣不甚乐意。 连鸣忽然拿了只红木盒出来递给他。 打开一看,是那对玉镯。 苏穆煜挑眉:“什么意思?” 如今这玉镯去了邪光,有种有色,是个精品。 连鸣低头吃饭,下午还有几节课要讲,最近除了吃饭睡觉见阿煜,其他时间真是忙得飞起。 “你仔细悄悄。” 苏穆煜放下筷子,把玉镯拿在手里把玩。凉凉的触感几乎是在一瞬间将苏穆煜拉回了民国之梦的记忆中,由此可见后遗症的影响还不小。 他审视一番:“咦?怎么有裂痕?” “玉器出现裂痕,说明是为人挡灾。不是为你就是为我,我估计是那次枪战。”连鸣说。 “玉有灵嘛,不过一旦出现裂痕也就不值钱了。真可惜。” 苏穆煜托着下巴,玉镯在他手心稳躺着。这话明显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在里边,苏穆煜可没忘记当初黑市拍卖会,连鸣壕掷四百万的样子。 如今这四百万,再次妥妥打水漂。 “钱倒不是问题,”连鸣咧嘴一笑,他又不缺,“问题是下星期我奶奶大寿,苏老板你说可怎么办。” 苏穆煜想起当初连鸣参加预展时,确实提过这么回事儿。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连鸣,静候这人翻出什么花儿来。 “你看啊,阿煜。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去寻什么一眼货是不太可能了,马三那厮办事不靠谱,之前找了好久都没有入眼。多不容易出这么对玉镯,现在也有了裂痕,还是因为挡灾一事,你说……” 苏穆煜笑笑:“我算明白了,连少这是来找我讨债啊。” “哎,别,”连鸣赶紧阻止,“咱俩谁跟谁,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不过是现在想问公义阁做个买卖,挺划算伐?” 苏穆煜懒得跟他掰:“别的不说,你玩古这么多年,没有几件好东西?” “有倒是有,不过都不新鲜。阿煜,你看老人家好不容易过次生日——” 苏穆煜难得见着连鸣这般缠人,往歪处想,怎么总觉得连少是在撒娇?苏穆煜一顿,瞬间被自己的想法惹出一身恶寒。真他妈恐怖。 “行,”苏穆煜给在桌下流哈喇子的拆迁队喂了块肉,“上回公义阁纳入一件羊脂玉如意,送老人寓意正好。反正明天我就要回芙蓉城了,回头差人给你送来。” “成,钱直接划你账上去。” 苏穆煜低头吃饭:“不用了,就当我送老人家的寿礼。” 连鸣一愣,嘴边挑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看来他的阿煜也不是没有任何变化嘛。 然而苏老板作为一代奸商的真实心情是——损失一块羊脂玉,总有机会让连少从其他地方大出血。 呵,男人。 苏穆煜回了芙蓉城,这次将拆迁队也一并带走。公义阁许久没开门,门前琉璃灯中的鬼火倒还燃烧不息。 苏老板回来了,古董圈里又掀起一阵波澜。许多唯苏穆煜马首是瞻的收藏家再次活络起来,好似回来的不是人,是行走的真金白银。 公义阁内,苏穆煜坐在椅子上清点账目。上次给孟老爷、云中鹤那边的人说了要出货,是真打算换点现金在手上。他身边珠光宝气,样样精品如数家珍。 史册中的声音显得有些意外:“阿煜,为何如此做?” “你不吃饭我还要吃,虽然这几次竞拍都有冤大头抢着砸钱,但多留些资金在手上有备无患。” 苏穆煜说起连鸣毫不嘴软,两人现在虽无法见面,连教授的每日短信倒是不曾断过。这样说来,两人的关系不仅没有随距离变远而淡薄,相反更紧密起来。 那声音道:“你和那人如何了?” “谁?” “抢你藏品之人。” “哦,连鸣啊。”苏穆煜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还成,相处下来也没那么讨厌。挺仗义的人。” 也是……挺温柔的人。 史册内没了声音,久久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苏穆煜说到做到,第二天专门找人将羊脂玉如意给连鸣送去云城了。 连家奶奶生日宴上,连鸣凭这价值不菲的玉如意好好出了一把风头。 马三爷看得眼睛发直:“乖乖!这块羊脂玉,这品相,这、这这,绝对不是你自己纳的!” 连鸣身着银色西装,举手投足间风流倜傥:“怎么着,嫉妒是?羡慕是?” “操,就不只是羡慕嫉妒,老子恨啊!老实交待!哪儿来的!啊?你消失这么长时间,去哪个犄角旮旯里挖玉去了?!” 连鸣瞥他一眼:“别他妈寒碜我,过来,我跟你说。” 马三赶紧把耳朵凑过去。 连鸣小声说了一句话,马三爷瞬间炸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俩搅在一起,狼狈为奸!这古董圈的半边天都得塌!你有钱,他识货!简直是——” “天合之作!” 连鸣喝着香槟,眉目间是遮不住的春风得意。引得宴会之上不少富家小姐频频投来暧昧的眼神。 “简直是丧尽天良,”马三爷啐一口,他也注意到了小姐们的目光,“我劝你小心着,这些女人恶如狼。我看连奶奶也有给你说亲家的意向,你打算怎么着?” 连鸣耸肩:“能怎么着,我不想结婚还有谁敢拦着不成。” 马三撇嘴:“可别忘了你家老头子。” 连鸣磨磨牙槽:“我爸的事以后总有一个解决法。” “是是是,”马三爷忽然笑起来,“反正不是他解决你,就是你解决他。能用上兄弟的地方直说就成。” “啧,别把我家关系说得跟仇人似的。”连鸣说,“谢了。” 既然这羊脂玉出了风头,连家奶奶自然是很喜欢。当晚她将连鸣叫到跟前,仔仔细细把这藏品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连鸣这时候显得特会装孙子:“奶奶,这东西你说能有几人拿得出手?本城云中鹤,芙蓉城苏穆煜,苏老板!还能有谁?” “苏老板?”连奶奶戴着老花镜,一脸困惑,“好像近几年是听过这人的名号,不是说你俩水火不容?” 瞧这道上怎么传的,连他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向佛的奶奶都有所耳闻。 “这话怎么说的,没有永远的敌人嘛。奶奶我跟你讲,这东西其实是苏老板送的。” “他送的?无缘无故送我东西干什么?” “苏老板跟我关系好啊,一听您过生日。怎么着都得给老人家送点好东西,以表他一片孝心!” 连奶奶听得乐开了花:“传闻这苏老板不仅长得标致,眼力还特好。我瞧着这心眼也好,是个好孩子!” 连鸣笑着在旁边附和:可不是嘛,可不是嘛…… 于是,就这样毫无厘头地定下一件事——连奶奶打算邀请苏穆煜上门作客,收为干孙子也不是不可能嘛。 连鸣计谋得逞,好好帮苏穆煜在连家一把手这里争取到了好印象。苏老板远在芙蓉城,不留神打了个喷嚏,赶紧裹了裹身上的被子。 “这天儿……是不是要下雪了……” 再过一段时间,连鸣被派去肯尼亚挖石油。临走前一天的晚上给苏穆煜打电话。 两人窝在被子里插科打诨。 苏穆煜已与连鸣聊得很熟:“非洲啊,肯尼亚是个好地方。” 连鸣在那边笑:“嗯,养家糊口工作不容易。” “啧,别在那儿卖惨,假不假。各种预防针打没有,注意节制啊,虽然外国帅小伙挺多,别惹一身病回来。” “阿煜,能不能说点儿好。别老咒我死。” 好歹我可是你男人。 “成,那你一路顺风。” 电话那头有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会儿连鸣说:“阿煜,想不想养只豹子,我给你弄一头回来。” “噗——!” 苏穆煜正坐起来喝水,听到这茬儿差点没吓死,“我去,这是犯法的?!你还以为自己阿拉伯石油王子?!随便弄头豹子都是手到擒来。” 连鸣:“别说一只,一群我都手到擒来。” “得了得了,别在这儿贫,什么人啊。” “那行,送你头大象?” “再见!聊什么聊!” 连鸣发出爽朗的笑声,笑得一抽一抽差点没背过气儿去。苏穆煜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两人拿着电话就这么傻乐了半天。 最后,苏穆煜说:“别笑了,蠢不蠢。没什么说的我就挂电话了。” “哎,等等,”连鸣说,“今天的故事还没讲么,你把手机放在枕边开扩音。老规矩念到你睡着。” “你还真是当老师上瘾啊……” 苏穆煜嘴上埋汰,心里却没拒绝。 两人这样讲故事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实则苏穆煜发现,无论连鸣人在不在,只要他的声音在,自己就能安心睡着。 失眠,已经好了很多。 苏穆煜躺下,将手机放在一边。连鸣喝了口水,继续从上次没讲完的地方接着念下去。 没多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连鸣轻声叫:“阿煜?” 无人回答。 看来是睡着了。 连鸣关上书,拇指轻轻在屏幕里苏穆煜的名字上划过,眼底尽是温柔缱绻。 他喃喃说:“睡,宝贝儿。” 连鸣挂掉电话,好一会儿,苏穆煜缓缓睁开眼,他几不可见地笑笑。转了个身,带着满足睡去。 连鸣出国,两人时间上合不拢,联系时断时续。 苏穆煜忽然有了点思念的感觉,等他回过味来,自己都吓一跳。 然而没给他更多思考下去的机会,这天,孟二爷来了芙蓉城。